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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S毒舌巧克力事件(2 / 2)




遭到好友施加可耻罪名的松宫同学,把手放在春日同学的额头上测试温度。



“究竟是怎么回事,春日同学?”



“嗯,佐佐原学姐。想通了其实很简单的。我们应该想的,不是高深的道理,而是送出巧克力的女孩子她的心情。”



女孩子的,心情……?



诸多惊讶的视线向春日同学集中。我旁边的鹿野前辈,也因为唐突的话题而说不出话来。只有松宫同学“春日,你克制一下……”摇着她的肩膀,但进入暴走模式的春日同学已经无法阻止。她这种一旦下定决心就不顾周围拼命向前的样子,某种意义上或许和成田很接近。



“说到底,要送成田君巧克力,为什么必须要用这种麻烦的方式呢。这个理由……我认为是‘害羞’!”



害羞?松宫同学……害羞?



“阿枫明明喜欢成田君,却总是耍脾气对他说狠话。”



“什么耍脾气,我只是一看到真一郎的脸,呼吸间自然地冷言冷语,遵从心胸中突然上涌的正义之心,念出祈祷妖魔覆灭的咒语罢了。”



“我到底有多邪恶……?”



不知道是今天第多少次的,成田无力的抗议,理所当然也被无视了。连心地善良的春日同学都无视了。现在,她正忙着陈述己见。



“这样的阿枫,即使是难得的情人节,也不能直率地送出巧克力。但是,心中热烈的感情又不能自已,所以就用这种方法送出来了。



所以,哪怕不知道巧克力的送出人是自己也可以。仅仅是赠与巧克力这份无偿的爱……这就是案件的真相。因为,没有其他有必要这样做的人啊?”



看到她这样眼睛发光,一口咬定,好像要否定都变得困难了。但是。



松宫同学本人,却在春日同学眼前竖起两根手指。



“……春日同学。很遗憾,这个说法有两个问题。第一,我对真一郎……”



话锋一顿的松宫同学有一瞬间,和绑在椅子上紧张起来的成田视线交错了。



“虽然有些该死的人情,但不是感情。”



如此断言的松宫同学和被如此断言的成田表情都很平静。大概,这对于两个人来说是理所当然的关系,他们也就是如此关系的朋友吧。



我有些放心,但又有些羡慕。同时,松宫同学的否定还在继续。



“另一点,那个时候,我没有拿着可以隐藏那么大的巧克力的东西。”



“啊……”



一下子春日同学的绝佳状态也急转直下。只凭制服是藏不住巧克力的,这件事我们刚刚确认过。女生制服也是一样。



“顺便一提我也是两手空空。”



宫野学姐如此说完,看着春日同学。



“这么说来,春日同学为了回收文化祭的服装,拿着很大的袋子吧。”



“哎……?”



——条件全都备齐了。



对,关于密室的讨论进入最终阶段,最后剩下的嫌疑人就是春日同学。



室内全员的视线刺向春日同学,反遭嫌疑的本人茫然若失的样子。



“虽然是场漫长的推理,但终于找出了犯人啊……”



然后——主宰这个法庭的学生会长缓缓起身,向春日同学伸出了食指。



“春日由佳同学——这起陷入重重迷雾最终拨云见日的密室情人节事件……犯人就是你!”



春日同学从恋爱侦探一下子变为犯罪嫌疑人,她“咣当”一声,站了起来。



“怎、怎么会,会长……您一定是搞错了!”



“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推理小说的泰斗·江户川乱步先生的遗教,指出了春日同学!”



“江户川乱步先生!?”



自己的反抗撞上了如此巨大的名头,春日同学面如土色,瘫在了松宫同学怀里。抬头望着抱住自己的好朋友,问她。



“……他是柯南的爷爷吗?”



“你都错的没边啦春日。”



松宫同学格外的冷静。



宫野学姐耸耸肩,不礼貌地半睁着眼打量成田。



“不过,没想到春日同学是犯人啊~该说成田后辈有一手呢还是该说没良心呢……”



“哎?我怎么没有良心——”



“不,不是的!”



打断发出无理狡辩的成田,春日同学再一次直起身来。轻轻地在胸前握紧橘子大小的拳头,努力地说出一番意志坚定的话来。



“那个……成田君是阿枫的男朋友,我很少把你看做男性,也没把你想成是那种对象……所以……”



她盯住成田,猛地一低头。



“所以对不起!我不能和成田君交往!”



“哎?怎么我莫名其妙就被甩了……”



明明不是真的却很受伤哎……垂头丧气的成田,哪怕说的客气一些,看起来也让人愉快痛快。我十分能理解会长捂着嘴,肩膀发抖,那被人戳中笑点的感觉。



大概在内心里和会长一样放声大笑的松宫同学,手掌轻轻地落在春日同学的肩上,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做得好啊春日。对付这种脑袋缺弦的男人,你就应该说清楚明白,‘少来跟我套近乎你这个有毒史莱姆一样的爱管闲事偏执狂!’,不然这家伙听不懂人话的。”



“对不起哦……对不起,成田君。我是喜欢你这个朋友的。”



“所以我又没告白,为什么弄的好像被甩了一样!?”



怎么,成田。一个在情人节强迫送巧克力的人吃掉巧克力的男子,你居然认为不会被甩吗。



——话虽如此,天性纯良又比他人更加心善的春日同学竟也会如此干脆地表达拒绝。我想这一定是真心话。看她的样子,应该也不会假冒松宫同学的名义送出巧克力。



就这样,最后一位嫌疑人平日的德行作为担保,证明了自己的诚意,洗清了自己的嫌疑。



每日当三省己身。



这话说得有道理吧,成田。



就这样。



以《类别诡计集成》为基础的密室诡计分析,撞上了无果的暗礁。



会长哗哗哗地翻动着手中的书本,烦恼地叹息。



“唔……我本以为只要有这个,不消片刻就能解决问题呢……”



“事件可没有巧克力这么甜(简单)呐。”



宫野同学拿着心型巧克力,有感而发。这个巧克力的送出者依然隐藏在迷雾之中。



虽然得出了种种意见,但由于客观条件或者主观意志有障碍,尽管实际操作上可行,却都难以实现。



……说不定,今天聚集的这些人里并没有犯人?如果是这样,这场推理秀就破绽百出了。



另一方面。



“……虽然现在说有点晚,把我绑起来完全没意义吧?”



“啊?养猫的时候,为了防止它无节制交配,家养或者去势是必须的吧。”



终于解开了束缚的成田发出了真的有点晚的抗议,佐藤对他讲起了道理。



不过,即使是成田,也会有人对他发发慈悲的。



“嗯不过……刚才抱歉了。”



就是不知何时站起身来,站在成田面前很不好意思的鹿野桃子前辈。



她是为了怀疑成田自导自演的事情道歉吧。虽说有极其有力的客观证据(=成田不受欢迎),但冤枉他这件事本身并没有改变。



“你不受欢迎这个铁证成了巧妙的障眼法,不由得误导了我的推理。”



“……你根本没想道歉吧。”



“不会不会,哪能呢。”



接着鹿野前辈从外套的口袋里取出了什么棒状的东西。



看上去,像是用锡纸包裹的,方块状的什么东西。断面是梯形,就像是经常作为货币标志的,金条的形状。而且还很大,厚度大概有一厘米。



“这是?”



“巧克力。给你了。”



“哎?给我吗?”



成田不可思议地反问,鹿野前辈用那根柱状巧克力敲打了他的额头。那个体积的巧克力,大概很痛吧。



“少得意。本来这是我做来给自己当零食的。”



成田眼睛圆睁。



“做的?你亲手做的?”



“对。”



“桃子学姐,你能自己做点心吗?”



“别看我这样,家庭科很拿手呢。”



鹿野前辈得意地挺着胸膛,好像有人咯吱她一样,声音发抖了。



“这段时间业务用的魔方巧克力是特价嘛。昨天,社团活动之后后辈们说去买巧克力,我跟她们顺道走的时候一时兴起。想着只有一次也行,要自己做个THE·金条一样的巧克力。”



原来如此,我原本觉得把这种形状的巧克力送给意中人也太彪悍了,如果是打算自己吃的话就可以理解了。金条的话,确实让人有点心动。



“但是这个……”



成田之所以说话停顿,是因为这个巧克力看起来十分不便于食用。但是,他可能又觉得难得受人馈赠,又不好意思抱怨。



鹿野前辈心领神会地笑了。



“嗯。我做完了之后发现实在不好吃,正打算着要推给谁呢。”



“……你这只不过是把麻烦甩给我嘛……”



鹿野前辈说了一句“不能浪费食物哦”,把巧克力塞进了无端呻吟的成田手中,然后返回了我旁边的座位。



接着,对我投来暗含深意的视线。



“……所以,那孩子是怎么想的?”



是我的错觉吗,鹿野前辈猫一样的瞳孔中,感觉到某种挑衅或是什么的。



——对了,鹿野前辈知道。她知道那个人的事。当时解决她自己的问题商议时见过面、说过话,知道情况。



能将这个陷入迷云的情人节事件一刀两断给出答案,羔羊会的秘奥义。蜷缩在隔壁屋子的桌炉中,小巧的隐士。



我们。



这个事件。



还有仙波,这个最终手段。



在得出结论前暂时休息,大家或是上卫生间、或是重新开始思考,而我则从房间一角的门进入到隔壁的房间。



本想和成田一起去的,但是这次问题特殊。那个人原本就对成田冷眼看待,想来不会乐意告诉成田送他巧克力的人是谁。



而且……我想成田自己说不定也会有些尴尬。



所以我一个人来到这个房间。



社团资料室。



这里是用来保存文化系社团活动留下的一些“目前用不到但是扔掉好像很可怕”的东西,说是资料室,样子更像是仓库。



这个因为杂乱摆放的物品而狭小的房间里,这个冬天不知为何有一个小桌炉坐镇一隅。



以及,像只处在防御状态的蜗牛一样,埋在桌炉里只露出头和手来读书的是——



“仙波。”



“嗯……”



回答我呼唤的,是一个阴郁的鼻音。而且这已经是远胜预期的反映,如果搭话的是成田,就能见识到这世上十分罕见的“纯正100%完美无视”这种现象。



这个体型小巧瘦削,头发蓬松的人就是仙波名希。她是成田的同班同学,和我也有些缘分……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与这个人在此之上更进一步的关系。我没有自信可以称呼她为朋友,但如果说只是个相识又感到寂寥。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



“仙波,我想你今天也听到了。”



在我说话的此刻,隔壁会议室的对话也能听得见。



“啊,好吃……”



“没错吧?我家老爸,好像当过一段时间板前呢。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女吧。”



“我觉得这跟板前没多少关系……但是说实话,我要高看你一眼了。”(注:板前有厨师的意思,尤其特指制作日式料理的厨师)



“……以前就小瞧了啊。”



因为构造上的缺陷或是偶然的声音反射,这里可以清楚地听到隔壁会议室的对话,清楚到让人不敢相信隔了一堵墙。现在是成田正和鹿野前辈对话,看样子成田很快就吃起了收到的巧克力。因为午休时没有时间吃午饭,可能他肚子饿了。



而我呢,因为吃了自己带来的巧克力所以不要紧。



……



……是这样啊。我的巧克力成田就让我自己吃,鹿野前辈的巧克力他就自己吃。我记住了。



“……喂?”



“……啊?”



我不知不觉间眯起眼睛凝视着虚空,因为仙波的声音回过神了。



转眼一看仙波合上了正在读的书,把喜爱的蘑菇型抱枕当做枕头,仰面抬头望着我。我联想到了襁褓之中的婴儿,不由得莞尔。



“发生了事件。请帮助我们。”



“我不乐意。太麻烦了。”



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烦心,又或者因为事情与成田有关,仙波比平常更加冷淡。在眼镜另一侧的瞳孔,宛如是“我想睡觉”一词的标本,没有丝毫干劲。



但是,这个谜题无论如何必须被解开。这也关系到学生会室的安全问题。



既然如此——对了。



我就如成田所言,稍微乱来一点好了。



我无言地靠近桌炉。然后突然跪下,近距离俯视仙波的脸。



“干、干嘛……?”



“我失礼了。”



无视心生疑窦的仙波,我以可以从背后抱住仙波的姿势钻进了桌炉。放学后她一直呆在桌炉里吧,仙波的身体十分温热。对于在没有暖气的会议室里受冻的我来说,甚至有些炽热了。



“喂!?干什么突然……?”



突然和我冰凉的身体紧贴着,仙波发出了比平常更高亢的声音。



虽然她扭来扭去想要躲开,但桌炉很狭小,装下仙波和我的身体就已经紧的不得了。如果没有我的配合,不要说脱身,一下也动弹不得。



为了不让她胡乱踢踹,我用腿缠住了仙波的腿,于是她放弃了,不再用强。这样一瞧,连身为女性的我也有点不敢相信,她的腿是如此的纤细。



虽说我们都是女孩子,我也觉得这做的实在有些不知羞。但是,我是不会对仙波以外的人这样做的。即使是母亲也不会。因为曾和仙波多次在同一个房间住宿、在浴室里互相擦背,我才能使出这样大胆的手段。



仙波被我抱在怀里尺寸正合适,所以我有种自然冲动想要这么做什么的,这种事是绝对没有的。



我轻嗅着仙波轻飘飘的头发,告诉她。



“如果你听取我们的谈话我就放开你哦。”



“渐渐升级成胁迫了嘛……”



我听到了仙波苦涩的低语——怎么能叫胁迫呢——也听到了她带着叹气的让步。



“……你想问什么?”



虽然仙波的记忆力很出色,为防万一我还是重新简要地说明了事情,把记录了学生会室的平面图和相关人员行动时刻表的笔记摊开,放在桌炉上。



“犯人究竟是谁,使用了什么手法?”



解开对仙波的束缚,我坐在桌炉的对面——这是成田平时的位置——向她询问。



仙波毫无兴致地瞟了几眼桌炉上的资料,紧接着嘀咕了一句。



“这无关紧要。”



“这个……或许这个问题对仙波是不重要。”



仙波轻轻地摇摇头。



“虽然的确不重要,但是错了。我说的是,手法如何无关紧要——没有思考的意义。”



咦?这是为什么。



“但是仙波,不解开手法的话犯人——”



“这就不对了。说穿了,‘破解密室’=‘找出犯人’这个等式就很有问题。”



乍一看仙波并不关心,但她的回答却惊人地迅速。我绞尽脑汁跟上她的话语,起码要上对话成立才行。



“但是,如果明白了密室诡计的手法,就能知道实行诡计的犯人是谁了。”



“就算假想出了合乎逻辑的手法,想要证明它是正确答案可不简单。你们既不是调查员也不是侦探,只是高中生而已。想要发现牢不可破的痕迹证据简直是天方夜谭。而只要找不到证据,无论多么有说服力的假说也不能视为事实。当然,也不能作为确定犯人的依据。”



……听她这样一说,我哑口无言。



不顾忌沉默的我,仙波继续滔滔不绝地说。



“更何况,虽说是密室,可窗户B终究是开着,只这一点空隙就会把可能性增加到无法收束的级别。随便使用一个非常长的、中途打弯的魔术手把巧克力放进去……这也是可以的。”(注:就是那种一端是两个把手,中间是 XXXXXX 形状,可以伸缩的木制玩具)



虽然我认为想要准备这种奇特的道具实在不可能,但物理层面并不能否定。



“听好了?这种情况,重要的是匿名巧克力放在了‘会引发问题的地方’这件事,没有必要调查密室诡计。应该注意的是结果。考虑如何得出结果的过程,那是学者的工作。更何况,我们既非学者也非名侦探。”



这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此刻,我们羔羊会的秘密武器仙波宣布放弃解开密室诡计。再见了武器。



“但是,这样要怎么才能找出犯人?”



“就像我刚才说的,无法找到证据,所以无法确定。如果在此之上还想推测的话。”



仙波看着我的眼睛,终于进入“正题”。



“虽然我说过一遍了,只能关注结果。”



“说到结果……”



我在脑中琢磨这个抽象的词语,说出了思路前端得到的类似答案的东西。



“是说要找出在这个事件中得到利益的人吗?”



“这样比较可行。”



仙波满意地点点头,我的肺部也因为感觉到放心和振奋而膨胀起来。



“不过仙波,赠送情人节巧克力的目的,只可能是表达爱的告白与平日感谢这两种吧。”



“当然,理所当然的。不过,从行为人匿名一刻起,这两种都不成立。”



仙波可能一边在预测我的想法一边说话。有她快速地回答,连我也被她思考的节奏带起来了。



“可能不是有意匿名,只是忘了写自己的名字。”



“虽然不能说不可能。但是能在密室里放下巧克力的人不太可能有这种疏漏,再说如果连这种可能性也要顾虑,才真的是不具备任何思考意义了。”



这样的话——我想到的,是纯洁善良的春日同学提出的,松宫同学犯人说。



“……自我满足,怎么样?当面告白实在不好意思,但是通过送出代表心意的巧克力,得到经历节日的回忆,这样的……”



说实话我实在想不出这种动机,或许这是只有像春日同学那样多愁善感的性情才能得出的想法。



但是仙波当即否定了。



“这比忘写了还不可能。因为没有必要为此布置密室。更何况还有可能像现在这样,闹出了寻找犯人的事情,使自己暴露。”



我下意识地回答了。也就是灵光一闪。



“如果这就是目的呢?就是说,不是用自己的力量完成告白,而是让成田来找,找到的时候自然就表达了好意。如果知道会长和羔羊会的事情,我认为应该能预测到解开谜团寻找赠送人这种展开。”



“……原来如此。”



这个意见出乎意料吗,仙波没有立刻回答。她拉扯着玩偶的手臂掩住玩偶的嘴巴,稍作思考之后回答说:



“犯人以‘被发现也无所谓’这种心态送出匿名巧克力的可能性,或许应该纳入考量范围。可是,如果有意引人来找的话,关于留下线索这方面未免过于消极。事实上,从犯案手法特定犯人的方式已经受挫。”



说得对,这个巧克力表达的内容。



1.这是送给成田的。



2.明显是本命巧克力。(心形形状和红色包装,从分量上看也不便宜。说不定还有可能是手工制作的。)



——基本只有这两点。



构成密室的手法虽然有多个可能方案,但因为都没有物证,无法找出犯人。



“不过这么说来,目前有人得到利益了吗?”



对我思考之后提出的问题,仙波摆弄着玩偶的手臂。



“义理巧克力,是什么。”



她说除了十分突兀的话。



我一头雾水,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啊……不包含恋爱感情,送给平常关系密切的人的巧克力,对吗。”



“为什么要把这个成为义理巧克力?”



生活中如影随形的一般常识,突然间去审视它的感觉。让我想起了孩提时代,母亲为自己掏耳朵的感觉。



“因为把送给恋爱对象的巧克力——叫做本命巧克力,是日本情人节的独有现象……?”



“对。因为甜品公司的阴谋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日本情人节的文化是,这一天由女性送给特定男性巧克力。就是由此发源。



扩大赠送对象的义理巧克力是其派生,因为有了‘义理巧克力’这个词,相对应的也就出现了‘本命巧克力’。”



仙波话锋一顿,重新提出了刚才的问题。



“——那么,义理巧克力,是什么?”



我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不是本命巧克力的巧克力,对吗。”



然后补充说。



“反过来说,本命巧克力,就可以定义为不是义理巧克力的巧克力。”



仙波满足地把下巴埋进了玩偶的手臂里。



“在我喜欢的短篇推理小说中,主人公布朗神父说过这样的话:‘聪明人会把叶子藏在森林里。如果要隐藏尸体,那么就堆起尸山’。”



虽然我不知道这位神父是何人,但说的话真可怕呀。(注:布朗神父,世界著名侦探小说家G.K.切斯特顿笔下的名侦探。“聪明人把叶子藏在森林里。如果没有森林,那就种出一片森林”出自他的作品《断剑的标志》。)



“放到本案中,如果要隐藏情人节巧克力,就要隐藏在更像情人节巧克力的巧克力当中。”



终于——我终于,能理解仙波想要说的事情了。



“就是说,通过展示那个看起来像的本命巧克力,自己的巧克力相应的会被视为义理巧克力,这样对吗?”



“对。也就是诱饵。为了让自己的巧克力不引人注意——所以可以推断,犯人是一个,无论如何必须要让自己送给成田的巧克力,看起来像是义理巧克力的人。”



……会有这种理由吗?总之。



“如果这是目的,那么犯人就是送过成田巧克力的人了。”



我想起来了。要说送给成田巧克力的人——



“记得,樋口同学送过他。”



“那是统一送给班级男生的东西,不需要刻意伪装也只会被当做义理巧克力。”



仙波和成田在同一个班级,应该看见了赠送情况。那么樋口同学排除。



接着就是我送的巧克力……被我自己吃掉了,不过那是个插曲。把那当做是情人节的活动,我可不接受。



“此外还有会长的硬板巧克力……可是那个。”



“当然,那个根本无法作为比较对象,也不需要顾忌会被当做本命巧克力。”



那个从本质上说,与其说义理巧克力倒更像是恶鬼巧克力。成田他自己也没有任何期待特殊含义的样子。



但是,这样一来……



“但是仙波,剩下的一个人,不可能在密室中放下巧克力。”



对,虽然昨天她来过学生会室,但根本没有做小动作的时间。她还说过社团活动结束后,她和后辈们一起去买巧克力了。



学生会室面朝校庭,要在白天从窗户把巧克力放进来是不可能的。太引人注目了。



在会议室讨论密室的时候也是,只有那个人没有得到任何怀疑。虽然仙波说可以无视密室诡计,但怀疑明显不可能的人也是有问题的。



仙波没有立刻回答,长长地伸着懒腰,眺望窗外的夕阳。她朴素无华的眼镜,镜片上充满了蜜一样的淡红色。



然后昏昏欲睡地,低语说:



“但是那个人,喝过红茶——靠近过那张放置巧克力的桌子,对吧?”



“是。因为她在社团活动中来学生会室休息的次数不少,已经会理所当然地自己倒茶喝了。”



“那么答案就简单了。多半,巧克力就是那么普通地放在桌子上的。”



哎?这怎么回事。



“但是,我回家之前确认过房间的情况,那么显眼的包装,我立刻就会发现的。那可是红白条纹啊?”



“对。在实际被发现的白天,大红色的包装纸非常显眼。但是昨天傍晚,房间里充满了夕阳耀眼的反光。”



“啊……”



学生会的桌子铺着白色的毛巾。就像物理课教的一样,会反射所有光线的白色,受到夕阳照耀染成一片红色。连显眼的红白条纹包装纸也染成了通红一片。



再加上是个平坦的巧克力,如果巧妙地用毛巾掩好,稍微看一眼的话,是不会很显眼的,很有可能忽视掉。而白天里白色桌布上的红色包装纸就极为醒目,看起来就像突然出现一样。



如果犯人把巧克力藏在昨天穿的外套里,装出倒茶的样子把巧克力放在桌子上,或许是可行的。



虽然是个极为简单,根本称不上诡计的诡计,但又是巨大的盲点。



“而且就像佐佐原说的,现在巧克力出现在密室里,那个好热闹的学生会长把人聚在一起寻找犯人这件事是可以想见的。如果没发生这种事的话适当促成就可以——借这个机会提出成田的自导自演说,遭到否定之后就得到了道歉的理由。



最后,她成功地送给成田亲手制作的巧克力,而且‘不被人认为是本命巧克力’。”



……这样说来,还有会议开始她就急于发表自导自演说的细节。这可能是因为如果其他人怀疑到了成田头上,她就失去了用巧克力作为道歉的送出理由。



这个人的巧克力,虽然形状粗放,却是亲手制作而且味道很好。从花费的工夫和具备的品质上看的确是本命巧克力,有伪装成义理巧克力的意义。



剩下的问题。



“但是动机……”



一直侃侃而谈的仙波,在这里第一次打结了。



“……我多少能感觉到,犯人对那个蟑螂一样的下贱生物有好感……虽然不知道有几分真心。不过,因为性格原因所以不敢直接送给他,采取这种迂回方法——我想大致如此。咳,平常受了那么多调戏,对当面送礼感到害怕了吧。”



这个解释,算是春日同学提出的松宫同学犯人说的衍生版。



“从结果来说,犯人没有让对方明白自己的真心就送出了亲手制作的巧克力,而且还展示了自己的料理技巧……这样。”



到这里,仙波的假说似乎就结束了。她发出困倦的叹气,趴在桌炉上。



“我想你该明白,这只是‘姑且可以成立的解释’。没有任何证据。这只是关于‘目前获得利益者’只有一个人’所导出的推论而已。”



仙波像平常一样用语谨慎。实际上,说不定仙波自己也觉得这就是合理结论吧。与走入死胡同的密室研究不同,这是通过别的思路推导出的答案。



不过。



现在的我,对仙波的假说,有确信的感觉。或者也可以说,领悟了。



——这就是正确答案。



而这种确信,是仙波绝对无法企及的境界。



仙波说,犯人因为平时被成田戏弄,所以感到害怕了。



但是,这是错的。这一点我敢断定。



要说为什么,因为犯人知道仙波的事情。而且还是和成田一起见过仙波的。所以。



把本命巧克力送给成田会怎么样。正因为预见到这一点,判断这样做会无法保持现在的关系——才会害怕的。刚才,她刻意催促我来询问仙波的意见,或许就是这种害怕反激起挑战心理。



如果要问为什么并非犯人的我可以说得这么肯定。



那是因为,我也搬弄着同样的借口,对同一个人送出了巧克力。虽然到头来是我自己吃掉了。



好了。



至少在我心中犯人已经确定了,事件也要结束了。



不过接下来才是问题。对于这个我坚信的真相,该怎么处理才好。



我对在大家面前说出这个推测一事有所顾虑。如果是成田,他或许会毫不犹豫地阐明真相,让人际关系加速。如果征求仙波的意见,她大概会说“你放着不管就行了”。



不过,我既不是成田也不是仙波,是佐佐原三月。



我理解犯人重重遮掩的心情,也不想让她难堪。而且……如果犯人带着“被发现了也无所谓”这种想法做这件事的话,就我而言……想要,恶作剧一下。



所以。



我想使个法子,做些“坏事”。



Part-B:仙波明希



……可算回去了。



二月十四日,黄昏。



“呼……”



佐佐原就愚不可及的密室情人节事件来征求我的意见之后,我目送她回到隔壁房间去,随即趴在桌炉上长出一口气。



今天光是妹妹一副混账模样混进学校来——拜她所赐我备用的校服一段时间之内是不能穿了——就已经让我很不愉快了,为什么还好死不死的要找什么送巧克力给成田真一郎的家伙。



这种心情要简单一点打比方的话,就好像是用手去抓蟑螂粘贴上虽然中了药却依旧动来动去的东西一样的感觉……好吧这个比喻不太好懂。



这也是个机会。我就稍微详细说明一下好了。



如果要问我为什么会把成田真一郎比作那种扁平漆黑的卫生害虫,那是因为这家伙的行事作风。



如今的住宅房屋里,夏天也不会进太多虫子。抛开蚊子这样的小虫,唯一的例外就是那种油黑光亮、行动快速的东西。即使是敢手抓金龟子和大甲虫的妹妹,只有那个也是怕的不行。



而且,假设在户外与之相遇,也并没有多可怕。无视也好逃跑也好,即使是消灭它,也不需要费多大工夫。毕竟不是像黄蜂那样,长有对人类具备威胁的武器的生物。



那东西的可怕之处,在于会突然出现在家人以外的人不能入侵、现代人定义为“私人空间”的屋子里。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奇袭,是日常生活的桶狭间。



可以预见的恐怖,人类能有所预见,加以防范。人类拥有这样的智慧和技术。但是,人类需要对心态做相当的磨练,才能在本以为安全的空间之中,对抗突然出现的不法之徒。



成田真一郎,恰如其是。



他会毫不在乎地侵入人心的私人领域,毫无顾忌地窥探那个房间,有时还会擅自改变模样。虽然不是穿着鞋进来的,但也是光着脚在里面走来走去。



他就是这种家伙。



成田在过去的某一天,给佐佐原注入了些许的自信。时至今日,他又让已经放弃了与他人交流的佐佐原改变了模样。



儿时的松宫枫明明没有请求他,他却把她从孤高的位置上拉下来,受她憎恨。



这还不算完,他还帮助春日同学改变了松宫。



鹿野桃子前辈也是,他似乎做了什么强硬介入的事情。



到了我这里更是直接动手了。他打破了这间屋子的安静祥和,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旅行都要碰见他。



所以。



所以这家伙是蟑螂。无论什么地方都能钻进去,走来走去,让胆小的居民心乱不已。



这样说,我想就能让每个人理解这个男人的混账之处了。



就是因为这种混账处的恶性,才会引发今天这种麻烦事。虽然始终面无表情,但佐佐原的心情也相当的复杂吧。



……真是一群麻烦的家伙。



就在我思考这种连我自己都觉得多管闲事的事情的时候,隔壁房间再次开始交谈。



在追问提不出反正的会长和春日同学的话题中,佐佐原提出了突兀的发言。



“这个巧克力,真的是实际存在的吗?”



……这丫头说什么呢。



“哈?我总觉得你这个冰冻脸外星人唯独右边前发这么长,该不会是用来抓苍蝇吃的吧。终于连脑袋也坏掉了?”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啊头发上一朵霸王花的松宫同学……啊,对不起,仔细一看是男生很喜欢的不要脸……不,很可爱的花朵发饰。它给人一种错觉,好像会发出尸体的臭味,招引那些灵魂里渗出的苍蝇。”



“啊?后脑勺长着章鱼面的木娃娃,嘴里还会喷些扯淡的咒语啊。”



……虽然时不时对成田有抱怨,佐佐原和松宫的关系好像是真的不好。可能是性格的不同,以及偏偏“生存方式”又微妙相似的地方,导致了恶性的同类厌恶。



之后,这种像念经一般流利的互骂也持续着——也不知这两个人平时究竟储存了多少话来骂对方——不过,因为春日同学带着哭腔的恳求,骂战也就到此为止。



这种没营养的攻讦结束之后。



佐佐原重新提出了主张。



“咳咳……各位请听我说。说到底,这个巧克力的存在是违背天理的。”



“天、天理……?”



“没错成田。这个巧克力,怎么看都是所谓的‘本命巧克力’。而‘本命巧克力’,是在情人节向男性发出爱的告白的标志。但是。”



“但是……?”



“就像我们刚才全体达成一致的——成田是绝对不受欢迎的。”



对佐佐原的这番宣言。



“喂喂喂佐佐原……”



给出反应的只有苦笑的成田。其他人没有任何表态。



因为这是在是太正确、太自然的看法了。



“啊、哎?大家……?”



莫名其妙感到不解的成田——如果你以为在和女孩子的垒球比赛中连续两次回击球的男生可能受欢迎的话你还不如死了算了——他被完全无视,隔壁房间里充满了紧张气氛。



“哼……对于新型妖怪‘能面吓人女’来说倒是有脑子的意见。”



“的确很奇怪哦……真不知道不受欢迎的田真是靠着什么念想苟延残喘,他居然有本命巧克力……极为矛盾。”



“就是说啊……这种变态都能得到本命巧克力,世界完蛋啦,黑暗会笼罩一切,妖魔鬼怪横行霸道的黑暗时代就要来了。”



“说的有道理啊,为什么没意识到呢……?”



“那、那个,大家……这么说成田,他太可怜啦。而、而且,就算到再怎么不受欢迎,成田还有阿枫呀!不用在意!”



只有春日同学好言相劝。而其他人则是接连感叹才意识到事情的异常。



“看来各位理解了呢。这种异常情况。”



“是啊。这真是悖逆了诸天神佛之理的事情。或许我们之前想的都大错特错了。”



会长明确地表达了同意,其他人也相继赞同。



“等、请你们等一下?再怎么说也不至于违反天理吧!此时、此刻,巧克力在这里是事实!请从科学的角度想一想!科学的!”



接着,成田为了反抗,大言不惭地说些狗屁道理。



“第……第一,我也不是,那么特别不受欢迎……大概。”



““““““啊?””””””



除了春日同学——我觉得——六人的声音完美地重合了。



阴暗沉重的气息隔着墙壁也能感觉到,好像什么神秘仪式一样,气息逐渐膨胀,然后,然后。



悲剧,发生了——



“啊?怎么啦田真?你说这话是真心的吗?又想舔地板了?舔地板有助于认清现实脱离妄想哦。



你冷静冷静,把手放在胸口问问自己。



小学时候,因为朋友转校深受打击窝在房间里,抱着皮球哭哭啼啼不愿上学的事情,你没忘记吧?然后,邻居家可爱的姐姐扯着你的内裤把你光着屁股牵到学校去的事情也还记得?



中学时候,藏在书架里侧有点色色的漫画被那个姐姐发现,让你以正坐的姿势高声朗读的酸甜回忆还清晰吗?



高中的夏天,对姐姐行为不端,横膈膜被一番痛打满地打滚的事情,记忆应该还新鲜吧?



呐。你以为这种男孩会受欢迎吗?你傻的吗?上了高中和女孩子多说了几句话自以为是了?”



“哎呀这说不通啊成田同学。无论什么现象,无法观测就等同于不存在啊。所以说,像你这种会“嘁哩喀喳”弄折天线的男生,‘会受欢迎’这种主观概念就是不可能的呀。



啊,我说了你也听不懂吧。所以才不行啊,所以你才是没用的男人啊。”



“你这个变态,一脸色相缠着别人姐姐不算还要佐佐原学姐陪着,对芳花也色眯眯的……哼!泛太平洋无差别级的没节操会受欢迎只可能是幻想!



春天开始你的兽欲就归我管理了!永远都别想受欢迎了你这个色情狂!”



“别说这种不过脑子的话了,真一郎。别人都没问呢,就自己嘚嘚瑟瑟地显摆‘我最会调教真一郎了’这种凤眼女;跟背后灵似的走到哪儿都有她,后脑勺那根碍眼的尾巴一扯就跟断了电的机器人一样的女人。被这种女人围着,怎么看怎么麻烦的男人你说有谁会喜欢?看一眼就知道是地雷吧?



话说啊,你尾随我的事情我可还没忘呢。这是犯罪哎。你记住了,我想把你从社会层面上抹杀轻而易举。这种潜在犯罪者当然不可能受欢迎,这不用我说吧。显而易见嘛。”



“成田,刚才对不起哦。但是,明明都有阿枫了却还有其他女孩——而、而且还对我……移情别恋是绝对不行的。而且,阿枫长得美又有气质又聪明,我能理解你觉得配不上的心情。不过成田也是有优点的。



比如,我想想……



……



……



……呜,唔,不是的。我可不是想不出来哦!真的哦!



啊、哎……啊!对了!文化祭的那件衣服不是特别适合你吗,拼命奔跑的样子也……我、我觉得挺好!能那么自然穿上那件衣服,说明你平常就很习惯服从命令、被周围的人颐气指使了吧。我觉得很了不起!”



“……我说啊,你对前辈不够尊敬啊。很失礼啊。你这就是不懂事啊。稍微爬个树你也来大吼大叫,别人晒出印了心里正别扭呢你管叫三毛……话说,把我丢人的样子拍下来威胁我太差劲了!渣男!我把话说清楚,能原谅那种恶行,而且还作为前辈指点你的,只有我这种宽宏大量的人哦!



总……总之,全都是你的错!笨蛋!笨蛋!”



“成田,虽然我要说的都是一些显而易见的事——



对起了湿疹着急忧心的女孩说‘我还没见过呢’这种话的男生,你觉得可能受欢迎吗?



去大宅打工,半夜跑到中学生大小姐的房间非要跟人说话的男生你觉得会受欢迎吗?



穿着女仆装在学校里偷偷乱跑,到哪里都对女孩子卑躬屈膝的男子高中生,哪有受欢迎的可能?



到了雪山旅馆,仍旧还要跑到中学生、而且还是正在睡觉的女孩的房间去,做出吹凉米粥喂别人这种事还敢隐瞒,跪在走廊里坦白实情的人,有什么证据能让人相信这种人会受欢迎?话说你怎么对女中学生的房间那么感兴趣?”



这真是。



乱剑刺死。



和《东方快车谋杀案》相比也不遑多让的乱剑刺死。(注:涉及剧透就不说了……总之情节相似)



我可以想象得出,语言的刀子切开了成田的肚子,将他的内脏——由无节操、贪婪、爱管闲事、自作主张、缺乏考虑、厚脸皮、好奇心等等组成——撒的房间里到处都是。



看来隔壁的诸位,对成田真是积攒了不少。恶贯满盈终有报。



“……对。”



这番残局过去之后,成田的声音听起来来自很低的位置。



“……对不起。”



即使隔着墙壁也能感觉到,那是被冬天冷雨摧残的像抹布一样的小狗,瑟瑟发抖的可怜声音。



“不……不要再说了……是我得意了……我……就是个不受欢迎的男人……”



大概——是在可耻地求得饶恕吧。寸舌虽柔,可摧脊骨。(注:这里是个意译,原文是“人体有五根骨头可以用语言折断”)



“说‘怼不起’。”



“……实在,怼不起……”(注:原文要成田用类似幼儿的发音来说话——应该是会长的要求——汉字不太好表达,我就让他加个心字底,以示诚意吧)



如果奄奄一息的西瓜虫会说话的话,大概,就是这种声音。



“呼……”



我享受着桌炉带来的原始幸福,平常恣意妄为的成田真一郎被施以极刑让我心情大悦。简直是大快人心的义举。



平常羔羊会的事情我都尽可能的不想牵连,此刻却稍稍有一点儿想要参加这场枭首之刑。



“那么——各位已经从现在的情况中了解到,不受欢迎的成田收到本命巧克力这种事态,违反了普遍的因果律。它否定了从太极中演化的森罗万象,违背科学文明,是人类不曾有过的破天荒之事。”



佐佐原的发言因为成田无聊的求饶偏离了主题,现在终于回到正轨。已经再没有一个人会提出异议了。



“关于这个只能称之为史前超文明产物的巧克力出现一事,我们集思广益、寻找犯人的行为本身,难道不是一种不合理吗。所以我认为这样完全不能解决问题。”



“但是,依你这样说,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就会长的提问,佐佐原既没有解开密室也没有分析动机,而是提出了第三种解决方案。



“这件事最合理的解决方法,我认为不是寻找犯人。‘不受欢迎的成田得到的本命巧克力’,让它消失才是唯一的正确选择。”



湮灭罪状。掩盖事件本身。



从根本上将其抹消。



佐佐原从这个事件里得到的情报、了解到的心情中,选择了最为蛮横取巧,也是最为现实的解决方法。



原本这是会被周围人立即驳回的提议吧。无论真心如何,这次会议也关注着对学生会室的入侵问题。虽说佐佐原的理论天衣无缝,但是她把入侵者的问题就这样含糊过去,这样的结论实难赞同。



可是,针对佐佐原提出反对意见的人,果然还是一个也没有。



“消灭它……这,你想怎么做?扔掉?”



即使是松宫同学,她的态度也不是反对而是质疑。



恐怕。



恐怕是,聚集在隔壁会议室里除了成田和妹妹以外的人,就佐佐原的提案的“意义”,得到了无声的妥协,又或者是签订了协议。



或许她们基于自身的立场,凭直觉意识到了:虽然不知道犯人是谁,但无论犯人是谁,穷追猛打的做法是不正确的。



顺便我家妹妹对佐佐原说的话照单全收,看着成田失去心智的状态就满意了吧。



就在我想象隔壁房间气氛的时候,佐佐原银铃般的声音,织就出宣告这桩密室情人节事件到此结束的话语。



“这还用问。巧克力这种东西——”



是我的错觉吗。



“转眼间就化在嘴里了。”



我第一次听到,佐佐原这种娇艳的声音。



就这样,遭到语言抹杀的成田真一郎,像僵尸一样从坟墓里被挖出来,将在众人围观下吃掉问题巧克力。



“那个……我拿回去吃不行吗……?感觉周围的视线好像带刺啊……”



“啊?你这么不受欢迎还以为自己能拿回去吃?”



“……也是啊。我,不受欢迎呀……啊,好吃……”



像限制行为能力人一样的成田,无论被说什么也只是唯唯诺诺地把巧克力放进嘴里。不过,被七个女孩子围着,吃掉来源不明的情人节巧克力,也不知作何感想。



“再没有比这更适合‘自作自受’这句话的情况啦……”



我不由得自言自语嘀咕起来。



像他那样不分对象胡乱处理人际关系,有此番遭遇也是活该。即使是稍有好感的人,成田也会看作是特别对象。他习惯了善意和恶意,自然会变得迟钝。



要隐藏特别的对象,就要藏在特别对象的山里。



成田真一郎对于关怀的稀有价值没有概念——我这样想着,从桌炉里把脚抽出来。脚趾头在桌炉里稍微出了些汗,一开,一合。



两个半月前,在雪山崴脚的痕迹已经没有了。即便是我这样不健康的人,脚踝也过于苍白、柔弱了。我随性地抚摸着曾经肿胀的部位,同时拉扯被放下来的袜子。



这是妹妹在附近超市买的藏青色袜子。质地还算新,也没有破洞。我用手指挑了挑,加以确认。



我还记得不久之前,无论是破洞还是长毛我都能若无其事地穿呢。但是,最近莫名其妙地计较起来……可能是因为妹妹以外的人碰到过吧。



在雪山的小小避难所里,成田为了检查我的伤势,脱下了我的鞋和袜子。当时他既强硬又稳重。我心想这张我认识的脸变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动物。成田就这样剥了我的皮。



因为知道了那种事,所以才计较起鸡毛蒜皮的事情。如果像我这样被追赶、被抓住,知道了会发生那种事的话。



隔壁屋子的女孩子们,大家都知道了吧。



毕竟是那货,无论是哪个人,都做过一样的事情吧。



——肺部突然感觉到寒冷,吐出一口气。



然后把袜子提到了脚肚子,松手。还没有松弛的橡皮筋,对皮肤产生压迫。



“……回家。”



用布将蘑菇君和桌炉藏好,我不去看成田正在进食巧克力的隔壁房间,离开了资料室。



“不过实在是可惜了啊,收到那么多巧克力居然全都还回去了……喔,难道是因为如果收的太多怕白色情人节三倍返还吃不消?”



“不是的……我已经决心对那个女孩一心一意了。”



“之前那个眼镜女仆吗……但是,文化祭之后再没见过吧?”



“嗯……我问过学生会的人,但是他们用可悲的眼神看着我,总不让我见她。虽然会长明白了我的痴情,仿佛要忍住爆笑一样的呜咽着,但还是不肯告诉我她的事情。



那女孩,可能是特别容易害羞的人吧……嘿嘿,但就是这样才好。”



在门口的鞋柜处,连擦肩而过的足球部员们也谈论着巧克力的话题。



一个一个又一个的,也就那么回事。



情人节也好白色情人节也罢,到底有什么好猴急的?恋爱感情的告白这种事不过是繁殖行为的准备动作,何必像小市民一样非要扎堆行动。



……不,正因为被贬低成了投机搭讪这种廉价行为,所谓的纤细少女心才终于有了勇气。藏叶于森林,藏尸于坟山,藏巧克力于巧克力之中——藏告白于告白之中。



今天,就是如此。



头脑因为这种无意义的重复而困倦,我轻轻摇摇头。自然而言地,眼睛停在了罐装饮料的自动贩卖机上。因为刚才和佐佐原长谈了一番,有些口渴。



好像蘑菇君挂在我身上一样,我因为疲劳感而止步,缓口气看着贩卖机。我漫不经心地扫了几眼贩卖机里排列的罐子。这些色彩缤纷的排列组合,让我想起刚才牵扯到的那些无聊事情。



一度拼好的拼图,在心中又七零八落地变成碎片。



情人节。



密室。



巧克力。



本命与义理。



消灭。



不受欢迎的无节操。



被隐藏的,告白。



“真是……你一个她一个的。”



我从口中吐出这样的低语。



舔舐着嘴唇。



Part-C 成田真一郎



就这样。



让不受欢迎的我对我不受欢迎这个事实刻骨铭心的密室情人节事件,以消灭扰乱理性法则的问题根本——也就是消灭巧克力作为最终手段,终于得到结束。虽然不能称之为解决,但是总算,结束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以会长为首的众人会接受佐佐原那么乱来的提议。不,就是因为不受欢迎的我是如此的不受欢迎,所以才有说服力。唉,被别人不受欢迎不受欢迎的说了个遍也还不了口的不受欢迎的我,不受欢迎的度数说不定已经达到了物理法则的级别。不过。



将密室中出现巧克力一事含混过去的——这个、这样,本来是很不对的——一定是因为在会议室里谈话期间,会长等人心中有了什么计较吧。



这样做没有问题。让她们如此判断的什么想法。



这个想法足以让今天聚集在会议室里的女孩子们对不受欢迎的我有信心做出如此判断。



因为她们和不受欢迎的我做朋友,是群温柔的人。



我思考这些事,正走在通往楼门口的走廊里。



二月的教学楼因为无情的冷气而静寂着。这种不禁让人联想到肉干的空间,又因为窗户被夕阳照耀灼热,一点点地渗透着热度。



那之后——也就是不受欢迎的我在大家面前吃掉特异点巧克力之后——羔羊会的额外会议就此宣布结束,变为饮茶与畅谈的宴会。也就是所谓的女子会。当然,那是与不受欢迎的我无缘的地方。



不受欢迎的我垂头丧气地退场了。垂头丧气,能将语言的精妙之处如此强烈地表现出来实在是空前绝后,我有这个自信。



女生只有枫打算回家,但是也不能把春日同学留在豺狼虎豹之中。于是枫她也留在屋子里瞪着佐佐原,牵制会长。顺便,她还对不受欢迎的我留下一句“节食的事情给我闭嘴”。



当然的,我也没有到处说的念头,答应了她。对她说“其实稍微胖点儿像人妻一样更受好评哦”之后,小腿肚挨了一脚剃刀式抽射。



“新娘子阿枫也很棒呢。”



虽然春日同学想象着枫的新娘模样,但怎么想更像“新娘子”的都是春日同学。



我离开房间的时候,和桃子学姐对上了眼。



“那个……巧克力棒,挺好吃的。”



我道谢之后,桃子学姐一脸吃惊的表情,接着嗤嗤笑着把脸埋在运动衫的领子里。她还小声说了什么,但我没能听见。



因为我随即就被佐藤拉出去了,没能问她。她不要紧吧,脸色看起来好像要感冒。



她因为低头而露出来的、意外纤细的后脖颈,在冬天的夕阳照射下红彤彤地发抖。



“收着……芳花给你的。”



佐藤递给我一个小小的纸袋。寄纮芳花小姐是一位中学生大小姐,是佐藤的朋友,与会长等人以及不受欢迎的我有过来往。待人处事给人感觉及优雅又梦幻,十分成熟,也就是说与佐藤正相反。



难道……我心念一动打开袋子,里面真的有很像样的包裹。



不愧是芳花小姐!和这边的小鬼们不一样,温柔体贴懂礼貌!——不受欢迎的我不由得雀跃起来,但是。



“这是试卖品。少得意了。”



佐藤冰冷的声音泼了我一盆冷水。



再一看,袋子里还有书信,上面写着“这是新产品巧克力。望请品尝之后,填写调查回函。以您为镜的芳花敬上”。



而纸袋上有“寄纮制糖”的文字……啊,对了。寄纮家也生产糖果。就是说这连义理巧克力都不算,只是市场调查而已。我想也是呀,因为我不受欢迎。



“真是的,居然连芳花都要给这种不受欢迎的猪猡前辈喂食。”



佐藤嘴里吐出这些恶言恶语,坐在会长的旁边。



然后她又再次观望其他女孩,很少见地有些胆怯,吐了口气。你现在才感觉怕生吗。



……哎?刚才这丫头,叫我前辈?



说起来,刚才她也说了春天开始如何如何,这可以理解为她考上了我们高中吗。如果是这样还真想祝贺她几句——看今天她的坏心情,怕是会吃瘪,还是算了吧。



说不在意是骗人的,唔,过后问问会长吧。



此刻的会长正被佐藤缠着,从她那里得到的巧克力,我收进书包里。即便是将男人尊严彻底粉碎的送出方式,这也依旧是不受欢迎的我收到的珍贵巧克力。



那种待遇每年都有我已经习惯了……不,今年有点不一样。巧克力的保质期延长了一天。还有,每年送巧克力都是在家附近进行的,今年却是公开处刑。



仔细想想,岬姐在别人面前给我巧克力这还是第一次。不,公开表明她送不受欢迎的我巧克力好像也是第一次。



给不受欢迎的我这种傻蛋送巧克力这件事也好,送出的方式极度残暴这件事也好,在各个方面都影响不太好。对只有外表光鲜亮丽的随性学生会长来说,算是个小小的秘密。



因为今天的在场人员从广义上讲都不是外人,所以不必有所顾虑吗。看到好几个人大惊失色,她可能也很开心。



说起收到的巧克力,我真是对不起佐佐原。



难得不受欢迎的我收到——虽说是义理——巧克力,可是我竟然用那种方式还回去了。一不小心,就鬼迷心窍喂她吃了。



虽然并不是高中男女学生做了什么行为不端之事,但作为情人节活动,也肯定是做了些没有道理的事情。



……



如果非要……找借口的话。



她送出巧克力时的为难表情。



白皙的肌肤与脸上的桃红的反差。



嘴里含着巧克力仰视我的样子……这个,应该说夺走了我脑子里自重的功能还是什么的……



从中途开始,我的心里就如火中烧,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唯一记得的,就是巧克力碰到嘴唇时感觉到的,佐佐原嘴唇吹弹可破的触觉。



那种应该被形容为魔性吧。不……只是不受欢迎的我的坏毛病而已。



明明她是我想珍惜对待的人。明明她是个我一想到她会受伤心里就炸开了锅坐立难安的人。但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却会像那样,想要做些胡来的事情。



我希望能帮助她向前迈进——我自以为是这样的。



不过也许,我只是想把她拉到自己身边而已。



如果是这样那就已经不是伪善的程度了。佐佐原送我巧克力或许是她感觉到了这份朋友情谊,但是发生这种事,她转眼就会大失所望的。事实上,刚才审问时她的态度也非常严苛,伤口撒盐一般反复强调,要我记住不受欢迎的我是不受欢迎的。



可不要因为她那种老实谨慎的性格就轻视她,看来我必须要重新小心对待了……嗯。



这种时候真想听听仙波的刻薄话语,但我离开会议室的时候,她已经不在资料室里了。



觉得遗憾,不过也放心了。今天关于巧克力的杂事太多,看到仙波那张冷脸时真不知道该想什么好。而且,看佐佐原的样子,应该去询问过密室巧克力的问题。



……这是跟仙波完全无关的事情。虽说如此,但不受欢迎的我,还是多多少少,感觉向仙波询问这种收没收到巧克力如何如何的问题有些尴尬。



所以,有点想见她,又有点不想见,我就这么晃晃悠悠地在走廊里行走。



然后当我来到楼门口时,见到了那个心中飘忽头发乱糟糟的人。



仙波明希。



小巧玲珑,身体的每一处都好像可以一手盈握,眼镜下的眼睛总是昏昏欲睡的她。



仙波适合冬天。因为夏天过强的光照太过耀眼,她就像稀薄的海市蜃楼一样,仿佛随时会消失。而现在,她被冬季干燥的空气缩紧,纯白鲜活的生命仿佛要铭刻在世界中。



她看着手中的什么东西,站在自动贩卖机前面。



不想见她的消极想法还在心里摇晃,但我毫不顾忌。



“嗨,仙波。”



不受欢迎的我,向仙波打招呼。对。不受欢迎的成田真一郎的犹豫,不值几两钱。



仙波没有什么反应。不用在意。和平常一样的。就这样靠近她,跟随她的视线。



仙波的手中,有一样不可能的东西。



“哎?你为什么……”



仙波拿着罐装咖啡。因为是超市特卖的低卡路里产品,虽然长罐但只要一百元,所以爱喝它的学生很多。



在自动贩卖机前面拿着这个或许没什么好奇怪的,可仙波是坚决不喝咖啡或茶类饮品的。据说是对眼睛不好。



“我摁错了。”



可能是对我的偷窥感到厌烦,仙波终于回话了。说出理由后,烦恼地抬起头。



今天,我们第一次对上视线。她的眼睛依旧昏沉欲睡、无精打采,好像隐秘的泉水一般。



只是看到这个我就可以露出笑容但还是忍住——即使是我自己也觉得多少有些恶心——保持认真表情,问她。



“这个,你打算怎么办?”



也不可能退货吧。要违背平日的习惯喝掉吗。



多管闲事的蠢货怎么不去死呢——我准备迎接她这样的回答,但仙波的回答在各种意义上却不同于我的预测。



她把罐子推向我这边。



“三百元卖给你。”



……



卖给不受欢迎的我这种想法真是意外,而且价格也多少有些违法。



“为什么价格翻了三倍……?”



“供给需求。”



我跟着仙波躲闪的视线,看见贩卖机上咖啡的下面亮起“售空”的灯。原来如此,如果立刻想喝的话只好花上三百元了。不过,很遗憾不受欢迎的我。



“不,现在我不口渴。”



这样就不存在价格翻三倍的供求关系了吧。



我正这么想。



“哼。”



仙波不管不顾地,把温暖的咖啡罐塞到了不受欢迎的我的胸前。



从未有过如此强硬的仙波,像平常一样用刻薄的声音说:



“你不是喜欢吗?”



这句话。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这句话。



我不会忘记。初夏的某一天,教室。时间是比现在再早一些的时候。



当我有些失落消沉的时候,仙波对我说话了。那时她给我带来的,就是罐装咖啡。



也是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我送给仙波,又被她扔回来的罐装咖啡。



所以,仙波觉得我喜欢咖啡。所以当时仙波也问我“你不是喜欢吗?”问我是不是喜欢,这个罐装咖啡。



那个时候突然问我这个,我误解了问题的意思,慌慌张张地回答了些不像样的回答。



但是,到底是第二次了,那之后也经历了很多事。



于是我深呼吸之后,从钱包里拿出三百元,手指碰到了仙波送出的罐装咖啡。很热。



我紧紧地握住它,回答。



“嗯。我喜欢。”



当然了。



仙波没有什么反应。不受欢迎的我是否喜欢罐装咖啡她毫无兴趣。顶多只是,微微低头的程度。



反倒是不受欢迎的我,说出这句话之后感觉有些满足。这次我没有忍住笑容,将罐子拉向自己。仙波握力的抵抗只有一瞬间,咖啡到了我的手里。



作为交换给出的三百元落入仙波手中。仙波握住钱的手掌真的很娇小,我一不留神,眼睛就随着那只手,看着它收回口袋里。



“……”



接着仙波什么也没说,快速地背对我走向鞋柜。



不受欢迎的我目送着她,打开罐子送到嘴边。牛奶味浓厚的咖啡很有平民风味,让我感到舒心。



换好鞋的仙波,只有一瞬间,看了看这边。感觉视线好像对上了,但她也只是表情厌恶地离去了。和平常一样的反应,果然让我放心了。



不受欢迎的我扔掉了喝完的咖啡罐,自己也走向鞋柜。



不用着急。



运动不足步幅很小的仙波,绝对走不快。



所以。



就以欢欣雀跃的脚步,赶快追上去吧。



不迷途的羔羊 番外篇



《VS毒舌巧克力事件》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