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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古生物部 去推理吧(2 / 2)




“干嘛问这种奇怪的问题?”



真理亚靠近了彰,看了看木箱里面,然后歪了歪脑袋。



“刚才有个顶着腔棘鱼头套的家伙跑过了走廊哦。”



彰简略说明了一下方才遇到的事情。



“这算啥?为什么要把那种东西……不,不对,毕竟是前辈们重要的劳动成果。阿彰,他到底去哪了?快追上他!”



她迅速摘下口罩和护目镜大声嚷嚷起来。由于太过着急,连发夹都忘了拿掉。



“你要怎么追?都跑那么远了,现在肯定追不上啊。”



“可这是前辈们的遗物啊!”



那玩意不知不觉就被升格为遗物了。明明五年以来一直都放在木箱里的。而且只比她大五岁的那个素昧平生的前辈,恐怕还没死吧。



“请冷静一下,真理亚学姐。话说回来,那个腔棘鱼小偷干嘛要穿着这样的衣服在走廊里奔跑啊,有什么由头吗?”



彰就似阻拦她一般抛出了这个问题。



“这个嘛……”



真理亚停下了脚步,歪起了头。她没法一心二用,所以似乎脑子一转脚底就迟钝了。对追踪丝毫不感兴趣的彰在内心暗自窃笑。



“这只是一件半成品表演道具吧。确实啊,干嘛要偷那种东西呢?莫非是出于对学生会的厌恶?”



“意义太不明确了,甚至和厌恶也不搭界吧。”



吉田曾经说过,如果能像疯子一般在大街上奔跑,那就真的是疯子了⑧。可顶着腔棘鱼头套奔跑,却也成不了腔棘鱼。



而且身上还披着外套,顶多就是半条鱼吧。



“而且我也只是偶然走出房间,和那个家伙撞上纯属意外。看起来他似乎是从走廊那头一路跑了过来。所以我想腔棘鱼难肯定也不是专门跑给我看的吧。反而在差点撞上的时候吓了一跳。”



虽然只是一瞬,但从头套里确实传来了粗重的呼吸声。而且腔棘鱼男都没看都没看彰一眼,就这样一溜烟地跑路了。



“走廊那头不就是新闻部吗,是不是被拿去搞动漫人物摄影了呢?反正新闻部最擅长胡编乱造了。”



社团大楼和主楼各层之间都有长长的通道。新闻部与广播社、学生会办公室等一样,活动室设于主楼,但同时也跟古生物部同在二楼,位置在主楼最边上的联络通道旁边。



“新闻部只是在最边上而已,主楼还有其他的活动室。而且那个腔棘鱼也做得太逼真了,根本没法当动漫人物啊。”



在众多的动漫人物中,虽说然确实也有看得见剖面的可怕鱼头,但造型上总归还得有所夸张才行吧。



说起新闻部……彰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昨天福井京介的面容,这还真是个不讨喜的家伙。或许,他是想以古生物部为手段试探学生会的反应吧。这么说来,这家伙昨天似乎还洋洋得意地表示自己掌握了什么秘密。



“确实是这样。那么果然还是学生会的人干的吧。假装成发神经的阿彰到处乱跑,想让古生物部名声扫地。”



——整个学校最让人觉得可疑的,最有可能做这事的,不是我,而是学姐你啊。而且古生物部的名声已经差到没法再差了好不。



虽不由地想要这样吐槽,但因为很可能会性命不保,彰也只得作罢。



“不管怎么说,走廊上的学生也看到了,总该会引发一些骚动吧。这样也就能知道腔棘鱼男的目的了吧?在此之前我们就静观其变好了。”



彰本想避免麻烦才说了这样的话,但事与愿违,腔棘鱼男的目的不久就搞清楚了,那是为了遮住脸好从杀人现场逃走。



而被腔棘鱼男杀害的对象,正是新闻部的福井京介。



*



“真是的,那个刑警搞什么啊!”



真理亚双肩气得微微发颤,一脚踹开门进了活动室。她的脸涨得通红,似乎恼恨至极,无论是头发、西装夹克还是裙子,身体各处都冒着热气,如果是鸣笛水壶的话,此刻恐怕已经叫起来吧。



在新闻部的活动室中发现福井的尸体已经过去三十分钟了。当然,校内早已闹得沸沸扬扬,根本谈不上招人了。在这种状况下,要是做出什么可疑的举动,彰就先被警察招去了吧。



此外,老师们还要求所有学生除非有急事,否则都暂时留在学校,也就是说要协助警方的调查。当然,杀人犯有可能还在徘徊,所以还不能单独行动。



无奈之下,彰只得窝在活动室里继续打游戏,而真理亚圆圆的眼眸中却满溢着好奇,说是要去现场窥探一番。



“看热闹什么的还是就此打住比较好。”



彰虽然尝试着阻止,可果然还是被她当做耳边风。一双大耳朵外形是很漂亮,但就是不大好使。



“你在说啥?我们学校的学生被杀了啊!”



她操着一副好似学生会长的口气勇敢地前往现场,不过十分钟的时间,又愤愤不平地跑了回来,可想而知是被轰出来了吧。



“那个中年刑警摆着一副伪鲛⑨一样讨人嫌的脸,趾高气扬地说教了一通。说什么因为会妨碍他们的搜查所以让我回去。是我认识的人被杀了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得了。还说什么要告诉家长关我紧闭。”



或许是愤怒还未平息吧。她一边咒骂,一边朝附近的垃圾桶发泄情绪。



“学姐,这里可是古生物部,不是本格推理部哦。本格推理部应该也在二楼把,要不要到那里跟他们来场推理大战啊?”



彰一脸厌烦地提议道。虽说可以想见要是再继续惹麻烦,在废部的问题上也会愈加不利吧。嘛,且不管古生物部的前途,只要能把她哄去其他活动室哪怕十分钟,让自己耳根清净一下,也就谢天谢地了呢。



但世上显然没有这种好事,只见真理亚隔着桌子坐到了彰的面前——



“福井同学似乎是被金属球棒击打头部而死的,据说新闻部的活动室里到处都溅满了血。”



于是,她就立即开始陈述收集到的情报。 似乎是因为听到了“推理大战”吧。明明世上还有“语境”这个词的。



“肯定是学生会的人嫌疑最大吧。”



“学生会?”



“你看,福井同学是在调查学生会的丑闻吧,而且似乎真的掌握了什么,应该就是出于这个原因才被杀的吧。”



如果仅仅是腔棘鱼小偷的程度,倒也真说不清,可在杀人事件中还把学生会当做犯人,实在是蠢透了。可正当彰想怼回去的时候——



“哦,我们很可疑对吧。”



门被推开的同时,传来一声充满威严的英雄男高音。来者正是学生会长,这实在太不凑巧了。



这般跟昨天并无二致的登场方式,令彰产生了伴随着轻微眩晕的既视感。只是和昨天不一样的是,其他的干事并没有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着藏青色西装的中年男子,死死板着一张扁平的脸。



看起来不像是老师,所以应该是刑警了吧。他的眼神十分锐利,不知道是否就是真理亚口中的那条伪鲛,彰也无法确认。



“啊,伪鲛来了!”



既然真理亚这么嚷嚷的话,看来就是把她轰出去的当事人了吧。



“为什么会长要来这里,而且还带着那个说教刑警,还没说教够吗!”



难道说她不知害怕为何物吗,真理亚竟把对方当做说教强盗⑩一样攻讦调查一科的刑警。即使再怎么出身名门,反抗国家权力也是有限度的吧。彰惴惴不安地看着刑警,可刑警却像是事先被打过预防针,面无表情,也没有发怒。



“我在给刑警先生引路,先不说教室,我们学生肯定比老师更了解社团大楼吧。而且凶手逃离现场的时候,好像就是经过了这条走廊。”



“在这之前,刚刚他们说受害者在刺探学生会丑闻的事情是真的吗?”



刑警上来头一句话就是朝荒子发问。学生会长瞬间露出了咂舌的表情,但依旧面不改色地回答:



“在这个学校内有很多派系之争。有些人不希望我担任会长,被杀的福井同学就属于这一派,这都是事实。只是我是真不知道他在搞这样的地下工作。这都是真的吗,神舞君?”



“是他本人亲口说的哦,对吧,阿彰。”



“是啊,昨天会长回去之后,他就跑到这里洋洋自得地暗示着。”



彰也郑重地表示肯定。



“原来如此,看来这事还得问问其他干事呢。”



荒子用手扶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不过也无从判断这是否是在演戏,一旁的刑警也“呣”地点了点头。



“那先回归正题吧。犯人似乎是戴着头套从这边的走廊逃了出去,你们有没有看到呢?”



“对对,阿彰应该是看到了,就是那个头顶腔棘鱼的家伙吧。”



“你说什么?”



刑警粗大的左眉往上一扬。



“是啊,是很久以前这个社团的前辈制作的腔棘鱼头套,一直都是收起来的……我正想着要报告呢,可不是被你轰出来了么。”



虽说绝对是在瞎掰,但刑警毕竟是成年人,还是安静地听着她的解释。



“你知道头套是什么时候被偷走的吗?”



“不清楚,昨天傍晚还在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没有的。”



“你呢?”



刑警转而向彰询问,可他只是摇了摇头,似乎是今早没的吧,可又完全没有自信,毕竟这个活动室里奇奇怪怪的破烂太多了,不可能去逐一记住它们的存在。



“这间活动室一直上锁吗?”



“没错。昨天就是我上的锁,这是肯定的事。”



真理亚回答道。



“还有其他钥匙吗?”



“办公室里有万能钥匙。”



“原来如此,就去那里看看吧。”



刑警再次转向了彰。



“那么,实际上看到腔棘鱼的就是你么。”



彰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他的体型是怎样的?”



“因为戴着那样的头套,所以不太明确,不过,我想应该不算高也不算矮吧。”



“果然是这样啊……”



他应该已经询问过其他目击者了吧,不过也并不见失望的样子。



“那样的话,就连那人的性别也不知道了啊。”



刑警用粗沉的声音说着。



“因为他全身都裹在大衣里面,我就只说感觉他是个男的而已。对了,他差点撞上了我,就在我躲开的时候,似乎瞥见了他穿着藏青色的裤子。”



“哦——”



似乎这是刑警头一次听到这个信息,只见他把扁平的脸凑近彰说:



“这可是珍贵的证言,你确定没错吧?”



一股老人臭扑面而来,虽说彰完全不了解伪鲛,可这位刑警的面容已经被固定在伪鲛的形象上了。不过就算有了这般错误的记忆,之后也不会再有什么困扰的地方了吧。



“是的,我确定。”



“多谢。”



刑警把记事本收进内袋,向他们道了谢。然后就和过来的时候一样,在会长的带领下走出了社团活动室。紧接着附近立刻传来的关门的声音,两人似乎去了隔壁的活动室。



“真是的,偏偏把我们社团的备品用作杀人的道具,这百分之百是学生会想搞垮古生物部。”



真理亚丝毫不顾状况,用连隔壁房间都听得见的声音大喊大叫。



“学姐还在纠结学生会吗?”



“你看到警察询问动机时学生会长的表情了吧?他好像知道点什么。”



“嘛,或许他已经隐约察觉到福井在寻找什么了。但眼下我们要做的不是找出犯人,而是怎样让古生物部存续下去吧。”



“真傻。要是学生会卷入丑闻的话,就顾不上整垮社团了吧。”



对于她连死去的人都要利用的态度,着实让彰目瞪口呆。



“真理亚学姐,你是不是经常被骂像个野蛮人啊?”



“老是对一个热爱三叶虫和海蝎之类可爱的小动物的惹人怜爱的美少女指指点点算怎么回事?这就是阿彰不讨人喜欢的原因呢。因为越是帅气的男人,对爱小动物的女生就越没有抵抗力啊。”



这并不是开玩笑,而是一本正经地说出来的,所以才说她性格恶劣。有谁会被一个抚摸着海蝎头的女人所吸引呢。



“算了,怎样都好。不过,凭借这种邪门的想法,想要推理事件简直是天方夜谭。毕竟学生会的成员就是犯人的说法还是疑点重重。”



“为什么?不是有动机吗?”



“是啊,似乎是有,但或许还有别的动机吧。如果是抓住别人把柄并将之击溃的坏心眼的家伙,也会被其他人所厌恶的吧。”



“我懂了,这话对阿彰来讲太过严肃了吧。好吧,总之就先收集信息,因为推理最重要的就是信息。如果犯人真在学生会里的话……不,肯定在的吧,像这种丑事,不是正好可以拿来让学生卖个人情吗?”



这哪里是什么惹人怜爱的美少女啊。彰不耐地说道:



“学姐是真的想学侦探吗?”



“那是当然的,这关系到社团的存续呢。”



不知何时在真理亚的心里,解决事件和古生物部的续存之间已然画上了等号。



“这样的话,操起化石的本业搞个世纪大发现不是更好吗?荒子会长也说过了,只要有实际成果就不会被废部呢。”



“你想得真甜啊,阿彰。那个学生会长可没那么好对付。而且要搞个世纪大发现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要记住,正因为百年一遇,所以才叫世纪啊。挖掘化石必须要在踏实工作的基础上再有那么一点幸运,才能见到第一缕阳光呀。遗憾的是,在古生物部二十年的历史之中,连一个大发现都没有。这早已不是玛丽·安宁⑪的时代了。既然这样,还是弄清楚事件真相比较快吧。”



她的意思就是解谜和挖掘化石不一样,是信手拈来的东西。傲慢也要有个限度吧。说起来真理亚并不是什么天才理科少女。反而是全能的红灯收藏家,平庸的怪人大小姐。实际上就在二月份,在彰忙于应考的时候,她却打来电话哭诉说要补考四门课。



“对我而言就算废部也没有关系!”



彰在不知不觉间就吐露真言了。如果不看在青梅竹马和社长千金的份上,早就不管她了吧。果然不出所料,她的脸再度涨得通红。



“你竟敢说这种话!那就我自己来吧!何况这明显已经是对古生物部下的挑战书了,继承了二十年来历届前辈们的理想,我不承担,谁来承担!”



刚才只是冒热气,而现在的她似乎即将发射出α粒子。



这样一来就束手无策了,对她而言,彰的意见已经不会有任何影响。



“我懂了。”



为了平息事态,作为护花使者的彰只得勉强点了点头。真是可悲啊。



3



接下来的三天,在真理亚的命令下,彰为了收集情报而四处奔走。



自己还是新生,根本不知道能向高年级学生询问到什么程度,不过谍报活动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困难,倒不如说事情进展地异常顺利。理由也很简单,那是因为彰所问的每个人都想知道新的信息。



学校里发生的,恐怕是前所未闻的杀人事件。此外,福井作为学生会的反对派是很出名的,因此有关学生会的传言也是甚嚣尘上。特别是腔棘鱼头套本来就出自古生物部,所以在彰出示手上的情报时,对方也很愿意参与交涉。甚至也有主动来询问的情况。当然,彰也毫不吝啬地分享信息,取而代之的,是得到新的信息。然后将所得到的信息作为交易筹码,再将新的信息作为交换对象……



在反复使用这种拙劣的奸商手法的过程中,彰仅用了三天的时间就几乎完全掌握了事件的轮廓。虽说教师们反复叮嘱别把事件有关的事情乱传,可学生们纯真而残酷的好奇心再加上隐藏在大人背后的地下互联网,建立了超乎想象的信息共享网络。



根据得到的信息……福井是在新闻部的活动室里,头部被金属球棒击打了三下而毙命的。球棒就放置在现场,未被检测出指纹。作为凶器的金属球棒是属于软式球棒球⑫部的。由于用得很旧,所以基本被放置在活动室旁边。



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身份不明,接到报警的附近派出所的值勤警察发现了尸体,但并不知道是谁报的警。报警人不自然地压低了声音,性别也不明确,只抛下一句“新闻部活动室里有学生被杀了”就撂了电话。警察一开始还以为是恶作剧,以防万一才来学校确认,时间大约是在傍晚四点二十五分左右。



而死亡的推定时间就在四点至四点二十五分之间。当时新闻部里只有福井部长一人。就在前一天,他还让部员们不要到活动室来,似乎是有意屏退左右。



新闻部活动室的入口有两个,分别面向主楼的走廊和社团大楼的走廊。走廊本身从主楼到新闻部的跟前折成直角,穿过走廊便可直接通往社团大楼。可由于新闻部正好位于折角的位置,所以从两侧各只能看到一个入口。因此位于主楼走廊的学生们完全没有注意到腔棘鱼男所引发的骚动。此外主楼正对着南面的正门,而社团大楼位于西北一隅。



就在新闻部通往主楼二楼的走廊上,当时聚集有十几名高二的学生。根据他们的证词,在第六节课结束后差不多三点四十分,进入新闻部的,除了福井之外,就只有二年级的一名部员。他在四点多钟进入,被部长训斥了五分钟后便离开了。从那以后,在警察进入之前,并没有人通过走廊进入社团活动室。



与此相对,也没有人从社团大楼一侧的门进入新闻部,唯一出现的人物就是那个腔棘鱼男。



“那不正是密室杀人吗?”



——真理亚两眼放光,高声嚷嚷着。明明隔壁的活动室里是有人的,不仅隔墙有耳,隔门也有耳吧。



这样说来,在上初中那会,彰还不知道真理亚的古生物兴趣之时,就经常听她提起刑侦电视剧。于是彰压低声音说道:



“不是哦,警方似乎认为凶手事先埋伏在新闻部,杀人之后再变装成腔棘鱼男逃之夭夭。”



“可二年级的部员不是看过室内了吗?”



“新闻部里是有暗房的吧,应该是躲在那里。顺便说一下,我还问了真理亚学姐最在意的学生会干事们的不在场证明。他们并没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但全都在四点左右被人目击过一次,如果犯人是埋伏在新闻部,那就应该就不是他们了。他们要进新闻部活动室到话,就必须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其中一条走廊。”



尽管彰预先下了结论,可真理亚似乎对他这种耍小聪明抢先的态度很不以为然——



“阿彰总是说些惹人厌的话呢,所以才不受欢迎啊。不过那样的话果然还是密室杀人嘛,他们一定是用来某种手段进了新闻部……算了,后面还有是吧,那就继续。”



她像闹别扭似的扭过脸去。



“是啊。我们古生物部的钥匙孔上似乎留下了崭新的划痕,似乎是犯人把东西偷出来的时候留下的。另外,外套是啦啦队的,据说去年队长曾穿过这种长衣,下摆都拖到地上了。”



“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似乎叫什么紫田。”



“而且啦啦队的活动室里也留下了失窃的痕迹。另外头套和外套都被丢弃在了体育仓库的后面,那里是杂木林的死角,因此应该在没人注意到的情况下脱掉并丢弃了。最后是事件的报告者,报案所用的手机似乎在案发当天下午在二年级的体育课上失窃的。于是警方就此认定是凶手自己报的警。由于他是直接向附近的派出所报警,而不是打110,所以可以看出犯人似乎有某种意图,不过还没法确定到底是什么。”



“这很简单嘛。”



真理亚再次拉高了嗓门——



“就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正是因为报案,才会令不在场证明变得天衣无缝吧。毕竟费老大劲搞个密室杀人,要是发现得晚也就搞砸了。”



“可是最为关键的密室该怎么办呢,成天在这叽叽喳喳密室密室的,不解开的话不就没意义了。”



彰本意是讽刺她几句,可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



“那是当然,接来下就要好好思考了。”



她给出了非常肯定的答复。



“思考什么的倒也没关系…….”



彰倒并不以为真理亚能得出什么答案。



“首先是外套,大到可以将身体完全盖住吧。但是我有点搞不懂呢,这样根本不必特地从两个地方偷啊,直接用话剧部的服装不就结了。而且上个月公演的《佛光面具》就是头戴面具的英雄的舞台故事呢。”



或许是因为佩尔姆学院的话剧部规模很大,公演频率高,剧目覆盖面也很广,从莎士比亚、音乐剧到特摄片,各种题材软硬兼备。迎新期间的高二组将《佛光面具》搬上了舞台,可能是为了追求真实,预算也很充裕,巨大的佛像面具也做得相当逼真。



的确,如果使用《佛光面具》里的道具是会快捷很多。不仅有面具,还有西装,连披肩还是斗篷都一应俱全。由于意料外的好评似乎还计划重演,所以服装应该还在。



“别说遮住整张脸了,就连整个身子都不在话下吧,确实很古怪呢。”



“既然能在这间活动室偷到东西,那么话剧部也易如反掌吧,既然能一次性全部收入囊中,为什么不做呢?”



这时,真理亚重重地拍了一下膝盖叫到:



“我懂啦,一定是不想给话剧部添麻烦,所以犯人就是话剧部的稻永!”



彰一时语塞。渚站在舞台上的模样,彰至今还记得很清楚。



“……可她长得真的非常袖珍啊,不管戴了多少装饰物,也没法掩饰她的矮个子。”



其他的干事姑且不论,只有她在体格上是不可能的。彰的语气似乎比预想的要严厉得多,他满腹牢骚的怨恨眼神仿佛在说“你干嘛要这么讲她”。为何自己的口气竟会如此粗暴,就连彰本人也感到十分惊讶。



“总之,就算学生会再怎么碍事,也不能那么草率地决定动机和犯人。如果要这样的话,还不如把罪名推给古生物部更有说服力。”



“就这?只有学生会的人才知道腔棘鱼的存在吧。毕竟这几年它一直躺在木箱里头。”



“……这也有点道理。”



彰不禁表示佩服,这是与真理亚看似并不相符的尖锐的着眼点。嗯,大概只是巧合吧。



“但是被杀的福井应该也看到了腔棘鱼,说不定就是福井带出去搞什么动漫人物摄影的呢。”



4



然后就是三天之后的事了。事件仍未解决。当然,彰还在进行着他的情报活动,但进展不大。据传闻,因为是名门子弟就读的贵族高中,所以警察也变得投鼠忌器。



人总会慢慢适应环境的。凶手依旧逍遥法外,校园里却已开始恢复常态。或许还有些现实的理由吧,比如太过紧张的状态不利于保持身体健康之类的。



而且习惯了日常生活的光景也存在于古生物部的活动室里。就在那天,当彰走进社团活动室的时候,看见真理亚正扑在桌子上组装模型。



由于有将近半张榻榻米大的尺寸,整体是淡蓝的颜色,所以应该是水中的立体模型吧。水底摆着十几种从没见过的昆虫模型。



“这是啥?”



在别人忙着收集情报的时候,自己却在玩玩具……虽然很火大,可彰还是努力按捺住了情绪。



“寒武纪的海底哦。上个月在美国下单的模型终于送到了。”



真理亚笑容满面地解释道。令人心塞的是,她的笑脸还是这般毫无道理的天真烂漫。



“还有卖这种东西吗?”



“因为古生物是世界共通的语言哦。反正最近没什么好玩的事,就做这个打发时间了。”



由于立体模型完成度相当高,所以遑论什么打发时间了,根本是逃了整个下午的课吧。



海底有很多扁平的虾,还有剑山一样的甲虫,都是没有见过的虫子。其中引起彰注意的是一只拥有棒状的身躯和细长的钩爪状腿的虫子。背上还突出了几根长刺,没有脸,简直就是只剩骨头的虫子。



“这是啥,不是骨架,也是实物模型吗?”



“你的眼光不错嘛,这是怪诞虫⑬呀。”



完蛋,讲座又要开始了。不过已然悔之晚矣,只见她洋洋自得地说道:



“当初在布尔吉斯页岩中发现这个的时候,由于化石并不完整,所以被以为是上下倒转过来的生物。你看,就是现在也是怪模怪样,这样就更奇怪了吧。”



真理亚一边说,一边把怪诞虫的模型翻转过来。刺状的腿配上棒状的身体,顶端有着钩爪的手从背部向上伸着,已经不像是一个正常的生物了。就似插着牙签硬要站起来的黄瓜一样。



“可它要怎么用这刺一样的腿移动呢?”



“它是不会动的吧。人们一直以为它是一端扎进泥里,一端拿来觅食。没想到竟然是颠倒过来的。”



讲到这里,真理亚突然沉吟不语。



“颠倒?”——她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道。



“怪诞……灵光闪现!我知道谁是犯人啦!”



从模型之中突然蹦出了这样一句话来,真让人不知所措。她似乎又开始重新对侦探活动感兴趣了。不过对彰而言,还是沉迷做模型反倒更好一点吧。



“搞什么啊?干嘛突然来这么一下?”



“犯人果然还是在学生会里。”



“但在那种众目睽睽的状态下根本就没可能吧?。”



“就是颠倒啊,颠倒。”



真理亚兴奋地说道:



“犯人穿着警察的制服进入新闻部后杀害了福井,再变装成腔棘鱼男逃出了社团大楼。由于没人觉得第一个来的警察是假的,所以就有了在警察来之前没人经过这里的证词。而且警察那边也不可能去问目击者自己是不是他见到的第一个警察。这就是问为什么要打给派出所。如果是110,可能会有一堆人大张旗鼓地上门。所以才通过这个恶作剧让警察单独过来。”



真理亚兴奋地涨红了脸——



“对啊,不用话剧部的服装而偷了这边的头套跟啦啦队的外套,就是为了不让注意力引到话剧部上。由于话剧部的《佛光面具》里面就用过警察的制服,话剧部又为了追求真实感,把衣服也弄得相当逼真。一旦发现了话剧部里的警服,就会疑心到犯人是不是使用过这个,密室杀人的诡计就可能会被拆穿。当然也有可能是用金属球棒将福井打死的时候不小心沾上了血吧。”



或许是因为做了寒武纪模型,大脑中某些多余的部位被电流激活了,真理亚用与她不相称的知性表情洋洋洒洒地说着。



这还真是即令人莞尔一笑,又让人不胜其烦。彰向她投以复杂的眼神,然后反驳说:



“可要那样的话,就变成了犯人先穿上警服进入新闻部杀害了福井,然后换上腔棘鱼头套再马上报的警吧。假货警察和真的警察之间的差距未免太大,听到证词的刑警也会感到可疑的啊。”



“所以才说是颠倒的呦。”



真理亚特地强调了“颠倒”这个词:



“福井同学是有手机,但是犯人并没有使用,而是用了当天下午偷来的手机。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那是因为不能用他自己的手机呦。犯人向派出所报警之后,眼见接警的警察从正门进入校内,才伪装成警察去了新闻部,然后杀死了福井。报警的时候福井其实还活着呢。而且这样一来犯人作案和真正的警察到达的时间差就只有一两分钟,学生们也不会觉得有异。此外,如果使用这种方法,如果在复数的警察前来,诡计实行有困难的情况下,也可以中止犯罪。这样就只会被当做恶作剧电话结案了吧。此外,腔棘鱼和大衣只要事先放在新闻部的活动室里就没问题了,阿彰所看到了深蓝色长裤,并不是这里的制服,而是警服哦。”



“也就是说犯人就是学生会里的人么?”



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脑子完全没法跟上。彰姑且先回问了一句,真理亚得意洋洋地重重点了点头。



“就是这么回事哦。只要掌握了手法,想知道学生会里谁是犯人就很简单了。无论戴上警帽再化上多厚的妆,都得在主楼的学生面前亮出本来面目,因此若同为二年级学生的话,暴露的可能性就很大,这样就太危险了。所以二年级的小本和笹岛就不可能了。而且本来笹岛就跟稻永一样,就身高来看也是没可能的。此外,在黄金周之前一直在进行选举的会长和副会长的海报贴出去一大堆,没人不认识他们的长相,所以他俩也不行了。也就是说,犯人就是剩下的那个书记中岛。”



中岛……就是那个戴眼镜的三年级学生吗?虽说印象淡薄,可彰并不认为他会杀人。而且他家门第的确也还算不错,如果父母知道儿子被人当成杀人犯的话,是很有可能会向校方提出强烈抗议的,到时候责任自然还得真理亚来承担。



“真理亚学姐!”



为了给兴奋起来的她降降温,彰特地压低声音喊了一句。



“干嘛啊!”



因为彰用了和平时不同的语气,这令处于兴奋状态的真理亚少许有些紧张。



“学姐有没有打算四处宣扬现在的推理,或者拿它来威胁学生会呢?”



“怎,怎么可能嘛。”



她一时间红着脸惊慌失措,似乎是猜对了呢。



“还是别这么干比较好哦。说起来根本没人相信学姐的话,如果想利用杀人事件来维系古生物部的话,只会让人觉得学姐跟那个福井一样都是下作的人吧。那样的话神舞家的名头可就完喽。而且要是话剧部里的警服上并没有发现血迹,那又该怎么办呢?若是走廊里的学生认同那个警察是真货,又该如何是好?假使穿帮的话,又得像以前那样被关进神舞家的禁闭室咯。”



还在上小学时,真理亚就因为玩自动点火装置恶作剧而引发了骚动,招来了父亲的怒火,在自家的禁闭室里关了整整一个星期。当时无理她怎么哭喊道歉都无济于事。这便是她心中最大的创伤。



“难不成连阿彰也不相信我的推理?”



真理亚以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凝视着彰。



“那是当然。有谁会相信一个总是挂科拿红灯的化石狂魔的推理?推理这种东西是聪明人做的事情啊。”



或许是对“挂科”一词过敏,真理亚立刻沉默了下来。



“……那犯人是谁呢?”



“我不知道,所以才会有警察吧,正可谓术业有专攻。而且要是学姐把今天的推理外传出去的话,我就退出古生物部。”



如果现在不立刻停止胡说八道,等招致恶评以后就晚了。虽然很麻烦,但这也是身为护花使者的使命呢。为了表示自己不是开玩笑,彰用严厉的眼神盯着真理亚。不过学姐大概是没法领会他的本意的吧。



“……我明白了,我不会说出去的。”



两人一言不发地互瞪了十秒左右,可能是因为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吧,真理亚终于妥协了,彰总算可以暂时松口气了吧。



“作为交换,你必须在下个月之前给我找齐三个人来,否则我可饶不了你!”



真没法子。不加点售后服务是也说不过去吧……于是彰也决定妥协了。



*



几天后。



“学姐,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只见真理亚站在已经拉上窗帘的活动室中央,撑开双手,注视着天花板。



“终于完成啦!”



就在桌上,那个模型已经被涂装得很漂亮了。在立体模型的中央,可以看到一只头上长着两条虾尾的扁虫子正优雅地游动着。



她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凝视着彰。没错,只有在沉迷于化石的时候的她,才会露出天使一般的表情。美中不足的是那张脸上沾满了红色颜料。



“所以才会感激地看着天花板吗?”



“我这是因为感动而打颤好吧。”



明明意思差不多,干嘛要特地更正呢?彰实在搞不懂。因为是挂科少女,故而兴许也没啥特别的理由吧。



总之,细细看去,就是拿来当博物馆的藏品使用也没问题,制作得很是漂亮。虽说模型本身就开模精良,但更能窥见其中的精巧之处。正因为有爱才能将事物表现得淋漓尽致,真是意想不到的才能呢。足以让人切身体会到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别去沉溺于那些瞎摆弄的推理,只搞这些古生物部的老本行就足够了吧。



“这就是之前所说的怪诞虫么。颜色有那么鲜艳吗?”



“颜色都是想象出来的,某种程度上参照了现存的生物。毕竟过去比现在要暖和呢。”



“南方的动物的确有着艳丽的颜色呢……这是准备在文化祭上展出的吗?”



彰无意间这么一问,她之前还阳光灿烂的脸一瞬间阴云密布,脑袋激烈地摇晃着。



“才不要!如果在文化祭上摆出这种成品模型,会把古生物部的脸丢光的。当然要原创啊!原创!我要做一个能让那个学生会长惊掉下巴的超级立体模型。阿彰,以后有的好忙了。”



真理亚干劲十足,或者应该说是斗志昂扬吧。与此同时,那个放学以后慵懒的彰也将不复存在。不管怎么说,现在总算是有比插手杀人事件更重要的事了。



彰松了一口气,顺便摸了摸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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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又名矛尾鱼,拉丁学名Coelacanth,起源于二叠纪,至今尤有分布,粗鳞,头短,鳍呈肢状,可在海底爬行。



② 拉丁学名ammonite,中生代曾广泛分布于海洋中的头足类软体动物,为鹦鹉螺的近亲,外形亦十分相似。



③ 拉丁学名Ichthyostega,生活在泥盆纪晚期,已知最早的两栖动物。外形类似长了四肢的鱼。



④ Tenore Eroico,男高音的一种,即抒情戏剧男高音。要求演唱者通过更多的英雄性、戏剧性的表现,以有力而洪亮的歌喉,把音乐推向高潮。



⑤ 拉丁学名Anomalocaris,是已知最庞大的寒武纪肉食动物。身体扁平,头部有一对巨型前肢,两侧为桨状肢,尾部呈扇形。



⑥ 拉丁学名Dimetrodon,生活在二叠纪的类似哺乳动物的盘龙类肉食动物,并非恐龙。外形很像 蜥蜴,有高大的背帆。



⑦ 是指在大陆漂移学说中,距今2亿年前地球上连成一片的大陆。



⑧ 出自吉田兼好所著,日本三大随笔之一的《徒然草》。



⑨ 拉丁学名Gemuendina Traquair,生活在泥盆纪至二叠纪的海洋中,有着扁平而宽阔的身体,为鲨鱼的祖先。



⑩ 原指昭和时期著名的强盗妻木松吉,每每于入室抢劫之后对屋主进行防盗说教。



⑪ Mary Anning(1799~1846),英国早期的化石收集者与古生物学家。一生有过三次化石方面的重大的发现。



⑫ 由棒球(硬式棒球)比赛衍生而来,以较软的橡胶棒球替代原本的革制棒球。



⑬ 拉丁学名Hallucigenia,生活在寒武纪的一种外形奇异的生物,长条状的身体上下各有两排刺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