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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1 / 2)



察觉到有微弱的光亮从窗帘缝隙射入,加茂打开了窗帘,看着窗外灰色的天空。不知不觉间,天快亮了。



幻二低头看看手表,说:“快五点半了。时间有点早,但我担心他们俩,要不去别墅里看看情况?”



加茂点点头,从车门旁站起来。手臂、腿脚和腰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不过稍微活动了一下就放松开了。雨宫弄了一下挂着的提灯,光亮渐渐变弱,最终消失了。在他旁边的文香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月惠也一脸疲惫,视线茫然地投向窗外。



结果露营拖车里的几个人中,只有幻二和雨宫坚持整晚没睡。两点半过后,月惠裹着浴巾睡着了。之后加茂也打了好几次瞌睡。尽管自觉情绪紧张,可连熬两天确实很困,不过他一直背靠露营拖车唯一的出口坐着,可以肯定没有人出去过。



雨下得更大了,前方几米远处就看不清了。加茂打着伞绕到露营拖车后方,停下了脚步。



在他的记忆中,露营拖车应该停在距离别墅五米左右的地方,如今两者之间的距离却几乎有八米。



同样发觉有异样的幻二和雨宫互相看了看。



加茂蹲下来,察看露营拖车的车轮挡块。挡块没移开,可草坪一片凌乱,全被水淹了。



“可能是被风吹得挪了位置。”



他刚说这么一句,就感受到有人抓着他的肩膀用力拉。加茂惊讶地抬起头,就见文香脸色发青地指向一处。



别墅的大门破了,旁边的地面上插着一把斧头。



加茂踏过积水跑向正门。看来是有人在门外挥动斧头,把门锁砍坏了。不过看起来自行车的链锁用斧头砍不坏,但木质门把手断了。



加茂依次望向在场的所有人。



他听见雨宫和幻二在讨论:目前站在这里的所有人晚饭之后都是共同行动的,有单独行动的,时间也不超过五分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砍坏正门玄关的大门。而加茂守住露营拖车的出入口之后,没人离开过车厢……这就是他们两个讨论的内容。



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那破门的就是这里的五个人以外的人。漱次朗或者月彦,又或者潜伏在别墅外边的外来凶犯,还是如月彦所说,其实太贺还活着?



幻二觉得有这个可能,但加茂马上发觉了一个很大的疑点。雨宫代他说出了这个疑点。



“风雨再大,砍坏一扇门应该也会发出很大的声音,且会持续一段时间。车上的窗户开着,离这么近,我们不可能没注意到。”



正如他所说。就算有一段时间在打瞌睡,加茂也绝不可能忽略了砍门的声音,这解释不通。



“我很担心漱次朗和月彦。”幻二说着,脸上浮现出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的凝重神色。加茂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马上就明白了。插在地面上的斧头上有凝固的血迹和碎渣,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加茂把斧头从地上拔了出来,打算拿来当自卫工具。他带头走进别墅,小心防备着是否有人躲在暗处。其他人将娱乐室里的桌球杆拿在手里当武器,然后一起向二楼走去。



到二楼一看,寅虎间和巳蛇间的房门果然都破了。一行人先走向近前的寅虎间。



桃花心木色的房门上开了一个大洞,看来凶手是从这个洞把手伸进去,从里面打开了门锁。堵在房门内侧的桌椅等障碍物是用蛮力撞开的。



房间里有一片发黑的血海,已快凝固。



而漱次朗倒在屋子正中央,身上没沾染血的部分皮肤惨白,感觉不到一丝生气。胸口处像被挖掉了一块,伤口周围残留着火药的痕迹,呈同心圆状,这应该是被霰弹枪打中了。



血海之中的漱次朗没有双臂,连着衣服一起被割下来的双臂被随便丢在旁边的垃圾桶里。



看来这是在比拟老虎的前腿。



因为恐怖的事情接二连三发生,众人的感觉已完全麻木,此时没有一个人惊叫或流泪,都只是呆呆地低头看着尸体。加茂仔细检查室内是否有可疑人物,确认浴室、厕所和壁橱里都没有人。



“哥哥呢?”月惠突然喃喃问道,似乎已极度慌乱。她向巳蛇间奔去,加茂等人跟在她身后。



月彦的尸体在巳蛇间的壁橱里……他穿着牛仔裤和POLO衫,吊在里面。加茂摸了摸他的颈部,已经断气了。



一根细绳勒入月彦的颈部皮肤,绳头绑在柜子里的挂衣杆上。和之前的受害者不同,他没有遭到肢解,也没有全身染满鲜血,可这反而让他的死相显得更为可怜。



俊美的脸因充血而涨红,惨不忍睹,头发及额头上附有灰尘和污渍,大概是在搬东西堵后门时弄脏的。胡子剃得干干净净,唇角有唾液流出的痕迹,地板上有大小便失禁的痕迹并散发出恶臭。



壁橱里的挂衣杆只有一米四高,所以被绳子吊着的他身体前扑,双臂无力地垂着,穿着袜子的双脚在身后拖在地面上。



因为上吊的地方较低,所以体重并没有全压在脖颈处,是随着时间慢慢流逝,气管和颈部的血管被一点点压迫,最终丧命。



加茂听见轻声吸气的声音,回过头,月惠示意他看壁橱门的内侧,上面有一句用血写下的话。



This silly tale is over.



“‘这荒唐的故事结束了’……是这个意思吧?”



加茂喃喃自语了一声,他胸前的沙漏发出淡淡的光。



霍拉说道:“这能看成是月彦的自白,然后他自杀了吗?”



加茂没回答这个问题,打量着巳蛇间。已经确认房间内没有别人了,此时他的视线停在摆在床上的东西上。



床上放着失踪了的柴刀、猎枪,还有衣服和鞋子。柴刀上的血已凝固,颜色漆黑,长袖长裤的睡衣和皮靴上溅满了血。恐怕凶手杀害漱次朗时穿的就是这身衣服。



加茂松开一直拿在手里的斧头,抓起猎枪闻了闻枪口,确实闻到了火药的味道。



幻二把桌球球杆放在床边,开始检查尸体。他抬起月彦的右手,看到右手的指尖沾着血。月彦的身上没有流血的伤口,所以那发黑的血应该是漱次朗的。



雨宫紧握着球杆,疑惑地闷声问道:“这行字……真是月彦写的吗?”



闻言月惠垂下长长的睫毛,低声说:“也可能是杀害哥哥的凶手写的。”



加茂往浴室里看了看,里面有一种混着淡淡血腥味的香皂香味。他又回头看向众人,开口说道:“我认为墙上的血字是一种伪装。有人杀了漱次朗和月彦,并想把所有罪行都嫁祸给月彦。”



“你这么认为有什么依据吗?”幻二惊讶地反问。



加茂指着床上,说:“杀害漱次朗的时候,凶手身上应该溅上了大量的血。如果被丢在那儿的睡衣和皮靴就是凶手行凶时所穿的衣物的话,确实能最大限度保护脖子以下的部分,可是脸和头发没有任何防护。”



“我明白了,也就是说,凶手的脸和头发也会溅上血,对吧?”



接着,加茂看向月彦的尸体,继续说道:“而你们也看见了,他的头发上有灰尘,但没血迹……这说明月彦和我们一起堵住后门之后,还没来得及进浴室清洗就被杀害了。或者被凶手下了药,无法自由行动。”



文香探头进浴室,马上双手捏着鼻子嘟囔:“可是肯定有人用过浴室,因为浴室里有香皂和血腥味。”



“是凶手用了浴室。为了洗掉溅到身上的血。”



这时霍拉插嘴道:“但是月彦的死好像不符合比拟杀人的规律,人没有尾巴,凶手无法割下死者身上没有的部位。”



幻二一边沉思一边拉扯又长了一些的胡须,最终说道:“也许不是这样的。英语里,表示‘故事’的tale和表示‘尾巴’的tail发音相同。”



加茂脸上抽动,苦笑着说:“原来如此。如果把tale换成tail,那行血字的意思就变成‘这条荒唐的尾巴已经完蛋了’。”



文香蹦出一句:“不管怎样,这就能确定凶手不在我们几个人之中了。因为毫无疑问是我们在露营拖车里的时候,凶手杀了漱次朗大叔伯和月彦。”



雨宫的表情也一下子明亮起来。



“太好了,这样就不用互相猜疑了吧?”



可月惠依然皱着眉。



“可是凶手潜伏在诗野这是事实。说不定真的是爷爷,因为只有爷爷的遗体无法确认相貌。”



文香和雨宫都低下了头,看来他们无法反驳月惠的意见。加茂一直凝视着窗外,雨敲打在房顶,整栋别墅里都有咚咚的闷响,雨点在玻璃窗上汇成一道,缓缓流下。



“这种天气,凶手没办法躲在外边吧。此刻恐怕就在别墅里。”



这话让大家感受到逼近的危险,雨宫脸色发青地提议:“那我们马上分头去找出凶手吧。”



加茂慌忙摇头,说道:“最好别这么做,以现在的情况,我们完全不知道对方手上有什么,盲目搜索很危险。”



“可这是找出凶手的绝佳机会啊!”



加茂换上劝阻的语气对愕然的雨宫说:“现在我们要做两件事。一个是继续尽全力戒备凶手出其不意的攻击,另一个是继续调查凶杀案,揪出凶手。只要知道了他是谁,说不定就能找到反击的办法……除此之外,没别的办法能阻止D.卡西欧佩亚。”



见没有人提出异议,加茂转头继续检查巳蛇间。



房门被用跟寅虎间相同的方法砍坏,房门后堵着的桌子和椅子都被推倒了。



原本挂在壁橱里的西装裤及夏威夷衬衫此时随便地堆在床边的地上,地上一角放着黑色老式电话和杯子等,旁边有一个空的黑色旅行箱。



浴缸里是湿的,但没有血迹,凶手大概是仔细冲洗之后才离开了房间,细心得连排水口的毛发都清理了。



接着,加茂调查了床铺,在枕头底下发现一把刃长十厘米左右的刀。刀身没有血或油脂的痕迹,看来凶手行凶过程中没用到这把刀。



这把刀肯定是月彦在仓库里找到,或者是他带来的,也许他想用来当作防身武器,才藏在了枕头下。



幻二盯着刀,皱眉道:“正如你所说,月彦应该被凶手下了安眠药。有刀的话,正常情况都会向破门而入的凶手发起反击吧。但没看到有打斗的痕迹,也就是说,月彦当时甚至无法拿出枕头下面的刀。”



文香困惑地眨着眼,喃喃说道:“莫非晚饭里被混入了安眠药或麻醉剂?”



“有这个可能呢。”加茂边这样回答,边回想当时吃的东西。



前一天晚上只吃了饭团和水果,但可以肯定吃的东西里面没下药,因为如果下了药的话,已经熬了两个通宵的加茂和文香肯定早就睡得不省人事了吧。



水果很难预测谁会分到什么,用注射器打入药物也很费功夫,所以安眠药应该会下在饭团或饮料中……想到这里,加茂灵光一闪,开口说道:“对了,漱次朗和月彦总是喝红茶,对吧?昨晚吃完饭后他们喝的是什么?”



负责端茶和打杂的雨宫立即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们俩都不喝咖啡,昨天给他们准备的也是红茶。”



“那要是只想给漱次朗和月彦下药的话,下在红茶里最省事呢。”



“可昨天我们都喝过咖啡或红茶,对吧?在我们商量怎么防范凶手,同时保护自身安全的时候,我想应该是四点半左右……我用同样的茶叶、热水壶还有茶杯泡了红茶,可是那之后他们俩都没有犯困的样子,直到八点多跟我们分开,都没有特别不对劲的地方。”



加茂承认这话是对的,但眼镜片后面的眼睛眯了起来。



“那么凶手就是在那之后,并且是在晚饭后的茶端上来之前,也就是四点半左右到七点半这段时间,把药掺入茶水的……有人记得这期间茶叶、茶壶和杯子是怎么保管的吗?”



“一直放在厨房。晚饭之后的红茶是文香小姐泡的吧?”雨宫问,文香略显不安地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雨宫继续说道:“装红茶的茶壶是我端到餐厅的桌子上的。”



“而茶杯是我在准备晚饭的时候从餐具架上拿下来,放到了厨房的桌子上。”



听到月惠的补充说明,加茂叹了口气,说:“谁都有机会趁其他人不在厨房的时候,把药下到茶叶或者茶壶里啊。准备晚饭和饮品的时候也可以办到,尽管我们互相监视,但趁人不注意时下药也是有可能的。”



月惠的脸上忽然浮现出笑容。



“可为了下毒,凶手人必须在别墅里面。”



“这的确是个问题。”



听到加茂这样说,文香奇怪地问:“凶手可以溜进别墅,然后躲在某个地方吧?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啊。”



月惠皱着眉,替加茂答道:“如果躲在仓库或机械室等地方,那大概不会被我们发现。可下药之后,凶手肯定要离开别墅,因为正门是从外面被破坏的。”



闻言文香轻轻倒吸一口气,说道:“还真是……可后门插上了门闩,又用东西堵着,所以凶手不可能从后门出去。正门的话,从四点半到开始准备晚饭,我和月惠都在娱乐室。”



“之后我们因为要吃饭,所以都在餐厅附近。对凶手而言,走正门玄关出去应该是伴有危险性的行为,他是明知道有被人看到的危险,却有必须出去的理由,还是……”



幻二接过月惠的话,道:“或者说不定我们之中有凶手的同伙,有可能是这个人在傍晚的时候把药下到红茶里,然后在别墅外边的凶手打破正门闯进来。”



“不可能。因为复制了玛丽斯的思想,D.卡西欧佩亚只可能有一个同伙。”霍拉紧跟着插嘴。



不知幻二是否毫无保留地相信了这句话,总之他没再继续说下去。可月惠低声说:“不管怎么说,凶手用什么方法打破了正门,依然无法解释。没被我们注意到、不发出声音地砍坏一扇门,应该不可能啊。”



这时加茂扫视众人的脸,说:“也许此时进行推理,线索还不够,要继续展开调查。”



他边说边再次察看月彦的尸体,发现他的左臂上有一个红点,红点处可见极为少量的出血。位置是抽血时会刺入的部位,伤口还很新。



加茂抬起月彦的手臂,让大家都能看到那像是针眼的伤口。



“凶手用安眠药让他睡着之后,又用注射器加了药。”



幻二把脸凑过去看那个伤口,不解地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安眠药的药效能持续几个小时,不过可能是药效过了,他快醒了。或者是想趁着药效没过提前采取措施,大概是出于其中一个原因吧。”



调查完巳蛇间的时候,如何处置凶手留下的猎枪成了一个问题。猎枪作为防身武器无疑是强大的,可要是被凶手夺去,就会成为最危险的凶器。



幻二自顾自地检查了猎枪的子弹仓,发现里面没有子弹。这么一来,加茂等人没有一发子弹,而凶手有二十发以上,情况很不妙,最终大家得出的结论是,干脆让这把枪彻底不能用了更好些。



加茂把折起来的猎枪从接缝部位掰断,沉进放满水的洗脸池里。虽然他不太了解枪支,但觉得这样一来应该就用不了了。



处理完枪之后,他们进行了尽可能的武装。



加茂拿走了月彦的刀,幻二拿着斧头,雨宫拿着柴刀,女生们各拿一根桌球杆。然后一行人慢慢地通过走廊,回到斜对面的寅虎间。



这边的壁橱没有被乱翻过的痕迹,里面整齐地挂着漱次朗的西装和衬衫等。浴室里放着黑色老式电话等物,可能是堵门的时候嫌碍事拿过来的。包括厕所在内,屋里没有特别奇怪的地方。



加茂再次察看尸体,发现细节都符合平时极为注重整洁的漱次朗,梳理整齐的头发几乎不见一丝凌乱,胡须看来也像是刚打理过不久。



加茂最想确认的是漱次朗身上是否也有注射针头的痕迹。他仔细察看了被丢进垃圾箱的两条手臂,果然找到了类似注射针孔的痕迹。



他摸着长了一些的胡须,沉思着,最终提议:“回娱乐室吧,那里挨着正门玄关,能确保有退路,比较稳妥。”



*



娱乐室里的挂钟显示此时是六点四十一分,和向文香借来的怀表时间一致。距最后一次进餐已经过去约十一个小时了,可加茂一点食欲都没有。



众人先在屋里看了一圈,确认安全,才在娱乐室的沙发上坐下了。



“十二年前在这栋别墅里发生了什么……已经没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