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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2 / 2)


“所以你其实拥有不在场证明,却不能老实说出来;因为你身为老师,居然与学生有奸情,要是事情曝光,可会丢了饭碗。”



“慢着,这太矛盾了。”惟道感觉到身后妻子的视线,开口反击。“主妇们看见那个人的时间,正好和犯案时刻差不多;当然,她们当时还不知道发生了命案。假如是我扮演那个倒酒的人,并故意让主妇们看见,岂不代表我当时已经知道能马小百合会被杀了吗?”



“没错。”菓并未因此退却。“所以我才问你啊!其实你知道木户光一连续杀人吧?你明明知道,却视而不见,是不是?”



“不、不是!”惟道聪明反被聪明误,连忙退后。“我、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事先假造不在场证明?简直象是你早已预测到二十日晚上会发生第二起命案一样。”



“我并不知道会发生命案,我只是……只是未雨绸缪而已。”



“未雨绸缪?绸缪什么?”



“……那晚步美突然来公寓找我,当时我就开始不安起来。两天前,鞆吕木惠被杀的那一晚,我和木户一起在旅馆;后来我得知发生命案,非常惊慌,要是我被怀疑怎么办?实际上,隔天学生就开始谣传是我杀了鞆吕木惠。要是警方要求我提出不在场证明,我岂不得坦承自己当晚和男人上旅馆……这么一想,我就觉得毛骨悚然。幸好鞆吕木惠被杀的时刻,与我和他上旅馆的时段并未重叠;假如得提出不在场证明,搬出那个在楼梯间遇到的神秘人物就行了。知道了这一点后,我稍微放下心来。可是放心归放心,当时那种绝望的不安还是挥之不去;正好那时步美来找我,我又担心起来……要是我和步美上床的夜晚又发生了什么案子,该怎么办?”



菓挑了挑眉,将视线从惟道移向千晓。



“我又不能说我带学生回家过夜。不,实际上是她主动跑来找我的,可是社会大众一定会认定是我拐骗她。我越想越不安,便等她睡着以后,努力回想那个神秘人物的装扮,打扮成同一副模样。接着,我在苏格兰威士忌空瓶里装满了茶,放入纸袋,和神秘人物一样下了河床。我连倒酒和洗酒瓶的动作都做了,不过那些主妇似乎只看见我走下河床。”



“所以你只是担心和学生一起过夜的事曝光,才未雨绸缪?而你的未雨绸缪果然立了大功,是吧?”



“事实就是这样,没办法啊!那个神秘人物显然喝醉了,或许在十八日以外的日子也曾做过那种奇特的行为,我不过是这个可能性上赌上一把而已。”



“——你果然……”在菓的眼神示意之下,年轻人再度开口。“早就知道木户是凶手了。”



“为、为何这么说……?”



“听好了。假如你刚才的解释属实,那你应该是在晚上十一点以后扮成神秘人物的。因为木户是在柚月步美离开宿舍的同时动手犯案,当时是十点半左右;从宿舍到你的公寓需要二、三十分钟车程,所以柚月步美到你家的时间应该是十一点前后。但你刚才说你假造不在场证明的时间和犯案时刻差不多;没错,主妇们的说法也和你一致。这么一来,你扮成神秘人物的时间就成了晚上十点半;换句话说,便是柚月步美来到公寓之前。懂我的意思了吗?柚月步美明明还没出现,为何你就开始担心起再度发生案件呢?”



惟道默默地瞪着年轻人。他满心愤懑,为何我得被这家伙指责?假如换作是她……假如换作是高濑千帆,再多的谴责我都甘愿承受。不,其实我正是如此暗自期待着。这根本是“诈欺”。“我就替你说明你为何担心吧!其实木户原本是想叫能马小百合去找你,因为他真正想杀的是柚月步美。”



步美在惟道身后铁青了脸,浑身发抖。



“可是柚月步美擅自拆阅能马小百合的信件。那封信的内容应该是要能马小百合当晚到你的公寓去吧!柚月步美对能马小百合隐瞒了这件事,自己跑去找你。好,问题来了。无论对象是能马小百合或其他人,只要木户想把某人送到你的住处去,他就必须确保你当晚在家,对吧?否则要是那晚你碰巧出去喝酒,他的心血便泡汤了。”



惟道默默无言,这会儿他没瞪着年轻人,反而瞪着菓。他的视线谴责着菓:为什么让这小子说话?你才是警察吧?



“木户和你约好了要去找你,而且约的是十点半以后,对吧?这是最简单且确实的方法。当然,木户实际上并没打算到你的公寓去。相对地,他只要算准了能马小百合抵达公寓的时间,打电话给你,说自己突然有事不能去就行了。木户认为这么一来,他就能把能马小百合留在你家。然而,实际上被留在你家里的是柚月步美;而留下柚月步美过夜的你,当时已经完成了不在场证明的假造工作。这是为什么?因为早在木户开口说要去你家过夜时,你就已经料到会出事了,对吧?”



见菓无意插嘴,一股绝望感侵袭着惟道。谁来替我阻止这小子?



“更进一步来说,其实你一开始就知道木户光一是杀害鞆吕木惠的凶手。”



“你凭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骗木户,说高濑的名字叫做‘鞆吕木惠’。”



为什么……绝望感令惟道头晕目眩。为什么这小子连这件事都知道?



“你为什么要说这个谎?大概是因为你早在<香苗书店>初次见到木户时,便已感受到他对高濑的'憎恶';换个说法,便是‘危害之意’。你担心这个人会对高濑不利,于是隐瞒高濑的本名,反而拿室友鞆吕木惠的名字来骗他。”



直到最后,木户都还以为千帆是‘鞆吕木惠’——就连杀害鸟羽田冴子之时亦然。在犯下第三起命案之前,千帆曾与木户见面,并报上自己的本名——高濑千帆;但是木户却以为她在说谎。由于千帆被问及姓名之时浮现了抗拒感,木户便将她的迟疑解释为她冒用死去的室友之名。再说,木户也不是真心想知道千帆的名字。他只是担心见了千帆这样的美人却没开口问姓名,会显得不自然而已。



“做个更坏的想象,你是不是期待木户光一杀害鞆吕木惠,才撒了这个谎?用不着我说,鞆吕木惠对你而言是个阻碍——因为她独占了高濑千帆的爱。”



“全……”惟道口沫横飞。“全都是你的想象嘛!一切都是你妄想的产物!”



惟道揪住年轻人的胸口,此时他突然察觉了千帆蛰人的目光。要是我就这么杀了‘这小子’……惟道妄想着。她会有何反应?为了见到她的反应,或许有弄脏自己双手的价值。



“别……别的不说,”惟道从妄想中回过神来,再度口沬横飞地说道:“你有证据证明木户光一是凶手吗?”



“其中一个证据,便是大岛幸代与她的儿子被杀时,木户没有不在场证明。而且,惟道先生,证明了这件事的正是你自己的行动。”



“我的行动……?”



“木户趁着高濑在<香苗书店>前的咖啡馆等候时,前往大岛家犯案;换句话说,当时他并不在店里,因此前去找他的你才会一再出入书店,对吧?高濑误以为你在找她,其实你找的是木户。当时柚月步美已经住进你的公寓,你要和木户说话,得选在外头。”



获得千帆证实不在场证明的惟道,这回反而要证实木户没有不在场证明。当然,惟道不会这么轻易屈服。



“就算……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这根本不能证明什么。即使木户那个时段不在书店里,也无法断定他是凶手啊!对吧?还是你握有的不只这种状况证据,还有更强力的物证?”



“有。”



“咦……”



“就是指纹。”



“指纹……?”



“木户相当谨慎,他在犯下每一起命案时都带着手套,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不过,他似乎过度乐观,认为警方绝对不会怀疑到自己的头上来。毕竟木户与被害人之间没有任何直接的关连,即使他达成当初的目的,杀了高濑也一样,因为他和高濑本来就毫无关系。由于这个缘故,他深信自己绝不会被捕,便心生大意;证据便是他唆使鞆吕木惠杀你时,居然明目张胆地在她面前露脸。假如鞆吕木惠成功杀了你,在警方的查问之下,可能会供出木户的存在;但木户仍敢这么做,足见他多么有把握。因为这个缘故,他犯下了唯一的疏失。”



“疏失?”



“他没从女生宿舍坡道下的邮筒回收胶带。”



“胶带?”



“邮筒底下贴着你公寓的钥匙。他用这种方法将钥匙交给鞆吕木惠,同时也可确认鞆吕木惠是否前往你的公寓。鞆吕木惠应该是带着手套拆下钥匙的,所以上头没有留下她的指纹;但那块凑巧留下的胶带之上,却留有一枚身份不明的指纹。我请菓刑警比对过了,果然是木户的指纹。”



“怎么会……为什么会有指纹……”



“木户将钥匙贴在邮筒底下的时候,脱下了手套;因为带着厚手套不好贴胶带。站在他的立场,只要钥匙上别沾到指纹即可。按照他的原订计划,你被鞆吕木惠杀害之后,警方很快便会将矛头指向鞆吕木惠;而鞆吕木惠在警方的追查之下,极有可能供出钥匙之事,所以他得小心,别在钥匙上留下指纹。但胶带难撕,他只好直接用手。他原本应该打算事后回收的——在与你幽会之后,确认鞆吕木惠已前往你的公寓之时。不过,当时他却只确认钥匙消失与否,而没回收胶带,大概是因为他赶时间吧!对他而言,进行杀人计划才是最优先的,胶带什么时候都可以回收。不过到头来,木户还是忘了回收胶带——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他杀了鞆吕木惠本人。唯一能泄漏钥匙及邮筒之事的,只有鞆吕木惠;既然她已经身亡,木户便没把胶带的事放在心上了。然而多亏鞆吕木惠将坡道下的邮筒之事写了下来,警方注意到了邮筒。”



“就算……就算在那种地方找到木户的指纹,就能成为证据吗?”



“或许可以,除非他能说明为何他的指纹会留在那种地方。”



*



背后传来了步美的声音。她在说什么,千帆听得不甚分明;似乎是在质问惟道,又或许是在责怪惟道于木户光一询问第一起命案的目击者时,将步美的本名说了出去。假如惟道曾期待木户杀害鞆吕木惠,或许他也同样地期待木户杀害步美……如此疑心的当然不只千帆一人。



菓分别和千帆及千晓轻轻握手以后,便于雪中离去了。



“……我是不是被诅咒了?”千帆与千晓并肩而行,喃喃说道。



“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我的缘故,害得三个人……不,五个人被杀——”



“你这个理论乍听之下好像有理,其实却是你最厌恶的理论。”



“咦?”



“假如你爸爸对着你说,我为了你牺牲了一切——你会有什么感想?”



“我会觉得他在讲什么鬼话。”



“对吧?道理是一样的。”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自以为能对他人的人生负责,是一种非常傲慢的念头。”



“你果然是个说歪理的天才。”



“谢谢夸奖。”



“欸,你要回安槻了吗?”



“对啊!”



“想要我再留一晚的话,你也得留下来。”



“咦?为什么?”



“还用问?当然是要你见我爸爸啊!”



“见伯父?”



“我很想看看你和我爸爸到底会搬出什么壮阔的,不,该说是愚蠢的歪理来唇枪舌战三百合回,一定很精彩。”



“什、什么跟什么啊!”



“开玩笑的——行吧?”



“嗯……是没关系啦!”



“欸……”  



我欠你一个人情……千帆原想这么说,却又闭上了嘴巴;因为她不认为千晓会喜欢这种欠不欠人情的说法。不过对她而言,这确实是份“人情债”。



“干嘛?”



“……假如下次你碰到什么伤脑筋的事——就像这次的我一样,碰到无法自行解决的事时,就轮到我赶到你身边去帮你了。”



“那我得先跟你说声谢谢了。不,这不是讽刺,是真心话。”



“或许你碰那种事的时候,我们已经从大学毕业了;不过没关系,不管我身在日本的何处,不管到了几岁,我都会赶到的。即使我已经结婚,已经有了孙子……‘我想我一定会赶到你的身边去。’”



就像千帆的问题根源是出在父亲身上一样,千晓的问题或许是出在母亲身上——千帆带着这种预感,喃喃说道。



再见了……小惠……



我一直以为是你“束缚”着我,一直以为你即使死了,也不愿“解放”我;不过事实上并非如此,是我不愿解放你。没错,自认为“受害者”的我,其实是你灵魂的“加害者”。



所以,再见了,小惠。这次真的要和你道别了……



*



在不断飘落的雪花之中,千帆面向前方,伸出手来摸索千晓的手。



为了紧紧握住他替自己挣来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