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错过的心意与其彼端(1 / 2)
高中生应当多跟年纪相仿的人打好关系。来自某位galgame达人的好意提醒,可以的话天马当然很乐意去实践。
「竟敢吃掉我纯正的九莲宝灯(注)。不可饶恕!!」
(注:我不会打麻将,只知道是听牌的意思)
「让你凑出来还得了」
现实跟理想往往是相反的。坐在椅子腿翘的老高的是大我一轮的数学老师。
第四堂课结束后。打着值日生的理由叫我把班级课堂缴交的笔记给抱到职员室,搬完后又不知道为什么开始闲聊,聊着聊着就演变成现在这个局面了。
自己完全不记得有做过任何提升好感度的行为,更别说为了攻略而贴身跟踪,但不知道为什么,相泽真琴很中意天马。即便到了午休时间也丝毫没有要放他离开的迹象。
至于加班费之类的梦里什么都有,没办法,只好在脑内玩着预测丝袜丹数的小游戏来打发时间,正当自己理解到即便算出来也得不到正确答案时,
「……啊,对了对了。终于想起来叫你来要干嘛了」
「原来真的有正事呢,哇啊」
「恩恩,我想差不多需要外场救援了」
「……是指这个枯燥乏味,缺乏起伏的人生吗?」
「虽然不知道你指的是谁的人生,但并不是。我说的是学生会,学生会啦!」
「学生会? 这么突然是怎么了? 你又不是顾问」
「不不我是顾问呀! 时间差的天井…?(注) 诶,认真!?」
(注:天井=天妇罗井(炸物盖饭),在漫才界中意指同样的梗重复使用,时间差天井意指表演者在演完一个梗后穿插些许内容,接着再搬出同样的梗创造一时间差搞笑)
其实没忘,但由于真琴的反应太过有趣,使天马下意识选择装傻。成天吐嘈对身心灵可不好,偶尔放松一下是必要的。
「说到底,学生会需要这种东西?」
又不是走投无路的周刊连载。
「要的,要的。三年级的田中……是现任学生会长,你知道吗?」
「知道是知道……」
明明在例行的活动与典礼经常看见他上台。但脑海中对那个人的轮廓却模糊不清,连蒙太奇照片的素材都当不成。
「但没什么印象啊」
「是吧? 田中他虽说人不坏,可就是缺乏存在感,既没有凝聚力也没有影响力……人不坏啦」
「你确定没有在恶意诽谤吗」
「你见到就知道了。啊,他人真的不坏喔?」
一再强调这部分,是因为除去这点就没什么能提及的要素了吧。
俗气但是老实,这有那里不好吗。不特意去讨好人或巩固自己的地位,专心走在庶民派的路线上,天马也觉得不错。
「而且那部分还有身为副会长的椿木同学在,挺稳的不是吗?」
「没错! 那反而是大问题啊!」
真琴拍了拍膝盖,像是在说你问了个好问题。
「真不行的话交给椿木女史就好……什么的,活像只方便的机器猫。椿木A梦? 不只是田中,学生会整体也都飘荡着坐享其成的气氛。这种搞不清楚谁才是真的会长的情况到现在也没变喔」
「原来,如此」
成员听着丽良的意见纷纷表示『很棒呢!』的光景。非常容易想像。不知不觉间代替会长主持会议的丽良。畅行无阻的进程。因为个人能力不足造成的奇异景观。
「但顺利的话椿木女史想必会变成名符其实的会长吧。要是这样倒也行……」
「辰巳也在,还不确定能当选吧」
连名字都不想听见吗,「我不认识那种人」真琴十分不悦地回道。
「至少从宣传委员做的问卷调查来看,椿木女史是有优势的喔」
「绝对是私底下搞的吧……那家伙」
天马完全没印象碰过那样的调查,可信度究竟有多高呢。
「怎么啦,一脸无精打采的。这是矢代的战略有顺利进行的证据呀,开心点嘛」
「战略?」
「在我面前装什么傻。在普通学生中很有人气的椿木女史,以及拥有大量死忠粉丝的皇,正因为客群不同。一旦把两边的选票都弄到手,与胜利无误……那就是你的目的吧。这个小策士~」
尽管受到了像是诸葛孔明般的待遇,但我当然没有那种打算。不过是支持凛华恋爱的过程出现的副产物罢了。
「总而言之,呢。椿木女史当上会长我自然很乐意,也认为她是值得栽培的人才。但太过可靠这点倒是不太感冒呀……」
「那个,很抱歉打断你的长篇大论。这个『女史』的称呼到底是?」
之前就一直很在意。在这个性别问题饱受争议的年代,却听见真琴说着这已经几乎消失的敬称。
「那当然是为了表达自己最大的敬意嘛」
「教师对学生?」
「她很厉害喔。把说真的谁上都行的杂务,只用一句『我来做』就全揽了下来」
「有这回事?」
「恩。统计选修科目、回收进路调查单、告知临时教室移动、公益金募款、教室内的备品整理、补充粉笔等等,其他还有很多很多」
「…………」
说起来,一年级的时候曾为了决定谁要负责杂务而举办过猜拳大会,伴随着胜者的欢呼与败者的悔恨。好几次让班上的气氛变得险恶,但自从升上二年级后那种感觉便消失了。
「能落得轻松我当然很开心,都想向椿木女史看齐了。同时也担心,她会不会太拼命了」
纵使是一有机会就恨不得多吸几口尼古丁的偷懒狂魔,在丽良面前似乎也抬不起头。
天马也抱有类似的不安。她平时究竟几点才睡啊。难不成还用了精神时光屋吗。丽良与常人有所区别的地方,在于她没有任何怨言。即使欠她人情,她也不会骄傲自满。是纯粹意义上的自我奉献。
「所以交给你去说吧。让她多学学懒惰的班导之类的」
「这务必请您亲口告知」
「我老早就讲过啰。结果本人却笑着回了句『谢谢您为我担心』」
真琴意外有教师风范的思考回路让人很是讶异。稍微对她改观了。
「那种类型的人顽固的跟石头一样」
中肯的评价。乍看之下柔和且意志薄弱的丽良,一下定决心就绝不退让的强大反应在了日常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上。
「从男朋友的角度看想必是颗烫手山芋呢。嘛,矢代应该冇问题(注)啦」
「冇问……什么?」
「听不懂吗,世代断层真残酷啊……意思是没问题,OK的!」
(注:モーマンタイ==冇问题,话说哪个土生土长的日本小伙听得懂广东话啦)
「啊—额,不好意思。所以说,整体上是什么意思?」
「你们两个很登对喔。矢代你喜欢吧? 被那种麻烦的女人牵着鼻子走」
请别把人看得好像喜欢自找麻烦一样。可自己无法否定这点更让人气愤。毕竟,擅自搅和进皇凛华这位无敌麻烦女私事里的,正是天马本人。
「顺带一提,说到顽固,我也不输路边的小姑娘们喔」
哼哼,真琴对自己独特的见解骄傲的抹了抹鼻子
「我可是到现在都还会抽菸喔。就算未来涨到800圆也不会戒的!」
「不觉得太固执了吗?」
「当然啊,可恶。那些家伙整天吵说菸味对小孩的影响不好。咱们都很注意的好吗,才不给他们机会说闲话」
「说起来……老师你明明是个老烟枪却不怎么臭呢」
「看吧~? 是吧是吧? 先是漱口再吞颗清新糖,衣服和头发还喷了除臭喷雾呢 」
「弄下来都比一包菸贵了」
看上去格外高兴的真琴,发出了听起来有点恶心的噜猫叫,只见她缓缓起身把头凑了上来,像是在说「再多夸我一点?」。倘若今天是童颜萝莉音还勉强能接受,但眼前这个女人的声线是成熟女性才会拥有的色气女高音。
说实话,非常难熬。
「怎么了,想靠近点闻吗?」
「我不要。住手。别过来」
「客气什么,来嘛来嘛」
「不是客气而是真心的拒绝!」
「现在的话,不小心摸到胸部也可以喔」
「那会变成一生的业障的……别……住手啊啊!」
作为一名男性、一位高中生,天马预感自己将会失去某个重要的东西而奋力的呐喊,「又来了啊」「还是老样子呢」至于周围的教职员们仅仅是无奈的瞥了几眼并不打算上前阻止。
再会了,我的青春。正当思考自己的骨骸会被谁捡走时,
「贴那么近是要干嘛呢,两位?」
「你,你是……!?」
顺着真琴彷佛时隔百年后再次见面般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位美男子正俯瞰着我们。在有些既视感的时机出现在这里的是,辰巳龙司。
「我说真琴酱……要变身成饥饿的大野狼好歹等到满月时嘛」
「别把人说得好像欲求不满似的。这只是单纯的肢体接触罢了!」
「哼—嗯,是吗。看上去天马很困扰呢,不然我来当你的对象吧?」
这货好猛啊。天马的内心大吃一惊。对手可是真琴。普通学生不是怕得要死,就是被耍的团团转,但他竟然却能反将一军。
「……啊,打住打住,真让人反胃」
如预料的一样,判断正面迎击对手对自己不利的真琴,
「我对帅哥或是篮球部那种人高马大类型的厌恶程度不亚于第三次世界大战。先走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在天马暗自决定将他称为『相泽真琴击退喷雾』时,「哈啊~」只见辰巳失落的叹了口气。连烦恼的神情都像一幅画也太犯规了。
「…………」
「……那个,辰巳?」
「叫我龙司就好」
天马的肩膀正以现在进行式的方式被牢牢抓住,使他如同黄花大闺女一样缩起身子。
「你接下来有空吗?」
「诶?啊啊,恩,是的」
虽然真心话是肚子饿了想回去吃便当,
「那就好,稍微陪我一下吧」
但感受到辰巳身上格外认真的氛围,加上欠他一份人情,这才决定陪他走趟。
「我们要去哪?」
「学生会办公室吧」
「……为啥?」
「到了你就懂了」
屁颠屁颠的跟辰巳身后。「呦」「嗨」看着他与路过的男生们打着招呼、「哇,是辰巳学长」「真好呢」「好棒……」以及在一旁盯着他窃窃私语的迷妹们。一路上拜见了各式新鲜的光景。
冷清的走廊深处的目的地,学生会办公室的大门敞开。「疼」想说里头在干什么的天马,一头撞到了突然停下脚步的辰巳背上。
「停下。站这里就好」
怎么回事,男人将食指抵在嘴前示意试图发问的天马。是根细长且端正的手指。当心里还在想,要是刚才那群迷妹看见他这充满色气的动作,肯定会晕倒时。
「椿木,真的很抱歉」
「请别在意」
能听见男女的声音。其中一边早已听惯的声音,马上就知道对方是丽良。虽然看不见脸,里面还有一人吧。从措辞判断应该是高年级生。
「明明可能是现任成员最后一次集会,结果今天除了你之外还是没人出席……身为学生会长却缺乏人望,我真是没出息」
从对话中可以知道,向丽良道歉的是现任的学生会长。
「千万别这么说。田中学长真的很照顾人。我从学长身上学到了很多。大家也一定很感谢你的」
「别说傻话了。要说受教的是我这边才是。一直以来总是受你帮忙」
「不。非常感谢你愿意细心指导刚开始对什么都不熟悉的我。能遇见田中学长真是太好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哈哈……真说不过你。开始期待起来了呀,由你率领的学生会执行部」
「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啦」
「说什么呢。椿木的话绝对……」
听起来似乎是俭朴的送别会。虽然要交接未免太早了,大概是看在现任的面子上特地召集的慰问会吧。
——只有椿木同学到场吗?
依照之前听到的,由于天马担任的庶务比较特别,并不用响应召集(说到底他根本没见过田中),但其他成员理当会收到通知才对。
如丽良所说,平时好歹受了人家照顾,却正大光明缺席什么的。对这位连脸都没看见的学长,天马心中涌现出一种说不上来的怀疑,
「……差不多可以了吧」
靠在墙边的辰巳动起身。看来他的目的打一开始就是站在这边听。
默默跟在他背后的天马,不明白对方刻意戴自己过来的目的。另外先前抱持着的疑问,在这刻转变为了确信。
「呐……你在生气吗?」
走到转角附近时,忍不住出声问道。
连对情感的微妙变化不太敏感的天马都感觉的到。从在职员室打断真琴的举动开始到现在,辰巳周遭一直飘荡着不悦的气场。
「是你的搞错了吧?」
「少骗人啦」
他停下脚步,眼神如同泥水一般混浊,很明显相当不满。
「只是觉得,还真是游刃有余呢」
「什么?」
「问卷调查什么的,搞得好像他们已经赢了一样」
「啊啊……那当然会生气呢」
在旁边听见真琴和我的闲聊,很看不惯以自己败北为前提进行的话题吧。意外的不服输。这就是运动员吗。
「所以,我想教教他们什么叫做现实。如何?」
不用说,是指刚才丽良跟学生会长的对话吧。
「能请你用傻瓜也听得懂的方式问吗?」
「亲眼目睹实景后。你有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嘛,不怎么好吧。搞得跟守灵没两样」
虽然不清楚内部的情况,可是,尽管不想这样说,但那的确不是一个组织应有的营运状况。
「明若观火。如今的学生会执行部不过是靠着个人魅力……丽良酱的威光才得以存续的泥船罢了」
「……有必要说成那样吗?」
「逃避也不会改变现实」
辰巳说得很对,纯粹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因为有个凡事都能解决的天才在,问题尚且没有浮现到台面上。平心而论,成员的资质本就不乐观。
「我不会任凭事态恶化。缺乏干劲跟骨气,脑里只想着提高内申评价的家伙,不如乖乖辞退对社会还更有帮助一点」
「在知道问题的情况下,你依然认为具有行动力的自己更适合当上学生会长?」
「能这么快理解帮大忙了」
他的论点,没有错。我想从头到尾都站得住脚吧。
连天马都能得出的问题点,丽良不可能没注意到。重点是实行的部分。温柔的她肯定不期望发生赶尽杀绝的改革,
「那样做,不也算是为了丽良酱吗? 若是真心为她着想,有时必须做好成为恶鬼的觉悟」
所以辰巳才说。我来代替她做。这人真的很帅。
刚毅果断——怀有明确的意志,并且能做出决断。要天马跟他比较都显得妄自菲薄。
因为凛华也拥有相似的特质,所以能明白。若要说哪种男人有资格待在丽良身边,肯定指的是像他这样,能与猛虎并肩,如同高贵之龙般的存在。
「辰巳。你为什么想当上学生会长?」
「那是……」
询问的同时,天马心中已经得出了答案。为何刻意要与心仪的丽良对峙。那是他的体贴,也是一种强烈主张自己存在的方式。
「当选学生会长的话,她也不得不认同我。势必得正视我,我是这么想的」
辰巳毫不迟疑地将自己的心意全盘托出。只要自己胜选的话,丽良也一定会意识到他。从而跨越普通朋友的关系。
「嘛,另外……进入学生会的话,和她在共处的时间必然也会增加」
「像我现在这样?」
「你是故意问的吧?」
「你真的很喜欢她呢」
「事到如今还用多说吗。没想到你的性格意外的不错啊,天马」
(译者:额,只有我觉得你们俩在跨频聊天吗?)
「说这种话的辰巳也有着可爱之处呢」
「吵死了。都说叫我龙司就好,差不多得了」
辰巳别扭似的笑道,天马也不由笑了起来。他是敌手,也是个好人。自己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叫做辰巳龙司的人。
再次认清现实。到头来,玩家一直都是他。天马自始自终都处在蚊帐外。本就是不争的事实。可为什么呢。是羡慕,还是不甘心吗,这种事绝不可能发生才对。
胸口深处像是被东西堵住什么的,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
△
若是真心为她着想,有时必须做好成为恶鬼的觉悟。
多亏绞尽本就不存在的脑汁,下午的课程没听近半个字。
就这样空虚的迎接放学,烦恼该不该搭话的期间,丽良早已离开了。于是不情愿的把值日生的工作搞定后,天马像是要追寻她的幻影一样,步履蹒跚的来到学生会办公室。
「没可能每次都在呢……」
深刻反省着自己不符合持有文明利器——手机的人该有的行动,并稍稍打开一道门缝往里头窥探。
「……哦?」
何等的侥幸,朝思暮想的金色御发出现在了视线中。不过,由于她坐在副会长座位上,现在的角度看不见她的表情。理解到其中含义的天马,静悄悄的将门推开。
悄无声息地潜入后,果然不见趴在桌上的丽良有任何动静。如预想中的一样,苏—苏—,她呼着小小的鼻息睡的正香。该怎么说,有种发现槌之子的感觉。毕竟是那位不知道何时才会睡觉的丽良的睡脸。
踮脚、蹑着脚、忍者步。小心翼翼的拉进距离,花了整整一分钟总算来到她身旁坐了下来。我到底在干嘛,不不不,丽良想必是累了所以可不能吵醒她,这点程度的顾虑是当然的,心中浮现出不知道在对谁解释的借口后,随即消逝。
窗外的樱花树长满了绿叶。五月中旬。白天的时间也逐渐变长。因为学生会办公室的位置处在操场的反方向,社团活动的喧嚣声与这个空间无缘。能听见的,只有空气清净机运转的声响。
「……恩嗯」
与吐息一同发出的喘息声。因为没有意识反而更显妖艳,将目光移过去后,丽良抖了抖肩膀,脸换了个方向趴下。恰好是能让天马好好观察的角度,闭上眼睛的关系所以无法直视那双蓝色眼眸。取而代之的是闪耀着金光的秀发。
明明没有涂口红,却格外鲜艳的粉色樱唇让人目不转睛,对此心动不已可谓是男人的本性。看着眼前睡美人的睡脸,即便不是王子都忍不住想吻上去。为了避免邪念孳生,将视线从丽良身上移开。
桌上摆着一个未开封的罐子。担心被她的手肘挤下去,悄悄的移到了安全的位置。顺便确认下标签。显眼的黄色外观,乍看之下以为是那家以甜度MAX闻名的咖啡。
(注:应该是这罐)
「……唔」
是某家的饮养饮料。综合果汁味。天马出于兴趣曾在药妆店买过,并多了一段费尽苦心将其喝完的惨痛经验。光是回想起来就有点倒胃,那东西讲好听点是风味独特。
一边追忆她的味蕾细胞已然灭绝的同时,天马终于注意到。桌上那厚重且看不惯的习题与参考书的存在。这些不是学校指定的书籍。多半是明星预备校出版,且书名清一色都与理科与数学相关。打开书签夹着的页数看了几眼。
「连没教过的范围也很自然的做完了啊!」
学校考试第一就好,照着老师说的做就行,要想实现那种梦想,一点都不轻松吧。不如说以这个目标为大前提,势必得做到范围外的预习才对。
无论是习题或参考书,都没有被翻开。只见桌上几乎都摆着预算案与委员会的资料、以及和学生会相关的档案。比起自己,他人总是优先的。那是很棒的事。理当大肆赞美,没可能批评。
正因为如此,天马选择全心全意,尽可能的将心中的关怀与自己的感觉转换成话语。
「椿木同学,很努力了呢。真的很不了起呦……」
慌张的收回下意识想抚摸她小脑袋的手。混帐东西。那种事情只有被喜欢的人做才会开心好吗,被不在乎的男人乱摸只会招来反感而已。
重点是,我哪来的脸皮说什么很努力了呀。有时间鼓励别人自己倒是多长点心啊。亏我说得出口。事到如今真的是羞耻到极点了。
要是给谁听见了毫无疑问会引起大问题。到时候不是脸红就能解决了。那可是会痛苦万分的躺倒在地上,甚至不惜赌上自己的来生打开窗户跳出去的等级啊。
幸好丽良睡得很熟,让天马松了口气。
「…………嗯?」
奇妙的感觉。像是大家来找碴似的。到刚才为止照理说没有异状的景色,现在却不太寻常。而那不对劲的部分我也找到了。
那便是丽良嫩薄的肌肤。究竟是何时开始的呢。只见她的后颈已然染上一片鲜艳的绯红,不用摸也能感受到那份炙热。
「…………」
「那个,椿木同学?」
「…………唔」
「你该不会,已经醒了?」
啊哈哈。回答的是,丽良的轻笑声。
——骗人的吧?
丽良迅速地抬起头,朝天马看去。是因为还混杂着睡意吗,她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来煽情。鼓动着男性情欲却毫无自觉的少女,俏皮的吐着舌头的模样进一步动摇着天马。
「暴露了呀……本来还想再多听一会儿呢」
「您说,再多听一会儿?」
意思是她其实远在自己出声前就醒来了吗,这无疑是承认了。
「做为参考……从什么时候开始?」
「我想想~……『连没教过的范围也很自然的做完了啊!』的时候吧」
「齁,齁哦」
「还在等待睁开眼睛的时机时,就听见了你的赞美。开心到身体不自觉热了起来……真不好意思」
即便是在道歉,丽良却笑得合不拢嘴,身体不停颤抖。看上去相当愉快。靠着这,天马成功让她笑了出来。作为艺人感到十分荣誉,但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这样呀,是这么一回事,原来如此呢……」
无意识的呢喃着,一边站起身来,回过神来已经将双手放在了墙边的大置物柜上。
「苏呼~~……哈啊~~……苏呼~~……」
「矢代君?」
如同是挑战破瓦的空手家,将注意力集中在丹田的腹式呼吸。
然后,接着。
「喝嗯!!」
「矢代君!?」
碰! 头盖骨与金属交织出的自由风声乐,在少女的悲鸣下收尾。
裂开的不是瓦砾而是自己的脑袋就是了,果然对素人来说难度太高了吗。
「……啊咧?」
双眼翻白,眼冒金星。头疼的像要裂开了但没能裂开,记忆也是,甚至没能晕倒。赔了夫人又折兵,白折腾了,聪明的诸位请千万不要模仿。
「啊啊~……痛痛、痛痛,飞走吧……拜托了~」
眼眶泛泪的丽良温柔的轻抚天马的额头。总感觉特别冰凉,大概是因为额头在物理层面上发烫的关系。
「这个,等下绝对会肿起来……真是的,你在想什么啦!」
「想什么……我只是想来世当个大王具足虫为清洁深海垃圾尽一份心力……」
「请振作一点!」
噗嗯! 噗嗯! 还是第一次看见丽良那么生气。感觉得出她是真的动怒了,天马也不得不停止装傻。
「抱歉,吓到你了……只是,小的有件迫切的请求恳请您答应,可以吗?」
「好啦好啦,我会听你说的」
「关于鄙人方才说的戏言,还请您不要外传……」
记忆删除、覆盖或存档什么的,正因为深刻体会到世间不存在如此方便的魔法,所以才将希望寄托于极为现实的交涉上。
「你就算不说……我也不会告诉别人哦」
「谢谢」
天马得以捡回一条小命,同时因为肾上腺素降低,疼痛感开始变得更加鲜明,整个人变得昏昏沉沉的,
「……那样做太浪费了,我要放在内心深处好好珍惜」
因此没能听见露出害羞微笑的丽良说的台词。
「话说回来,难不成找我有什么事吗?」
「啊,不,没有到那种程度……」
「不到那种程度?」
不是自夸,现在的态度可谓是暧昧的要死。毕竟,连自己该说什么都没法好好汇整起来。于是天马只好将目光放在习题与参考书上以寻求线索。
「那些看起来很难呢」
「啊啊,被看到了呀。好难为情呀」
丽良尴尬的开始把东西收进书包里。
「因为私下报名的模拟试验快开始了,觉得差不多该认真准备……但完全不行呢。厚成这样,光是带着就吃不消了」
「真辛苦呀。不过,既然如此把学生会的工作等等的,交给别人负责如何?」
「不用不用 ! 不能浪费大家的时间。平常要跑社团和念书、学校的活动,周末跟好朋友出去玩……和喜欢的人一起度过。高中生可是很忙的呢」
「又是这样……」
「嗯?」
丽良对自己说的话究竟有多奇怪完全没有自觉。明明她也是正值花样年华的高中生,自己是次要的,不重要的,所以根本没算在里面。即便天马都有好好地注视着她,但本人却看不到自己。也没想过要那么做。打算独自一人默默承受着一切。
「我要是能帮上点忙就好了……没有呢。哈哈哈哈……」
越说越没底气,因为先前被明确告知过,自己在场反而会妨碍工作。或许离开这里是天马能做到的最好的办法。
「啊,既然如此,有件事想拜托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尽管吩咐」
幸运的事没被排除在战力外。因而充满干劲的天马。整理档案,输入exce,或者体力活都没问题。尽管做好粉身碎骨的觉悟,但却迟迟没有听见命令。
「把这个再稍微往那边放……」
业界楷模,「好了」自己率先动作的丽良摆出了小小的胜利姿势。
两张摺叠椅不知为何紧靠在一起。而坐在其中一张椅上的她,
「请来这边~」l
碰碰。只见她轻柔的拍了拍身旁的椅垫。无须多言,是让我坐下的意思。虽然不明白她的用意,但决定听从任何命令的天马放弃思考坐了下来。
「这样就可以了吗?」
「非常满意♪」
少女心满意足地露出微笑。想当然的,距离很近。感觉彼此的肩膀就快贴在一起了。没有甚么比这更让人害羞,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可不行。天马试图将椅子拉远,可是丽良并不允许他这么做。
「……那个,椿木同学」
「嗯?」
「您究竟是在做什么呢」
「啊,不好意思。刚才那样趴在桌上,无论如何都睡不太好。手很容易麻掉,脸也会留下红印,睡醒后一团糟……想说这么做是最好的~」
「真有,道理呢」
已经不是快碰到的距离,两人完全靠在一起。
并非不可抗力,而是丽良积极的往这里靠过来的结果。与其说肩膀被靠着,以天马来看更像是被抱住。女孩子的身体,为什么能这么柔软呢。
「……事到如今就实话实说了。我很羡慕喔」
「羡慕?」
「前阵子去动物园的那次。回程在电车上的时候,你也是像现在这样,让凛华酱靠在肩膀上呢。我当时就在想,那种感觉好棒呀~之类的」
「嘿诶……」
一瞬间心跳加速,但千万别会错意了。那单纯是作为一名女高中生,很憧憬那种青春感的情境罢了,并不是专指天马个人。
她的头顶飘逸着一阵清香,为了避免闻上瘾而不得不抬头盯着天花板的现在。天马正死命地鞭策着自己不灵光的大脑。
「但,但是,累了的话还是好好躺在床上休息比较妥当吧?」
「……不行,其实等会还要负责管乐部的指挥跟演奏等等,有很多事要处理……现在只是打个盹而已……所以,十分钟就好。十分钟后,请叫我起来……」
说着说着丽良感觉就快睡着了。是真的很累吧。让人更觉得她应该回家好好休息才是。
真琴跟辰巳会担心丽良,某种意义上算是必然的吧。然后,虽然没出声,但那个女孩——凛华也肯定怀有同样的想法。她比起任何人都要更加关心丽良。大小姐就万事拜托了。此时忽然回想起女仆的冲田拜托自己帮忙的事情。
「椿木同学,我说呀」
尽管笨拙的自己想试着将心中焦虑的感受告诉她。但是身旁的少女已经进入了梦乡。
「当然会,担心啊……」
想说传达的话语失去了倾诉对象,取而代之的是天马的自言自语。
视线缓缓地向下移动,黄色的恶魔……不是,是营养饮料静静的矗立在桌面上。看着那被誉为最适合快速补充营养的饮品,不知道为什么,脑中擅自浮现出丽良家的冰箱里堆满了这罐子的画面。
「反而更担心了呀…」
至少换成果冻类的还好一点。之后,跟她推荐一下吧。
△
代替前去协助管乐部的丽良,天马留在学生会办公室整理环境与锁门。
「钥匙缴交完毕……」
从教务处走出来,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能感觉到夕阳逐渐西沉。
身为归宅部的天马到现在还留在学校实属稀奇。现在这个时段,对于受体育馆和武道场气氛的薰陶的社团学生来说,大概是最热闹的时间吧,除了职员室与教务处就什么都没有的一楼走廊,此刻已经空无一人,寂静的空间象征着它们今日的使命到此为止。
回到教室准备收拾东西回家时。
「哦?」
通向二楼的楼梯间发现了人的踪迹。有两个人,看上去双方的身高颇有差距。高大的一方是有印象的面孔。与事务所的偶像相比也毫不逊色的帅哥。黑色的短裤搭配运动紧身裤、与印着NBA标志的衬衫,像极了篮球部的穿着,是队练途中跑出来的吗。
——是辰巳吧?
在那种地方做什么呢,天马之所以默不吭声躲在角落观望,是因为注意到双方正在谈论着什么事。
听不见内容,只见辰巳有些困扰的挠了挠头,与之相对的是穿着运动外套拼命低着头的女学生。男人摇了摇头像是表示多说无益,但下个瞬间,女方却二话不说扑进了他的怀中。
辰巳没有慌张的甩开女孩,而是将手放在她颤抖的肩膀上,并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着什么。这似乎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只见女孩慢慢拉开了距离,鞠躬了几次后,快步的走下楼梯。也就是朝这里的方向前进。
「…糟糕」
天马惊讶之于只得将背靠着墙紧紧贴符。尽管完全称不上是隐身术,但也不用担心被一个使劲狂奔的女孩发现。但当看见女孩眼角闪烁的光点时,一股说不上来的罪恶感油然而生。
「偷窥可不好呀」
「哇啊!」
肩膀忽然被一双大手抓住吓的人心脏狂跳。飞快向后退开的天马连忙回头,
「哦,动作不错呀。你喜欢打篮球吗?」
辰巳笑着问道。见他没有生气,使天马松了口气。
「抱歉啊……我不是运动的料」
「喂喂,第一次见面,就算是谎话也要说最喜欢吧」
「假如被可爱学妹经理邀请的话我会考虑考虑」
「原来如此……不过,仔细想想我还真是不得了旗帜破坏者呀,竟然拒绝可爱学妹经理的告白。是当不成主角的类型呢」
「你那是……」
听起来像在自夸,但不是喔。因为嫌麻烦,他抢在我提问前率先回答。
「…你跟那个经理,关系好吗?」
「普通吧。因为最近突然变得很积极,想说差不多要来了呢」
「难怪你那么冷静」
「嘛,最后抱上来那出实在是出乎预料」
在天马眼中完全不是那样,他的应对相当成熟且颇有余裕。
「你们都说了什么?」
我这也问的真彻底。是被辰巳厚脸皮的性格毒害了吧。与预想的一样,他没有表现出不悦。
「恩? 我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没法交往,用这种常见的理由拒绝后,请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结果反而被不停的追问」
「为啥那么执着?」
「『我会努力变得跟她一样』说了这样的话呢」
伤脑筋呀,尽管他讲的很轻松,实际上是真心感到困扰吧。辰巳是个好人,这点连认识不久的天马都明白。无非是在烦恼该怎么做才不会伤到她。
「你也很辛苦呢」
「真的是啊。虽然升上二年级后只碰上了三次,但不管多有经验都没法习惯呢」
是想说"已经有三人"但口误了对吧。今天是彻底见识到他身为花花公子的一面了,但要说羡不羡慕倒是挺微妙的。毕竟每次都得狠下心拒绝人呢。
「嘛,那些小心思到头来是行不通的! 最终都得靠自己真挚的心意去面对才行 」
「最后在耳边说的话?」
「明察秋毫……『喜欢着原原本本的你,那样的人一定会出现的』,我说了很过分的话呢」
「…开什么玩笑啊,笨蛋」
哪里过分了。那种帅到炸天的台词,天马一生都没机会说的。
「很胡来呢。恩,我明白的」当事人貌似有所误解。
「说实在我也知道告诉她是最好的办法……初中时我曾这么做过,但不知道为什么隔天全班都知道我喜欢的是谁了」
「真糟糕的女人」
「不不不,我并不介意那种事,但以此事为导火线,女生之间的关系有好一阵子变得很糟。我不希望再发生那种事了,恩」
「比起自己更关心他人。你也是吗……」
「也是?」
连那副不知所云的表情也是。简直就是男版的丽良。最初对他的印象是对的。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帅哥多半都很宽容,这个天马过去一直提倡的假说也得到了证实。并不是歪理,当人的内心有所余裕时,才会对他人施以温柔。
「………」
「怎么了,突然不说话」
「…我在想啊」
「假如…我和你相遇的方式稍微不同的话,会不会变成关系很好的朋友呢」
假如。我是说假如。即使是和蝴蝶展翅那样微小的变化也没关系,要是能走向与现在不同的命运,天马说不定会选择支持他的爱恋。在无数的可能性中,或许存在着那样的世界线。
但现在的天马才是现实,猜想就到此为止。他相信凛华是这个世界上最深爱丽良的人。尽管恋爱不存在优劣,但唯有这点他无法退让。所谓恋爱,即使起点是公平的,最终势必得选出一人才行。果然,恋爱本身既痛苦又残酷。连非当事人的天马,都觉得胸口隐隐生疼。
「即使是现在,我也认为天马你是我的好友喔」
「真的,别这样啊」
拜托了,让我讨厌你啊,内心只能一昧的祈求着。
△
发现辰巳龙司的内在也是个帅哥的隔天。
天马的精神微妙的下滑,即便如此依旧如往常一样度过校园生活。
第四堂课是体育课。在这个饿得要死的时间刻意逼人运动,当初对此等低效率的课程只有满满的憎恨。升上二年级的一个多月后,在身而为人拥有的便利机能"习惯"的帮助下,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天马选修的是篮球。不是说特别喜欢,纯粹是觉得在外面运动容易弄脏衣服而已。室内运动还有桌球跟羽毛球,但容易隐藏个人特性的团体运动比较自在。
是忙碌亦或是懒惰呢,男老师在带完暖身运动后就人间蒸发了。
在趁机开始闲聊的学生当中,天马企图借由练习盘球放空自我,好恢复精神,
「好认真呢」
搭话的是与自己同样选择篮球的飒太。只见他拿着球绕着肚子转个不停。好灵活。天马可没法转得那么快。
「只是不想被老师骂而已」
「他在外面监督足球组的人,一时半会回不来吧。」
「所以才来找我吗……」
飒太就是在这种地方很可靠。不禁想向他看齐,因此天马也放弃了自主练习。
「话说回来,这周五总算要到了呢~」
「恩? 啊啊,周五啊,周五」
是电影上映还是游戏发售日吗?由于没特别关注,毫无头绪的天马只好装作一副知道的样子。
「皇同学的声援演说,我很期待呢」
「啊,恩恩」
选举的事呀。听别人提起才想起来,真是没用的推荐人。
仔细听的话,「正常来说是椿木同学会赢吧!」「不好说,辰巳在女生中的人气不容小屈」周遭的同学也正在热烈讨论这个共通话题。
「大家都对选举很感兴趣啊」
「仅限今年吧。竞技比赛的性质大多如此,对观众来说,有自己认识的人出场热度自然会比较高嘛」
以他的理论来看,现在的关注度可谓是达到顶点。辰巳与丽良,知名度Max的两人不仅同台较劲,还有来自凛华的声援。借由良性竞争来创造更加美好的社会,回想起一脸嚣张讲出这句话的真琴。某种意义上,是她一人的独胜。
「所以当事人的你板着脸的理由是?」
「…你还是老样子很擅长观察呢」
平常就是这副表情,别管我。可天马缺乏干劲也是事实。
利用辰巳的存在,讲难听一点是把他用来煽动凛华的斗争心,事到如今却感到良心不安。不知道自己该抱持什么样的态度才好。
「瞧你一脸烦恼的,怎么啦」
「没事,只是在想我没有成为策士的资质呢」
左右为难的困境让内心乱成一团,天马放弃了将这种感觉转化为语言。
「该不会是,发现辰巳君的为人比自己预想的还好,变得狠不下心了?」
「为啥你会知道啊……」
省去解释的功夫皆大欢喜,同时也让人恐惧。以引人注目来说,飒太的面容远比五月的微风更加清爽。我没有要夸他的意思。只是一种形容他进入棘手模式的表现罢了。
「谁叫我们心有灵犀呢」
「有时候我觉得你真的很恐怖」
「嘛,我能体会你的心情。反派其实有着悲惨的过去,私底下是个好人什么的,我也不擅长应付这种展开呢。那岂不是很不痛快吗?」
如他所说真的很让人苦恼。说到底,辰巳也只有初登场的时候才有点反派的样子。
「不过,单论辰巳君的话,矢代君完全不用顾虑那些……就这样直接击倒他也没关系,我是这么想的」
「…你是说,他希望堂堂正正一决胜负吗?」
「恩—,也包含在内吧。撇开胜负不谈,这次选举最有收获的可是辰巳君呢」
「?? ???」
「他真的是很有趣的人呀~。我喜欢他的程度仅次于你而已喔。哈 哈 哈 哈!」
「喔,哦哦」
总感觉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总之,无须留情的部分我想是真实的吧。
神位居于天上国度,万物依旧平安繁盛。处在俯瞰的视角守望着周围的人正是飒太这个人。
悬在心头上的负担消失尽管很开心,但实际上还有另一个烦恼。
天马视线的方向,体育馆内被球网分隔开的区划。女子排球赛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说起来她选的项目也是排球。回过神来已经开始寻找丽良的身影。事后仔细想想,那或许是一个征兆也说不定。
很快就注意到为了方便活动而束起的淡金色头发。材质轻薄的短袖使上臂显得十分耀眼。
敌方队伍的发球朝她的方向飞了过来,但她没有接好,只见球弹向了别处。
「别在意,别在意!」「下一球加油吧!」被队友鼓励后,「不好意思~」她也马上道歉。丽良是个多才多艺的人,很难想像她不擅长运动,不过今天的动作的确很迟钝。对此感到违和的也不只有天马,
「椿木同学,状态不好吗?」
同样在观赏比赛的飒太说道。让天马更加确信。那并非自己的错觉,而是明确的异状。
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的辛劳与疲累。不让他们担心。如果她的自尊,作为自我根基的大原则被撼动的话,迎接她的将会是全面崩坏的未来。
呀啊阿。一阵尖叫声将在场其余的杂音夺去。听见尖叫才将目光聚集过来的人还没搞清楚状况,但天马确实看见了。如同悬挂在半空的细绳断裂一般,丽良整个人躺倒在地板的瞬间。
沉默的一拍。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场内响起一阵奔跑声。
女生们围在丽良身旁确认她的状况。过了一会儿,一位高大的女教师背着丽良走出人群。
「暂时先自主练习! 如果没回来的话就各自解散呀! 」
大声说完后她们就离开了现场。虽然有很多人不听劝告跟了上去,但此时的天马却连动也动不了。什么都无法思考。「回去啰」钟响后被飒太呼唤后,才总算回过神来。
「打扰—了……哦?」
因为敲门没有得到回应,天马畏畏缩缩的把门打开,在看见面熟的脸孔后顿时松了口气。另一方面,女方则相当的不满。
「我说! 别擅自开门呀!」
凛华坐在没有椅背的圆凳上,高举双手站了起来。
「如果在换衣服的话怎么办?」
「我有好好敲门喔」
「没听见。给我抱着搞坏门的心情敲啊」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呢。拿去,这是有人托我带来的东西」
「……啊啦,挺机灵的嘛。值得嘉许」
凛华接过行囊,依然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模样。无论何时都不会失去平静的强者证明。不可思议的让我也冷静了不少。
充斥着浓厚消毒水与贴布气味的保健室。时间来到下午。没看到丽良的身影,加上使用中的床位只有一个,是刚给老师检查完进去休息了吧。
带过来的是丽良的私人物品,除了书包还另外跟班上女生借了一个纸袋。
确认袋子里装着一套制服的凛华,带着怀疑的目光看向天马。
「…这些,不会是你放进去的吧?」
「说什么傻话」
我可没胆量去用这双脏手玷污神圣的衬衫跟裙子。
「是小摩耶鼓手仔细摺好放进去的」
「啊,这样啊,那就好」
「看不出来她的主妇力那么高呀」
「父母外出上班,家里还有一堆弟弟,自然而然就学会了吧」
「与猜想太一致反而很吓人啊」
天马跟凛华在课后都换回了制服,但在课堂上倒下的丽良身上穿的还是体育服,于是才像这样把衣服送过来。
本来这事理当交给女生里的某人负责才对,「Hey Hey,矢矢。你就拿过去YO !」但不知为何,rap风的摩耶却把东西塞给了自己。
由于会被贴上冷血的标签所以没得拒绝,做为参考姑且问了下指定自己的理由,「丽良公主肯定会很高兴的。check it out !」,不出所料,完全没法当作参考的回答。唯一明白的这些是她为数不多记得的rap用语。
「所以,关键的公主殿下……」
「刚刚还在说个不停,现在总算睡着了」
说客套话也算不上舒适的白色病床上,盖着被子的丽良的睡脸倒显的格外安详。让她睡吧,凛华唰的一声将布帘拉上,隔绝掉天马的视线。
「别一直盯着看呀。少女的睡脸可不便宜」
「这不是睡死在单轨电车上的女人该说的话」
不过确实没错,比较之下,丽良的睡脸实属珍贵,有很高的价值。感觉都能当成某种premium出售了。不禁感叹昨天能大饱眼福的自己是无比的幸运,也明白被凛华知道无疑会被胖揍一顿,因此选择沉默。
「书包也拿来了。应该会早退吧?」
「姑且会有人来接她……」
凛华给出模凌两可的答覆,将目光移到遮住熟睡的青梅竹马的布帘上。
「绝对不会回家的,稍微躺一下就没事了——说着这种话,怎样都劝不动喔」
「……今天是有什么预定吗?」
「和平常差不多。跟合唱团约好如果伴奏的人不在会去帮忙什么的」
「别说弹奏了,唱歌都有问题吧」
「她真的是」
似乎是彻底傻了眼,凛华都懒得叹气了。
照保健老师的推断,丽良的症状是典型的感冒。因为过劳带来的睡眠不足不断累积,造成免疫力低下,进而让病毒趁虚而入了吧。也可能是因为晕倒前有些贫血的关系,总得来说,老师判断还是需要请医生看看,并已经和家里联络了。
在接送的人抵达前帮忙照看她的责任,自然是由凛华揽了下来。这种情况是该有人看着她。丽良不见得会乖乖躺在床上,放着不管随时有可能会跑出保健室。
「抱歉」
「哈?……啊啊。我只是擅自多管闲事罢了,用不着……」
「不是的。我应该,早点和你商量的」
「……」
回想起来,那个时候跟那个时候也是。明明有那么多征兆。为什么没能说出口啊。即便是一句话也好,告诉丽良她太拼了。鼓不起勇气的话,最起码也该找愿意说出口的人商量才对。安逸于目前随意的关系,反而被牵着鼻子走了。无疑是自甘堕落的结果。
「傻子吗你」
不容质疑的斥责,但凛华的语气又显得过于柔和,温柔的暴力,这样的矛盾感使天马相当混乱。
「别太自恋了哦」
「咦?」
「你是真的认为,我会没注意到丽良的变化吗?」
「这……」
「我连她的一根头发有没有分岔都能知道。最近没睡好呢,铁质摄取不够等等,那种事情不用说也瞭若指掌」
「虽然觉得你很厉害,但也恶心的一逼啊」
「听我说,我这样已经算很收敛啰。想要的话要不分你一点原液?」
「要死了求你放我一马」
深刻反省自己在专家面前班门弄斧的行为,同时也感到疑惑。既然这样为什么还。
「……假如她希望有人帮她的话,呢」
和雨水滴落时一样细小的呢喃,她罕见的露出沮丧的表情。
「如果向我求救的话,无论何时我都会飞奔过去。现在也是一心想守护她,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看着她紧握起的右手,天马深切的感觉到。自己究竟有多么欠缺考虑。凛华当然不希望事态一昧恶化下去。但她能做的,仅仅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心爱之人的身心灵逐渐被消磨殆尽而已。
稍微想想就能明白。丽良利他的行动原理,是经年累月堆积而成的。可不是刚开始一两天的玩意,更不是什么能轻松解决的问题。
「以前明明是个爱哭鬼呢。但现在的丽良很坚强。变得,坚强了。即便在我面前也不会流泪。自己是需要被帮助的弱小存在,这件事本身就是如此让她厌恶吧。所以她从不对任何人吐苦水」
「对你也一样,吗?」
「我是,最不可能的人选啊。毕竟,对丽良来说我是特别的」
真有自信呀。照着平时的感觉吐槽,那种事绝不可能发生。
要说为什么,因为这并非愿望或妄想,更不是自我感觉良好。天马很清楚,她说的毫无疑问是事实。
「小时候,我其实做了件卑鄙的事呢」
「狡猾?」
「恩。嘛,你应该也听丽良说过了」
「……」
没有出言打断,天马只是静静的等待后续的部分。纵使自己知情,但与听凛华亲口讲出来的意义截然不同。
「怎么说呢……多到泛滥的鸟事,乏味的悄悄话跟视线等等,因为讨厌那些事情,丽良也曾经自我封闭了一段时间」
一段插曲,成为了足不出户的丽良,重新振作的契机。
「等会等会。唔嗯嗯,稍微等那么一咪咪喔? 哀日语还真难,总而言之,关于过去的凛华大人靠着友情的力量完美解决的那件事」
虽然她说超级云淡风轻,可怎么想都很不得了啊。让一个封闭内心的人再次敞开心扉,这可不是谁都能办到的。
「到底有哪里『狡猾』了?」
「因,因为做了那么帅气的事,不管是谁都会很感激吧。肯定会把我视作特别的存在……像英雄一样的人没错吧? 跟其他人的起点打从一开始就不对等。这样的我,很卑鄙吧」
故意炫耀引人发笑的演技,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出现。看着她蒙上阴影的双眸,使本就哀伤的气氛变本加厉。让天马也难过到红了眼眶。
凛华只是单纯想再一次看见丽良的笑容而已。从没打算成为英雄。最起码现在的凛华渴望成为别的存在。过去的行动转变成限制自己的枷锁。当时的她又怎么可能知道呢。即使知情,想必她也会选择同样的道路吧。
事到如今也无法确认自身的正确性,但至少不能后悔。她应当受到祝福的正义,绝不能转变成藐视自己的诅咒。
「我与丽良的关系,很奇怪吧。相互帮助,相互救赎。少了一人的话就什么都做不到。弱小却故作坚强,想像磁石一样紧贴在一起,结果反倒变得疏远。真的很奇怪呢。如果我们的关系有一个具体的形象,那肯定是无比扭曲与丑陋的形状吧」
「即便如此我也喜欢」
「…………咦?」
像是思考停止一般,凛华呆愣的站在原地。睁大的眼瞳中映照着天马的身影。听见不可置信的话而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她的表情充分的说明了这个状态。
「我,喜欢啊」
为了强迫她接受事实再次发话。虽然音量不大,但尽可能的鼓足气势,为了能传达到凛华更深处的地方而发话。
不是指她的皮肤或大脑、也不是血肉与骨头,而是希望引起她内心的回响。即便不知道位置在哪,但我知道它一定身在某处。
「或许你觉得很不堪,但在我看来很美丽哦」
如同眼前这位将一切坦诚相告的女孩,天马也想将自己仅此一个的真实心意传达给她。
「你和椿木同学两人。喜欢到若不是你们两个一起……就不行的程度」
人生初次感到喜欢,觉得她们美丽的二人。
「……两个人,呢」
「怎,怎样啦?」
都忍着羞耻心自爆的说。
只见凛华失望的耸了耸肩。虽然没笑出来这点挺有风度的,但她扫兴的理由绞尽脑汁都搞不明白。
「因为能一脸正经将那种事说出口,所以矢代才会是矢代呢」
「什么意思?」
「嗯~,路途还很长的意思!」
是高兴还是难过呢,只见凛华浮现出复杂的神情,但总感觉自己被消遣了。到头来还是在笑我嘛。丝毫不觉得有趣的天马嘴角呈现へ字型。
「不过……说的也是。现在有矢代在呢」
「哈啊?」
「我们一直以来都没有改变。谁叫两人都那么固执呢。彼此都认为对方希望维持现状。也为了不让两人的关系崩坏……」
「……维持现状吗」
仔细一想,从连假开始至今,教唆凛华担任选举的声援人员,到丽良家拜访等,所有状况基本都集中在同一个问题上。
讲难听一点,正因为安逸于现在的环境,因而害怕去破坏它。那一天,一度决心要告白的凛华会以失败收场的理由,不就摆在眼前吗。
骂人胆小或许很轻松,但考量到现实问题,会害怕也在所难免。对没在爱情中受过伤的天马来说,很难想像就是了。
「所以,幸好有你陪着」
感受到凛华强烈的目光。正因为渴求着什么,所以什么都不想要。她露出微笑,像是在说最后要下决定的终究是自己,
「要改变的话……要想改变的话,肯定就是现在」
表情如同确信了什么似的豁然开朗。
「皇,你……」
面对她极为少见的自然举止,彻底震慑住了没来得及适应的天马。
乒砰。钟声响起,和宣告休息时间结束的钟声有些不同。
『额,矢代,二年五班的矢代天马。听到这则广播的话请立刻到职员室一趟。要用冲的喔。别让我等太久啊』
声音听上去不太耐烦。跨过机器还能听出来是谁也真厉害。
「特意用广播……究竟有什么事?」
「快点过去比较好吧?」
「嘛,也是」
已经能想像出班导皱着眉头的画面,因此天马选择奔向目的地。
「哦,挺快的嘛」
感动感动。与预期相反的是,真琴的心情既不好也不坏,很是普通。这人的预设声线原本听起来就很不耐烦,天马完全给忘了。
「有什么事? 要找我寒暄的话等会在……」
「才不是阿你这小笨蛋。那边,看那边」
真琴指向的是,被隔板隔开的职员室角落。方形桌两侧各放了一张沙发,用来当作简朴的接待空间。
「唔哇……」
天马打了个哆嗦。坐在沙发上优雅地喝着咖啡的女性,从荷叶边的头饰与围裙,到黑色的长裙的全装备女仆服。若背景是幻想风的洋馆的话倒是很适合,但换到最能代表现实世界的职员内
未免太过显眼。与访客用拖鞋的适配度可以说是糟糕无比。
「那个,不觉得很猛吗」「真货? 角色扮演?」「我要不要去拍张照啊」
也不清楚她之不知道自己正沦为部分职员热切讨论的话题。
「啊,天马阁下,您好」
由于对方自然地向这边问好,也没法装作不认识。
「……冲田,小姐」
「喔,你们真的认识呀。哎呀~S级的进口车突然开进这间普通学校时已经够让人吃惊了,然后车里还走出一个高的离谱的女仆。警卫大叔他们当下可是慌的一匹哦」
「我想也是」
「因为对方不断指名要你过来,只好先让她在这里待着。太好了太好了,幸好当下没有报警呢」
「别把人当作身分证的替代品啊……」
「失礼了。我认为这么做比较省事」
明明差点再次被通报,冲田小姐看上去却十分平静。对她来说这种程度不过是家常便饭吧,真让人难过。
「尽管是因为收到大小姐晕倒的消息才前来迎接的……该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吗,这意料之外的收获着实让我雀跃不已」
冲田小姐滑溜地站起身。心里涌起某种不祥的预感。
她来到真琴面前宛如一位干练的执事将手抵在自己的胸口说道。
「鄙人是侍奉椿木家的女仆,敝姓冲田。今后请多关照」
可以的话就这么坐着还比较好。天马再次对她释放出的威压感到恐惧。
普通人最先浮现的感想多半会是「((((;゚Д゚;;;)ノノ」或「好,好高!」吧,
「早点自我介绍就不用那么费劲了呀……」
前太妹(传闻)的胆量真不是盖的。只见真琴挠了挠头,没有丝毫动摇。
「啊—,我叫相泽,是那位大小姐班导。还请多指教」
「好的,请多指教。对了,Ms.相泽。恕我冒昧请教一下,今年贵庚……咳哼! 敢问您担任教师一职有多长时间了呢?」
「诶? 啊啊,嘛,没多久吧。记得,今年是第八年……来着?」
「这样啊,原来如此,太美妙了……有件事想和您这样优秀的教师商量,其实大小姐的双亲由于工作十分繁忙,基本上监护人的职责可以说是鄙人在负责。也为了今后能建立良好的关系,还请Ms.相泽务必和鄙人交换私人的联络资讯」
「给我自重啊喂!!」
不给人插嘴的机会一口气说完,如此容易拆穿的作战计画,天马自然是强行喊卡。
「别假借椿木同学之名行搭讪之实好吗 ! 你的羞耻心呢?」
「恕我冒昧,对如今已经成年的小的来说,亲手放过能接近高中老师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才该叫做不知羞耻。士道不觉悟(注)」
(注:士道不覚悟,意旨违背武士道的行为,或是觉悟不足。)
「就算你叫冲田也别把新撰组搬出来!!」
「……矢代,原来你的人设是会那么激动的吗?」
真琴显得有些迷惑。完全没有被自家学生保护的自觉与危机感。
「你是来接椿木同学的吧,好了,别再摸鱼啦 !」
天马已经连对方是女性这件事都忘去,一把抓住冲田的手腕粗暴的拉扯。双手一起。使出吃奶的力气拉了,怪了,连动也不动啊喂。就像是以大树为对手一样,重的不得了。
「核心好强!?」
「真拿您没办法呢,哈啊~……」
「等,等,等下!」最后,反被主动动身的冲田一把拽走。「拜托你带路啦」职务怠慢的班导则目送着我们离开职员室。
「接下来,该往哪走呢」
「……往这里」
领着她走在走廊上,一边思索。果然这个女的,作为一个女仆来说规格未免高过头了,但也不知道她究竟适合从事什么工作。能在和平的日本出生成长的人们真是幸福啊
「不过,天马阁下也很坏心眼呢」
「明明身边有Ms.相泽那么理想的女性在,竟然知情不报……独占欲意外的强呀。是很害怕她被谁给夺走吧」
「我不明白你在说啥……起码到勤务时间外再发情可以吗? 还是说,你是对工作不抱责任感的类型吗 」
「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所言即是……作为一名女仆我的确是失职了呢」
「不是,没到那么严重啊。我只是……」
「大小姐的健康管理也是职务的一环,是我疏忽了」
「……」
「此等丑态是该被严厉斥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