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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S毒舌巧克力事件(1 / 2)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211004



序章.佐佐原三月



房门渐渐闭合。



拉下帘子的第三会议室,陷入一片毫无生气的寂静当中。



天花板上,老化的荧光灯勉力支撑着照明,还算澄亮的白光让在座的各位女性看起来就像是冰雕一般。



向另一方向的窗户望去,似火的残阳透过帘子,成了黑中带红的野火。



——沾染不祥红莲的,极寒的房间。



这个房间,平时是学生会在烦恼商谈室举办的“不迷途羔羊会”使用。平常总是一团和气尽情畅谈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严肃的审问法庭。



包括我,佐佐原三月在内的六名女孩成“凹”字形围坐在长桌旁,被我们包围的是今天的被告人——一名男生被拘禁在羔羊会来客席位的古董椅子上。



那张熟悉的娃娃脸露出呆滞的表情,他凝视着自己脚下。



在他正对面,向来坐在首席的是,



“那么——”



会长的双手在脸前交叉,开口说道。



“现在,开始进行密室情人节事件的甘甜审讯(inquest)。”



从几天前开始完美放晴的天空中,燃烧的夕阳正从鲜红变为暗红。



二月十四日。



这是春天将至,但依旧是冬季格外寒冷的一天,发生的事情。



《不迷途的羔羊》番外篇 VS 毒舌巧克力事件



Part-A:佐佐原三月



“那个……我为什么要被抓起来呢?”



被绳子绑在来访者使用的洋椅上的被告人——成田真一郎,发出了困惑的不解声音。



会长用微微开启的单目瞥了成田一眼——干脆地无视他,开始发言。



“事件于今日、二月十四日午间被发现。准确时间为十二时四十二分。事件现场是本楼一层学生会室。”



接着,她面向坐在旁边的学生会会计宫野学姐。



“呈上证据物件洞两壹四号。”



“请合意裁量。”



宫野学姐严肃地站起来,在成田眼前出示了问题物件。



——大小约两手掌,用白底红色的塑料包装纸包装的,心形平面的某样东西。



翻过来看,上面贴着卡片,用漂亮的字体印着“送给成田”。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写。因为没有剥开包装纸,所以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但是。



今天是二月十四日,这东西是心形。



其真身可以说昭然若揭。



“这件证物,被放置在学生会室的桌子上,由宫野学姐发现。”



会长说话期间,得到这件东西的“成田”,果然还是一脸不解地看着这东西。



“被告人。”



会长微微打开的嘴唇,向成田发出了犹如坚冰一般的声音。



“这是,什么东西?”



“哎?被告人——”



正要反问的成田后脑勺被敲了一下,发出“磅”的一声响。



“除了你还有谁,你这猪猡!”



像狱警一样站在成田身旁,毫不犹豫挥下警棍——不,是卷成一卷的笔记本,是身穿我校制服,但实际上是中学生的女孩子。



不知从哪里调度来的皱巴巴的制服,特别是胸口处穿起来十分不合适。前襟有一颗纽扣飞掉了。



在可爱的外表下,用愤恨恼怒的表情审视着成田。即使成田哀怨地望着她,她也只是鼻子一哼气,转过身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成田发现抱怨无效,便重新提问。对于他的提问:



“怎么回事?这都是因为田真你收到的可疑物品,这点儿认识你总该有吧?”



一点。



一点,一点。



会长用言语编制的蛛网正在缠上他。



“呃、这个……那个……”



成田尴尬地游离着视线——和我对上眼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胆怯地肩膀一抖——为什么呢,难道想说我的表情有这么可怕吗——接着,他战战兢兢地回答。



“情、情人节巧克力……可能是吧。可能。”



“对的。这个,是情人节巧克力。不过呀,我一时忘记了。这东西,究竟是表达什么意思的礼物来着。”



成田斟酌着语句。这份沉默仿佛带有震动,体现“目光游曳”这个用词的同时,也印证了他的生命正危机四伏。



“……一般来说,女性对男性……呃……表达爱意的礼物,吧?”



“喔。”



“……”



“有人对你表达爱意呀。”



“这个……可能……”



“高兴?”



“这个……嗯,也不是不高兴,就、是了……”



“噢。”



“……”



成田的表情好像有把刀子抵在他的脸上。不过,这个房间里包围他的七对眼睛,可没有那样仁慈。



会长露出了和往常一样的表情。“并没有在笑的笑容”这种不符合语法的表情,确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这种“类推的笑容”,正要咬碎陷入蛛网的猎物。



“红色的缎带和心形——这怎么看都是本命巧克力呀。”



成田的脸气血上涌,感觉变红了一些——唔。



“是、是这样……吗?”



“我说啊。”



“嗯?”



“区区一个田真,你以为自己有资格得到本命巧克力吗?”



“这说的太过了吧!?”



哎?成田发出了抗议的声音,可是刚才会长的发言哪里有不合情理的地方?真奇怪。



“凭啥我收到一个可能是本命的巧克力就要被当成被告人!?”



“咦?你不懂法律吗?”



“我当然懂法,我又没犯法!”



“你说的真的是和我们所说的相同的法律吗?用英语来说就是Law哦?”



“连佐佐原都这样!?”



“啊——真是的!”被绑在椅子上的成田“咚咚”地踩着地面。真是不知悔改。



就这样观赏成田的紧缚踢踏舞直到他累了为止,会长态度一变,声音轻快地说:



“嗯,不过这也没什么所谓就是了。”



“无所谓的事情还说的这么狠……?”



这不是当然的么?



“问题是,发现巧克力时的情况。如刚才我所说的,是密室。”



尽管成田依旧喋喋不休地继续抗议,但听到会长所说的内容,也立刻闭上了嘴巴。



密室。只这两个字就包含了无限的浪漫在内,侦探推理之王。



“学生会室只有在我们学生会成员使用时才会开放,除此以外的时间都上锁。”



对于身为学生会成员的会长、宫野学姐、成田还有我自己佐佐原来说,这当然是早已知晓的事情。不过,这间房间里还有半数人不知道这件事。会长为了她们进行了说明。



“昨天放学后,自下午四时许至五时我们都一直使用这个房间,之后锁好门回家。而且,在那之后钥匙在职员室的钥匙盒里保管,只有当天值班的老师能打开钥匙盒。”



接下去的事情,由回到原本座位的宫野学姐继续说。



“承上,今天第一次进入学生会室是午休时间,因为要把文化祭时借来的服装还给手工部。老师把钥匙交给我,由我来开门。当时我查看了钥匙的借出记录,在那之前没有人借过学生会室的钥匙。之后前往学生会室,发现了这个巧克力。”



我每天回家的时候,在离开会室之前都会巡视一遍看有没有忘记的东西,当时并没有如此引人注目的巧克力。



对——会长用力握拳,大声宣布。



“也就是说,这个巧克力是在密室之中突然出现的!故,存在非法入侵的嫌疑。所以这是事件——密室情人节事件!问罪与否暂且不谈,有必要找出犯人究竟是谁。”



“原来如此。”



成田今天第一次同意了会长的发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环视整个房间。



“所以说是密室……但是,为什么召集这些人来?”



在座诸位有过半的人,都是平常不会出入学生会室和羔羊会的人。



一个是刚才殴打成田的中学生,叫佐藤(假)。据说她的姐姐在这所学校上学,自去年初夏以来,因为种种缘分在羔羊会等场合与这个女孩相会。



这位佐藤,一边把成田的脑袋当做木鱼一样敲打一边回答。



“我原本是来送姐姐大人巧克力的。”



佐藤仰慕会长,称呼她为“姐姐大人”。



“听说玛雅文明的预言实现的稍微晚了点儿,我来看看情况。”



“我收到巧克力,人类就要灭亡吗……”



“人类不可能灭亡,但变态也不可能收到巧克力。一样的道理。既然如此,变态收到巧克力这样的超展开变为现实的那一刻,人类灭亡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原来如此真是滴水不漏的完美理论。我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成田被辩驳的“哑口无言”,只好叹着气转移话题。



“话说,那件制服明显不是你的东西吧。你从哪里顺手牵羊弄来的?”



“没礼貌!这件衣服是我姐姐的备用品,是我借来的!”



顺带一提没经过她同意,佐藤这么说着,挺起自己那活力太过充分的胸脯。从衬衫眼看就要破裂的惨状来看,佐藤的姐姐想必是相当娇小、纤细的人物。



我心想,这么一来衣服恐怕要撑的松松垮垮了,她的姐姐不会生气吗。



就在我这样操心的同时,会长继续她的说明。



“其他三人,是除了学生会成员之外昨天到今天出入过学生会室的人。因此,除去感冒休假的副会长,学生会成员四人,以及这三个人就是本次密室情人节事件的嫌疑人。”



不知该说是偶然还是必然,除了成田之外的六名嫌疑人都是女生。



会长从容地站起来,重新看是介绍房间里的“嫌疑人”。首先她把手搭在自己丰盈的胸部上,像唱歌一般。



“第一位嫌疑人!田真美丽的青梅竹马、邻居家温柔的大姐姐还是值得全心全意去尊敬的学生会长,竹田岬——也就是我了啦!”



不知道为什么情绪高涨,而且有点卷舌。



“且不说为什么被告人和嫌疑人不一样,我感觉我对‘厚颜无耻’这个四字成语有了切实的体会。”



多余插话的成田,被会长随手扔出去的笔击中额头,闭上了嘴。



完美无视了那发不出声音的呻吟,会长柔软的手指向旁边的宫野学姐。



“第二位嫌疑人!学生会的铁血会计,巧克力的发现者。在某种特别意义上对男性兴致勃勃!反常乘法的传道者,宫野一惠!”



“咳——说实话,我其实没什么兴趣就是了——”



宫野学姐扶着脸颊,无聊地瞧着问题巧克力。



整齐短发的间隙中看得到漂亮的额头,开朗率直,是一位有着不同于会长的魅力的前辈。



她说没有兴趣,我想应该是真心话。我与宫野学姐相识很快就要整一年了,我认为她基本上只是把成田看做后辈男生,并没有更多的想法。



“真是……要是嫌疑人里有男生的话我倒还能有些干劲呢——”



……虽然说和宫野学姐交往了整一年,偶尔见到她的兴趣,我完全不能理解。这个先不提。



接下来会长的手指向的——是我。



“第三位嫌疑人!学生会的书记,说起和被告人的共同行动未免太多了可谓独一无二的同伴。明镜止水的书法与飘忽不定的神经,安静的佐佐原三月!”



……



是,同伴吗?独一无二吗?



我一下子感觉血气涌上脸庞,可一看成田他,被告人还没有从投掷钢笔的伤害中清醒过来,没有听到这番介绍……唔。



仿佛是替我表达心情一样,在我对面——以成田为中心的反方向——的位置上传来了不客气的咂舌声。



会长接下来介绍的不是那个邪恶咂舌声的主人,而是坐在我旁边的上级生。



“第四位嫌疑人!羔羊群中迷路的快脚三色猫!欺负起来很有乐趣的田径部二年级,鹿野桃子!”



“这算什么介绍啊!?”



发出抗议声音的,是穿着运动衫的鹿野桃子前辈。她既不是学生会成员也不是各种委员会的管事,因为有些机缘巧合,参加了各种羔羊会的活动。



制服的衬衫外面穿着运动衫是她标志性的衣着,不过因为此刻本应该是参加社团活动的时间,运动衫下面穿的是运动衣裤。紧身裤下修长的双腿,看起来正因为冬天的寒冷而一点点地缩紧。昨天,因为社团活动休息而来访学生会室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



“就是说啊会长。”



总算重新振作的成田,也给鹿野前辈的不满火上浇油。



“与其说有趣,应该说是‘好吃’的感觉。”



“喂……这,什么意思啊你!””简直是究极的佳肴。“”所以说什么意思啊!“



可能正是因为这样对任何事情都反应强烈,戏弄起来才有意思吧。面对鹿野前辈时,成田简直比逗猫棒还厉害。



确实,抖动着男孩子气的短发,对成田和会长发出”嘶嘶“的声音来威吓他们,鹿野前辈这副样子让人想起不合群的野猫。



虽然鹿野前辈遭到这番调戏,但应该说她反而对成田抱有好感。去年春天,因为某个事件她来到刚开展不久的羔羊会接受告助,于是鹿野前辈和成田发生了什么……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可以以心交心的事情。



从那之后,原本就不问男女善于社交与人亲密的鹿野前辈,毫不顾忌年级的差别和成田愈发亲密了。好像还会若无其事地贴在一起。成田也是一样,好像很喜欢戏弄亲近自己的鹿野前辈。



真可说是意想不到的黑马。



“第五位嫌疑人!纯白的微笑和漆黑的五脏六腑,被告人的儿时玩伴。童心的外表和黑色钢铁的面皮,战斗的蛇蝎美人松宫枫!”



接下来会长喊出的,是刚才咂舌声的主人——坐在我对面席上,拥有梦幻美貌的女性。



但是不能被她欺骗了。如会长所说,松宫同学对自己那种惹人怜惜的娇弱容姿心知肚明,她会人面兽心地煽动、利用周围人的同情心,是一只倾城倾国的怪物。



或许是因为冬天、或许是因为受男生欢迎——很高几率是后者——黑发比夏天的时候更长了,松宫同学刻意“刷拉拉”地甩动头发,对会长投去尖锐的目光。



“总是一副笑面虎模样的铁面会长居然能夸奖我,荣幸之至。”



“哎呀?我觉得我的脸皮还算柔和呀?”



故意揉捏自己脸颊的会长,眼中藏刀的松宫同学。虽然乍一看会长满脸笑容,松宫同学也心平气和,但其中漂浮的紧张感和双方的意志,仿佛带有扭曲空间的电流。



我听说,会长和松宫同学以及成田三个人,小学时代曾共同度过一段时间。虽然因为松宫同学不幸的转校而突然结束,时间并不是很长。但也正因为如此,留下了格外鲜明的记忆。



她与会长从那时起就关系不睦,而其中的原因之一恐怕是。



“枫,你的脸色有点不太好啊,是不是节食过度了。”



我认为,成田的发言明显过于唐突而且不会看氛围。



松宫同学用一种在厨房角落发现霉污的眼神瞪着成田。”……你说什么呢?“”妈妈告诉我,你向她询问低卡路里的菜谱。难不成,你觉得自己变胖的话柔弱的印象就会消失,所以勉强自己吗?“”……“



松宫同学无言地愣在那里,看来是说中了。她还是如此惯用卑劣伎俩的女人。



松宫同学搬家之前每天都会到成田家去玩,据我听说,现在松宫同学和成田的母亲也会每天互发邮件。(用IT用语来说就是邮件友。知道吗?)



另一方面,虽然松宫同学刻意地和成田保持一定距离,但成田总是会不经意地接近她。可以认为此刻也是这种情况的继续吧。



这可以看做是两个人关系龃龉,也可以看做是彼此互补取得平衡,看得出两个人的关旭发生了巨大变化。



像我就总是看着他和她这种似乎很恶劣、但又似乎很狡猾的距离感,比方说——”呜呼呼。成田想说的是,就算阿枫丰满一点儿也很漂亮啦。“



就像坐在松宫同学旁边的她一样,也有产生了种种误会的人。而这位她,正是最后一个嫌疑人。



“然后是第六位嫌疑人!松宫同学的挚友兼手工部新部长,本学园的‘THE·良心’!还有、呃……感觉发带太大啦!春日友佳!”



“咦?哎?有、有那么大吗!”



被会长嘲笑,这个老实的女孩有些狼狈地用双手捂住扎在自己脑后的发带,她是一年D班的春日同学。与小巧的体型相反有着丰富的表情和夸张的动作,是个让人联想到褐色小动物的人。



她和某松宫不一样,是个内在与外表一样可爱的人。我对她也十分有好感,不过。



“这么可爱有什么不好的!当心我宰了你哦眯眯眼女妖怪!”



松宫同学刚才心气平和的态度突然豹变,“咚”的一声,以极其猛烈的劲头站起来,狠狠地盯着会长。她对春日同学的执着,恐怕是我不能比拟的。



用一层层的演技作为自己的铠甲——不这样做就活不下去——对于松宫同学来说,坦言说无论她有怎样的真面目都有决心和她一直做朋友的春日同学,或许会是哪怕把全人类都放到天平的另一方也比之不及的重要人物。



“谢、谢谢你阿枫。不过你冷静一点……”



这份至宝·春日同学,红着脸惴惴不安地拉扯着自己极具攻击性的好友的袖子。松宫同学清醒过来,轻咳一声。会长对松宫同学含糊地辩解了一下。



“哎哟,我只是想夸一下这个发带很配她而已。田真你也这么想对吧。”



“哎?啊、嗯……”



突然被人提起的成田有些迷惑,和眼泪汪汪的春日同学对上视线,就更加慌张了。



“这……这不是很好嘛。无论在哪里都容易发现。前几天,课间休息往外看的时候也是,看到有个在饮水处把水龙头拧太过弄了一身湿的人,当时我立刻就认出来‘哦是春日啊’,就是因为发带。”



“不、不会吧!你看见了!?”



真羞人……春日同学的眼角积了更多眼泪,低下头去。



“你这变态不想活了!”



自然地,松宫同学比刚才还要强烈的怒火烧向了成田,扔出了带着奔腾杀气的折叠梳子,痛打了成田的头部侧面,发出让人听起来感觉很不错的一声响。



今天的成田因为被绑在椅子上,既不能防御也不能躲避,照比平常更遭痛打。不过,现在我们正在处理区区成田也受人赠与本命巧克力这种反了天的破天荒之事,绝不能同情他。



现在,需要下狠手。



……



更正一下,需要下狠心。(注:原文第一句是“心が鬼になる”,第二句是“心を鬼にする”。第二句是日本俗语,意思是基于某种需要下狠心、铁石心肠。而第一句字面意思则是“心变成鬼”,这里可能是在暗指日本民间传说“嫉妒的女人会变成鬼”。)



“不、不能这样呀阿枫!有情人要好好相处呀。”



和铁石心肠的我相反,春日同学依旧善良而坦诚。这次轮到松宫同学抱住春日同学的头了。



“……春日,你可能有什么误会,我和那边的成田死狗郎之间,并不存在任何特殊的关系。”



她的语气是咬牙切齿,但春日同学却宛然一笑。百分之一百,没有任何其他用意,充满笑意的微笑——就是这样的笑容。



“又来啦,说这种话。不需要害羞哦?”



“不是,我害哪门子羞。”



春日同学轻轻一歪头。



“因为,你们是童年玩伴吧。”



“……嗯。”



“因为转校分别了。”



“嗯。”



“因为事件又重逢了。”



“是。”



春日同学,露出了彷如救命灵药一般的笑容。



“然后就相恋了对吧——”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经受这番充满自信的话语和纯真无邪视线,松宫同学疲倦地坐下了。这可要怎么说才好……她如此嘀咕着。



看来,由于春日同学和漫画研究会的中濑同学(极度爱做梦的女孩)是朋友,所以有着像甜蜜少女漫画一样的思考方式。“经过戏剧性重逢的异性童年玩伴会相爱”这样的桥段,对于春日同学来说既是常识,也是理想吧。于是,松宫同学就是春日同学最理想的女主角。



虽然春日同学自己看起来对成田并不抱有对异性的好意,但她会努力地撮合松宫同学和成田。所以,并非不存在她挑唆松宫同学,或者是假替松宫同学送出巧克力的可能性。



虽然她无比的善良,但也不能排除在嫌疑人之外。



顺便。



“谁是死狗郎啊……”



成田抗议的呻吟声,在场的每个人都无视掉了。



好了。



关于嫌疑人的了解就到此为止了。



“那么,我们开始调查事件吧。”



会长用眼神催促着,我在白板上贴上了学生会室的平面图。(下图)



接着列出了从昨天放学后开始,学生会发生的事情。



日期 时间 事项



昨天 16:00 学生会成员(会长、宫野学姐、成田同学、佐佐原)忙于事务。



16:30 成田同学和佐佐原有事到职员室去。宫野学姐去卫生间。



16:40 宫野学姐返回学生会室。



17:00 成田同学和佐佐原返回学生会室。



17:05 田径部正在休息中,鹿野桃子前辈从窗户A向我们搭话,进来喝红茶。



17:10 鹿野桃子前辈返回田径部活动。



17:20 成田同学最后一个离开学生会室,会长锁门。



这个时候查看了整个房间,但谁都没有发现巧克力。



今天 12:40 和春日同学、松宫同学一起进入学生会室的宫野学姐发现巧克力



事件发生。



——大致就是这样。



可以看出从昨天到今天,出入学生会室的就只有聚集在这里的七个人。



“哎呀……说是密室,窗户B不是开着嘛。”



唯一一个不属于嫌疑人的无关人士佐藤,提出了非常正确的意见。宫野学姐回答她。



“但是,铁柜B——其实就是书架——从内侧不是把它堵上了吗?而且还是带有后挡板的类型,想钻进来是不可能的。大概只有两、三厘米左右的空当吧。只能用来通风……正因为这样,才总是容易忘记锁窗户。昨天就忘记了。”



“唔……虽然勉强可以把巧克力塞进来,但是没法放到桌子上啊。”



“就是如此。顺便,桌子上还放着电水壶和茶杯这些休闲用具,本身是张很普通的木桌。



消除了最显眼的疑点,会长突然竖起一根手指集中视线。



“那么,我们就以这些资料为基础调查密室之谜吧。”



好像不知何时气氛变得认真了。我有些紧张。就在这时。



“那、那个!”



没想到鹿野前辈提高了声音,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她那里去。鹿野前辈因为被人注目有些胆怯,但还是鼓起勇气继续说。



“我、我,有了一个想法。”



虽然鹿野前辈平时性格活泼天不怕地不怕,但还是碍于气氛声音有些尖细。但是会长却举起手,阻止了积极的鹿野前辈。



“鹿野同学请稍等一下,等一下会给大家发表意见的时间。现在我希望按照顺序,进行不留破绽的推理。”



“难得有个密室嘛。”——明显是在从中取乐。这位取乐的会长:



“这里有本江户川乱步先生的作品。”



她拿出了江户川乱步全集中的一本。像是仙波会喜欢的书。



“根据这本书上记载的《诡计分类集合》,密室诡计大致可分为三类。也就是——



(1)犯案时,犯人不在室内完成的诡计。



(2)犯案时,犯人留在室内完成的诡计。



(3)犯案时,被害人不在室内完成的诡计。”



“在本案中,所谓‘犯案’是指把巧克力放在学生会室桌子上这件事。”



针对成田的确认,会长深深地点了点头。



“对。这是比起秘密杀人也不逊色的,骇人听闻的事件。”



“这么夸张……?”



“我们终生都不会忘记这一天发生的悲剧吧。真可谓是日本版的血之情人节。”



“佐佐原你从刚才开始就不对劲啊佐佐原。”



囚犯的妄言不去管它。



“哎?(3)这个‘被害人不在室内完成的诡计’是怎么回事?说是案件却没有被害人吗?”



认真听讲记笔记的春日同学不解地歪着脑袋。仔细一看确实是很大的发带,“哗啦”一晃真是可爱。看到这幅可爱样子就变了一张脸的松宫同学真是让人恶心到反胃。



会长十分自信地——她对自己整个下午没有听讲研究密室诡计的事情有了成果很开心吗——回答了春日同学的疑问。



“这个呢,比方说,被害人被凶手刺伤后逃进房间,为了避免犯人的追击所以自己锁上了门——这种情形。如果被害人就这样死在房间里,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看起来就像密室杀人一样。”



“喔,原来如此。但是……”



“是啊。这次的事件,巧克力不会自己走路,所以(3)首先可以被排除了。”



如果是杀人的话,或许可能存在基于某种理由、方法,将被害人的尸体移动到密室内的情形。不过这次的客体是巧克力。即使从唯一的出入口B窗把巧克力送进来,也不可能顺利地放到位于死角的桌子上,或者要这样做需要复杂的机关和道具。可以说完全是不可行了。



确认大家都没有异议,会长重新回到话题中。



“那么,就按顺序来,开始讨论‘(1)犯案时,犯人不在室内完成的诡计’。”



“请等一下。”



这次插话的是松宫同学。



“即便我们假设真的存在给死狗郎送巧克力的疯子,不进入房间,要怎么才能把巧克力放下?”



话语理性但声音却很刺耳。松宫同学与其说讨厌会长,更像是有一种对抗意识。



“如果是杀人行为,从活到死的情状是逐渐变化的,有可能使用什么有毒的飞行道具来促成死亡。但是,这次却是‘从无到有’……这已经是奇迹了。”



真没想到高中的情人节礼物居然踏入了奇迹的领域。不过说的也对,无中生有是神明的特权。



“这一项也可以不管它了吧?”



“我、我也这么认为!”



鹿野前辈也以奇怪的积极态度赞成松宫同学的提案,但是会长“你们冷静一下”,然后看着书本。



“当然,书上的诡计多是无法通用的。在这一项下列举了共六小项,但是【3】【4】【5】是关于非自杀的自灭……也就是,以被害对象本身存有自我意志为前提的诡计,所以也要除外。【6】设想的是有关于动物的生化事故,所以这个也除外。



剩下的就是【1】和【2】两种。【1】是利用电流或者发射装置这类器械的杀人方法,【2】则是从房间外使用飞行道具的杀人方法。”



“我们进屋的时候没有发现那种装置,从桌子的位置上看要扔进来也是不可能的吧。”



面对松宫同学的看法,会长摇动着食指,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扔进来的确是不可能的,但只要一些简单的把戏,就可以让巧克力落在桌子上。”



“……怎么做?”



以松宫同学挑衅的视线为首,会议室里的眼睛都集中到会长身上。会长站起身,指向刚才贴到白板上的平面图上方。



手指的位置,是邻近桌子的铁柜A。



“这个铁柜A,与天花板之间大概有四厘米的空隙。首先,在其上方,靠近桌子一侧的边缘放好巧克力。让巧克力小心取得平衡勉强不会掉下去。”



原来如此……我大概明白会长的思路了。



“之后离开房间锁上门。这个时候是半密室了。接着,这次从外面绕道窗户B,摇晃铁柜B。因为铁柜B和铁柜A紧挨着,振动的传递会让巧克力失去平衡落在桌子上——怎么样?如此一来,只要有窗户B的缝隙就能成功。”



真可谓是开了一扇名副其实的犹大之窗呀,会长如此说完——场面暂时陷入沉默。此刻大家都在斟酌这个推理有几分可信吧。(注:《犹大之窗》,著名推理作品。)



“不愧是姐姐大人……漂亮的推理!已经没用啦,头脑顽固阴险狡诈的小不点亲姐已经没用啦!”



哎呀,只有佐藤一脸仰望金太阳的模样给会长鼓掌喝彩。这个暂且不提了,暂且。



为了防备地震,柜子应该都有固定。但是并不那么高级的铁皮板柜很薄,用力敲打的话震动会在表面传播,让柜顶的物件掉下去恐怕是可行的。



所以,这不是可以随意否定的假设,虽然不可以。



“唔……但是,会这样顺利吗?会不会掉到桌子上并不确定。就算顺利掉下去了,巧克力可是会碎的呀?”



宫野学姐冷静的分析很有道理。顺便,实际上这块巧克力,从外部触摸的情况来看并没有任何破损的样子。



“这个嘛,只要反复演习就能准确地掌握掉在桌子上的方式。而且,因为桌子容易弄脏,不是用了毛巾代替桌罩盖在上面吗,多少能起到一些缓冲的。”



会长好像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是,这样就又有了新的问题。



很大的问题。



我下意识地开口了。



“如果能够反复演习,就说明犯人是平日里可以出入学生会室的学生会成员。”



“是啊。”



“还有,使用这个方法的话,因为什么震动掉下来的可能性很高,从好几天前开始布置的话就太危险了。”



实际上,宫野学姐发现巧克力的时候,包装上面没有任何污渍。如果放了好几天的话会积灰的。



“这样一来,昨天傍晚动手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对。”



我的声音,本不需要这么公事公办的。



“昨天傍晚,有时间一个人呆在学生会室的只有会长一个人。”



这一次,支配会议室的不是沉默而是寂静。



过了一会儿。



“姐、姐姐大人,难不成……!”



哇哇哇……佐藤浑身发抖。



“你给这种禽兽喂食吗!?”



呀!她一声尖叫,并对囚犯使出了割裂空气的反手拳,但成田出奇地敏锐,一个后仰躲开之后还口说。



“谁是禽兽!还有,搞错了,会长不是送礼物的人。”



后半句的语气相当的肯定,以及冷静。



但是,从刚才写出的时间表来看,16时半我们有事外出,到16时40分宫野学姐从卫生间返回这十分钟——这有这段时间里,学生会室只有一个人。



而在这段时间,留在屋子里的是——



“哎呀……依照这个诡计,我就成了犯人呀。”



对。或许她自己没有意识到吧,微微颔首的学生会长就是那个犯人。



认识到这件事情,松宫同学脸上极度厌恶的表情显露无疑,让人觉得“一个人竟能够用表情表达如此强烈的感情”。



“……怎么?事情搞得这么热闹,可别是拿自白当告白的结尾啊?”



“这么说倒挺像她的风格。很快就是待考生了,在忙碌之前找个方便机会交个男朋友不是挺好吗?”



相对应的是笑眯眯的宫野学姐,不知为什么,那张笑容蕴含的视线从会长的侧脸转向了我。



会长悠然地手刀横向一挥。



“怎么会。第一,我可是每年都送田真巧克力的哦?”



“““哎?”””



好几个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当事人成田则无语地看着会长。



“说到这个,今天我也带来了。”



说完,会长从放在脚边的书包里拿出了巧克力。是那种任何便利店里都能买到的,普通的平板巧克力。



然后她将那个巧克力,扔到成田脚下。



巧克力轻巧地落在地板上,“啪”的一声……这个寂寥的声音,在冬日的空气中发出了清晰的回响。



会长的脸因为背后夕阳的逆光而染上红黑色,只有发出朗朗妙声的嘴唇,愈发鲜明和娇艳。



“来吧,捡起来。这可是田真第一次从母亲以外的人那里得到的,值得怀念的巧克力。”



……



正在室内的大家不知如何反应的时候,成田缓缓地看着周围的人。眼神像死了一样。然后,自言自语道。



“这个女人在这十年间,每到情人节,就像这样让我捡起扔在地上的巧克力来取乐。”



“嘻嘻。第一次送给你的时候——是幼稚园的时候吧——你可是像狗一样凑过去把巧克力捡起来,然后在地面上直打滚,说:‘岬姐姐谢谢你!’怎么样,看到脚下的巧克力想起来没有?第一个情人节。”



会长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微微红着脸,把手放在脸颊上。



“那个时候,我告诉你‘要得到女孩子的巧克力首先要舔地面才行’,然后你真的舔了之后大哭‘好苦哦’——对我来说,倒是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爆笑’。”



“如果我想出了密室诡计,首先就用来杀了这个人……!”



成田苦闷的声音里,的确带有杀意。这是尝过泥土味道的人的声音。



“而且,更恶劣的是居然故意去找保质期限2月14日的巧克力买来给我……”



“因为,如果你以为我的慈悲心会一直持续下去,我的好心情可就没了。你给我记住,田真充其量不过是‘情人节巧克力礼物’这一历年活动中用来取乐的零嘴。‘挡箭牌’、‘替死鬼’、‘成田真一郎’——这些都是同义词。”



我从未见过能把如此令人恐惧的恶行,带着如此爽朗的笑容侃侃而谈的人。也从未见过被人如此恶语相向,也只是疲倦地叹口气,略显憔悴的男子高中生。



“这、这哪是恶劣的级别……!”



鹿野前辈浑身发抖,做出了擦拭下巴汗水的动作,我也深有同感。



不过,再怎么说也不能让被绑在椅子上的成田像狗一样捡起巧克力,我从座位上起身替他捡起来了。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背面——因为我想知道保质期是不是真的是今天——



“……”



我意外地定住了。保质期的期限是201X.2.15。



今年没有找到保质期是今天的巧克力吗?也许是这样。这个可能性很高。但是,会长虽然性格散漫,却只有恶作剧全力以赴,这对于她来说是个纰漏。



应该把这个看作——相差了一天吗。



又或是应该看作——错开了一天吗。



我无法判断,偷看会长的表情,她也只是露出和平常一样绵里藏针的笑容,她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根本无从得知。



“……老狐狸。”



松宫同学近乎无声的低语,不知为何在我耳中有力作响。



“——那么,既然只有我有这个可能,很遗憾,这个推理不成立。”



会长若无其事地否决了自己提出的观点。虽然没有实际存在的证据证明会长不是犯人,但看了刚才她和成田的对话之后,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



于是调查进入下一阶段。



“接下来从‘(2)犯案时,犯人留在室内完成的诡计’来考虑吧。这一项分成五个小项。【4】是罪犯和发现人前后脚出入房间的方法,但这次钥匙的管理本身十分严格所以无法使用。【5】以火车为对象所以不做考虑。于是值得讨论的就是【1】【2】【3】三种方式。(注:所谓火车密室指的可能是指被害人死于火车上的时刻表诡计)



首先【1】是利用房门的机械结构的诡计,来想想这个吧。”



“房门的机械结构?”



佐藤用食指抵着自己的脸颊询问。会长微微点头。



“对。关键是门锁。如果锁住房门的装置是门闩的话,就有可能从缝隙中穿过线来拉动,从外部解锁。不过,学生会室的门锁虽然不算先进但也十分复杂,我们这些高中生想要开锁还是太难了。”



“我姑且问一句。”



“什么事?松宫同学。”



“负责保管钥匙的老师,是否存在把巧克力放进来的可能性?”



原来如此,这是个盲点。毕竟是一年到头天天想着诓骗别人的松宫同学,真是扭曲的思路转变。



不过宫野学姐对这个想法付之一笑,摇摇头。



“这不太可能吧。这周负责钥匙的是梁井老师。”



保健体育的教师梁井是众所周知的古板女老师,难以想象她代替别人送达巧克力。



虽然也有可能是先生自己送成田巧克力——



“怎么,田真。连梁井老师你都调戏了?”



“调戏老师的不是让她穿女仆装的会长吗……”



很少见的,成田成功反击了会长的揶揄。



文化祭的时候,羔羊会开设的咖啡店里梁井老师哥特女仆的模样吸引了众多目光,即使是寒假过后的这几天依旧是谈资。虽然因为从不化妆所以并不起眼,但梁井老师既年轻又漂亮,而且还是体格匀称的女性。我听说即使是平常十分叛逆的学生当中,也有许多粉丝。



“说起来的确有这么一回事。那个人啊,穿个无袖衣服就害羞的整个人缩起来了,可是哎呀,脂肪却反而集中起来了,真下流。”



只有宫野学姐连连赞同会长的感想。



“不过,这个正可口的梁井老师,却不是个思维灵活会耍把戏的人,钥匙的管理也不存在疏漏。关于门锁的诡计,暂时可以不用考虑她了吧。”



把逐渐出轨的讨论拉回正题,不愧是宫野学姐。会长答应了一句,视线重回手中的书本。



“那么,我们进行下一项【2】。这一项是‘通过伪装延后实际发生犯罪的时间’。



这是指在杀人案件中,杀死被害人之后走出房间,再没有人进入房间的情况下,伪造房间中的被害人仍然活着的诡计。通过窗户上的人影、或是房间里发出枪响。



在本案中,实行犯罪的时间被认定为是昨天17时20分之后,在这个时间点之前把巧克力放在桌子上,通过某种手段不让他人察觉……差不多是这样?”



即便是自己说出口的会长也侧首生疑。虽然副会长缺席,但在房间内仍然有四个人,真的有可行方法吗?



然而从刚才开始一直热切期望发言的鹿野前辈却急忙咬钩了。简直是饿猫扑食。



“我!我!”



她拼命地举手,用发卡别住的卷发一动一动,令我感觉有点痒痒的。她对自己的推理有如此大的自信吗。



“请讲,鹿野桃子同学!”



“我等的就是这个!这个瞬间!”



得到会长的点名,站起来的鹿野前辈“刷”地手指用力指向——



“哎?我?”



对,就是本应该作为得到巧克力之人的成田。



“没错!这次事件的犯人……就是成田后辈你!”



“你……你说什么!?”



冲击性的断言,令佐藤发出了惊愕的声音。



“这、这是怎么回事?居然自己送自己巧克力啥的,就算是愚蠢动物成田君,也不会做这种事吧?”



“哼……道理很简单,佐藤。”



鹿野前辈和佐藤,我记得应该只在垒球和游泳池的时候见过面——虽然事已至此,但羔羊会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呀——她们的关系却好得出奇。或许是性格合得来吧。



“动机就是‘找面子’!



为了掩饰自己是一只完全得不到本命巧克力的可悲动物,自己送自己巧克力。为了给自己添点儿光的自导自演!



并且,为了让大家都知道自己是得到了本命巧克力的男人,故意弄成密室事件来引起骚动。也就是社会上可怜虫的‘我很受欢迎哦’的臭显摆!”



“原来如此好有道理——呀!?”



佐藤还没有说完,腹部就遭到了成田的头槌。



“说谁是愚蠢动物。你最没有资格说我。”



可能是碰到了什么“脆弱”的部位,佐藤红着脸捂着腹部。成田挤开佐藤,“啪嗒啪嗒”的晃动椅子,面向鹿野前辈直接反驳她。



“你这是污蔑诽谤,鹿野学姐。首先,你说我要怎么处理巧克力?”



“这还不简单。因为你是昨天最后一个离开学生会室的人啊。离开之前,把藏好的巧克力迅速地放在桌子上,让其他人都出去不给他们确认的时间,犯罪就成立了。



得到巧克力的人不可能是犯人,不可能有人会在情人节进行这种傻乎乎的自导自演行为——你利用这种先入观念,进行了单纯而可怕的计划犯罪!”



“不,这怎么可能……”



啊哈哈……成田发出尴尬的笑声,视线巡视整个房间。他是在寻找会对鹿野前辈的推理一笑而过的同伴吧。可是。



“……哼。从小就认识的孩子居然堕落到这种程度……真丢人。比想象的还要丢人……”



“有烦恼的话可以找我商量哦。我是前辈嘛,可以依赖的。要是不这样的话……多可悲呀?”



“唉,从小学生时期他开始就有这种极度渴望和他人有所关系,近乎病态的一面……嗯,现在想想,也许当初对他更友善一点就好了。”



“成、成田……如果你那么想要的话,只要你开口,我也可以把准备分给男生部员的巧克力分给你呀……



“在情人节这一天自导自演,你是哪儿来耍猴戏的小丑。呸!”



什么同志、什么伙伴,这个房间里一个也没有。



接二连三遭到同情和轻蔑的话语。成田用一副被逼到绝境的表情看着我——我还是别开了视线——今天基于种种理由我要对他更严厉一些。



“看来陪审员们,都认为你实行犯罪的事实不容置疑。这个事件,让人感受到了不受欢迎男子的悲哀啊……”



“你这是冤枉好人桃子学姐!还有,不要说我是什么不受欢迎男子!”



鹿野前辈——立刻眯起了眼睛。



“噢……这么说,难道你得到哪怕一个本命巧克力了?”



“……不,没得到就是了。”



……对的。今年,成田除了全班配发的义理巧克力之外,没有得到过巧克力。



这一点我是知道的。



因为今天中午午休,我亲自问他的——



* * *



二月十四日。



时间倒回到午休时间。在学生会室发现巧克力之前一点点的时间。



第一节课刚一下课,我就拿着手提的布袋走出教室,向A班教室走去。那是成田和仙波的班级。



我正碰上了从教室里走出来的成田,我说是要去吃午饭,然后把他拉到了第四会议室。



这个小房间和羔羊会使用的房间不同,是教师或学生会相关人员进行少数会议时使用的地方。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更不用说贵重品,是个煞风景的房间。所以每天是不上锁的。



“怎么了佐佐原?”



我本来想要对他明说,但却没做好准备,只说了一句“请跟我来”就把他带到这里来了。进了会议室之后,成田也终于忍不住发问。而我不予回答,说:



“……你先坐下。”



“啊?啊,嗯……”



我们隔着约一米宽的长桌子,面对面地坐下。



我从成田天真无邪的视线感到了压力。咯咯……喉咙发出声响。我紧张不安的时候喉咙就会发干。



“今天,成田得到巧克力了吗?”



所以,我提问的声音可能有点小。



“哎?没……除了樋口发给全班男生的巧克力之外……”



虽然成田并不明白这个问题的含义,但还是不好意思地回答了。樋口同学是A班的班级委员, 我见过她很多次,是个通情理的人。(补充一句,学校并不禁止携带一定份量的食物进校,所以带巧克力上学不违反校规)



我打开手袋,把里面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四个巧克力,放在甜品店使用的小纸盒里。成田一脸紧张的表情,盯着棕色和白色像大理石纹理一样的巧克力。



“……这是?”



“这是巧克力。”



“嗯,这我知道。”



“……听我说,成田。”



“好。”



“女性在情人节向中意的男性赠送巧克力的习惯只有日本才有。在外国,不论男女,都会向关系亲近的人送各种各样的东西作为礼物。本来是年终互相赠送礼物的。”



“和年终礼物不太一样吧。”



“那就是中元礼物。”



“差的更多了吧。”



注:“お歳暮”,年末互相馈赠的礼物;如果是初夏赠送的话则叫做“お中元”。



“……总而言之。”



“嗯。”



“这个,是我送给成田的礼物。”



兜了一大圈最终成功说出口的我,这个时候是什么表情呢,我无从得知。



“这个……一直以来承蒙你照顾,谢谢你。”



成田他半张着嘴,在我和巧克力之间来回看着,好像完全不明白自己碰上了什么事情。



“呃……你是说让我舔地板吗?”



“为什么呀。”



当时的我,还不知道成田有着这世上最可悲的情人节体验。所以冰冷地反问他,现在想想,我可以理解他那犹如胆小幼犬一样的警戒心。



“不……对不起……稍微有些不好的回忆……”



成田这只害怕爱的可悲小兽,深呼吸之后——对我笑了。



“我觉得我才总是受到佐佐原的帮助,不过……谢谢你。我非常开心。”



情人节第一次有了好的经历呀……他的表情好像马上就会哭,说实话让我有点儿动容。



因为有点儿动容——有什么要涌上来了。



注:原文这里用了双意词,一层意思是“成田一脸要哭,让我觉得恶心,想吐”,另一层意思是“成田一脸要哭,我也被打动,想哭”——当然佐佐原想哭另有原因。



我低下血气蒸腾的脑袋,只伸出手劝他。



“那个,带回去也不太方便,可以的话请现在吃了吧……”



啊,好……成田点头之后,拿起一个装在纸盒里的巧克力。



虽然我羞涩地不敢直视,但仍然十分好奇,向上翻眼看着他的手。



就在这时。



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注意到我的视线,成田把巧克力放回去,问我:



“这个,你是在哪里买的?”



“嗯?这个……是母亲常说好吃的店家,冬天出售的限定品。因为很稀有,其实我也没吃过……”



说完我才意识到不妥。这个女人居然把自己都不知道味道的东西送给别人吃,会被这样看待吗。



但是,成田的反应和我的预想有所偏差。



“是吗。那,佐佐原先尝吧。”



他笑着说,把装着巧克力的纸盒推向我这边。我慌忙摇摇手。



“不,这是送给你的东西呀……”



“但是,你那么好奇地看着我吃。你也想吃吧。”



我下意识地想告诉他,“我好奇的不是巧克力,而是成田你”,但在千钧一发之际还是把话咽回去了。



我吞吞吐吐的,没能找出话来代替咽回去的话。



把我的沉默当成肯定,成田继续劝我。但我缓缓地摇摇头,拒绝了。其中有成田把我当成孩子一样对待的原因,同时我作为一个高中生,也断然不可把送给他人的东西再收回来。



“这是佐佐原买的巧克力,不用这么客气啊。”



这种争执持续了一会儿。然后成田突然静静地说:



“佐佐原,在雪山的时候,说过吧。”



雪山。首先在脑海中浮现的,是叶村千代小姐那恶作剧式的笑容,背景是雪白一片的世界里满是凶猛的暴风雪。然后,我想起了成田在那种暴风雪中挺身而出,当时我心中那种犹如刀绞的感觉。肩膀为之一抖。



……但是,我说过什么话呢?



这个让我茫然的问题,立刻得到了回答。



“你说,更乱来一些也可以。”



……我的确是说过。在暴风雪中,因为危险我才这么说的。这是我对抛下我去找仙波的成田说过的话。



成田对我……对我关怀备至虽然不会让我不高兴,但我希望更——比方说像他对待会长或者松宫同学时候那样——希望他能更放松自然地和我相处。也希望他能够依靠我。所以。



这是我基于以上意思说的话。



成田接下来什么也没说,把巧克力送到了我的眼前。我下意识地扭开了脸——然后“啊”的一声,动作停下了。



我才感觉到,桌子下面的脚有些压力。不过也只是一点点,拇指的第一关节左右。因为没有任何其他可能性,我意识到,成田踩住我了。



“呃……”



我没出声,但是想把脚抽回来却动不了。不,他并没有踩得那么用力。如果、如果我真的觉得反感的话,这个力道我很容易就能把脚抽回来。但是。



呃……呀。



直接感觉到成田的压力,也就是意志,令脚尖失去了力气。就好像,有小镊子一点一点抽走了肌肉一样。



很快的,连背部肌肉都瘫软无力了。



——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即使我现在头脑冷静也不得而知。成田大概也不明白吧。我意识到这可能是某种类似于狗的习性的东西,但很快我就放弃了思考。



见我动弹不得,成田张开嘴只说了一句话。在羔羊会或是雪山时,当他要强行去做已决定的事情,就是这种眼神。



“佐佐原。”



这是每天都会听到的声音,每天都会听到的词语,我的名字。这个词语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声音。但是,这个词语对于成田意味着我,这是成田用来称呼我的词语。



他直呼我的名字。



如果是平常,在有许多人的地方这就意味着单点一个人,与他亲近。但是,现在这个房间里只有我和成田两个人,这应该完全没有意义。可是……不对,正因为这样。



才会更加亲近吧。



我放弃抵抗,脸冲前,只有眼睛看向远方。尽可能地张开嘴,只一瞬间,巧克力就进了我的嘴。



我用舌头接住带着芳香掉进我嘴中的甜食,然后迅速地扭过脸去。因为我的嘴不大,含在嘴里的巧克力不太好处理。但是作为反击起码要瞪着成田。凶凶的。



但是成田他却一脸的意外。呆呆的,好像看到了什么意外情况一样。



“……?”



我用眼神询问他,成田第一次露出了如此温柔的苦笑。



“不是……我以为你会用手接呢。”



我猛地低下头,额头撞在了冷飕飕的桌面上。



“喂,喂,你还好吧?”



后脑勺接收到的成田的声音很遥远。我在等待一瞬间变得炽热的脸颊冷却下来。这是失态。这可能是我二月份以至于今年最大的失态。



——等到我的脸和心都冷却结束的时候,嘴中的巧克力已经融化消失了。



我总算恢复了平静,抬起头来,成田却一脸期许的看着我。他看到我失态就这么高兴吗。



“好吃吗?”



实在让人生气,我出言讽刺。



“虽然难得吃一个,可完全吃不出味道。”



“是吗。”



成田干脆地说——



“那,就要再吃一个啦。”



第二个巧克力,这次直接送到我嘴边。我知道自己的嘴角没出息地颤抖了。



我责备不听使唤的嘴唇,这样不行这样绝对不行——在我组织出这些拒绝的话语之前。



他又再一次轻柔地压住了我的脚尖,身体里的血液一下子沸腾了。



为了恢复平静所做出的努力被清零,陷入混乱的我听见。



成田他那冷静得吓人的——并且也带着某种亢奋——他的声音,柔和又尖锐,钻进了我的耳朵。



“佐佐原。”



……我。



好像要把眼前的巧克力吹凉一样,吐了口气。



缓缓张开的嘴,把那个“甜美的东西”迎了进来。



……这不对。



这——嘴唇通过巧克力感受到的成田手指的力量,不是我想要的“乱来”。虽然要问我想要的是什么,我也无法说明,但绝不是这样的。



明明不是这样的,我,却着了他的道。



——总之就是,本应是我送给成田的巧克力,不知为什么全都落入了我的嘴里。



“本末倒置”这个成语,是否就是为了人类漫长历史中的这类时刻而生的呢——这是足以让我如此感想的,毫无意义的事情。



在我泫然欲泣吃着巧克力的时候,成田扶着脸颊开心地看着我的脸。等到吃完之后,又把下一个巧克力送过来。



无论我瞪他还是扭脸躲开他,似乎连这种抵抗都成了他的乐趣。他稚气未脱的眼神有一股弹力,将我微弱的抵抗化作泡影。



这比嘴里含着任何巧克力都更让他开心。



有时候……这个人,有的时候。



会有平常完全无法想象的,坏心眼。



大概,我应该生气吧。或许应该伤心吧。



情人节送出的巧克力居然被推回来了,我应该有发飙的权利吧。至少,照比一般的情人节习惯,发生了非常不得了的异常事件,这是绝对不会错的。



但是,当我吃完了四个巧克力,很不可思议的,并没有生气的心情。



这一定是因为那段午休时间不是“情人节的惯常活动”,而是“佐佐原三月和成田真一郎一反常态的某些乱来事情”,我是这样想的。



这是在情人节这一天,唯独我和那个人之间发生的故事,这独一无二的一件事没有正常或异常之分。



我和这个世间有些脱节,我非常清楚这一点。成田也是,和我方向不同的一个怪人。所以,我们两个人聚在一起,发生怪事恐怕也是理所当然的。



现在我对这件奇怪的事、特别的事,感到躁动、感到羞涩……感到舒适。



巧克力的香甜、冬日温暖的阳光,我仿佛被这些东西所融化,最后露出了微笑。舌头被扩散开来的甜美浸淫,脸庞也放松起来。



另一方面成田居然“啊、呃……”呻吟着收回了目光,真是失礼。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我吃完巧克力之后,成田暂时的亢奋似乎冷却下来,态度骤然一变,十分没出息的向我道歉:“真、真对不起……”



我顿时火起,午休剩下的时间都用来对成田说教,这自不待言——



* * *



——好了。



我送别人巧克力然后随即被对方喂给自己吃了这种奇闻无关紧要。现在找出密室巧克力的送出人才是首要问题。



从脑内的回想中回过神来,这里是放学后的会议室。由于鹿野前辈提出的“不受欢迎的成田自导自演说”,成田就像侦探小说尾声的犯人一样穷途末路。



可是,鹿野前辈本以为牢不可破的推理,却有一个意想不到的漏洞。



“啊,但是不可能吧。因为,成田昨天把书包忘在教室里,直接来干活的呀。这个巧克力很大,制服口袋藏不住的。”



宫野学姐的记忆力,成为了大堤上的蚁穴。如果无法在学生会办公时隐藏巧克力,鹿野前辈的假说就不可能成立。



“哎——这么说的话好像是呀——我完全不记得啦——”



“……你绝对记得吧岬姐……”



从刚才开始就是一连串的打击,成田差不多开始不再对会长使用敬语了。



不过我不在乎这个。



“真遗憾。哎,难得我有个推理也不中啊。”



我在意的是,刚才那么积极鼓吹自己推理的鹿野前辈,居然这么干脆就放弃了。



“——既然没有其他意见,我们就进入最后的一小项吧,‘故意让犯罪行为看起来发生在之前的时间’。这个是发现者其实就是犯人的模式。



用杀人事件来说,用安眠药或其他方法把失去意识的被害人放在密室中,打开门的时候装作发现尸体的样子,然后迅速杀人的诡计。



这次事件里,发现巧克力的那一刻,其实就是放下巧克力的时间,也就是这么一种情况吧。”



“这种情况,嫌疑人就有限了。”



听完会长的解说,宫野学姐兴致盎然地指了指自己,然后指了指两位后辈。



“我、春日同学、松宫同学。实际上发现巧克力的虽然是我,但我一进门就去打开放有借品的柜子D。要放下巧克力并不引起我的注意,我认为不是什么难事。”



不是迅速杀人而是迅速情人节。因为这个方法最为单纯,所以实行的情景也能清晰地出现在脑中。



“原来如此……对啊。是这么一回事啊。”



仿佛怀中孵卵一样温暖柔和的声音,出声的是:



“这个事件的犯人,是阿枫呀。”



是不知道为什么深感欣慰眼睛湿润的春日同学。



“……错了春日,为什么这么说?”



“嘻嘻嘻,阿枫真可爱。”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