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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切割(2 / 2)


“什么?”



“我以为你肯定单身一人,所以才来找你。要是我知道高濑小姐回来了,就不会特意来找你谈这些血淋淋的恐怖事件了。”



“不不不,没关系,你真的不用放在心上。别担心她,她一点儿都不害怕。倒不是说她喜欢这种事,只是她这个人,如果有机会了解一些常人无法得知的事件内情,她就愿意仔仔细细地探究琢磨。她就是这样的性格。”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耽误了你们俩团聚的时间。高濑小姐在东京工作,不会在这里待太久,是不是?交通费、住宿费也是不小的开支。你们久别重逢,在一起的每一秒钟都很珍贵,我却用这种无聊的事来打扰你们,实在是不好意思。”



“哦……”说实话,我压根儿没想过这一点,不过对于佐伯的体贴,我还是很感激,“不过,她也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佐伯先生。我们知道你工作忙,也不敢轻易约你出来。没想到你自己提出邀约,我们开心还来不及呢。”



佐伯刚想说话,被开门声打断了。高千拎着一个塑料袋走进来,她打开袋子给我们看。



“自动贩卖机还卖冰块,早知道我一开始就买了。”她麻利地把冰块放进每个人的杯子里,又倒上威士忌。



“你们说到哪里了?”



“没说什么新情况,等着你回来呢。”我说。



“真的假的?你可不要藏着什么王牌等着待会儿压我一头啊!”



“我干吗要这么做啊?”



“最重要的问题是,我们没法对凶手进行侧写。”似乎为了打圆场,佐伯及时转换了话题,“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这几个受害人的交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羽染要一和桑满到的交情好得非比寻常。但是,他们和蜂须贺美铃才认识了不到四个月,时间太短了。”



“这三个人和海野早纪有什么联系吗?”



“我们调查过这四个人的生活圈和就读过的学校,没有发现任何值得关注的联系。也没有共同认识的人。”



“但是,如果四月和七月两起案件的凶手真是同一个人的话,这几个被害人之间总得有某种交集才对吧?”这次发言之前,我稍微慎重地考虑了一下。



“是啊。所以,阿匠,你认为这两起案件之间没有联系,凶手就是不同的人,对吧?”佐伯摇晃着杯子,冰块碰撞发出轻响。



“我也说不好。只是我觉得,仅就我了解到的情况而言,这两起案件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



“感觉?什么感觉?”高千向我这边探过身,“具体有什么不一样的?”



“有很多方面都不太一样。首先,我觉得两起事件中,肢解尸体的理由有所不同。”



听到我的话,高千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我洗耳恭听,有什么本事你就亮出来吧。怎么?她是倾向于同一凶手的说法吗?那她的理由是什么?



的确,我承认,三个月之内在同一地区接连发生两起手法相似的凶杀案,是不同凶手所为的可能性非常低。然而,可能性低不代表没有可能,至少现阶段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支持同一凶手的说法。



“首先说四月那起案件,凶手肢解海野早纪尸体的理由很清楚,就是为了方便运输。”



“那凶手为什么非要把尸体运到其他地方去呢?”



“因为杀人现场很可能是凶手自己的住处,所以,他必须尽快丢弃尸体。”



佐伯用手敲敲椅子扶手,朝我用力点点头。



“至于凶手和海野早纪是不是原本就认识?可能性五五开,但我敢说他们并不认识。不管他们是否认识,那天晚上,凶手遇到在船引町商店街上醉酒沉睡的海野早纪都是纯属偶然。凶手看到睡得人事不知的海野早纪,突然起了歹心。”



“恐怕凶手当时假装做出照顾她的样子,把她带回了自己的住处。”佐伯再次点点头。



“凶手将她强暴并杀害的经过我只能想象一下。也许海野早纪中途醒来,奋力反抗,让凶手慌了手脚,失手将她杀死。佐伯先生,警方查明海野早纪的死因了吗?”



“她是窒息而死。她的脖子切断面上方留有少许瘀青,因此法医断定她是被人掐死的。”



“凶手为了制伏海野早纪,就用力掐住她的脖子,等她终于没有了气息才发现事情不对劲。对了,佐伯先生,海野早纪的体型如何?”



“她身高一米六,体重将近六十公斤,不算特别娇小。就算是身强力壮的男性,独自把她的尸体从自己家运到别处,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尸体又不能放在自己家里,于是,凶手就想有没有方便省力的弃尸方法呢。说不定他起初打算先把尸体切割成小块,再一点一点地丢弃。但他又突然想到,既然第二天早上是船引町的能源垃圾收集日,那干脆趁此机会把尸体都处理掉算了。其实,如果想尽量拖延暴露时间,他可以把尸体切割得更加细碎,混进可燃垃圾里丢弃,但由于这是冲动杀人,凶手急火攻心,根本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还有一点疑问,刚才高千也提出来了。”



“我提什么了?哦哦,我明白了,是透明塑料袋的事,对吧?”



“没错。凶手运送肢解的尸体时,为什么要冒险用透明塑料袋呢?答案只有一个。市里出台了有关丢弃垃圾的新规,所以他家里一个黑色塑料袋都没有。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凶手杀人显然不是计划好的,而是突发行为。”



高千露出满意的微笑。她同意我迄今为止的说法,还是她已经在我的推理中找到了漏洞?



“我的结论是,四月的案件不存在疑点。凶手在街上偶遇海野早纪,以性侵为目的把她带回家中,最后将她杀害。处理尸体很棘手,他选择了肢解后弃尸,是情急之下只好出此下策。总之,在这一案件中,可以找到凶手分尸的合理理由。”



“原来如此。那么,与之相反,你认为七月的案件中无法找到凶手分尸的合理理由喽?”



“先不说分尸的理由,这两起案件的本质就截然不同。我刚才说过,四月的案件中,凶手遇到受害人是纯属巧合,属于突发性犯罪。而七月的案件明显是有计划的杀人,这一点我们都已经认可了。”



“因为凶手闯入蜂须贺美铃住处之前准备了多把凶器。”



“这绝非临时起意的犯罪,凶手有某种明确的动机。但是,他的杀意仅仅针对蜂须贺美铃和桑满到两个人,羽染要一只是碰巧被卷入的牺牲品。”



“你的根据是什么?因为只有羽染要一的头和手没有被切掉?不会只有这个原因吧?”



“只有这个原因就够了。本来凶手杀人后根本没必要处理尸体。杀人现场在蜂须贺美铃的住处,凶手杀完人,把尸体放在那里就好了。但他还是切掉了蜂须贺美铃和桑满到的头和手,只在房间里留下了躯干。换言之,七月的案件中,凶手没有肢解尸体的必要性。然而,他还是切掉了两具尸体的头和手,分别扔到别处,不惜冒着在路上被别人看到的风险。凶手这种不合逻辑的怪异行为找不到合理的理由解释,只能姑且认为他是出于对受害人的强烈仇恨才这样做的。”



“我说,佐伯先生,蜂须贺美铃和桑满到的头和手被人发现时,是什么状态?”高千引开话题。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杵到我面前,好像在提醒我不要光喝威士忌,也换个口味。



“嗯?什么状态?”



“比如,是不是装在透明塑料袋里之类的。”



“没有,两个人的头和手都是毫无遮盖的状态。也许在运送过程中,凶手是包在什么东西里带来的,但是至少在现场,我们并没有发现袋子、毛巾这类东西。”



“四月的案件中,尸块是装在塑料袋里被丢弃的。而七月的案件中,尸块是无遮无盖被丢弃的。这是为什么呢?”



“那还用说?因为两起案件的凶手是不同的人,手法当然有所不同……”看到高千暗自窃笑的模样,我不由自主地闭上嘴。她眼中闪动着狡黠的光芒,如同一个偷吃了伙伴点心的孩童。我很少看到高千露出这样的表情,看起来她对同一凶手的说法抱有很大自信。但是,她的推理思路是什么呢?我十分迷惑,又忍不住对自己的说法给出补救:“其实我也认为,同一地域出现两三个分尸杀人犯不太现实。然而,鉴于这两起案件确实存在诸多不同,果然还是……”



“你说四月的案件是无计划的突发性犯罪,这我同意。但你又言之凿凿地说这个凶手与七月的案件无关,你为什么如此肯定呢?”



“我没说肯定无关,我只是说很难找到关联。”说到这里,我也觉得自己好像在狡辩,“我很奇怪,你为什么要坚持同一凶手的说法呢?”



“你有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比如,一个人失手杀了另一个人,而这件事为他提供了某种灵感。”



“提供了某种灵感?你是说,凶手意外杀死海野早纪后,产生了继续杀人的冲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凶手接下来的目标就是随机挑选的,哪个人都行。”



“换言之,你的意思是,第一次杀人让凶手变成了无差别作案的杀人狂魔?”佐伯竟然对这种说法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原来如此,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很难找到受害人之间的交集了……”说到这里,佐伯又摇摇头,仿佛自己也意识到这种说法有漏洞,“可是,不对啊,那凶手为什么不肢解羽染要一的尸体呢?”



“他想做,但是没时间了吧。而且他一连杀掉三个人,体力应该也到极限了。”



“不可能!”我忍不住在心里抗议,这种说法刚才不是已经被否定了吗?我喝光啤酒,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凶手切下蜂须贺美铃和桑满到的头和手,不嫌费时费力,分别运到两个地方丢弃,可见他有时间和体力搞定第三具尸体。”我拉开啤酒罐,喝下一大口,“如果真如你所说,凶手在第一次杀人之后,成为一个嗜血狂魔,那对他而言,尸体就是无上的珍宝啊。他杀掉羽染要一,却不碰触他的尸体,不是很奇怪吗?”我的脑海中浮现出血流成河的分尸场景,感到一阵恶心,赶紧又灌下几口啤酒,“所以,凶手是无差别杀人狂的说法太牵强了。如果真有这种变态存在,早就该发生第三起杀人分尸案了。”



“佐伯先生,前年七月以后,还有类似案件发生吗?”



“没有。至少警方没有发现。不过,如果真是变态杀人狂作案,他应该会迫不及待地炫耀自己的成果吧,一般情况下不会发现不了。”



高千应该没有反驳的余地了,但她依然保持着自信满满的表情,至少不打算修正自己的说法。



“第一次杀人导致凶手觉醒。嗯,我是这样想的……”不知为什么,高千突然打开两罐啤酒,分别递给我和佐伯,“只是,这种觉醒并不是说他成了一个沉迷鲜血的变态,他的情况更复杂……”



“更复杂?”我和佐伯异口同声地发出疑问,催促高千继续说。



“怎么说呢?可能也不算觉醒,算是一种学习?哎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吊你们胃口,我是真的找不出恰当的说法……”高千略显犹豫地来回看着我和佐伯,她调整了几次呼吸,再次开口:“千晓……”



上大学时,高千一直随着漂撇学长叫我“匠仔”。毕业后,尤其是有第三方在场时,她偶尔会叫我的名字。“听完佐伯先生介绍案情,你知道最让我在意的是哪一点吗?或者说,你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一点,让我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我可能下意识地露出了求助的表情,而佐伯只是朝我耸耸肩,表示他也没有头绪。



“高千,到底……是哪一点让你那么在意啊?”



而我还从未在他人面前叫过她“千帆”。不仅如此,就连我们俩独处时,我有时也会叫她“高千”。



“就是七月的案件的发现人。”



“发现人?你是说那位女老师?就是蜂须贺美铃的班主任?”



“不是她。我是说发现了受害人头和手的那两个人。”



“我想起来了,发现桑满到的头和手的是上山由利。”



“发现蜂须贺美铃的头和手的是户沼加奈惠。佐伯先生,这两个人认识吗?”



“我没听说她们俩认识。”



“原来如此。但是,这两人有不止一个耐人寻味的显著共同点。”



“说到共同点,这两个人都是女性,而且都比较年长。那一年,上山由利七十二岁。”



“户沼加奈惠六十五岁。”佐伯对高千的发言很感兴趣,“还有,她们两人都是独居,这一点也可以算吗?”



这可不算,我心里说。没想到高千却用力点点头表示同意。“喂,你等一下好吗?她们俩都是独居这的确是一个共同点,但和案件有什么关系啊?没错,上山由利是在自家门前发现尸块的,可户沼加奈惠是在公共场所,即城所公园的亭子里发现尸块的啊。这与她们是否独居有关系吗?啊!难道说户沼加奈惠也住在船引町吗?这样的话……”



“不,户沼加奈惠住在比城所町更靠北的雫石町。”



“她每天都从雫石町走到城所公园散步吗?但这和她是否独居也没关系啊……”



“一说起独居的年长女性,大家普遍会认为她们肯定与世隔绝、空虚寂寞,当然,这是一种偏见。”高千用谆谆教导的语气说道,“不过至少这两个人是为了排遣寂寞,才每天出门散步的。”



“你是说……?”



“她们每天都出门投喂小动物,对吧?”



“投喂小动物……”



“上山由利喂流浪猫,户沼加奈惠喂公园的鸽子。她们都是在出门喂小动物的时候,发现了尸块。”



“这……”



“杀害蜂须贺美铃和桑满到的凶手是同一个人,这样说没错吧?”



“当然没错。”



“他们被同一名凶手杀害,各自的头和手被扔在不同的地方。而两个发现人虽互不相识,却有很多共同点,她们简直就像镜像一般。”高千直勾勾地盯着我,“最让我在意的就是这一点。这只是单纯的巧合吗?千晓,你是怎么想的?”



“这……这个……”不怕丢脸地说一句,我压根儿没想过这个问题。听佐伯讲述案情经过的时候,我也没觉得这里有可疑之处。但是……



“但是,假如这并非巧合,又怎样呢?”



“那就说明这可能是凶手有意安排的。”



“有意安排的?”



“我不太明白。”佐伯也和我一样困惑,“也就是说,凶手故意让这两位具有很多共同点的女性成为发现人?高濑小姐,你是这个意思吗?”



“我就是这个意思。”



“但是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对他有什么好处吗?我觉得他这样做毫无意义啊。”



“起初我会注意到两位女性的共同点,是因为您在描述受害人的头和手的放置方式时,使用的说法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啊?我说什么了?我怎么说的?”佐伯迷惑不解地眨眨眼。



“您说凶手就像在布置艺术展品一样,把受害人的头端正地摆放在那里,又把受害人的手放在紧靠着头的地方,摆出手抚下巴的样子。”



我是这么说的吗?佐伯探寻地看向我,我回忆片刻,点点头。



“把尸块布置成艺术品一般,是为了向世人炫耀自己犯下的罪行。如果只是这样,我并不会觉得奇怪,因为凶手可能必须使用极尽夸张的手法,才能满足其扭曲的展示欲。然而,当我得知两位发现人具有许多共同点时,就不由得产生了疑问。”



佐伯沉吟道:“难道……难道……凶手的目的是为了让上山由利和户沼加奈惠发现受害人的头和手吗?不,不,但是……”佐伯把自己说糊涂了,他不住用手搓着眉毛,“但是,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让她们发现?凶手不会只是出于这个目的才杀了那三个人吧?这怎么可能?”



“桑满到的头和手被放在上山由利家门口。你是想说,凶手知道她会在那个时间出门散步,才这么做的吗?”



“是的。而且,凶手也了解户沼加奈惠的散步习惯。”高千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三罐啤酒,“所以,他可以轻易预测到,如果把蜂须贺美铃的头和手扔在城所公园的亭子里,户沼十有八九会成为第一发现人。”



“所以说,凶手与上山由利和户沼加奈惠有某种关联?他把受害人的头和手扔在特定地点,就是为了吓唬她们?但是凶手只为了这个目的就杀了三个人?这说不通啊。或许凶手只是一个脑子不正常的变态?”



“蜂须贺美铃居住的‘船引公寓’有几层?”高千看着双手抱胸,苦苦思索的佐伯,突然发问。



“四层。怎么了?”



“蜂须贺美铃住在二〇四室,也就是在二层。每层有几个房间?”



“有五个房间,不对,应该是六个房间。”



“第一发现人,也就是那个‘丘阳女子学园’的老师,曾经向邻居求助,对吧?那个邻居住在二〇三室还是二〇五室啊?”



“他叫池本直也,时年四十一岁,住在二〇三室。”佐伯第一次从外套内袋里拿出记事本翻看,看来他特意随身带着记录着当时搜查笔记的旧本子,“那位女老师带他看了二〇四室里的惨状后,他立刻回房间打电话报警。根据记录,他报警的时间是七月二日中午十二点五十五分。”



“这个人是干什么的?”



“他在商业街上经营着一家小酒吧。”



“他是单身吗?”



“据说离过婚,有个已经成年的女儿。你怀疑这个人?”佐伯哗啦哗啦地翻着记事本,“不过他有不在场证明啊。蜂须贺美铃他们的推定死亡时间是七月一日晚上十点到七月二日凌晨两点之间,这段时间他一直待在自己店里,有好几个常客可以做证。”



“他前一天熬夜了,所以第二天女老师敲门时他才会哈欠连连地来开门,对吧?”



“他说自己忙于处理店里的杂务,那天回家比平常晚。中谷邦子来求助时,他才刚刚入睡。”



“中谷邦子就是那位女老师吧?她为什么只向二〇三室求助呢?”



“只向二〇三室求助?什么意思?”



“她疯狂按门铃、敲门,池本直也半天都没露面,中谷邦子本以为他不在家,对吧?那么,她当时为什么不向二〇五室求助呢?”



“这个……她可能也向二〇五室求助了吧。”佐伯再次翻看记事本,但是似乎没找到相关记录,“就算她没向二〇五室求助,也不是不能理解。她可能惊吓过度,脑子转不过弯了。不管怎样,当时二〇五室的住户并不在家。”



“二〇五室的住户叫什么名字?”



“他叫作长京太,时年二十四岁,是一名研究生。”



“警方调查得真详细啊。”



“那当然。蜂须贺美铃他们三个人整日不分昼夜地鬼混,周围邻居们都怨声载道,也许会有人因此对他们起了杀心。”



“但是,听你的语气,作长京太也没有嫌疑。”



“和二〇三室的池本直也一样,他也有不在场证明。在蜂须贺美铃他们的推定死亡时间段里,作长京太正与朋友在酒馆喝酒,而且那天他因为一些小事与一个公司白领争吵了几句,最后竟然大打出手。也不知道他是喝醉了,还是单纯心情不好,作长京太和人家打得不可开交,劝都劝不住,在场的朋友都很吃惊,在他们眼里,作长京太一直是一个温文尔雅的文艺青年。最后,作长京太被赶了出去,还惊动了警方。”



“嗯嗯,原来如此,这还真是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啊。”



高千的语气中有几分讽刺之意,难道她在怀疑作长京太吗?



“警方调查过二〇四室楼下的一〇四室和楼上三〇四室的住户吗?”



“三〇四室的住户叫武市志摩子,时年二十九岁,在夜总会当陪酒女。她的几个同事和常客为她提供了不在场证明。至于一〇四室,当时那个房间没人住。”



“佐伯先生,不好意思,我还有两个问题。从船引町垃圾收集点逃跑的那个男人,飞田光正,以前不是因为擅自翻捡旧书,和一位附近的居民发生过口角吗?警方查过那位居民的身份吗?”



“没有,这个真没查过。”



“另一个问题是,当时中谷邦子住在哪里?她的家庭状况怎样?”



“这个……我看看……”佐伯一边翻记事本一边摇头,并发出无奈的叹息,“这件事很重要吗?”



高千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佐伯似乎被她的气势震住了。他站起身,说:“好吧,我打个电话问问。”他用放在床头柜的电话拨打了外线,并自言自语似的念叨着:“不知道现在谁在警局。”很快,有人接起电话。



“啊,不好意思,我是佐伯,中越的手下有谁在吗?野本在?太好了,让他接一下电话。”



佐伯向那个叫野本的刑警传达了高千的两个问题。“就是这么回事。什么?不不,我就是回想起那两个案子,有一些疑问。”佐伯没法老实告诉对方这是一个年轻姑娘拜托他调查的。“是这样啊。当时的负责人里有谁知道吗?什么?哦,好的。”他看看手表,“没问题,我还会在这里待一会儿。好的,我等着。不,我不在自己家里,我在新厚木酒店。”佐伯含含糊糊地报出了房间号,“到时候通过前台转接到这里吧。不不,我不是在这里留宿,只是来拜访朋友而已。好的、好的,拜托你了,再见。”



佐伯放下话筒,又走回桌边坐下。“野本说他问问别人,再给我回电话。不过他不保证一定能找到答案,要是没有留下记录,也没有了解情况的人,就没办法了。实在不好意思。”



“没关系,谢谢您帮我打听。”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回想着高千拜托佐伯调查的疑点,终于渐渐摸清了她的想法,“原来你并非坚持同一凶手的说法啊。”



“嗯?”佐伯来回打量着我和高千,“什么意思?”



“我一直以为,她相信两起案件是同一凶手所为,并以此为前提进行推理。但是看来是我误会了。”



“所以,两起案件是不同的凶手喽?”



“如果你说的凶手指的是实际动手杀人的人,那么,没错,两起案件是不同人所为。但是,两起案件绝非毫无关联。”



“那到底有怎样的关联?”



“两起案件都有共犯,但是这个‘共犯’与传统意义上的共犯有微妙的区别。正如高千所说,有人从四月的案件中学到了某种经验,之后又引发了七月的案件。我可能说得太绕了,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卖关子。”



“我懂。你们是在等警方回答高濑小姐刚才的疑问,警方的答案会给你们的假说提供有力的佐证。”



“那也要看警方的答案是什么了。”高千用拇指和中指捏起空罐子,晃来晃去,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也有可能彻底否定我们的假说。我们等着看吧。”



“我认为不太可能彻底否定。就算警方给出的不是你们所期待的回答,你们也会立刻完美地修正自己的假说吧。”佐伯好像终于卸下了身上的重负,快活地大笑起来,“无论如何,我对你们的能力很放心,现在就等着你们揭开真相了。”



鲜少与人说笑的佐伯试图活跃气氛,我却没由来地感到一些压力。佐伯说得越是轻描淡写,就越能感受到他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阿匠,七濑和平冢都对你的洞察力佩服得五体投地。先是平冢,然后是七濑,一个个都成了你的信徒。上次那个案子,七濑还特意把你叫到现场,说要听听你的意见。你太厉害了!”



“哦?真的吗?”高千爱抚似的摸着我的脑袋,“我离开安槻没多久,你就混得这么好了。”



“没有这回事。上次只是因为我碰巧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而已。”



“对了,我不是想打听你们的隐私,我就是随便问一下,你们俩现在是在远距离恋爱吗?”佐伯拦住打算去拿啤酒的高千,自己调了一杯威士忌。



这让我怎么说好呢?我犹豫着瞥了一眼高千,没想到她干脆地回答:“对,就是这样。”高千今天果然与往日大不相同,整个人都放松多了。



“那你们商量过以后怎么办吗?是你回安槻定居,还是阿匠搬到东京和你会合?”



“暂时这两种打算都没有。”高千再次干脆地回答。对于她的回应,我心中既无困惑,也无感动,只是充满不可思议的情绪。高千的确因为与佐伯重逢而感到欣喜,但事情绝非这么简单,她对佐伯的信赖远远超出我的想象。至少我是第一次见到高千对外人袒露心声。



我想起一件往事。大学三年级时,我们间接卷入某个事件,当时负责调查的就是佐伯,还有七濑。高千好像和佐伯深入聊过一些私人话题,她说佐伯帮她驱散了人生道路上的迷雾。毫不夸张地说,能让高千讲出这种话的人,基本上就等同于对她有再造之恩了。我不知道他们具体聊过什么,高千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不过,显然她从佐伯那里得到了一些非常宝贵的建议。



“千晓有千晓的难处,我也有身不由己的地方。暂时没法细说,总之,如果我们现在在一起,会给周围人带来很多麻烦。简单来说,我们面临着诸多阻碍,各种意义上的阻碍。所以,现阶段我们只能像这样抽空偷偷见面。佐伯先生,请您原谅我不能过多解释。”



“不不,没关系。像你们这么聪明的人,肯定是再三考虑之后做出这样的决定的。我只能在心里祝愿,事情能朝着对你们最有利的方向发展。”佐伯晃着杯子里的冰块,难为情地说,“今天晚上,占用了你们相聚的时间,我觉得更过意不去了。”



“没有的事。您能拨冗和我们见面,我非常高兴。我知道您工作繁忙,也不敢随便提出邀约。”



佐伯把杯子从嘴边拿开,轮流凝视着我和高千,说:“你们俩啊……唉,我算是服了你们了。”他像突然灵魂出窍一样摊靠在椅子上,愉快地跷起腿,“我真不知该说你们什么好。”



“对了,尊夫人还好吧?”高千打断了佐伯的话,对我而言,他没说完的内容就成了永远的未解之谜。



“她很好,每天都唠唠叨叨的。你见过她?”



“没有。但是我听别人说,佐伯先生人不可貌相,在家里对太太言听计从。”



“你听谁说的?我知道了,八成是七濑又在胡说八道。这个家伙真是的。”



“嗯,是谁说的不重要。不过,我觉得您二位肯定感情非常好。”



“毕竟是夫妻啊。”佐伯板起脸,生硬地转变了话题,“对了,平冢那小子不声不响就结婚了,婚礼和酒席都没办,这算怎么回事啊!”



平冢的结婚对象是我们的大学同学羽迫由起子,又称小兔,她现在在安槻大学读硕士。



“是啊。这都是小兔的意思,她希望现阶段以学业为重。哎呀,我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随随便便叫她小兔了。”



“对对,千晓,我还想听你详细讲讲他们俩的故事呢。听说是你给他们牵线搭桥的?”



“嗯,算是吧。”我简单讲述了一下去年平冢私下找我帮忙的事,“你也知道,灵异事件是我最不擅长的领域,我原本想拜托漂撇学长陪我一起去的,但他说他正忙着写毕业论文,没空理我。正好小兔有时间,我就叫上了她。”



“然后,你们一起去了平冢先生的老家?这可真是命中注定的邂逅啊。要是小漂和你一起去的话,小兔和平冢先生说不定就错过彼此了。”



顺便一提,小漂是漂撇学长的搞笑版简称。交友遍天下的漂撇学长,在多得数不清的友人中,只允许高千一个人使用这个称呼叫他。



“对了,小漂今年能毕业了吧?”



“听说差不多了。他现在的问题是找工作。”



“他大学读了七年还是八年?大学都读了这么多年才毕业,哪能就这样轻而易举找到工作呢!社会很残酷的。”



“啊,还有,我还没把小兔结婚的事告诉漂撇学长。”



“为什么?”



“他从去年夏天就一直强调他很忙,我都不敢找他喝酒了。而且,小兔结婚这种好事他怎么会放过?再忙也会把正事扔到一边吧。”



“嗯,也是。小漂就是这样子,要是不小心让他知道了小兔结婚的事,他肯定会招呼一句:‘走,我们喝个痛快。’然后打着给小兔庆祝的旗号举办一场又一场酒宴,没日没夜地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果他因此今年又无法毕业的话,就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埋怨我们,说我们非要拉他去喝酒。”



不愧是交往多年的好友,高千也熟知漂撇学长别扭的性格。



“所以,在他找到工作之前,不要告诉他小兔结婚的事。你最好也提醒小兔一声。”接着,高千又微笑着看向佐伯,“我还没见过那位平冢先生呢,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简而言之,他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哥。我们开搜查大会的时候,他有时会冒出几句震惊四座的发言。不过,事后证明他有些判断还是很准确的,值得一听。总之,平冢是个怪人,属于刑警中的异类。”



“我也觉得小兔选择的对象不会是个普通人。”



“哈哈哈。不过话说回来,他们怎么还不回电话?”佐伯看看手表,我们不知不觉已经闲聊了一个多小时,“他们不会忘了吧。”他正说着,门铃就响起来,接着又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这么晚了,谁呀?”高千起身,从门上的猫眼张望,然后立刻打开门,发出欢呼,“哎呀呀,真是稀客!欢迎欢迎!”



“晚上好。”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提到的七濑。她和高千的发型和脸型均毫无相似之处,但气质却和高千非常相像,可能因为她们都是瘦高个儿,并且都偏爱中性打扮吧。



“哈哈,我就说嘛,佐伯先生晚上待在酒店,却又不住宿,其中必有蹊跷。原来是在和绝世美女密会啊。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不过,小心我告诉你太太哦。”七濑越过高千的肩膀,朝佐伯讽刺地挤挤眼。



“你是三岁小孩吗?幼稚!赶快进屋。”



“佐伯先生,你也太狡猾了。”七濑坐在高千坐的椅子上,“平时我和平冢找阿匠帮忙的时候,你总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哎呀哎呀,这两个让人头疼的家伙又找外人求助去了,真拿他们没办法。”



原来如此。我总算明白佐伯为什么会担心七濑笑话他了。



“我没有不屑一顾。但是,你和平冢确实让人头疼。”



“可是你遇到难题,不也来找阿匠和高濑小姐商量了吗?啊,还有好菜好酒可以享受,太滋润了吧。佐伯先生,你这是玩忽职守。”



“我明天又不用上班。”



“不嫌弃的话,请喝啤酒。”



“啊,太感谢了。”七濑接过高千递来的啤酒,像征求许可似的轮流看着我们,“好吧,我明天也不上班。是真的,我没有开玩笑。野本刚才还跟我说,这下佐伯先生不用一个人耍酒疯了。啊!”七濑突然捂住嘴,“对不起,我讲话太失礼了。”



气氛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高千坐在双人床上,询问地望向我,可我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件事,难道你没有告诉他们吗?也对,你也不好自己说。”



“没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佐伯朝越发惶恐的七濑挤出一个微笑,“其实,四月那起案件的被害人海野早纪小姐是我高中时代柔道部教练的女儿。老师请我到他家做客的时候,我曾和他女儿聊过几句。只是那时她还是小学生,应该完全不记得我了。”



“是这样啊……”



伴随着高千沉痛的声音,屋里沉默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佐伯又开口说道:“希望你们不要误会,我绝不会在公事中夹带个人感情。但是……但是……怎么说呢,这种时候不管说什么都像在找借口。”



原来如此,我好像明白了。刚才,佐伯讲述案件的时候,提到海野早纪时加了敬称,然后又急忙改口。他说到其他关系人时全都直呼其名,只有这一个例外,显得格外突兀,这一点他自己也意识到了吧。另外,如果按照时间顺序进行说明,理应先说四月的案件,但他却有意放在后面说,恐怕也是因为不希望我们猜到其实这起案件才是他关注的重点吧。



“好了,我们说正题吧。”七濑从背包里拿出塑料文件夹,“那个飞田光正,因为捡书与人发生争执时,有一些当地居民目睹了整个过程。但是没人知道和飞田吵架的男青年叫什么名字,只是说他戴着眼镜,身材瘦弱,一副学生模样,很可能是‘船引公寓’的住户。还说他好像很爱读书,家里藏书很多,能源垃圾收集日时总能看到他丢弃大量旧书。事实上,‘船引公寓’里的确有一个人符合人们描述的外貌特征,那就是当时住在二〇五室的作长京太。”



高千略显迟疑,但还是心满意足地连连点头。“那关于中谷邦子,查到什么了?”



“当时她住在城所町的一处民宅里。”



“她家不会就在城所公园附近吧?”



“岂止附近,简直就是紧挨着那个公园。”



“离公园的亭子也很近吗?”



“离亭子最近的那个门不朝向中谷家,但从她家走到亭子也没多远。”



“中谷家有几口人?”



“她和她丈夫两个人。”



“她们没有孩子吗?”



“她和现任丈夫没有孩子。但是她离过婚,有一个儿子,被前夫带走了。”



“他儿子多大?”



“嗯,当时他二十岁左右吧。”



“他儿子叫什么名字?”



“名字?我看看……”七濑突然有些不安,把视线从我和高千身上移开,下意识地转向佐伯寻求帮助,“这个……很重要吗?”



高千用眼神催促我开口,于是我说:“能帮忙调查一下吗?当然,今晚可能来不及了,不过如果能确认作长京太是中谷邦子的亲生儿子,那么两起案件基本就有定论了。”



“啊?他们是母子?”佐伯和七濑面面相觑,“就算他们是母子,又和案件有什么关系?怎么就能定论了?”



“首先,前年四月那起案件的凶手就是作长京太,他杀害海野早纪小姐的经过我们刚才已经说过了。作长京太以性侵为目的,把醉酒沉睡的海野早纪小姐带回自己的住处,也就是‘船引公寓’二〇五室。中途海野小姐醒来,开始反抗,作长京太情急之下拼命掐住她的脖子,导致她窒息死亡。”



佐伯和七濑专注地屏息倾听。我偷看高千,她没有接话的意思,我只好继续说明:“作长京太失手杀了人,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无奈之下只好求助同住市内的母亲中谷邦子。海野小姐身材不算娇小,瘦弱的作长京太无法独自处理她的尸体,所以他才会联系母亲,找她帮忙。最重要的是,无论中谷邦子有没有直接参与处理尸体,她都清楚儿子犯下了杀人重罪。正因如此,才会发生七月的事件。”



虽然没说多久,但我已经筋疲力尽了。也许是觉察到我喉咙干渴,高千给我递来一样东西。我以为是啤酒,没想到却是一杯加冰块的威士忌。啤酒大概已经全都喝完了吧。



“四月,蜂须贺美铃从东京转学到‘丘阳女子学园’,进入中谷邦子负责的班级。当然,这只是巧合。中谷邦子读过蜂须贺美铃之前学校寄来的评语,知道她是一个问题学生。但最让她震惊的是,她发现蜂须贺美铃一个人住在‘船引公寓’,而且就在紧邻儿子住处的二〇四室。”



我停下来,喝了口威士忌,味道意想不到的浓郁,可能高千为了帮我提神,特意少放了冰块吧。



“当然,中谷邦子不会把这件事告诉蜂须贺美铃。当作长京太告诉她自己犯下大罪时,她也没有立刻把儿子杀人与蜂须贺美铃的存在联系到一起,她根本没空想这些,她一心只想帮助儿子隐瞒罪行。因为如果儿子的罪行暴露,她的人生也完了。所以,决定肢解尸体的可能不是作长京太,而是中谷邦子。”



我大口大口地喝下威士忌,越来越习惯这种浓郁的口感了。



“他们两人合作,把肢解了的尸体运到垃圾收集点丢弃后,中谷邦子质问儿子为什么要做这样的蠢事。作长京太无法隐瞒,只好全部招供。他说,三月份隔壁搬来一个女高中生,她经常带年轻男人回家日夜鬼混。墙壁隔音很差,他无心读书,夜不能眠,每天都心烦意乱。那天,他无意中在商店街看到一个醉酒沉睡的年轻女人,心中的欲火再也压抑不住了,于是……”



“所以,这就是犯罪动机?”佐伯终于忍不住插嘴,“蜂须贺美铃他们被杀就是因为这个理由?”



“听了儿子的话,中谷邦子怒火中烧,原来导致儿子走上邪路的就是蜂须贺美铃这帮人。当然,她不会仅仅为了惩罚蜂须贺美铃而杀人,她应该也考虑过其他更稳妥的方法。然而,有一个人的出现让她最终选择了杀人这一极端途径。这个人就是飞田光正。”



“飞田光正?”佐伯迷惑地环视众人,“他怎么了?”



“先认识飞田光正的是作长京太。可以说,飞田是他的眼中钉。作长京太是个书虫,隔三岔五买书回家。但是他所住的一居室空间有限,放不下太多书,他只能定期处理一部分。每月能源垃圾收集日那天,他都百般不情愿地扔掉一些旧书。而飞田光正这个人,却把他狠心割舍的宝贝图书白白捡走了。他忍无可忍,心里甚至萌生了强烈的恨意。”



也许有人会认为我说得太夸张了,但是,基于目前掌握的众多材料推断,作长京太很可能就是这种人。



“然而,海野早纪小姐的尸体被发现以后的两个月里,飞田光正再也没有去过垃圾收集点。他不是很热衷于捡旧书吗?为什么突然停手了呢?很多人认为他是被上次的事吓破了胆,所以不敢再来了。”



佐伯和七濑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然的神色。



“中谷邦子听说这件事后,灵机一动,正好趁此机会杀掉蜂须贺美铃他们为儿子报仇,顺便把他们的尸体也好好利用起来。”



“利用……尸体?我懂了,这就和那两个投喂小动物的老太太联系起来了……”



“是的。虽然这件事还需要再拜托警方调查一下,但我认为住在城所町的中谷邦子已经被落在家门口的鸽子粪便困扰很久了,她可能也和附近居民一起找户沼加奈惠抗议了很多次。然而,抗议没有效果,她只好忍气吞声,默默忍受。”



“两名受害人被切掉的头和手分别被扔在两处喂食点,就是为了吓唬那两个老太太吗?的确,如果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没必要用整个尸体,只用头和手就够了。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这就是为什么只有羽染要一的尸体是完整的,而且连切割的痕迹都没有。因为在中谷邦子看来,谁的头和手都无所谓,不一定必须是蜂须贺美铃和桑满到的头和手。只要凑够两套,可以分别吓唬那两个人就行了。”



“中谷邦子自己进入二〇四室杀人,并让儿子在这段时间里故意在酒馆闹事,以确保他有不在场证明。因为作长京太就住在二〇四室旁边,千万不能落下把柄。”



“但是,如果七月那起案件的凶手是中谷邦子的话,她把受害人的头和手扔在城所公园的亭子里吓唬喂鸽子的户沼加奈惠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把另一名受害人的头和手扔到船引町,上山由利的门前呢?”七濑看看佐伯,又看看我,“她这样做是为了扰乱搜查吗?”



“恐怕她多少有这样的意图,只是她失算了。如果她想扰乱搜查,就不应该把桑满到的头和手扔在船引町或城所町,而应该扔到其他地区才对。”



“哦,原来如此。结果她不仅没有扰乱搜查,还让我们怀疑四月那起案件和这起案件有某种联系。其实,佐伯先生一开始还认为两者没有联系呢。”



“我没说肯定没有联系……”



“住在‘船引公寓’的作长京太可能也长期被流浪猫的叫声和粪便所困扰,所以,中谷邦子就想顺便吓唬一下上山由利,让她不要再去喂猫,这样也可以帮儿子除害了。”



“但是,佐伯先生说过,上山由利发现桑满到的头和手之后十分冷静。”高千神情复杂,皱着眉头说,“看起来中谷邦子又失算了,船引町的流浪猫还会继续幸福地生活在那里……”



“对中谷邦子来说,吓唬上山由利只是顺手之举,她并不太在意船引町这个地方。儿子不会一辈子住在那里,研究生毕业后,他马上就会搬出‘船引公寓’。所以,只要能把自家附近的鸽害控制住就好了。她的这个愿望应该达成了,因为户沼加奈惠着实被吓得不轻,可能再也不敢去喂鸽子了。要是万一鸽害还没有控制住的话,很难说会不会再发生第三起杀人案……啊,抱歉,是我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