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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七年(2 / 2)




「不像。没错,完全不像!你是那种大家开心游泳的时候,用浴巾裹着你惨白瘦巴巴的身体,一个人坐在阳伞底下阅读超~忧郁小说的家伙!」



「……既然这样,你应该找错人了吧?」



「不不不,就是因为你是这种人才好!」



察觉到隔壁座位的牧岛皐月露出怀疑的表情,山崎把伊织拉到教室角落,刻意压低声音继续说道:



「——你把上次的美少女带来。」



「你是在说谁?」



「就是之前骑车来学校,穿白色旗袍的……」



「那是越南传统长衫,不是中式旗袍。」



「没差啦!总之带那个美少女过来!还有,只要知道你会去,牧岛肯定会来吧?还有牧岛的妹妹或是相关的女生,不就都能自然而然邀请了吗!」



「……哎,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



伊织一把抢过山崎手中的答案卷看了分数一眼,就冷冷扬起嘴角。



「山崎,逃避现实也适可而止吧。」



「我、我哪有逃避现实,我、我只是——」



「那你先请示古田老师吧。」



伊织班上的导师,是数学老师古田真一。因为数学是他负责的科目,所以从考试之前,他就高调宣布数学不及格的学生得好好接受课后辅导。放学后的教室里,有不少学生愁眉苦脸,他们应该都是确定要上辅导课的人,山崎当然也是其中一员。



「周末等待你的不是女孩子们换上泳装的姿态,而是数学辅导课。」



「宫本,不准让我看见这种悲哀的现实!」



山崎从伊织手中抢回答案卷揉成一团,然后抓着自己的脑袋。



「爸妈和老师都在抱怨我的考试分数和课业成绩,你这家伙懂得我的痛苦吗?不懂吧?所以我才要你分出一点点的幸福捐给我啊!至少同情我一下吧!」



「我一直很同情你啊?」



「这、这种说法也令我火大……!」



「无论如何,我完全不想和你一起去游泳池,如果你真的想去,就找你那个爱联谊的哥哥还是表哥安排吧。」



托山崎的福,使得伊织回想起克莉丝曾经吵着要伊织带她去游泳池的往事,心情不禁变得低落。因此伊织语带些许愤慨,以言语之刃毫不留情砍倒山崎,然后快步离开教室。



期末考结束之后,暑假就在眼前。考试期间的紧绷冷漠感消失得干干净净,如今笼罩在整座学校的气氛,是长假将近的松弛解放感。



「——伊织同学:」



在校舍门口换穿鞋子的时候,皐月小跑步追了过来。



「数学考得怎么样?」



「勉强不用上辅导课的程度。……你呢?」



「我也算是普普通通……吧?因为考前有努力进行最后冲刺——」



「这样啊。」



伊织以公式语气回答之后踏出脚步。



梅雨季节结束,夏天正式开始了。即使已经下午四点多,闷热的暑气依然未消。在饱含白天热度的柏油路上,伊织和皐月并肩走向车站。



「那个……」



「什么事?」



「关于那个女孩子……露缇琪雅小姐……」



「直接叫她的名字就行……所以,那家伙怎么了?」



「我和她交换了电子邮件信箱……这样好吗?」



「为什么要问我?我并不是那个家伙的监护人,用不着一一向我报备……而且,反正应该是那个家伙主动想跟你交换信箱吧?」



「嗯,是的……」



「不过那家伙日文还不够流利,而且行事任性又喜欢幻想,不要把那个家伙讲的事情全部当真,否则会很费神,知道了吗?如果不想应付她,就把她设定成手机黑名单别管她就好。」



「我、我不在意这种事……而且她只是偶尔会写邮件给我。」



因为步伐宽度不同,所以两人并肩走路的时候,皐月总是会渐渐落后,每次皐月都得加快脚步追上伊织,等到落后之后再度加快脚步……不断反覆这样的举动。



但伊织没想过放慢自己的速度。想并肩前进的人是皐月而非伊织,所以自己没必要刻意配合对方。



就是因为会这么想,伊织才会被别人——比方说常叶——说成是一个过分的人。



「那个……伊织同学?」



不知道第几次加快脚步跟上来的皐月,有些惶恐地问道:



「……露缇琪雅小姐会待多久?」



「是指她要待在日本多久吗?」



「应该说,她会在伊织同学家住多久——」



「我也想问这个问题。」



让些许烦躁感随着叹息吐出的伊织,脑海浮现那个忘恩负义美少女的侧脸,在心中做了一个鬼脸。



「……希望叔父能把那个家伙带到其他地方住。」



「你说的叔父,是旅居国外的那位……?」



「对,我昨天收到通知,他快回国了。」



只不过即使叔父回国,他带着露缇琪雅到其他地方住的可能性几乎是零吧。如果只以占地来看,宫本家可以归类为豪宅,要是另外租屋住,只是一种浪费金钱的行为。



「这样啊……如果克莉丝妹妹也能和爸爸一起住,就是一件好事了。」



「是啊。」



伊织慢了半拍才回想起曾经说过这种「设定」,因而紧绷嘴角。等到叔父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必须把这个设定彻底说清楚。







「……这就是所谓自由业的特权吧。」



在世间众人在学校求学,或是在公司工作的平日白天时段,能够躺在海滩床悠闲享受冰凉姜汁汽水的人,确实只有不受到工作时间束缚的自由业从业人员。



不过目前的由良健二并不是自由业,严格来说是无业,时间多到可以分批打包贩售。



等不及官方宣布关东地区梅雨季节结束,东京都内各处已经陆续开放游泳池了。这间饭店也在上周开放刚翻修完成的户外泳池,逢周末便会吸引相当的人潮;但即使在非假日的今天也颇为热闹,泳客则是以年轻女性为主。



身处于这座泳池的健二并没有下水,但也没有在晒日光浴,而是躲到阴凉处喝着姜汁汽水,眺望玛拉海朵游泳的身影。



「虽然不重要……但小玛那样算是玩得很开心吗?」



健二拿起墨镜凝视玛拉海朵,并且露出苦笑。



以黑色连身泳装包裹修长肢体的玛拉海朵,以像是独自进行泳赛的速度不断游泳,就只是从泳池这一端游到另一端,毫不厌烦反覆以自由式往返,这副模样或许比禁欲主义还要异常,与周围以泳圈和海滩球开心玩耍的女性泳客完全格格不入。



喝完姜汁汽水的健二,单手拎着浴巾走到池畔。



「喂~,小玛~!」



「——是。」



以漂亮动作游泳的玛拉海朵,敏锐听到健二的呼唤声,然后缓缓游了过来。



「健二先生,有什么事吗?」



「虽然我不知道小玛为什么要让自己游那么快,不过总之上来休息一下吧?」



「既然健二先生这么说……好的。」



哗啦一声从泳池起身的玛拉海朵,接过浴巾擦拭全身,不经意将视线移到健二身后。



「————」



健二沿着她的视线看去,平台站着一名极为突兀的黑衣男性。



「那个家伙……记得叫做济慈?」



「是约翰。」



「……我分不出他们两人。」



健二耸肩转过身去,朝着笔直走过来的约翰轻轻挥手示意。



「哟,居然在这种稀奇的地方见到你,来饭店打工当门房?」



「在女士面前别开这种玩笑,才是明智的做法。」



无情数落健二的调侃之后,复古执事打扮的约翰平淡告知:



「——女士在等了,请跟我来。」



「我不记得说过今天要在这里见面啊?我自认今天完全没工作才会来这里的。」



「女士在等了。」



「……居然把我的意见当作没听到?」



「在这之前,请不要忘记您的立场。」



「是是是。」



在表面恭敬语气辛辣的约翰引导之下,健二与玛拉海朵转头相视,并且进入饭店。



健二他们换好衣服之后,被带到这间饭店顶楼的餐厅。这间餐厅号称融合了传统越南宫廷料理和法式料理,不是一般人能随意光顾的人气餐厅,但即使考量到现在时间还不到傍晚,店里看起来也还是没什么人。



「……该不会公休吧?」



「请往这里。」



无视于健二的嘀咕,约翰带领两人进入餐厅深处。



店内是仿造「法国统治下的越南」的庄园风格,不会过于明亮的适度照明,搭配着轻柔的音乐,至少看起来不像是今天公休,但是店里完全没有客人。



「是因为风评很差吗?还是——」



「因为会谈到一些不能泄漏出去的事情。」



如此回答的约翰向前方示意。悠然坐在餐厅最深处座位等待的,是一名无情的美女。



「…………」



「无情之美女」——菈·贝露,默默邀请健二他们坐在正对面的座位。长相酷似约翰的黑衣青年济慈,不发一语随侍在她的身旁。



「首先我想请教一个问题。」



健二刚坐下就打破沉默。



「没有预先通知就忽然把我们找来,我可以认定是要请我们吃饭吧?你应该不会中途走掉害我们买单吧?」



「居然担心这种无聊的事情。」



菈·贝露扬起艳红的嘴角,向健二露出笑容。



「如你所见,今天我把这里包下来了。我看起来像是度量那么小的女人吗?」



「毕竟我处于待业身分,在饭店泳池纳凉,已经是我能力所及最奢侈的享受了……这孩子很会吃,对吧?」



「不好意思。」



「小玛不用道歉。」



健二用力摸了摸身旁玛拉海朵的头。



「——今天是女士请客,所以小玛,尽管吃个痛快吧。」



「好的……请问有汉堡吗?」



「……一般来说不可能会有吧?」



健二打开沉甸甸的菜单,帮爱吃速食的玛拉海朵,点了几道她应该会喜欢的餐点。只要其中一道符合玛拉海朵的喜好,之后就只要点相同菜色直到她满足即可。如果是在一般的餐厅,会基于经济问题以及闲言闲语而不方便做出这种事,不过既然不用担心荷包,又不用在意旁人的眼光,那就没有客气的理由了。



「——然后这个、这个和这个。饮料要冰的雪莲茶。」



「也有啤酒和伏特加哦?」



「我讨厌酒。」



「居然不会喝酒,真意外。」



「不是不能喝,是不喝……我讨厌醉鬼。」



健二以手指轻敲黑色餐桌充满光泽的表面,像是要结束这个话题开口说道:



「——所以?今天有何贵干?」



「工作怎么样?做得愉快吗?」



「啊?我刚才不是说待业中吗?我不当牛郎了。」



「我不是说这个。——是说我命令你做的『工作』。」



菈·贝露讲到「命令」时刻意加重语气,接着拿起酒杯品尝葡萄酒。刚才询问是否要喝啤酒或伏特加,自己却是享用陈年葡萄酒。健二在心中咒骂眼前的美女,喝了一口凑巧在这时候上桌的雪莲茶。



「……这种工作没有愉不愉快可书吧?」



「有什么不满吗?」



「你说呢?」



健二之所以乖乖服从菈·贝露,当然是因为这是能够继续和玛拉海朵共处的必要条件。虽然



健二不欣赏菈·贝露这个女人,但想到这是为了玛拉海朵就可以忍受。



只不过,菈·贝露完全不说重点的这种作风,确实令健二感到烦躁。



「——这么说来,之前我在银座遇到很强的家伙。」



「很强……?」



「对。」



健二将越式生春卷送入口中,并且点了点头。



「和我年纪差不多或小一点的蓝眼小子,加上白衣打扮的战争妖精。先不提那个小子,不过那个战争妖精似乎很有实力。」



「没出手?」



「……如果我们因此再度九死一生,你也不会再出手相助了吧?」



「也对……与其拯救没脑袋的猎犬两次,另外培养一只猎犬或许比较好。」



「把我当成狗?」



「只是比方。这么斤斤计较,你真是个孩子。」



「哼。」



「是『白色魔女』。」



「啊?」



「就是你们遇见的那个强敌。」



「难道你……」



健二握筷的手停止动作。



「当时也在现场?你有看到我们?」



「对。」



「……真搞不懂你。」



健二在银座人群遇见未知战争妖精的短暂片刻,菈·贝露居然有在某处目睹。虽然这件事实令健二颇感惊讶,但健二对于她的作风更感到不可思议。



「你要我们收拾其他的战争妖精,并且在收拾的过程寻找某本『书』——不过,你的实力不是远远凌驾于我们吗?既然这样,当时为什么没有解决那些家伙?我还不清楚那个魔女到底有多强,不过凭你的实力肯定能赢吧?」



健二曾经挑战过菈·贝露一次。



不,讲「挑战」还算好听,但实际上根本不到战斗的程度。当时高举玛拉海朵挥砍的健二,甚至碰不到菈·贝露的一根寒毛就被弹飞,并且就这么动弹不得。



绝对无法归类为战斗。菈·贝露甚至不把健二视为自己的敌手。



后来健二与玛拉海朵历经许多战斗累积实力至今,然而即使如此,健二依然明白自己伤不了菈·贝露分毫。



「明明有这种实力,你为什么没有亲自动手?该不会是因为嫌麻烦吧?」



「这也是原因之一。」



「喂……」



菈·贝露面不改色如此回答,使得健二不由得微微起身。



「————」



直挺挺站在菈·贝露两侧的约翰与济慈,宛如呼应健二的动作般移动视线,握在身后的双手也解开了。



然而阻止激昂健二的人,并不是约翰与济慈,更不会是菈·贝露,而是海南鸡饭端上桌之后,一直大口享用至今的玛拉海朵。



「健二先生,这个好好吃。」



玛拉海朵悠闲的声音,使得健二心魔渐消,叹出长长的一口气之后坐回椅子上。



菈·贝露愉快凝视着这样的健二,开口说道:



「……职棒选手能去打青少棒吗?」



「你这么说就——不,我们和你的实力差距,确实比业余和职棒的差距还要悬殊吧。」



「就认定有这样的规则存在吧。」



「规则?」



「对,这是规则。我们不能插手介入你们的战斗,顶多只能像这样出一张嘴。」



「所以上次那种救援,真要说的话已经违反了规则——是吗?」



「是这样没错。」



「……越来越搞不懂了。」



健二无力摇了摇头看向玛拉海朵。她正专心吃着陆续端上桌的海南鸡饭。



「……你们『吟游诗人』到底想做什么?『妖精之书』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只杰出的猎犬,不会对饲主的身分和想法提出疑问。」



「又把我当成狗?」



「只是比方。」



重复相同的对话,使得菈·贝露笑了。



「——如果有空在意这种无谓的事情,还不如赶快打倒那个魔女,将玛拉海朵培育得更强。」



「如果你这么要求,我就会优先处理那个家伙。」



「那就请你这么做吧。——脸上有雀斑的罗安格林(※注:出自由19世纪德国作曲家华格纳创作之歌剧,主角为天鹅武士罗安格林。)一点都不可爱。」



「啊?」



「『白色魔女』——伊格莲茵是强敌。」



无视于健二这声疑问,菈·贝露把见底的酒杯拿到身旁,济慈立刻从冰桶取出酒瓶,将葡萄酒倒入酒杯。



「不过,并不是你们无法战胜的对手。」



「感谢您这么看好我们。」



「……期待你们的表现。」



菈·贝露将那双泛着蓝色水银光芒的眼睛眯细,品尝杯里的葡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