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八章 六月之三(1 / 2)



1



早上在走楼梯的时候遇到几天没来学校的三神老师。这是一周开始的星期一,六月八日。位置是在C馆东梯二楼半的楼梯间,当时我要上楼而三神老师正要下楼,时间还不到八点半。



「……啊,早安。」我赶忙用生硬的声音打了声招呼。三神老师停下脚步看向我这边,一副好像看到什么怪物的模样,随即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不自然地瞪着空中。



「早,呃,真早啊!预备铃都还没有响……嗯,那个……」



她连回句早安都没有。虽然觉得怪怪的,但当下又不能质问为什么。真是教人不舒服,怎么说呢?气氛怪尴尬的。



最后,三神老师一句话也没说,我们就这么擦身而过。才刚闪过身钟声就响了。



一定有问题。为什么老师会在这个时间下楼来呢?早自修才刚要开始,为什么她会往教室的反方向去呢?三楼的走廊上还聚集着三三两两的学生,但他们全是别班同学,看不到一个三班同学的身影。



今天鸣不知怎样了?她会出现在学校里吗?不过……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打开教室后面的门,眼前的情景让我大吃一惊。



这与上周四接受夜见山警方侦讯完后回到教室时的惊讶恰好相反。



当时令我讶异的是第六节课才到一半,本该坐满学生的教室却空无一人。这次正好相反……明明早上第一次预备铃才刚响,教室里却几乎全员到齐,大家都已经各就各位了。



「啊……」



有几个同学回头看向发出声音的我,但随即又毫无反应地转过头去。



久保寺先生站在讲台旁边,讲台上站着两个学生——风见智彦和新任的女班长赤泽泉美。



回复宁静的教室感觉有种异样的氛围,我带着满腔疑惑慢慢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那,就这么决定了。有什么……不,没事了。」



讲台上的风见说道,声音听起来恐惧不安。一旁的赤泽略略歪着身体,双手交叠胸前,用比较老派的方式来形容的话,就像个大姐头。



「今天早上讨论什么?」我用手指戳了戳前座同学的背小声问道,但那个叫和久井的男同学却不回头也不回话。



总而言之,这就是刚才三神老师下楼去的原因吧?——这是我唯一的解释。她是这个班级的副导,也全程参与会议到刚刚才离开,然后……



我偷瞄一下四周。鸣果然不在场。除了她的位置外还有两个座位是空的,是樱木由佳里与上周突然去世的高林郁夫。风见和赤泽走下讲台,回到座位。接着换久保寺老师走到讲台中央。



「虽然只有相处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但大家还是祝同班的高林同学一路好走吧。」久保寺老师一脸严肃,但声调却好像是在念课文似的。「今天上午十点举办告别式,由风见同学和赤泽同学代表本班参加。我也会去。万一这段时间有什么事,就找三神老师商量。好吗?」



教室依旧寂静无声。训话训到一半,久保寺老师斜眼望向天花板,然后视线就定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虽然不幸的事接二连三,但大家不能气馁。要坚持下去,齐心合力渡过难关。好吗?」



坚持下去渡过难关?齐心合力?唔……不知道有什么特殊含意。



「那么……希望大家好好遵守班上的决定,虽然三神老师的立场很为难,但她刚刚也说了『会尽量配合』。所以……好吗?」



说完第三次的「好吗」之后,久保寺老师才把视线移下来。我想全班同学除了我之外,每个人大概都和老师一样表情严肃,频频点头。



哎呀,我果然不是很懂话里的意思。不过看样子现在绝对不是举手大喊「我有问题!」的时候……



之后一直到走出教室的这段时间,久保寺老师都不曾看我一眼。是我自己想太多了吧?



2



第一节是社会课,一下课我就立刻起身叫唤望月优矢。



前天周六望月接到电话得知高林死讯后就脸色苍白地匆匆走了。当时他讲的话我一直挂在心上。然而……



很明显地,他的反应一定有什么缘由。



明明听到我在叫他,但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先是不知所措地四下张望,然后就像逃走似的快步走出教室。我不想赶上前去追他,所以就随他去了。



什么嘛,那家伙。



这时我还只是这么以为:大概不想让人知道周六偷偷来家里找我的事吧?



可是事情还没完。之后到了午休时间,我就算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也都感觉到了。



不只有望月这样。就拿前座的和久井来说好了。第二节课开始前我又戳了戳他的背,「喂!喂!」这样试着叫他,但他依旧头也不回。



什么嘛,又这样……我噘起了嘴。



和久井好像患有气喘的样子,上课时他偶尔会使用携带型的药剂吸入器。同样是为呼吸道疾病所苦的病友,我对他一直抱有同病相怜的亲切感……什么嘛,他的态度竟然这样冷冰冰的。



我为此感到有点生气,不过这只是其中的一个例子而已。换言之——



班上没有人和我说话。就算我先开口,大家要不就像和久井那样一点反应也没有,要不就和望月一样静静离开现场。风见、敕使河原,还有几个一直到上周都还聊得来的同学都一样……



午休时间,我试着拨打敕使河原的手机,但电话那头传来的是「您拨的电话没有回应,请稍候再拨……」的语音回覆。我总共拨打了三次,三次都一样。找到望月又叫了他一次,他的反应也和第一节课时一样。这个也这样,那个也这样……这一天我没和班上的任何人说上一句话,不仅如此,我连在课堂上被老师叫名字的机会也没有。除了自言自语外几乎没出过声,就算开口也没人搭理的状态一直持续着。



于是……我不得不重新回想。



回想从五月初成为三年三班的一份子开始,见崎鸣散发出的违和感:也就是一个又一个,或者也可以看做是一体的「谜团」。还有这个月以来,我懵懵懂懂、一知半解的某件事。思考它的背景,还有它所反应出的「现实」状况……



3



问题的症结显然是见崎鸣的存在与否。



存在?或是不存在?



她到底存不存在这个班级、这个世界?



刚转学来这里不久,我就察觉到了几个疑点。如果真要算的话,还真是多得数不清。



班上只有她一个人和谁都没有交集——她也不想和人有交集的样子。不光是她单方面如此。回想起来,我好像从没见过班上有谁接近她,和她说话,或是叫她名字之类的情景。



这段时间,只要我一和她接触、交谈,大家的反应就……



比如说,第一天在〇号馆前的长椅上我看到鸣、跑去和她说话时,风见和敕使河原的反应就怪怪的。同一天,在体育课和樱木由佳里聊天,我提到鸣的名字时,樱木的反应也……隔天在第二图书室发现鸣,一脚踏进图书室的当下,敕使河原和望月……还有其他时候都是如此。



最后敕使河原还不放心地打电话给我忠告。



——别去理会不存在的东西,那会惹祸上身。



之后水野小姐从她弟弟猛那里打听来的消息也是。



——说他们班「根本就没有那样的学生」。他说这话的表情十分认真,不像是装出来的。



——那女孩,真的存在吗?



和鸣没有接触、不想和她接触的,不光只是学生而已。在三年三班的老师身上,或多或少也看到类似的情形。



在这个班里,没有一位老师会在开始上课时点名。所以他们不曾叫过「见崎鸣」这个名字。在课堂上也是如此,直到今天我还从未看过有哪个老师点名要鸣起来念课文或解答问题的。



上体育课不在一旁见习,一人跑到顶楼也不会挨骂。迟到、跷课、考试考到一半就交卷、几天没来学校……老师和同学们全都不以为意。



第一次在医院遇到她的情形——大概也对我产生了影响吧,所以不管我再怎么觉得不可能,心里偶尔还是会怀疑「见崎鸣是否真的存在」。



——因为我不存在。



就连她自己也曾说过这样的话。



——如果说大家都看不到我,只有你、只有你榊原同学看得到我……会怎样?



在「夜见的黄昏是……」的地下室里,我也曾亲眼目睹她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怪事……



莫非见崎鸣真的不存在?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莫非她就像幽灵一样没有形体,只有我才看得见她?才听得见她?



教室里只有她的课桌椅是非常老旧的样式,她别在胸前的名牌,底纸也是又绉又脏,这些都可以当作是她不存在的佐证……



只是……



就现实面来想,没错,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荒谬的事?如果真的有的话,很多事、很多现象都要重新解释了……换句话说,这应该有个合理的解释——肯定有。



见崎鸣她在,确实存在着。



只不过周遭却一起假装见崎鸣这个学生不存在。



这是我的解释。



我曾经怀疑这就是所谓的「霸凌」,一种被全班同学彻底漠视的霸凌。这件事我曾对水野小姐提起过,不过,看情形又不像。



也许是因为自己去年扯上「酒鬼蔷薇圣斗」事件,有过很不愉快的经验,才会让我对霸凌这种事异常敏感也不一定。这与「单纯的霸凌」完全不同。虽然说起来只是对某人视而不见,但教室的空气却有种很不一样的感觉,太不一样了。



——相反的,我觉得大家比较怕她。



啊,对喔。我也曾对水野小姐这么说过。



到底……



见崎鸣存在?还是不存在?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想破头也想不出答案,这才是问题所在。真恨不得能采取什么行动。



每天我的心里都在拔河,摇摆不定,都快要被烦死了。不过——



今天我终于亲身体验找到了一个答案。虽说不是全部,但我已经掌握了问题的「核心」。



那就是大家对我的态度。他们大概也一直用同样的方式对待鸣吧?



我试着在第六节国语课上到一半时,突然起立走出教室。教室里瞬间出现若干嘈杂的声音,但久保寺老师并没有出声制止我的行为。啊……果然是这么回事呀。



我靠着走廊的窗户,仰望梅雨季节被云层笼罩的天空。虽然心里有点忧郁,但另一方面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关于「状况是什么」,我想我已经有了某种程度的了解。接下来的大问题是「为什么?」



4



第六节课结束的同时,我默默回到教室。久保寺老师什么也没对我说,连看一眼都没有就离开了。当我要回座位拿书包时,不经意地和准备回家的望月四目交接。他像之前一样慌张地移开视线,不过在移开视线之前他的嘴唇略略动了一下。我读出他的唇语是在说:「对不起」。



——以后也许会有令榊原同学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我不由得想起周六和望月碰面时他说过的话。



——希望今后如果碰到什么不愉快的事也能够……忍下来。



他正经八百地说道。垂着头,轻轻叹了口气。



——为了大家着想,拜托你了。



为了大家着想……也许这就是「为什么?」的答案。



回到座位后,我将课本和笔记收进书包里,然后检查了一下抽屉……



里面有个东西我不记得自己有放进去过。



那是两张对摺的A4纸。



取出纸张,打开一看,我不自觉地「啊!」了一声。接着我赶紧望了望四周,望月已经不在教室里面了。



这两张是三年三班的班级通讯录影本,一定是望月照上周六我的要求印给我的……



第一张纸的背面还有用绿色钢笔写的字。字迹相当潦草……不过,勉强还是读得出来。



对不起。



详细情形请去问见崎同学。



我又东张西望了一下,这次刻意压低声音,叹了声「唉」。



上面的的确确写了「见崎同学」四个字。班上第三者的口中说出了她的名字,等于是主动承认了「见崎鸣」的存在。啊,这好像还是头一遭呢!



鸣果然是存在的,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



要是一不小心,眼泪好像就会流出来了,我拼命忍着……



我翻回纸张的正面,依序检视名册上学生的姓名,立刻看到了那个。



「见崎鸣」的姓名明明白白列在其中,只是旁边纪录她地址和电话的那一行被人用两条线杠掉了。这是?该怎么解释这样做的意义呢?



虽然有两条删除线,但地址和电话号码还是可以清楚读出。



夜见山市御先町四之四



这就是见崎鸣住的地方。



不用说「御先町」这个名字了,就连「四之四」这个门牌号码我也有印象。应该没错吧?



「夜见的黄昏是空虚的蓝色眼睛」那间人偶艺廊正是鸣的家。



5



接电话的是名妇人,我猜应该是她的母亲。



「呃,请问见崎鸣同学在家吗?我是她的同班同学榊原。」



「啊?」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讶异,或者说有些不安。



「榊原……同学?」



「榊原恒一。是夜见北三年三班的,啊,这里是见崎同学的家吧?」



「是没错。」



「鸣同学,呃,现在在家吗……」



「有什么事吗?」



「因为她今天没有来学校……那个,如果她在家的话,可否请她听电话?」



既然住址和电话都确定了,心里也就比较踏实了。我离开教室来到人烟较少的校园一角,立刻用手机拨打名册上的电话号码。



像是她母亲的妇人好像很困惑的样子,含糊地应了一声「哦」。



「麻烦您了!」我再次催促道。她迟疑了一下,说道:「好。那,请稍等一下。」



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一直重复听着电话那头时而破音的〈给爱丽丝〉(这曲子连我都知道),终于……



「喂?」耳边传来鸣的声音,我将手机重新拿好。



「啊,我是榊原。突然打电话给你,不好意思。」



隔了令人窒息的两到三秒后,「怎么了吗?」她冰冷冷地问说。



「我想见你。」我直截了当地说。



「我们见个面,我有话问你。」



「问我?」



「嗯。」我立刻接着说。「你家是那里对吧?御先町的人偶艺廊……」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耶。」



「我是隐约猜到的……不过,刚才看了班级名册后就确定了。是望月影印给我的,而且他要我来问你。」



「哦?」她的反应与其说是漠不关心,倒不如说是故意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相对的,我就逊多了,沉不住气地提高音量:「高林郁夫死了,你知道吗?」



「啊?」这是很直接的反应,短促的惊呼声……她似乎不知道高林的事。



「上周六下午他突然心脏病发,他好像从以前心脏就不好的样子。」



「……喔。」鸣刻意拉回冰冷的语调。「六月的第二个人是病死的呀。」



六月的、第二个人……「第一个人」指的是水野小姐吗?



「然后,今天……」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继续说下去。「我一到班上后就觉得怪怪的。怎么说呢?大家好像串通好了,完全把我当作『不存在的东西』对待。」



「对榊原同学?」



「嗯。从今天早上到校后就一直是这样……所以,难不成你也是被这样?」



沉默了片刻,不久之后……



「他们这么做了吗?」鸣似乎长叹了口气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我语气强硬地问。



「为什么……大家要这么做?」



我以为和方才的沉默一样,等一下就会有下文,但电话那头却再也没有回应。于是,我稍微缓和语气后说道:「总之,我要见你,跟你问个清楚。」



「…………」



「喂,现在不能见面吗?」



「…………」



「喂,见崎……」



「可以呀。」她勉为其难地回应道。



「你人在哪里?」



「我还在学校,现在正要放学回家。」



「那,要不要来我家?地点你应该知道吧?」



「啊,嗯。」



「那……这样,三十分钟后吧。在那个地下室见,可以吗?」



「好。我这就过去。」



「我会先和Amane婆婆说一声。我等你。」



「Amane」的汉字是「天根」,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一提到「婆婆」,我马上就联想到待在入口旁桌子后面招呼客人的那位老太太。



6



于是,我第三次造访了「夜见的黄昏是空洞的蓝色眼睛」。



当当,声音不怎么清脆的门铃。白发老太太「欢迎光临」的招呼声。黄昏前的馆内好似黄昏般的幽暗……



「鸣在地下室哦。」一看见是我,老太太立刻说道。



「请进来。不用付钱了。」



一楼的展示馆内没有半个客人。



——反正也没有其他的客人……



是呀。我两次造访这里时,老太太都这么对我说:没有其他客人。



然而,我两次下去地下室,都在那里遇到了鸣。



这是怎么回事?我当时有种被耍了的咸觉,还觉得有些诡异……因为这样,害我或多或少产生了「见崎鸣不存在」的想法……



其实答案再简单不过。



如果了解了,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老太太没别的意思,只不过是如实告知当时的情况。



——反正也没有其他的客人……



事实的确如她所言。



因为鸣不是「客人」,她是这栋设有艺廊的建筑——这个家的一份子。



我蹑手蹑脚穿过人偶陈列的空间,走向后面的楼梯。一边下意识地替人偶们做着深呼吸。



今天播放的音乐不是弦乐曲,而是女性歌手空灵的歌声。和歌声同样走空灵曲风的旋律所搭配的歌词不是日语也不是英语,听起来大概是法语吧?



时间是下午的四点半刚过。比一楼还要寒冷、好似地窖般的地下展示间正中央……



见崎鸣独自一人站在那里。宽松的黑色长袖衬衫配上黑色牛仔裤,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制服以外的打扮。



我试图压抑不断高涨的紧张情绪,轻轻举起了手。「嗨!」



「如何?」她面带微笑地问。



「变成了『不存在的东西』有什么感想?」



「感觉很不好。」我回答时故意噘起了嘴。「不过,也许这样反而比较轻松。」



「轻松?为什么?」



「因为知道见崎鸣是存在的。」



不过……话虽如此,在我的脑海里还是隐约闪过一丝怀疑……该不会眼前的她其实是不存在的吧?我用力眨眼赶走这个念头,向前一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记得第一次在这里遇见你时,」我用自问自答的方式,试图把一切串起来。「你是这么说的:『我偶尔会下来,因为我还不讨厌这里。』那时,你刚放学却没有背书包……也就是说,你平常就住在这栋建筑的楼上,所以你才说『偶尔会下来』。那个时候,其实你已经回家放好书包,想说没事下来看看……」



「当然是啰。」鸣点了点头,又浅浅地笑了笑。



我继续说道:「那时我问你是不是住在附近,你说『嗯,是啊。』那是……」



「因为我就住在这栋建筑的三楼呀,所以说『住附近』也没错呀。」



呃,也对啦。这么说是没错。



「守在入口的那位老太太,就是你刚刚提到的『Amane婆婆』?」



「她是我妈妈的阿姨……所以是我的姨婆。我的外婆死得早,所以她就像是我的亲外婆一样。」鸣的语气淡淡的,不过并没有吞吞吐吐。「可能是强光对眼睛有害吧?她最近老戴着那副眼镜。幸好还可以认出谁是谁,不至于对工作造成影响。」



「接电话的是你母亲?」



「她可是吓了一跳呢,几乎不曾有过学校的朋友打电话来。」



「是吗?呃,我自己随便猜猜的啦,你母亲是不是……」



「什么?」



「呃,你母亲是不是创作这些人偶的,那个名叫雾果的人?」



「是的。」鸣大方承认,「雾果是所谓的艺名,她的本名是很普通的名字。白天她大多关在二楼的工房里创作人偶或画画——是个怪人。」



「『工房m』的『m』就是Misaki的第一个字母?」



「很好猜吧!」



第二次来这里时,我在旁边公用楼梯的梯间看到一位身穿亮黄色衣服的中年女性。当时我直觉认为她是人偶工房的员工,难道那人就是鸣的母亲——人偶创作家雾果?



「你父亲呢?」我接着问,鸣匆匆移开视线,回道:「和榊原同学的一样。」



「啊……在国外?」



「现在大概在德国吧?一年中他有一半的时间不在日本,剩下的时间大多待在东京。」



「是从事贸易方面的工作吗?」



「是啊。详细情形我也不清楚……不过他好像很有钱的样子,所以盖了这栋大楼,让母亲做她喜欢做的事。」



「原来如此。」



「虽然是一家人,但感觉几乎没什么交集——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笼罩在见崎鸣这号人物周围的灰色迷雾似乎渐渐散去,让我有不知所措的感觉。



「要去三楼吗?」鸣问道。「还是继续在这儿谈?」



「啊,不。」



「榊原同学待在这儿不自在吧?」



「不,也没那么不自在啦。」



「不过还是不习惯吧?这里的空气里充满了人偶的『空虚』,你的问题还有一箩筐吧?」



「啊,嗯。」



「那么……」说着,鸣静静转过身去,直接往房间的最后面走去。她走向那个装着和她一模一样的少女人偶的黑色棺材边,然后消失无踪。我慢了几拍,赶忙慌张地追了上去,



棺材的后面,挂在墙上的暗红色幕帘微微飘动,大概是空调的风吹的吧?



鸣回头看了我一下,默默拉开幕帘。一看,里面是……乳白色的铁门。门旁的墙壁上有一个方形的塑胶按钮。



「你有发现这里吧?」鸣一边按下按钮一边问道,我故作镇定地点头回答:



「之前来的时候,你就是在这里消失的。那时我就察看过幕帘的后方了。」



铁门伴随着低沉的电动声向左右开启,这是地下室连结各楼层的通道,是一座电梯的门。



「请吧,榊原同学。」鸣先走了进去,然后向我招手。「上去再慢慢谈吧!」



7



三座黑色的皮革沙发绕着玻璃桌面的矮几放置,双人沙发一座,单人沙发两座。鸣坐在其中一座单人沙发上,发出咚一声,吁了口气看向我。



「请,随便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