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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身巡礼(2 / 2)




的确,高千在人前流泪,是非常难得一见的现象。



“我对这类话题最没辙,无法克制自己,老是会将自己投射在当事人身上,无法当成别人的遭遇来看待。因为我的……从前我的爸爸就是这种人。”



她使用过去式,令我觉得奇怪。



“他是个不当‘独裁者’便不甘心的人,是个绝对的道德主义者——在‘唯有自己的价值观才是正义’的意义上。完美的父亲、坚强的父亲,他对外总是强迫推销并固执于这种伪善的形象,对家人也一样;但实际上,他却让我妈痛苦,让我哥痛苦,还有我……”



“莫非……他过世了?”



“谁?”



“你爸爸。”



“不知道。”



“不知道?”



“没听说过他死了,但对我来说,他是个已死的人。”



那是种可怕的声音,憎恨似乎已然穿透,达到了无情领域;聆听这道声音的我竟没失血而亡,说来已是不可思议。



“华苗小姐的爸爸也一样。”



换句话说,这正是高千感情用事的原因。高千在此村家目睹了华苗小姐之父的怪异行径,直觉的猜测她自杀的动机隐藏于那扭曲的模样之中。



“命运为何如此残酷?如果华苗小姐和两个男人的邂逅时期隔得远一些,这个悲剧或许就不会发生;但她几乎同时结识两人,而双方的人品都极为理想,她必须选择,因此她选了初鹿野先生。换句话说,选了不是公务员的那一个……”



“你的意思是,华苗小姐下意识反抗父亲,才做出这种选择?”



我又不小心插嘴,但高千已不再哭泣,只是面无表情的点头。



“如同她爸爸一直扮演着好父亲一样,华苗小姐也是自小便扮演着好女儿;她放弃升学而就业,全是为了让爸爸高兴。可是当她年过三十以后,她的演技到了极限。无论她如何喜欢来马先生,她就是无法与他结婚,因为他是公务员,和他结婚只会让父亲高兴。再这么下去,自己一辈子都无法逃离父亲的支配与束缚——华苗小姐在有意或无意之间如此判断,就是这个判断让她选了初鹿野先生,而非来马先生。”



“但她虽然做出了选择,却无法忘记来马先生?”



“对。去年平安夜,来马先生不知为了何事打电话给华苗小姐;华苗小姐接了电话后,便搭计程车前往他的公寓。”



“并在那里买了‘礼物’。”



“在吉田家的派对上喝了酒的华苗小姐,因醉意而起了恶作剧的兴致,便带着‘礼物’去造访他——却不知道这个行为将杀害自己。”



“杀害自己?”



“既然‘礼物’尚未拆封,还握在华苗小姐的手上,代表她最后没去来马先生家。因为她在半途清醒过来——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她是有未婚夫的人,不该这么做,但她却打算造访其他男人家。华苗小姐觉得害怕,并非因为自己的不贞,而是因为被迫认清了自己较爱来马先生的事实。”



“但她却不能和来马先生在一起——”



“一点也没错。正因为所爱的人是公务员,对华苗小姐而言,与爱人结合即代表永远无法摆脱父亲的支配与束缚。她在夹缝之中绝望了,而当她踏上最上层的楼梯间平台时,她想起了五年前的案件。”



“这么说来,华苗小姐知道鸟越久作自杀的事?”



“应该知道。试想,她和来马先生是在两、三年前认识的;当年她出入<御影居>时,很可能听来马先生提过发生在公寓的自杀案。毕竟那是个动机不明的离奇案件,身在现场却没谈论才不自然呢!”



“虽然其他人不明白,但华苗小姐却明白了,对吧?她明白久作寻死的理由——”



“对,她凭着直觉,发现久作与自己一样。自杀现场抓着华苗小姐绝望的瞬间逼近眼前,对人生失去希望的她,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跨过了平台的栏杆。”



“从同一个地方……是吗?”



“有个说法叫‘自杀胜地’,对不对?一个地方死了人,往往会吸引其他知情者聚集。说<御影居>是自杀胜地,或许太过夸张;但在那一瞬间,它对心灵产生空隙的华苗小姐应该发挥了这种‘功能’”。



“嗯……或许是吧!”



“华苗小姐的自杀对相关人士而言成了谜团,是因为她并不讨厌初鹿野先生;实际上,她应该真的很期待与他结婚。便是因为这个事实,使得华苗小姐的死在乍看之下毫无脉络可循。由于是一时冲动,她无暇留下遗书;即使留下,只怕内容也无法为他人理解。”



无法留下遗书——高千在种田老先生面前轻喃的这句话重现于脑海之中。他们是无法留下遗书,而非没留下遗书。不只华苗小姐,鸟越久作亦然。



不,慢着——



“以鸟越久作的情况来说,他的‘礼物’有什么意义?为何他要带着那种东西跳楼?”



“这也是我的想象——应该是为了唱反调吧!”



“咦……?”



我正想问她是什么意思,铃铛声却突然响起,客人上门,我们的对话也自然而然的地中断了。在傍晚老板娘归来之前,高千一直都坐在吧台,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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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和来马卓也也约好在海岸边得餐馆碰面,餐馆名称为<EDGE-UP Restaurant>,长了胡子的老厨师是招牌标记。那是个宽敞的红砖造无国籍风料理店,不消确认地图,我们便立刻找到了。



离晚上六点还有几分种,高千与我进入餐馆,来马先生已坐在预订的窗边座位上等候我们。



“——在你百忙之中打扰,非常抱歉。”



“不会。”



高千低下头来,来马先生也起身回礼。从他年纪轻轻却已有少许白发及笑纹颇深的样貌看来,可窥知其一丝不苟及温文有礼的性格。



只不过,他人看起来虽好,却予人优柔寡断及庸庸碌碌的印象;初鹿野先生看来比他机伶许多。



根据高千的假设,华苗小姐的“真命天子”不是初鹿野先生,而是这位来马先生;但实际上见到本人后,老实说,我觉得有点难以信服。当然,青菜葡萄,各有所好就是了。



“事情是这样的——”



高千立即开始不知已是第几回的“礼物”由来说明。不管重复几次,她总能切中要点,简洁说明;虽然感情用事,却还能掌握分寸,实在了不起。



由桌边窗户可清楚地眺望岸边夜景,颇富情调。店内多是女性结伴同来,几乎座无虚席;由此看来,这家店似乎一开始便是锁定女客为营业目标。



“——就是这么回事,来马先生.”



“嗯。”



“冒昧请教,去年平安夜打电话到吉田小姐家找华苗小姐的,就是你吗?”



“——是的。”



在喝去半杯黑啤酒的期间内,他似乎一直踌躇着。



“是我打的。”



“恕我失礼,请问你打电话的目的是?”



“其实我当晚感冒。”



“感冒?”



“对。华苗小姐知道了,就说派对结束后要过来看看我。”



我自然而然地回想起英生先生对姐姐的评价。温柔的人——为了他人,不惜做出令周遭为之惊讶的大胆举动,她便是这样的女人。



“我当时发高烧,人正虚弱,就承她的好意答应了,但后来又觉得过意不去。你们也知道,她当时已经订婚了,要她来独居男子的家里,似乎不妥。”



“然后呢?”



“我就打电话到吉田家,请她还是别来了。”



“抱歉,我插个嘴,请教一个细节。华苗小姐怎么知道你得了感冒,卧病在床?”



“呃,因为……”来马先生缩回再次伸向高脚杯的手,无力地垂下头来。“因为那天傍晚,我曾打电话到此村家去。我家已经没东西可吃了,自己又无法出门去买,便想拜托英生替我带点食物过来;可是当时正要出门参加派对的华苗小姐碰巧接了电话——”



“碰巧——是吗?”



“不,呃——”他抬起视线,脸颊微微泛红。



“要说我完全没期待过华苗小姐接电话,就是违心之论了。”



“华苗小姐知道你感冒动弹不得,就说派对结束后要去探望你,是吗?”



“不,起先她说要在前往派对之前来看我,但我觉得过意不去,便说结束后再来即可。她就说她人在吉田家,要是我突然有急事,可以打电话去找她,并给了我电话号码。”



“但是你在养病时左思右想,最后改变主意,认为还是别让华苗小姐来较好?”



“对,所以我才打电话到吉田家回绝她。”



“华苗小姐怎么说?”



“她说她明白了。她是个有分寸的人,就算问心无愧,毕竟是在婚前,还是该避免瓜田李下之嫌。我以为她如此判断,至少当时是这么想的——”



“这么说来,平安夜当晚华苗小姐没现身,你并不觉得奇怪?”



“没错。隔天看新闻,知道她跳楼身亡,我大吃一惊。而且还是从那座公寓……”



“不过你并未主动向警方说明?”



“说来惭愧,正是如此。当然,英生认识我,也知道我住在<御影居>;我本来还想,要是他把我供出来也无可奈何,不过他好像没说。我和华苗小姐的父母也见过面,但不知他们是没联想到我的存在,或是不知道我住在<御影居>,似乎也没提及我,结果警方完全没找上门来。”



“我就单刀直入地问了,请问你认为华苗小姐为何自杀?”



“我不知道,真的想不出理由。”



“那她为何选择<御影居>作为死亡场所?”



“这简直是个谜。事到如今,我就老实说了。起先我曾以为或许是华苗小姐倾心于我,却已和初鹿野先生订婚,因而绝望自杀;这是个偏袒自己、甚至可说是厚颜无耻的想象。不过,后来我仔细一想,又觉得这不像华苗小姐的为人。她是个很有行动力的人,会把自己的想法清楚说出来;假如她真的打算抛弃初鹿野先生,转而投向我的怀抱——恕我用这种不雅的形容法——不太可能不采取任何行动便寻死,这不像她的作风。所以我认为她是因为其他理由而死的……”



“但你却想不出是什么理由?”



“完全想不出来。”



“在问个冒昧的问题——如果你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



“嗯,是什么问题?”



“来马先生,你和华苗小姐交往到什么程度?”



“在她和初鹿野先生订婚之前,我们偶尔会去看电影、喝喝酒——就是这种程度。”



“只有这样?”



“还有进一步发展的迹象——这是我个人的愿望,但在那之前,华苗小姐便已和初鹿野先生订婚,之后我们就不常见面了。”



“可是她偶尔会去<御影居>,对吧?”



“咦?你是指到我的住处来吗?”



“当然——不是吗?”



“当然不是,她一次也没来过。”



“咦……可是,至少去过一次吧?也许不是一个人去,而是和其他朋友一起造访——”



“不,没有。”



高千与我面面相觑。



“真的没有吗?一次也没有?”



“一次也没有。我发誓,这是真的。所以本来去年的平安夜应该是最初也是最后的机会,但后来我又打电话回绝——”



“这么说来,华苗小姐当晚特地搭计程车前往初次造访的<御影居>,却没去找你,为什么?”



“这……我想不出原因。”



“再说,来马先生都已经打电话请她不要前来,她也答应了,又为何——”



“以华苗小姐的为人来看,说不定是关心我,才姑且来探望一下。她就是这么温柔的人。”



“但她却在那里自杀了。”



“对,莫名其妙,真的莫名其妙。”



“她总不会一开始就想自杀,才到那里去的吧?”



“嗯……”



高千似乎无意对来马先生说明详情;此时的她当然还相信自己的假设——华苗小姐是因为无法逃离父亲的支配,对自己的将来绝望,才冲动自杀的。



华苗小姐生前从未造访过来马先生位于<御影居>的住处,确实是意料之外的证词;但即使此言为真,也还不足以推翻假设——高千应是如此判断的。或许华苗小姐是由其他管道得知五年前的高中生跳楼自杀案。



“一定是前来<御影居>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事——让华苗小姐决定自杀的事。”



在来马先生面前,高千简单地下了这个结论。



“这个应该是——”高千再次递出“礼物”。“她为了你买的。”



“为了我……?”



“在公寓楼下的<Smartt·n>购买的——如何?”



“如何——你想问的是?”



“你觉得呢?你认为这是为了你买的吗?”



他考虑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长的足以证明他确如第一印象那般优柔寡断及庸庸碌碌——才说道:



“——我可以打开吗?”



他拿起“礼物”。



“请。”



封在包装纸中近一年的“礼物”,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里头出现的,是我——高千八成也一样——完全没料到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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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令人不胜唏嘘的结果啊!”



高千一面操纵方向盘,一面喃喃说道。



“是啊!”



我的心情也相当消沉。



“礼物”揭晓的那一刻,来马先生露出的表情,该说是引人怜悯的狼狈?或是哭笑不得的窘态?无论为上述何者,都已到达了一个老大不小的成人可在人前暴露的丑态界限。



里头出现的,是家庭计划用品;换句话说,即是保险套。



“——这么说来,华苗小姐果然有‘那个打算’?”



“嗯,我想她是否真有那种打算,是一半一半。毕竟她也知道来马先生感冒,卧病在床;或许她并非想诱惑来马先生,只是趁着醉意恶作剧,以他拆开礼物后的反应取乐。然而,当华苗小姐来到他家门口时,脑袋却冷静下来了。她重新体会自己对来马先生的心意,并对无法摆脱父亲支配的命运绝望。她想起了五年前的案件,觉得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便如着魔一般,一时冲动而跳楼——过程应该就是如此。”



“不过,有一点让人无法理解。”



“哪一点?”



“华苗小姐知道他感冒,对吧?那为何只买了那种东西?去探望一个感冒的病人,应该有更适合的伴手礼吧!比如食物或饮料。”



“那是因为她打算先探视来马先生的状况,判断他需要什么。毕竟楼下就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商,什么时候都能买,不必急。”



“原来如此,可能真是这样吧!”



“——怎么了?”



我的无法释怀似乎流露于声音之中,只见高千横了我一眼。



“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不……我只是在想,这也是偶然吗?”



“什么?”



“‘礼物’的内容。五年前是黄色杂志,去年是保险套,两者都和‘性’有关,对吧?这——”



“是偶然。”高千断定,态度果决得教人意外。“纯粹的偶然。”



“咦?可是……”



“华苗小姐在心理上的确受了五年前案件的影响,不过那是在她爬到最上层之后的事。换句话说,她在楼下超商买‘礼物’时,还没想到要寻死,更想不到自己在数分钟后会产生自杀冲动。因此,她应该完全没有沿袭鸟越久作自杀‘形式’的念头。既然如此,两个‘礼物’皆与性有关,便只是纯粹的偶然。”



“那么,鸟越久作又是为了什么理由带着‘礼物’跳楼?白天时你稍微提过——说是为了唱反调。”



“对。虽然我没有确切证据,应该就是如此。”



“是什么意思?唱反调?跟谁唱反调?”



“当然是跟她的外婆。”



“我不太懂——”



“‘礼物’的意义呢,就久作的情况而言,并不在于圣诞节。”



“咦?”



“那是生日‘礼物’。”



“生日——谁的?“



“相关人物中,生日是平安夜的只有一个人吧?”



********************************************************************8



回到大学附近时,已经晚上十点。我们将车停在漂撇学长租来的停车位中,循着田边的道路走向学长家。



在冰冷夜风的吹拂之下,我突然脱口说道:



“——欸!”



“什么事?”



“我还有一个问题——可以问吗?”



“可以啊!说吧!”



“首先,这话或许说了也没意义——要说来马先生是华苗小姐内心深处的‘真命天子’,我实在难以信服。当然,他人似乎不错,不过……”



“的确,老实说,当朋友便罢,但要论男性魅力,我也觉得初鹿野先生较占上风。不过问题是在于华苗小姐本人怎么想。”



“对,所以关于这一点,其实说了也没什么意义——”



“除了这一点,还有别的?”



“这又是个没有确切根据的说法;听了众人的描述后,我觉得华苗小姐是个拥有明确的目的意识及主见、并会在人前清楚表达自己意见的女人。”



“对,她是给人这种感觉。”



“既然如此,纵使再怎么孝顺,这样的人会听从父亲的摆布来决定前途吗?更何况,虽说是以唱反调形式,她还把父亲的意向反映在选择结婚对象上,可能吗?我总觉得有点怀疑——”



“匠仔,你忘了一点。英生先生说过,此村先生是在华苗小姐死后才露出本性的;过去此村先生在孩子面前,一直扮演着理想父亲。换句话说,他对孩子们的‘洗脑’也是完美的。华苗小姐以就业为优先,在她的主观上,确实是出于‘自己的意志’;但实质上,却是父亲的意志。这种错觉便是洗脑的可怕之处。”



“可是,如果对华苗小姐的洗脑是完美的,她应该不会选择初鹿野先生,而会选择当时是公务员的来马先生作为结婚对象啊!难道她没发觉这才符合父亲的意向?”



“对,华苗小姐起先应该是打算选择来马先生的。不过别忘了她已年过三十,即使‘洗脑’再怎么完美,也有失效的一天。在选择初鹿野先生时,华苗小姐的‘洗脑’纵使尚未完全失效,也已开始失效;或许她并未清楚察觉自己对父亲的反感,却下意识地、慢慢地朝着违背父亲意志的方向转换自己的人生。”



“但她的转换最后以失败收场……这就是你的意思?”



“对。所以她只剩自杀这个最后的逃避手段。”



或许真是如此……我还无法决定是否接受高千的说明,漂撇学长家便已映入眼帘。



然而灯却没亮,玄关大门也锁得牢牢的。



“——好像出去了。”



“<I·L>已经关了,会不会是在<三瓶>?”



我们又沿着原路折回,前往<三瓶>一探。走出大马路后,向右便是<三瓶>,向左则是<御影居>。



花俏的彩灯点缀着路旁的行道树,犹如对镜似地由一端串连至另一端;化为树木形状的无数金黄色灯泡,在酝酿着圣诞节将近的气氛。



赏灯群众如离岛一般,三五成群的地散布于步道上。虽然我没拿户口名簿校对过,但他们似乎都是平时与这一带无缘的生面孔。



去年平安夜时,这条路显得更为朴实;没有彩灯,也没有远方蜂拥而来的观光客。然而,今年由于大型书店及唱片行看好安槻大学学生的购买力而同时进驻,使得这里摇身变成热闹的(仅限于这个季节)约会景点。说来教人不敢置信,只要再往里越过一条路,便又是四处农田的景象。



“——或许华苗小姐也是沉醉于这种气氛。”高千混在群众之中仰望彩灯,喃喃说道。“当然,去年这一带比较安静;但她搭计程车时经过的闹区应该到处都像这里一样,充满欢乐的气氛。”



“你的意思是,她当时沉醉于圣诞节的绚烂气氛,才会觉得去找旧情人也无妨?”



“仔细一想,商业化的圣诞节真是罪过,总是让消费者格外地想找人作伴,发生无意义的性行为。”



“你说的还真白。”



“事实就是这样啊!华苗小姐不光是因为酒精才醉的,她是受到圣诞气氛的荼毒,才会买那种‘礼物’送给未婚夫以外的男人。正因为她醉倒愚蠢的地步,恢复冷静时的反作用也更大——大到令她冲动跳楼。”



我跟着高千仰望彩灯时,突然有些白色物体飘然坠落。是飞舞的粉雪。群众似乎也发现了,欢呼声此起彼落。



粉雪落在年轻情侣们互相缠绕于头上的围巾,在附近加油站的灯光照耀下闪闪发光。仔细一看,那间加油站的员工个个都打扮成圣诞老公公工作。



“——白色圣诞节啊?越来越有情调了。”



“是吗?安槻根本不会积雪,顶多融化变成污泥。”



“为何在这么罗曼蒂克的季节里,我偏要和匠仔这种只会扫兴的人待在这种罗曼蒂克的地方呢?”



“呃,我觉得一个冷静陈述商业化圣诞节弊害的人没资格说我耶!”



“既然我们意见一致,也该走了吧?”



我们穿越群众,朝<三瓶>迈步。此时,背后响起一道如金属片摩擦柏油路、脑下垂体被扭转般的刺耳声音。



瞬间的沉默过后,陶醉于彩灯与粉雪的群众喧闹声逐渐化为异质的叫嚷声。



那是——女人的尖叫?



“怎么了?”



一道男人的怒吼声打断了回头的高千。



有人跳楼!



群众的喧嚣声犹如浸淫于自身的喧嚣一般,一股脑儿地爆发出来。



高千疾奔而出,我也紧追在后。



喂!叫救护车!快——这道怒吼声响起。



“——还有呼吸!”



我们拨开群众之后,怒吼声犹如调高的电视音量一般,突然却清楚地传入耳中。



“还活着!”



“人还活着!”



“快叫救护车!”



当时映入我眼帘的,是装了车篷的小货车,上头印着搬家公司的标志。晚上十点搬家?正当我心中讶异时,高千抓住了我的手臂。



有个男人仰天倒卧于<Smartt·In>前的路上,脸孔被血染成鲜红色。他没穿鞋。也没带厚重的眼镜,但我依然立刻认出了他。



是鸭哥。



他的身边躺着以<Smartt·In>包装纸包装、并贴着缎带花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