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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腐朽的英雄(2 / 2)




只是,连想要帮助的女孩都从自己的身边逃走了,不禁让我感到十分悲哀。



被扔下的我唯一能做的,只有祈祷她平安无事发生了。



不对,好像不祈祷比较好吧。



接受死者祈祷的话,这对神明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亵渎,可千万不要对她降下神罚啊。



低着头考虑这些事情的我,突然听到了有人敲门的声音。



「叩叩叩——」三下。



我惊喜地抬起了头。



也许是她回来了也说不定。



但是,心中不断膨胀起的期待,立刻被现实无情击溃了。



「……什么啊,库罗斯啊……」



将手臂撑在已经打开了的门上的,是和我一样有着青白色的脸的死者。



被染成犹如人血般鲜艳的朱红头发在星光下显得额外妖艳。



他的身体至今仍呈‘X’状插着两条铁管。



「咔咔っ咔咔っ」



(插画P39)



库罗斯从喉骨处发出笑声,咔擦一下把颈部折断,然后慢慢向我投来了带着几丝慵懒且漠然的目光。



「什么啊,你这是什么表情?」



「嗯~没什么」



我整理了下散落一地的搜集品,为库罗斯扫出一条通道。不然的话,藏品可能会因他而受到损伤。



「你家还是那么乱啊」



库罗斯背着手关上门,悠哉游哉地、摇摇晃晃地进了我房间。



他每走一步,身上的铁管都会因相互摩擦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他T恤上印着个仿佛在哭泣的大骷髅头,透过T恤,不难看到被铁管贯穿的地方沾染着早已风干了的蓝色血迹。



交叉着插入两根铁管,外面再套件骷髅头T恤,他似乎格外中意这套造型。



常穿的牛仔库上要么破个洞要么遍布磨损,虽然看起来有点玩世不恭,但我觉得帅极了。



而且还是我在地国里唯一的朋友——库罗斯。



但是现在我谁也不想见,只想好好抚慰一下我那受伤的心灵。



「怎么了?」



「怎么……这是哇要说的台词吧」



是被管子穿透气管的原因吧,库罗斯没法正常发出‘か’行的音,每当要用到‘か’行的时候会变成二重发音,而说到‘が’行时则会夹杂起母音。(因大部分人完全没了解过日语假名表,解释起来过于繁琐,故不进行解释,理解为有几个音没法正常发出即可,不影响后文理解)



「明明把铁管拔了就好了」什么的,要是说出口的话会被认为是对他审美的冒犯吧。



「今添,不是该轮到你来哇家了吗?」



「啊啊——说起来」



大脑完全被她的事情占据,以至于忘了今天出门的理由。



每到天地归还后能出门的期间,我和库罗斯都会相互去对方家里玩。



今天我本来是打算前往库罗斯家里的,直到遇见了降自天空的她……



「抱歉库罗斯,今天完全忘了这回事」



「你好歹是有摩托,哇可是只能走到你家的啊。还以为你遇到了什么意外,你知道哇有多担心你吗。」



虽说无法完全理解库罗斯的意思,但姑且是明白了他很担心我。



「忘了?还真是少见啊,是花生了什么吗?」



「嘛——算是吧…」



「说说看」



库罗斯转动着上半身,用插着的铁管敲了敲我的肩膀。



怎么办呢,烦恼了一小段时间,我解开了蜷缩着的姿势。



「————从天空降下了一个女孩」



库罗斯狂笑着,连眼球都掉了出来,他对我的话做出了很夸张的反应。



「有什么好笑的?」



「有什么好笑,哈哈哈哈哈哈,全部都很好笑啊!就酱你就喜欢上了人家,你还真是轻浮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啊,真是的」



我赌着气,把话说到她从我家里偷偷溜走的地方便结束了。



一直只顾着狂笑的库罗斯突然表情严肃起来。



「那样的话,不是挺不妙的吗?」



一边用手指‘砰砰’地敲着胸前的铁管,一边摇晃着身体这样说道。



「就那样贸然跑出去的话,很有阔能会再次被僵尸袭击啊」



「……嗯」



「明知如此,你却什么都不干,只会傻愣愣地坐在介里?」



「……可是没办法啊,她很讨厌我,害怕我。她更想一个人呆着,就算追上去也只会惨遭她拒绝啊。」



我没有阻挠她选择的权力。



我也没法一个人在这没有边际的广袤地国中找到她。



我能为她做的,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脑残吧你!」



「哇!」



俯视着我的库罗斯给了我一铁管。



我飞出的脑袋撞到天花板后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干、干什么啊?!」



「恋慕着的人的手,别这么轻易地给我放开啊!」



一把抓住我那还在地上弹跳着的头的库罗斯如此向我吼道。



一改平时散漫的目光,现在他正如同责备我般的死盯着我。受不了这股威压的我不由得移开了视线。



「………那是,做不到的……」



任性地、单方面地、仅以自己的感情为理由而行动什么的,我做不到。



因为我想做的,是让她能做自己想做的。



我不能因为我的行为而断送了她的所想所愿。



「哪怕再这么下去,那女人会被僵尸吃掉?」



「她能完美地从中逃走也说不定啊」



「那是不阔能的,你也知道的吧?睡眠对人类来说是必要的,但是僵尸,是能够不眠不休地追赶人类的。所以,不阔能会有人类能从中存活下来!」



「………」



「难道死了也无所谓吗?那个女人」



这句话刺痛着我的内心。



——如果她死了,充满活力的身体被僵尸撕碎,痛苦、后悔、寂寞占据了她的大脑,流下的眼泪滴落在血泊中,写满绝望的哭颜成了她最后的表情……



那是多么怪诞且悲伤的结局。



「………当然不是啊!」



实际上,对「死亡」这一概念,像我和库罗斯这样的死者并不怎么清楚。



因为我们不会再「死」了,即使被压成碎片也能立刻复活、再生,我们的生命已经不会再迎来终焉了。



但对人类来说,「死亡」是迟早会找上门的,正因如此,他们才需要尽力规避危险。



我们清楚没有「生命的期限」的好处。



但人类也正因不知何时到来的「死亡」,才能「活着」。



所以,人类才更应趁着「生命的期限」还未到来时好好地活着,用活着时积攒的幸福装点即将迎来的生命终章,在最后带着Happy End般的笑容告别人世。



要是不这么做的话,是无法迎来下一轮新生的吧。



「………我……不想让她死去。这是当然的吧。不能让她就这么一个人在没有其他人类的世界中孤独死去!为了她的幸福,她必须存活下去!」



随着言语的流露,我也渐渐知晓了自己的本心:



「我想帮助她!」



即使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也想要帮助她。哪怕被拒绝,哪怕被厌烦,我也不能让她死在这种地方!



「辣么,你有必须要做的事吧」



一边这么说着,库罗斯一边从胸前拔了一根铁管下来。



从空洞出流出的血沾染到了骷髅头的眼睛,顺着T恤滴到了地上。



「嘿っ咻」



库罗斯将抓着的我的头向我的身体扔去,并用那还沾着他的血的铁管的前端指着我朝我递来。



「有想要守护的东西的话,就去战斗吧!」



我用接上了脑袋的身体握住了铁管。



「为了心爱的女人,去燃烧你的心吧!」



这个瞬间,我能清楚地听懂库罗斯说的话,大概是因为他拔出了一根铁管吧。



————就算被再怎么被她害怕,也要从真正的恐怖中守护她!



库罗斯如此对我说道。



「……知道了!」



我背起铁管,一脸坚毅地从库罗斯身边走过。



我并不知道从未打过架的我能做到什么程度。



但是,要是现在不去的话,我定会后悔一辈子吧。



「……呐,库罗斯」



「啊?」



「很奇怪吧,死者喜欢上人类什么的」



库罗斯开玩笑般地敲着胸前地铁管讲道:



「你可是到现在都还保持着理智的啊,一点也不奇怪吧」



对哦,我虽然是死者但并非僵尸,我能保护好她。



就算无法向她传达这两者的区别,就算她不会分开看待我与僵尸,就算还会被她如同惧怕僵尸一般惧怕着。



我,也要从这地国中守护她!



「谢谢你,库罗斯」



「喔」



「————我去去就回」



翻身跃上靠在外墙的摩托,指尖将点火线圈拨到NO,单手捏着刹车踩下变速杆,引擎轰鸣了起来。



‘邦’地一下抬起前轮,摩托便如离弦之箭般地冲出,奔走在撒满星辉的大地,在这常夜的世界里卷起阵阵白烟。



向着群青色的地平线,我寻找起她的身影。



一直处于黑夜的地国其实并不昏暗。



反射着星辉的大地,仿佛闪耀着光辉。



车灯破开静寂,车轮扬起尘埃。



我在无法看见边际的广袤大地上持续前进着。



「我一定会………」



我无法保证她就在我的前方。



东南西北各个方向的视野都很开阔,但我也因此担心起来。



不仅没有建筑甚至连僵尸都没有,面前的世界完全成了一张平面。



像她这样三维的存在已经被这世界尽数碾碎,我永远不可能找得到她——什么的。



我脑海里尽是这样不好的想象,让我不禁握紧了车把。



就在这时



「啊——唔——」



在颇远的前方,我看见了一个同类。



朝前伸出的双手自然耷拉着手掌,迈着不稳健的步伐向着东边走去。



——是僵尸!



僵尸能感觉到人类的气息,从看不见的地方依据气味——生命的味道,无法控制地向着发源地前进。



那是死者的本能,而同样身为死者的我也有类似的本能。



关节的灵活性急速降低,肌肉变得僵硬。



下巴变得难以活动,膝盖难以弯曲,手臂变得沉重。



目睹她从天空中降落时我就曾出现过类似的症状。



「……….っ!」



也就是说,这前方,她就在那里。



「就是这边!」



我猛地将车前轮抬起,强行转换了方向。



后方的僵尸的身影在卷起的白烟中渐渐模糊。



在经过了一小段只有引擎声在耳畔回响的时光后。



在夜空下不断延续的平坦地面之上。



在一个能看见死者、土地、星星、月亮、以及象征着法则的世界时钟的场所。



我的视界,捕捉到了她的身影。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地平线处出现了小小的起伏,尖叫声直冲向云霄。



「啊——呜——」「啊——呜——」「啊——呜——」「啊——呜——」「啊——呜——」



她被五只僵尸死死围住。



从他们体内深处发出的呻吟声颤抖着、重叠着混杂在一起。



而中心正是一边颤抖,一边挥舞着包的她。



然而就算手提包击打到不断迫近的僵尸,也无法将其脑袋击落。



肩膀上下起伏着喘气的她,看起来已经连尖叫的力气都不剩了。



「——哒っ!」



我身体向前探出,并将油门拧到极限。



然后就这样开着摩托车向僵尸群突进。



我和其中一只相撞,「嘭」地受到了冲击。



我的身体被甩到空中,断掉两手与脑袋砸向其他僵尸,摩托也在砸中一只僵尸后再度弹起,在地上不断翻滚着。



「咦っ?」



她紧紧盯着我滚落在地上的头。



「……你…为什么…」



「…哈喽——」



平静地微笑着,身体却做出和表情不相符的行动。



踢倒因我飞来的两手而稍稍畏缩两只僵尸,不断来回践踏,奋力踩烂它。一次又一次,直至成末成渣。



察觉到脚有些松动的我接上掉落的头和手,接上后将脚从身上拔下来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啪啦啪啦,肌肉的撕裂声和骨骼的破碎声混杂在一起,鲜血从嘴边滴落下来。



恐怕这是一个令人十分不快,毛骨悚然的血腥场景。



「我…会保护你的。」



在地上滚动着的我如此对她说道,并很快站了起来,用新长出的双脚坚定地踏在大地上。



然后观察僵尸的情况,思考着僵尸的最优处理顺序。



僵尸的目标是作为人类的她,在他们眼里我并不是敌人。



「呐,你!」



在我还在因思考作战方案而晃着脑袋时,突然肩膀被「啪」的一下抓住了



因被触碰到而受到惊吓的我回过头,呼吸混乱的她正怒气冲冲地向我呵斥



「追我到这种地方……你究竟想干嘛!?要因我欺骗了你而感到愤怒的话现在抓紧吃了我不就好了!要有除吃我以外的目的现在赶紧解决不就行了!别给我说‘会保护我’什么的谎话啊!」



真是不可思议啊。



一边明白着「话语,是也能用来骗人的哟」这一道理,一边说着这句话的她,现在却是一幅想要寻求「真实」、渴望听到不含一丝虚假的话语的样子。



此刻,向着从一开始就没说过谎的我发火的她、对着并无打算对她做什么的我吐露心声的她已经是,一幅说不出半点谎言的样子了。



「没事的,我,是不会,说谎的」



「っ……!」



抓着我肩膀的手的力量增强了。



而我却仍然期待着,这其中能含有除敌意与厌恶以外的的感情。



会将我当成依靠——什么的。



我对她是必不可少——什么的。



那种事情,明明毫无可能。



「………呣」



收起脑海中幸福的想象与因此而展露的抿嘴笑容,我拔出了背在身后的铁管。



我早已决定,哪怕我是多余的,哪怕会被她厌烦,哪怕会被她恐惧,我也要保护好她。



所以,



为了不被那些无法实现的期待迷惑了双眼,我轻轻推开了她的手。



然后深吸一口气,奔向不断迫近的僵尸的同时对她大喊:



「快跑!,骑我的摩托车!」



————由我来为她争取逃跑的时间



为此的话,我能毫不留情地向同类挥舞手中的铁管。



从现在开始,就是死者间的猎奇战斗时间了!



「啊打!」



在我用铁管将其中一只僵尸敲成肉沫的同时,剩下两只向她逼近着。我再次将那两只的脑袋敲碎,但我的手也因承受不住反作用力而断裂,「啪唧」一声掉到地上。



我将掉落的手臂尽数砸碎,并用再生出的手臂,再次将刚完成了双脚再生的两只僵尸打得行动不能。



敲断,击溃,双脚松动,当肉片般吃下,切碎,踢踹,殴打,殴打,踢踹,击落,咬断,拔下,头槌,投掷,敲碎,击穿,挖开,撕裂,击落,殴打,切碎,研碎,殴打,拧断,踢开,踩烂……



「………」



还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光景呢。环顾着现场的我如此想到。



腐朽的肉体哪怕受到一点冲击都会极易失去其性能。



所以我在这混乱的场面中一直在注意避免同时失去手和脚。



虽说失去了也能再生,但在长出新手脚前是会有数秒延迟的。



所以我必须来回控制好场面,直到她安全逃离。



但是,也马上迎来了极限。



「啊——唔——!」



就算对方行动缓慢,就算对方压根不会将我列为攻击对象,一对五的数量差也是没法轻易弥补的。



以我因头槌而掉落了脑袋为开端,我身体的再生开始无法跟上僵尸的进攻速度。



而顾不上捡起脑袋也要持续攻击的结果,我的双手掉落,双脚碎裂,身体躯干什么都做不到地在地上滚动着。



(插画P55)



即使身体四分五裂,我也依然尽全力调动着身体每一个能动的部位。



然而,与我想象的一致,完全动不了。



意识渐渐远去,身体变得轻飘,视线变得模糊,眼皮慢慢下垂,眼前逐渐被一片黑暗遮挡。



「………」



看来「复苏」的次数超过极限了。



死者不需要睡眠。



但,在短时间内身体经历多次再生的话会失去意识。



大概是因为内心嫉妒着无论受到什么伤害都不会感到疼痛的身体吧。



如「反正什么都感觉不到,干脆就睡下吧」般的感觉,内心逐渐抛弃了腐朽的身体。



所以,来吧,放空你的大脑。



「………我…还没………」



思考变得缓慢



视界陷入黑暗



声音逐渐远去



在一片风平浪静的感觉中,直到最后我还抱着一丝不安。



所以在「那个」消失后,我才终于闭上了眼睛。



「…………………………」



摩托的排气声已经去到了很远的地方。



那是她已经安全逃出这个地方的证明。



太好了……太好了……



这就是我微不足道的愿望的全部。



就算被嘲笑为人轻浮……



就算是绝无法实现的感情……



我就是这么得



————喜欢着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