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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丘祭五十元硬币之谜(1 / 2)



1



穿过鸟居后最初映入眼帘的是圆圆的提灯。



上面以勘亭流的粗字体写着‘风丘’和镇子的名字。其次的是‘纳凉’,再其次则是‘祭’。每当从高台那边传来太鼓击打声,都会让悬挂在神社境内的风雅照明缓缓颤动,赤与白的暗淡光照让映照出的树影晃荡起来。



来往的行人都在手上拿着团扇和棉花糖,烤玉米棒,悠悠,汽水和小金鱼;幼儿在面具店前向父母撒娇;抽奖店里聚集着想要得到珍贵卡片的小学男生;人们忍耐着暑热在刨冰店的旗子下方排成长长的队列。



各处都热闹非凡,要在被左右两边的店铺夹着的通路上上前行实在不容易。



“没想到会这么热闹啊。”



哥哥边穿过人群前进边说道。



“说到神社的祭典,还以为会更加冷清点的……社务所在哪里?”



“应该是在那边吧。”



柚乃不太确定地用手指着炒面摊子的油烟飘去的方向深处。



“你之前有来过吗?”



“从学校回去的时候,顺道来过几次。”



话虽如此,今晚的神社与柚乃印象中那娴静的休闲场所有某种相异之处。由提灯暗淡的光芒和几十个货摊形成的迷宫,以及更为重要的祭典气氛之故,尽管是比起小学校庭略少的场地,却让人感觉比起平时更要宽阔数倍。



这是邻近风丘车站的寝入神社每年都会举办的夏祭。



正如哥哥所说的,热闹程度超乎预想,与自己镇子里的盂兰盆会舞大会完全不同。让人感到有些后悔,要是几年前就知道的话就好了。柚乃所居住的城镇与风丘之间相隔着两个车站,在开始上高中之前都没机会悠闲地参加这种地区性的活动。



不对,原先今年也没打算要来参加的。当天结束部门活动后在家中的客厅沙发上休息疲劳的身体时,被年龄差距很大的哥哥叫去,心想反正闲着于是就去了。



“那么,这个是谁送来的?”



柚乃轻轻地拍了拍身穿衬衣的哥哥肩膀上挂着的背包。里面装着各种细长形状的罐装果汁。



“保土谷署的那些人。好像是要协助祭典的警备工作。仙堂先生说,在体育馆事件的时候受了对方不少关照,所以要表示谢意。”



“啊,原来如此……”



突然说要去送东西什么的,还以为祭典的举办者里面有和他关系亲密的女性,原来是和刑警的工作(而且是上司命令)有关的吗。



“不过送的是果汁,有点幼稚不是吗?送酒不就好了嘛。”



“可不能让工作中的警官喝酒啊,重要的是心意,所以没关系的。不管怎样,首先得先去社务所才行。”



“看来路途险峻……啊。”



混杂在人群中发出叹息的柚乃发现了喜爱吃的食物招牌。头上卷着毛巾的赤红色章鱼,展开写着‘特制!’的扇子舞动的图案。



“稍等一下。”



“怎么了?”



“去买章鱼烧。我肚子饿了。”



“诶?……真是的,究竟谁才是幼稚啊。”



不理会惊讶的哥哥,柚乃跑到眼前的章鱼烧摊子前。店主简直就像是为了做章鱼烧而生的一样,顶着一个漂亮的光头。排队等候期间看了一下价格,上面写着三百元六个。



“喔,三百元啊。”



这算便宜还是算贵呢。正当在考虑着性价比的时候,闻到从塑料盒中飘来的章鱼烧酱汁香气,马上就觉得这种事情怎样都没所谓了。在祭典里买的东西也包含着那个场合下的气氛费,好像有哪个谁说过这样的话。



由于一百元的硬币不够,所以就从钱包里拿出五百元交了出去。店主“找您两百元”找回了零钱。这是会在商人和卖家间不断出现的,非常理所当然的交谈。



“……咦?”



然而找回的硬币被放在手掌的瞬间,柚乃却感到些许违和感。找回的零钱刚好是两百元——可是并非两个百元硬币,而是四个五十元硬币。



2



从身穿号衣演奏祭子的男人身旁经过,来到比作为实物保管所而设置的帐篷,以及临时厕所更深处的地方后,人潮总算是减少了。



寝入神社的社务所就在被漆黑的夜色包围的本殿和拜殿——据闻似乎是祭拜狸猫——的旁边位置上。



看来也兼做神主一家人的居所,是间缺乏神社风格装饰的简朴房屋。相较于提灯更具有生活感的荧光灯光线,从打开的玄关拉门处投射而出。



“那么我就送过去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柚乃当然是摇头拒绝,“我在外面等你”如此回答道。虽然在保土谷署里也有认识的人,不过自己进入警察的值班室还是不太妥当吧。



送别了进入社务所的哥哥之后,她靠在玄关旁边的墙壁上叹了口气。然后慢慢地将刚买的章鱼烧盒子打开。担心在人群中会被撞到所以刚才没有吃。酱汁并没有漏出来,章鱼烧也还是暖和的。



“我不客气了。”她小声地说着,抓起盒边的牙签刺上一颗吃了起来。



浓郁的酱汁和蛋黄酱以及些许红姜的风味,虽然没有美味到值得大书特书的程度,不过反过来说,也可以说是最适合边听着祭子边吹着夜风时吃的味道。



咀嚼着忍耐住留到最后才吃的大颗章鱼烧,柚乃眺望着在摊子间来往的行人。



既有穿着浴衣用心扎起头发的人,也有只是穿着几乎可说是家居便服就这么前来的人。



尽管在练习之后又在活动楼淋浴所以不用在意汗味,不过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打扮又让她觉得恼悔。真应该要将塞在壁橱里面铺尘的浴衣拿出来才是。不过,既然是和哥哥一起来的话就不用在意就是了——



“哥哥。”



正思考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听到从社务所内传来声音。



探头往玄关望去,只见走廊上站着两名像是小学高年生的男孩子。带着似乎度数很高的眼镜的少年,正用纸巾擦着粘在手指上的污垢。而另一名满脸粉刺的平头高个子少年则从右方走了出来。虽然长得不像,但两人似乎是兄弟。



“哥哥,拿到了吗?”



“从时钟上拿下来了。其他的怎样?”



“其他的没事。只是有一支是红色的。”



“没关系啦,比起手机要强吧……好了,快走吧。”



察觉到柚乃的视线,哥哥慌张地推着弟弟的背,两人消失在走廊的深处。像是交替而来似的,身上披着号衣的老人马上从旁边的拉门内走了出来。



“……小姑娘,有什么事吗?”



“啊,不是。”



虽说门户是敞开的,但往里面窥视实在不是什么良好兴趣。她害羞地笑了笑,马上就头转回外面——接着柚乃发出了短促的悲鸣声。



自己所在位置的旁边,设置在庭院中的水道对面,依稀浮现出人的脸孔。少年的脸容。毫无生气的双眼皮深处,一双漆黑的瞳孔正望着这边。参差不齐的长额发,以及被提灯映照出悚然阴影的苍白肌肤。一瞬间还以为是依附在神社中的幽灵,不过仔细再看就发现对方只是穿着全黑的T恤和裤子罢了,脖子下面还是存在的。脸容也有印象。主要是在高中的文化部活动楼里的一间凌乱的房间中看到。



“里、里染同学,你这是在干嘛?”



柚乃提心吊胆地问道,于是里染天马举起了左手拿着的杯子。



“在吃刨冰啊。”



“这个看就知道了啦!为什么会在这里?应该说,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的?”



“从你‘我去买章鱼烧等我一下’这么拜托大哥的时候开始。”



“那么早就……不对,为什么会知道!你都看到了吗?”



“也不用看吧。”



里染与先前的柚乃同样将背靠在墙壁上,搅拌着刨冰。



“你和大哥一起来这里。大哥拿着便携冰箱走了进去。是去送东西还是什么吧,进入神社后是直接前往这边的。不过你趁机去买章鱼烧,既然在途中吃不了那肯定会在这里等着的。”



以沉静的声音说完之后,他将吸管型的汤匙放入口中。说是看到哥哥进入社务所,他真的一直在旁边吗。



“……里染同学也来参加祭典?”



“对啊。有什么意见吗。”



很难让人没意见。就柚乃所知,这个男生是和风丘的祭典最不相称的人。实际上现在他就是独自待在一边,带着无聊的表情吃着刨冰。



不断转动的冰山几乎已经融化成了水。糖浆是淡绿色的,不过如果是哈密瓜味的话颜色就有点浅了。



“那个糖浆是什么味的呢?芹菜?”



“怎么可能是那种健康十足的味道啊。这是弹珠汽水味。”



“弹珠汽水味……和蓝色夏威夷有什么不同吗。”



“比起蓝色夏威夷更带有人工的美味。”



“虽然我是不太理解,不过汽水味应该很美味吧?”



“可不会让你吃喔。”



“我才不会吃啦,是在哪里买的呢?”



“高台那边,最边角的摊子。不过我不建议你去买,我总觉得那个店有点奇怪。”



似乎是脑袋被冷得嗡嗡响,里染用手指搓着太阳穴。



“刨冰是两百元一杯的,我没有零钱所以就付了五百元。然后不知怎么了,找回来的居然是六个五十元硬币。”



“诶?”



柚乃差点让最后的章鱼烧掉下来。尽是五十元硬币的零钱。好像有过似曾相似的事。



“奇怪呀。刚才我也……”



“袴·田·学·姐!”



刚这么开口的时候,就被从玄关飞扑而出的某种东西用力抱住了。往胸前望去,正好与满脸绽放光彩的娇小少女目光相对。



长长的黑发扎在左耳后面,垂落到肩膀前面。头发上别着音符形状的金属发饰,反射着提灯的光芒闪耀夺目。在年幼与成熟间取得微妙平衡的美丽脸容,还有如同诱惑般凝视着自己的瞳孔,带有不可思议的妖艳感。



这个女孩记得是……



“镜、镜华妹妹?”



“啊,学姐还记得人家吗?谢谢您!”



里染镜华变得越发兴奋,在柚乃的胸前磨蹭着脸庞。



最初见到里染天马的妹妹是在大约十天前,卷入水族馆事件期间的事情。由于曾经短暂交谈过,所以柚乃知道关于她的些许信息。



就读于名门·绯天学园初中部的三年生,而且与哥哥不同,她遣词用句都很有礼貌。还有,这种奇妙的积极性。



“好久不见,过得好吗?穿着制服来参加祭典真是别有风情呢,学姐还是那么漂亮,我做梦都想不到竟然会在这种地方和袴田学姐再会呀,啊啊,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啊,嗯。太好了呢……”



“噢,柚乃好久不见!”



又有一名短发少女从她的身后出现。虽然夹住头发的并不是以往的红色发夹,而是上面有着小花图案的圆球型发夹,不过红色镜框的眼镜和打招呼方式还是一如既往。



“连香织学姐也在……为什么会去社务所呢?难道又是取材吗。”



“不不,今天不是部门活动只是过来玩而已。”



“对你来说部门活动就和玩耍没两样吧。”



“没有这回事呀,最近我可是很认真去做的喔。”



新闻部我行我素的部长·向坂香织对里染的挖苦提出反驳。当她说出‘最近’这个词的时候就已经没有说服力了。



“这里的神主先生和我的父亲有点交情,所以就顺带过来了。”



镜华终于将脸离开柚乃的胸部,这样说明道。



离开之后才发觉到,她原来穿着深紫色的紫阳花图案的浴衣。香织也是浴衣,上面绣着相当显眼的红色金鱼,黄色的衣带上描绘着刺球的图案。特别是充满了夏夜祭典气氛的前者,又让柚乃起了毫无意义的恼悔感。



“……不过,这样就知道为何里染同学会在这里了。”



柚乃望向沉默地继续吃刨冰的里染。



“没错没错”香织也说着点头同意。



“是我抓他过来的。老是在房间里睡觉让人看不过去呀。”



“其实本来预定是只有我和香织姐来的,都是香织姐做了多余的事——”



镜华低声地说出悔恨的话语,接着态度突然转变,



“话说回来,袴田学姐是一个人吗?要是不介意的话要不和我们一起逛逛?”



“啊,对对。接下来就要动真格去逛了,柚乃也一起来嘛。”



“可以吗……啊,不过我姑且算是和哥哥一起来逛的,得先交代一声才行。”



“哥哥?啊,是要和哥哥大人一起逛祭典!?”



交互看着柚乃和里染,镜华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啊,不是这样的,是我的哥哥。不过倒是比我大十岁就是了。”



“啊,原来是自己的……居然是年龄差距很大的兄长,意想不到的强敌出现了呢。袴田学姐原来有这种兴趣吗。”



“你在说什么啊?”



“不,等下等下等下。”



玄关那边传来声音,哥哥刚好回来了。取代已经变得扁平的便携冰箱,手上拿着的是塑料包。



“看来署员们已经进入宴会状态了,他们让我留下来……咦,向坂君和里染君?真是偶遇啊。”



他对相识的两位高中生招呼道。镜华像是在鉴定他似的双手叉腰,以鼻子发出哼声。



“就是这位吗,袴田学姐所说的哥哥。脸还算可以不过锐气不足呢。感觉不会被NTR。”



“诶,这孩子怎么回事!突然说这么失礼的话!”



“她的脑袋开花了,请不用在意。”



“慢着!哥哥大人又擅自将对我的印象……”



眼看要开始兄妹吵架,不过这时从社务所传出“镜华”的喊声让妹妹定住了。转过视线看去,原来是先前那个穿着号衣的老人。



“要是方便的话,可以再来帮个忙吗?向坂小姐也是……”



“好好,举手之劳。走吧,镜华妹妹。”



“啊,好的……那么袴田学姐,待会再一起去逛吧。约好了喔。”



抓起柚乃的手拜托之后,镜华和香织就回到社务所里。站在玄关前的哥哥和柚乃,还有里染被留了下来。



高台那边传来了竹笛的妙趣音色。



“话说回来,没想到连你都会来祭典啊。”



“你们兄妹两个都那么多管闲事。”



像是感到腻烦似的说道,里染继续搅拌着刨冰。说起柚乃的话,她的视线则是被哥哥手上的袋子吸引了。



“哥哥,那些是烤鸡肉串?”



“是啊。送上慰劳品之后,就被对方回礼了。



“我想吃。超想吃的。”



“好啦好啦。就算你不说我也打算要分给你们吃……啊,说起来,这些烤鸡肉串有点怪啊。”



正打算要解开塑料袋的橡胶圈的时候,哥哥回想起某件事而笑出声来。



“怪事?”



“哎呀,这些是署员在摊子上买来的啊。一根五十元买了十根,于是就用一千元付款了。然后找回来的五百元居然是十个五十元硬币啊。”



“诶?”



“诶?”



柚乃再次反问起来。里染也从已经化作弹珠汽水味果汁的刨冰上抬起头。



最后哥哥也交互看着两人,从口中发出“诶?”的声音。



3



“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哪知道。”



里染摇着头。他又背靠在社务所的墙壁上。



“偶然之类的……”



“怎么可能。”



“说的也是。”



不可能是偶然。章鱼烧店是两百元的零钱以四个五十元来找。刨冰店是三百元的零钱以六个五十元来找,以及,烤鸡肉串店则是五百元零钱以十个五十元来找。只是一次的话还好说但却是在不同的店发生了三次的事,居然都只使用五十元硬币来找零钱,只能认为是祭典的主办方故而为之的。



不过,找回的零钱金额并没变化,在计算上还是公平的交易——然而,为什么偏要使用五十元硬币呢?这个疑问在头脑中挥之不去。



“算了,也许这个祭典历代以来就有这样的规定吧。”



“摊子上找的零钱全都要用五十元硬币的规定吗……。太莫名其妙了耶。”



“祭典的约定事项大多都是搞不懂的吧。就是那个嘛,为了结缘而交出五十元啊。毕竟真正要用的五元硬币是很难找零的嘛。”



“不对,这里可不是什么结缘的神社啦……”



仍然留着疑问,柚乃拿起鸡肉串咬了一口。甘甜的酱汁和嫩滑的鸡肉被炭火烤得恰到好处。不需要祭典气氛的加成也相当美味。



结果整袋烤鸡肉串都交到了柚乃手上。表示想要和香织她们一起逛祭典时,哥哥表现出露骨的哀伤,之后就说要协助警备工作回到保土谷署员那里了。



“那些烤鸡肉串,分我一半嘛。”



明明自己的刨冰就没分给别人,里染还是贪小便宜地说道。



“不要,我要全部吃掉。”



“你一个人吃十根啊,小食的属性设定哪去了。”



“祭典的食物是用其他肚子装的。而且部门活动后肚子空空的……话说,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小食?”



“在食堂见到的时候你在吃小碗的乌冬面吧。”



“看、看到的总是奇怪的方面啊。”



“别用这种奇怪的说法。”



实际上就是很奇怪,这也无可奈何。可是当事人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对了,就这么办好了”竖起来一根手指。



“要是我解开五十元硬币之谜,就把烤鸡肉串分给我吧。公平交易。”



“诶……解的开吗?”



“毫无压力。”



他充满自信地点头道。明明刚才还说“我哪知道”的耶?



仍然是让人搞不懂究竟是正经还是胡来的言行,不过如果以无根鸡肉串就能消除这个奇妙的疑问,也许还挺划得来的。本来这些鸡肉串就是免费得到的,而且一个人也确实不太吃得完。



“……能解开的话。”



那就拜托你了,柚乃并没将这句话说出来,相对地则是将塑料袋递了过去。



“那好,我明白了。”



里染接下了一根烤得松脆的鸡皮串,朝着响起太鼓声的方向走去。毫不在意地挤在身穿浴衣的人们中间直线前进。



与平时那种晃荡的脚步不同,而是目的地相当明确的走路方式。



也许在这短暂时间内,他就已经有所想法了。尽管生活和兴趣上是个废材人类,不过唯有推理能力是值得信赖的。



总觉得背后传来的祭子声让人的好奇心高涨,柚乃自然而然加快速度追上里染的步伐。



在这个夏日祭典中,他到底要怎样解开围绕五十元硬币的谜题呢。



穿过人群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挂着正统的‘冰’文字的冰品店。好像正好到了换冰的时候,所以现在没有顾客。刚才他“高台那边最边角的摊子”这么说过,因此里染购买弹珠汽水味刨冰的就是这家店吧。



摊子上的中年店主正毛巾擦拭着积在刨冰机内的水。当两人走近之后,他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不好意思。现在正在准备冰块所以请稍等……”



“不,我不是来买东西,而是想要打听一件事。”



以一只手肘承托在排列着各种糖浆的不锈钢台面上,里染这么说,



“为什么要用五十元硬币来找零钱呢?”



如此质问道。



“……稍等一下。”



柚乃边往前摔倒边插口说道,里染见此皱起眉头。



“搞什么啊。”



“才不是说搞什么吧!才不是说搞什么吧!”



她充满气势地说了两次。



“这样太狡猾了啦,根本算不上是什么解谜不是吗!只是询问答案而已吧!”



“询问有什么不对啊。不明白的事就要去问吧。这样就能解决问题的话就最简单了。”



“不,那是,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该说是和想象中不同吗……总之,不是自己思考的话就是犯规的!根本不公平!”



“很公平啊。我只是说要解开谜题,从没说过要自己思考啊。”



里染毫不在意地辩解道。虽然柚乃张着嘴想要提出反驳,不过最终发出的只是充满恼悔的呻吟声。



最初就是打算这么做才会说“毫无压力”的吗。不懂的事就去问这种说法确实是正确的,不过光是去问的话连柚乃都办得到。



“被、被骗了……”



白白赔上了鸡肉串。被祭典的快乐气氛围绕而忘了这个男生的本性。尽管是个废材但推理能力还是信得过,可是反过来说,不就是即便推理能力信得过也还是个废材吗?



“那,为何要用五十元硬币来找零钱?是祈愿之类的吗。”



毫不理会变得虚脱无力的委托人,耍诈的废材男边咬住鸡皮边再次询问店主。



不过那副让人讨厌的从容,



“不,我也不太搞清呀。”



却因刨冰店老板这句回答而产生变化。柚乃也端正了姿势。



“……诶?”



“是运营方那边的人叫我这么做的……正如小哥你所说的那样是为了祈求缘分,不过这样子稍微有些困难啊。哈哈哈。”



“请等一下,真的是运营方的人这么说的吗?”



“对啊,而且是突然说的。”



似乎是来了兴致,店主将抹布放下,发牢骚似的继续说道。



“中午在准备摊子的时候,有个运营方的家伙过来这边啊。‘为了祈求缘分,今年找零的时候请尽量使用五十元硬币’被对方这么拜托了……虽然很麻烦,但每年都受运营方的关照所以也不好拒绝。而且你看,这个神社紧邻车站,银行也在附近吧?于是我就赶忙去兑换了。”



“……运营方的人,对方是一个人逐一对做着准备的摊子店主拜托的吧?其他的摊子店主也听从了吗?”



“觉得麻烦而不去理会的店似乎也有不少啊,不过应该有大约一半的店主会用五十元找零钱的吧。”



照这么说,这一半的摊子也包含先前的章鱼烧店和烤鸡肉串店吧。



“我已经习惯算零钱记账所以不觉得怎样,不过收到零钱的客人却很吃惊啊。说明是为了祈愿后,对方就这么接受了。”



“不过,以祈愿来说有些困难吧……?”



“就是啊,果然没错。”



店主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起来,里染一直将目光放在不锈钢台面上,动也不动地思考着。溢出在台面上的糖浆相互混合在一起,形成了大理石花纹的图案。



“……那,真的不买吗?那边的女朋友怎样?”



“我不是女朋友,不过就来一个弹珠汽水味的吧。”



马上来,店主很有威势地回答,组装好了刨冰机。



刨冰机是很古老的转轮式的,其实说是‘削’,不如说是‘磨’的轻快声音听起来相当舒服。



当杯子中堆积了几乎崩塌的雪山时,里染再次提问道。



“话说回来,过来请求的人是个年轻人对吧。高中生,还是初中生呢?”



正要淋上糖浆的店主大感惊讶地望向他。



“诶,诶?你是怎么知道是年轻人的?”



“是称呼方式。你对祭典的相关人员都称作‘运营方的人’,却将提出要求的人物称为‘运营方的家伙’。对每年都关照自己的人称作‘家伙’就太无礼了。那就是说,提出要求的人和您是初次见面,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大人物,理所当然会视作后辈的人,换言之就是外表相当年轻的人了。恐怕是学生,可能是高中生披上祭典的号衣吧?”



“啊,啊啊。身材挺高大,年龄差不多就是这样。短发粉刺脸,有种刚从棒球部引退的感觉。”



“咦?那个人……”



收下刨冰的柚乃感到疑惑。刚才偶然看到的兄弟,其中的哥哥不就是这样的外貌吗。



“是认识的人吗?”



“不是认识的人,不过刚才我在社务所看到过对方。对好像是弟弟的孩子说了些什么。”



“社务所……这样啊。那么已经可以了,真是大题小做了。走吧。”



“哈……慢着慢着,请等一下啦。”



柚乃慌张地打开钱包,支付了两百元费用。试着再次拿五百元交出去,交杂着苦笑的店主找回来的果然还是六个五十元硬币。



这次是边躲避着人群边从高台旁边绕过去,再次回到社务所那边。试着吃下一口弹珠汽水味的刨冰,确实比起蓝色夏威夷更带有酸甜的风味,有种人工性的甘甜感。柚乃拿起剩余的烤鸡肉串交到里染手上,他以毫不客气的表情将第二根肉串放入口中。



“好可惜喔,光是打听还是解不开谜题呀。”



“事情变得麻烦了啊。”



“既然都已经吃过肉串,那就请你好好做到最后。”



“说来为什么你没穿浴衣,你穿起来应该会挺好看的吧,可惜了。”



“诶,真的吗?要是有穿的话就好了,喂别扯开话题!要是不去解谜的话我就把这个丢到你的T恤上喔。”



如凶器似的架起冰冷的刨冰后,里染的脸略微变得铁青,终于认真思考起来。



“看来住在社务所的那个棒球员似的高中生就是主谋啊。若真是祭典的企划,即将开始前独自去各处通知就太奇怪了。”



“那位棒球部的人是擅自提出五十元硬币的要求吗。”



“大概吧。”



“……这次该不会是去社务所,当面质问那个人吧。”



“不,不至于做到这个份上。不过,这样啊……高中生将五十元硬币……目的是什么呢?”



接下来里染只是专注地思考,完全不说话了。柚乃也默默地品尝着刨冰。



这段寂静的时间一直到了发现两人的镜华再次抱住柚乃才终止。



4



“那个人也许就是干义吧?”



听完了事情的概况之后,镜华说道。



“镜华妹妹认识他吗?”



“是的,他是这里的神主先生的儿子。加村干义。弟弟是义次。干义好像也是就读风丘高中的吧。”



“二年B班。隔壁的班级喔。天马不认识吗?”



即便香织脸带惊讶地补足说明道,里染也只是“认识才怪”当即回答。问到干义参加的部门,得到‘围棋·象棋部’这个回答。原来不是棒球部吗。



“不过,找回的零钱都是五十元硬币的确很奇怪耶。我从运营方中都没听过会做这样的事啊。”



“也就是说这是风丘五十元硬币之谜呢!啊啊,感觉可以写成报道耶。要是有拿相机来就好了。”



“你果然将部门活动当成玩耍了。”



以讽刺的表情回答了青梅竹马之后,里染再次问道。



“于是,那个名字像源平合战似的棒球部,是个怎样的家伙。”



“都说他不是棒球部了……我也不是知道那么多,但感觉加村君是个普通的好人。”



“他和弟弟都是很正经老实的人。今天他们也一直在祭典中帮忙。”



对社务所的事情知之甚详的镜华补充道。



可是那对正经的兄弟中的哥哥,为何要将零钱都变成五十元硬币呢?谜团变得越发难以理解,四人只能沉默地思考——还有一名依然继续吃着肉串,不知是否有认真思考的男生就是了。



像是要驱散这样的气氛似的,香织“那好!”说着气势十足地点了点头。



“那么,就到祭典的各个摊子上调查好了,清点一下用五十元找零的店有多少间。”



“这、这里的摊子全都要调查吗?”



“数量很多吗?这样啊,那就分头行动吧。”



“是!我要和袴田学姐一组!”



镜华如滑行般移动过来,以紫阳花图案的袖子挽住柚乃的手臂。接着她突然看向香织。



“啊啊,不过香织姐也难以割舍该怎么办好呢……啊,对了,那我们就三个人去哥哥大人就一个人去好了。”



“我要和柚乃一组,镜华就和天马去吧。”



听香织这么说,镜华发出近似于悲鸣的叫声。



“这、这是怎样!想就知道这是最坏的组合不是吗!”



“好了好了,偶尔兄妹间增进下感情嘛。”



“和哥哥大人在一起会因为水分不足而枯萎的!我想要水!我想要滋润!”



扔下叫唤个不停的少女,香织“我们分别从左边和右边绕过去,在鸟居前方集合吧”利落地作出安排,抓起柚乃的手迈步离去。



板着脸的里染像是打从心底觉得怎样都没所谓似的,嘴上嚼着合计已经是第六根的肉串。



在社务所前方谈话期间祭典的高峰时段似乎已经过去,逛摊子的人数比起刚才变少了。至少是就算走在道路正中也不会撞到人的程度。



前进几步去确认左右两边的摊子所找的零钱,接着又走几步去确认……就是这样,柚乃和香织以比周围的人要缓慢得多的步伐行走着。刨冰店主的证言看来是正确的,差不多就是两间中就能发现一间以五十元硬币找零钱的店铺。就连客人也会在其他店铺用找来的五十元零钱来支付,在日常间并不特出面额也不大的硬币在各个摊子间往来的状况,真的有种像是五十元硬币大感谢祭的样子。



“嗯唔。那么,柚乃是初次来这儿的祭典呀。”



“是的。因为从双子川那边过来有点远。”



柚乃边吃着渐渐融化的刨冰边回答。



“要是知道有这么多摊子的话,我就会更早来了……香织学姐去年也有来?”



“嗯。我家就在隔壁镇,所以很早之前就来了。去年是和班上的朋友一起来的。”



香织将在路边的悠悠店买来的水悠悠当作手球似的弹弄着。据她所说,金鱼和玩具和食物想买随时能买到,不过水悠悠只有在祭典上才能买到,所以必买不可。



“镜华也一直都有来,每年都会给社务所送东西,顺便帮下忙。好了不起呀……啊,那边的店也是用五十元硬币!”



“已经第八间了呀。里染同学去年是怎样?”



反正肯定是睡觉吧,怀着这个想法试着问道,



“去年的日程和同人展撞上了,于是天马就没有来。”



她给出了让人越发头痛的回答。



“今天也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拉来。房间的空调不是换过了吗?由于很凉快所以就不肯出来。”



“明、明明妹妹每年都会来帮忙,他到底搞什么……啊,那里也是五十元硬币吧。”



“第八间?不对,是第九间了吧。以天马来说,光是能从房间出来就已经很好了。”



“不过,刚才香织学姐你们在社务所期间,他却独自在偷懒。”



“啊……那是因为,天马和他的父亲疏远了……”



香织手上的悠悠球弹跳声消失了。



啊,柚乃轻呼出声。



对啊,镜华妹妹不是说过了吗。父亲和神主有点交情。镜华妹妹的父亲当然也是里染天马的父亲了。



在社务所前面满脸无聊地搅拌着刨冰的里染。被问到是否要到社务所质问对方的时候马上就避退的里染。他是在回避与父亲相关的地方。自己真傻,为什么刚才都没发觉到呢。



明明最近才刚从镜华口中得知里染和父亲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