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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黑皇子(1 / 2)



正殿有着开阔挑高的天花板,地板采用大理石——铺设于中央的红色长毛地毯直线延伸。左右两侧成排的梁柱一路林立至王座之前,诸候贵族则整齐列队于其间。队列中有张比吕熟悉的面孔——那正是休特贝尔第一皇子。



坐在王座上的,是一名从外表完全看不出已经年过六十的英气皇帝,季里希宰相则站在他的身旁。



正殿弥漫着肃穆凝重的氛围,若是一般人,大概早就晕过去了吧。然而,比吕却丝毫无所畏惧地走在红毯上,「黑椿姬」的衣摆随着他的步伐翩然翻飞。



「……他真的是第二代皇帝陛下的后裔吗?」



「真年轻呢。根本还是个孩子吧?话说回来,他身上穿的——难道是『黑椿姬』?」



「喔——年纪轻轻就散发出王者风范呢。」



「置身在如此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却丝毫不紧张,也没有一丝拘谨局促。居然能那般落落大方地挺胸而行。究竟是大器,或者只是太迟钝罢了?」



贵族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比吕在皇帝身前不远处停下脚步,右手抵在左胸前,屈身跪下。



一阵风随着他的动作扬起。外套下摆随风飘然翻飞,而后垂落地面。



「——开始吧。」



皇帝用一对宛如翡翠般的眼瞳俯望着比吕,同时如是开口。



随即,季里希宰相神态庄严地向前跨出一步,打开一张羊皮纸。



「休特贝尔第一皇子、布鲁塔尔第三皇子,两位的惩处已经确定,请上前来。」



有着一身魁梧体格的休特贝尔第一皇子在比吕的右侧跪下,并伏下头。接着出列的布鲁塔尔第三皇子,是名秃头、光看眼神就知道绝非善类的男人,他则是单膝跪在比吕的左侧。



「首先是布鲁塔尔第三皇子,不予追究。」



噢噢——支持布鲁塔尔第三皇子的贵族们纷纷发出欣喜之声。



「接着是休特贝尔第一皇子,裁定剥夺费尔瑟一战的功绩,并禁足三个月。」



听到从轻发落的宣判,休特贝尔第一皇子的贵族拥护者们顿时安心地吐了一口气。



而死对头的布鲁塔尔第三皇子派阀也没有发出任何不满。除了是因为第三皇子同样获得轻判,另外也是担心万一抗议的话,原本的判决可能会被撤回。不过,无派阀的贵族们则是一阵骚动。



「怎么可能!他们可是企图杀害第六皇女啊!」



「果然因为是『雷帝』的持有者吗?」



「应该要把继承顺位降格,或是剥夺第一皇军指挥权才对吧!」



不满的声浪愈演愈烈,此时,季里希宰相高声斥吼:



「安静!陛下面前成何体统!」



随即,有如涟漪效应一般,众人陆续安静下来,然而蔓延于正殿内的憎恶与怒气却不见平息。



(接下来……陛下有何盘算呢?如果这么下去,只会留下巨大的不满。)



两位皇子的处罚都嫌过轻。难保无派阀的贵族不会有所异心。



这点程度的小火苗,若是能即时采取因应对策的话,则另当别论,不过——



「最后是比吕殿下。有鉴于比吕殿下在对里菲泰因公国一战中建立的功绩,故敕封为三级武官。」



十分合宜的行赏,比吕也很认同,然而季里希宰相的话还没说完。



「此外,遵照初代皇帝陛下的遗言,册立您为葛兰兹皇家的第四皇子,皇位继承顺位为第五。视今后建立的功绩,也会再斟酌提升继承顺位。」



由于受到的礼遇好得离奇,比吕差点忍不住抬起头。



原本比吕一心以为只会被冠个末端皇族的身分,分配到一些边疆领土。



正殿顿时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在场众人皆噤声无语。



正当所有人陷入茫然时,季里希宰相拿出一张纸——明明没有以灯光照射,却迳自发出光芒的白色纸张。



「方才已从媛巫女大人手中,取得比吕殿下确实为第二代皇帝陛下子孙的证明。再加上『黑椿姬』也认同了。」



贵族们的视线不停地在媛巫女的信与比吕之间来回游移。



「比吕殿下,今后您可以自称为比吕·修瓦兹·冯·葛兰兹。」



季里希宰相拍了两下手,随即出现数名侍女,将一面巨大纹章旗展开。



纹章旗的旗面为黑底,绘有一头握着白银之剑的龙。



「允许您使用第二代皇帝陛下的纹章。期待您能有不辱先祖的表现。」



过去自己所持有的东西,几乎又悉数回到自己的手上。比吕只能苦笑以对。



(被摆了一道啊……)



若是剥夺皇子们的继承权,抑或调降继承顺位,支持第一、第三皇子的贵族们很可能因此而发动内乱。不过,由于受到的惩罚比预想中更轻,也就打消了反叛的念头。再加上新皇子的出现,更使他们的思考陷入混乱。



如今贵族们的脑海里,大概浮现出两个选择吧——一是立刻转而向新皇子靠拢,二是静观其变。



理由就在于,新皇子同时还拥有「军神」后裔的头衔。



只要全力拥戴少年,可以说便有机会取得国民的广大支持。



(原来如此,这下所有矛头全都指向我了……)



就这一点来看,那些对于此次裁罚有所不满的无派阀贵族,很容易便会向比吕靠拢。



因为如此一来,他们就能较其他受制于派阀藩篱的有力贵族,更抢先一步取得先机。与其起义推翻皇帝,该如何在其他贵族之前拔得头筹,便已经够令他们伤透脑筋。



(不过……对我而言,同样是个好机会。)



心怀鬼胎的各路人马今后为了利用比吕,一定会伺机接近他吧。



(那么,也让我好好利用这些人吧。)



比吕愉悦地扬起嘴角。



「稍后会摆设宴席,请各位诸候贵族留下一起享用。」



季里希宰相如此宣布完后,便与皇帝一起退出大厅。



休特贝尔第一皇子与布鲁塔尔第三皇子两人,也各自带着部下走出大厅。之后,好几名佣人鱼贯而入,开始进行宴会的准备。



奥拉踩着小碎步来到被晾在一旁、无事可做的比吕身边。



「……你以前也曾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吗?」



奥拉直盯着比吕,眼神隐约带有打探的意味。



「咦,你是指什么?」



「……不仅要承受来自葛兰兹大帝国有力贵族的视线,还必须走在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任谁都会惶恐的。可是,从你走路的模样看来,就好像过去也曾有过相同的经验!感觉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



「才没有,别看我那样,其实我真的很紧张喔。大、大概是因为眼罩的关系吧,所以让人看不清我的表情。」



「既然你这么坚持的话,那就这样吧。」



聪明如她,或许早就发现比吕的真实身分了吧。比吕叹了口气后,压低声音开口:



「如果过去的古人突然出现在未来世界,你认为会如何?」



奥拉眯细双眸,沉默了一下,似乎故意斟酌着遣词用字般说道:



「…………你只是在假设吗?」



「嗯。只是假设而已,我好奇奥拉会有什么看法?」



「举例来说,若是『千年前』的『英雄』出现在现代,我想应该会被许多人视为绊脚石吧。」



「说得也是。」



奥拉面向深表同意的比吕,语气云淡风轻而毫无起伏地接下去说道:



「人民当然会很高兴。不过,对于权贵们而言,就只是个棘手的眼中钉。如此危险的存在,权贵们势必会联手铲除。如果想避免这一点,最妥当的做法便是隐藏力量——或是以子孙自居。如此一来,周遭的人也会『接受』吧。」



「接受吗……」



「话虽如此,如果突然听到有人自称是『神』,几乎所有人都不会相信的。」



「确实是如此。」



「不过,今后会发生什么事谁都不知道。为了便于必要时,随时可以坦白身分,事先做好心理准备才是上策。」



「嗯,没错。」



比吕的眼神中燃起坚定决心,奥拉的双瞳则噙着一丝坏心眼的韵味。



「只是假设罢了。你的表情没必要那么严肃吧。」



「…………也、也是啦。哈哈……」



比吕搔搔头敷衍带过,奥拉跟着绽开微笑。



此时,一阵悦耳旋律传至两人的耳畔。乐队现场演奏的乐曲悠扬于大厅内。



比吕环顾四周,结束准备工作的佣人们已经退至墙边。



望向大厅的入口——大批贵族陆续从敞开的大门走了进来。



比吕看着眼前的景象,反覆地深呼吸。



(现在可是关键时刻。谁可以信任,谁必须提防,必须趁现在好好看清楚。)



考虑到未来情势,去和库罗涅家打个照面是不是比较好?



(或者应该静待他们接近呢?)



如果由自己主动去接触,很可能会传出一些不必要的流言蜚语。



万一出现第二代皇帝的后裔支持库罗涅家之类的传闻,到时可就万事休矣。



(不过,我猜他们应该不会参加宴会吧。)



休特贝尔第一皇子的支持派阀,不可能丢下被勒令禁足的他而前来参加宴会。再者,他们向来认定固若盘石的地盘如今已然开始松动。紧急事态当前,如今可不是把酒言欢的时候。如果无法在下一步棋取得制胜关键,情势很可能会在瞬间翻盘。他们肯定正绞尽脑汁苦思对策吧。



(布鲁塔尔第三皇子和西方贵族们则是会参加吧。)



正当比吕陷入思考时,袖子被人拉了拉。



「比吕……听好了。」



「嗯?」



思考被打断的比吕,看向正扬起视线眺望着自己的奥拉。



「如果我继续和你一起行动,其他人很可能会起疑,所以我得走了。」



毕竟她是参谋,这也是当然的,奥拉是归属于布鲁塔尔第三皇子的派阀之下。



身分特殊的她,若是和刚被册立为第四皇子的比吕走得太近,一定会引起多方揣测。



也可能会被怀疑是要脱离自家派阀投奔他阵。这对于早就看她不顺眼的家伙们来说,可是个天大的好机会,势必会紧咬这一点不放吧。



「我也不希望害你难做人,保持距离或许比较好。」



「……嗯。再见了。」



比吕一脸不舍似地目送着奥拉离去。



(布鲁塔尔第三皇子很容易听信臣子的谗言。也可以说是很好操控。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派阀才得以壮大吧。)



比吕刚才看到布鲁塔尔第三皇子时,就觉得他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



但这点对比吕来说反而有利。因为只要用点甘言巧辞拢络他,就能让他完全如自己所愿地行动。唯一的阻碍,就是那些替他巩固后盾的有力贵族吧。



(该怎么接近他才好呢……)



一千年前,比吕便逃离了这些麻烦事。经常出征前线,回到城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只是,不断逃避所付出的代价太过沉重,于是——他才会舍弃一切,返回「地球」。



只是,这次比吕已经无法再逃避。或许会因为经验不足而犯下致命失误,不过——



(毕竟是自己种下的前因。我一定会让事情完美落幕!)



比吕整理好思绪后,端起侍者送来的水,走向摆满豪华餐点的长桌。



几名贵族见状后,立刻主动接近比吕。



每个人身上都配戴着豪奢的宝石,衣着气派而华丽。



(……真是一群自我表现欲强烈的人呢。)



比吕对他们的第一印象唯有如此。看似一群人当中地位最高的人走向前来。



「比吕·修瓦兹殿下。初次见面。」



「啊,你好。」



「我是——」



两人握手后,男子便开始一串有如演讲般又臭又长的自我介绍。



「——以上。今后也请多多指教了。」



简而言之,男子是拥有西方领地的贵族。西方贵族支持的对象是布鲁塔尔第三皇子。尽管皇子这次的罪行不予追究,但今后事态会如何演变还很难说。



所以,才会希望至少先和比吕打好关系吧。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记住你的名字和容貌。」



记住你是不能信任的人——这句话当然只在心底说。有男子打头阵,其他贵族也陆陆续续聚了过来。有人替女儿向比吕提亲,也有人推荐自己的儿子给比吕当部下,充斥着各种欲望的贵族们将比吕团团包围。



好不容易脱身时,已经是半刻后——



比吕努力地别在脸上显露出疲惫,他走到摆在墙边的一张沙发坐下。



(围过来的人数完全超乎想像……)



比吕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后,视线扫过整体会场。



许多贵族正伺机而动。看来等一下还得继续应付没完没了的寒暄交际。



(话说回来,以库罗涅家为首的中央贵族果然全数缺席吗?)



由于一如比吕所料,因此他并不惊讶。只是自己好歹也准备了各种对策,说不失望是骗人的。



此外,来攀谈的贵族当中,以东方贵族最多。



(应该是因为失去了凯尔海特的当家后,原本凝聚起的向心力便消失了吧。)



从东方贵族们的言谈中,不时可以察觉到他们对代理当家的凯尔海特公爵夫人的不满。但另一方面,公爵夫人的支持者同样也很多,两派人马水火不容,几乎就要分裂了。



(看准这一点趁虚而入的,就是支持休特贝尔第一皇子的库罗涅家吧。)



听说库罗涅家频频伸出魔手,企图将东方据为己有。



失去当家的凯尔海特家,近期很可能就会被库罗涅家并吞。



若是坐视不管,王位大概会落入休特贝尔第一皇子手中吧。



(……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呢?)



忽然,一道影子落在正陷入沉思的比吕头上。



「抱歉,可以坐在你隔壁吗?」



比吕抬起头,眼前正站着一位身穿红色礼服的女性。



女性波浪微卷的金发在后方缠成一束,绕过右肩垂落于胸前,水灵碧眼俯望着比吕。秾纤合度的丰满身材,任谁都会忍不住盯着看。



此外,身上的裙子设计十分大胆,高衩一路开至大腿,若隐若现的腿部线条风情万千且洋溢媚惑氛围,大大地撩动情欲。



然而,让比吕在意的并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周遭贵族们所发出的骚动。正当比吕对周围的反应感到不解时,女性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啊,抱歉。我的名字是——蜜斯缇·嘉丽爱拉·罗莎·冯·凯尔海特。原本是第三皇女,现在则是凯尔海特家的代理当家。以后请多指教了。」



简洁地自我介绍完后,凯尔海特公爵夫人露出一抹妩媚笑容。



「原来如此,我总算能理解为何丽兹会那么执着了。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就不用说了,就连五官也很罕见呢。」



虽然比吕脸上并没有露出惊讶神色,但心脏正被突来的动摇所压迫。



(也太早了。为什么——选在这个时机出现呢?)



尽管已经猜想到对方早晚都会主动来接触,但并不是现在,应该会再晚一点。



(难道真的被逼到走投无路了吗?)



现在没有时间让比吕慢慢思考。不能让对方看穿自己正暗忖思量。



虽说是丽兹的姊姊,但现在的身分终究是凯尔海特家的代理当家。可以确定的是,她接近比吕的目的只是为了利用他。如果自己愈是动摇,便愈是正中她的下怀。



绝对不想让她掌握主导权——这么想的比吕佯装平静地以手示意身旁。



「请坐,反正也没人,无妨。」



「很高兴你这么说。」



罗莎两手都端着玻璃杯,她将其中装有红色液体的杯子摆到比吕面前的桌子上。看起来应该是葡萄酒之类的吧,不过也有可能掺了其他东西,于是比吕决定婉姖。



「不好意思,我不能喝酒……」



「哎呀,是我考虑得不够周详。那么,另外这杯是白开水,请放心吧。」



说完,她将装有透明液体——白开水的杯子与比吕面前那杯交换。



当罗莎在比吕身边坐下的同时,一阵玫瑰芬芳搔过他的鼻尖。



「丽兹的姊姊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因为妹妹曾在信中提到你的事。你这么照顾我妹妹,我当然应该过来打声招呼。」



「我才是一直受到丽兹的照顾。很荣幸可以见到丽兹的姊姊。」



「啊,比吕殿下,你不必这么客气。彼此都自在一点吧。更重要的是,你的地位还比我更高呢。对我太客气的话,可是无法服众的。」



「你说得是——啊,应该说『我明白了』。这样的态度可以吗?」



「嗯,这样就好。建议你充分理解自己现在的身分地位比较好。」



罗莎一脸愉悦地笑着,先是浅尝了一口葡萄酒,接着扬起坏心眼的讪笑,端起酒杯又再品酩一口。



「居然无法享用如此美味的葡萄酒,真是太可怜了。」



「我酒量很差。」



不能拿自己还未成年当作理由——因为在这个世界,十五岁就算是成年了。



「真可惜呢。不过以长远来看,学会喝酒会有许多好处喔。」



「最近身边危机四伏,我倒是认为现在不会喝酒反而才好。」



「呵,这算是谨慎,还是胆小呢?你是属于何者?」



「我只是胆小罢了。」



「这可不像是谒见皇帝时,表现得落落大方的男人会说的话。可以告诉我,你之所以如此妄自菲薄的理由吗?」



罗莎兴味盎然地凝视着比吕的侧脸,比吕则是冷冷地板起脸。



「我只是害怕后悔。例如在战场上时——不论对方如何哭喊、如何求饶,我都不会手软。因为若是放对方一马,很可能会导致某人陷入不幸。不过,如果有点利用价值,那就另当别论了。」



「………………」



罗莎一脸愣怔,是因为少年的表情转变太大了,还是她察觉到少年压抑在心底深处的狂傲?她将酒杯移向嘴边一饮而尽,接着招来侍者,又再点了新的一杯。之后,她品味着侍者送来的白葡萄酒香气开口:



「你今年几岁了?」



「十七岁。」



「年纪还这么轻,想法却很扭曲呢。甚至可以说是傲慢。呵呵,我对你的过去愈来愈感兴趣了。」



「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过往。只是在屈指可数的几次生死战场中幸存下来罢了。」



「是吗?那么——举例来说,如果我现在、在这里与你为敌的话,你会怎么做?」



「我什么也不会做。不过我会划出底线,若是你越过那条线,我会毫不留情地取下你的首级。」



「不是当场杀了我吗?」



「如果这么做,不就只是个野蛮人吗?我可没有那么目光短浅。」



「意思是会深思熟虑后再行动吗?」



「人一旦失去理性,就和野兽无异。那样只会无谓树敌,一点好处也没有。而且也会给同伴徒增困扰,更重要的是,自己事后一定会后悔。」



将视线投向虚无远方的比吕双瞳中,闪过一瞬的悔意,但由于仅是转瞬而逝,罗莎似乎并没有察觉。



她反覆吟味着比吕的话,点了点头后将双臂环在胸前,这个动作也更加强调出她胸前的雄伟。



「嗯,就像休特贝尔一样吗?」



罗莎的话让比吕思忖了好一会儿,却想不出明确的答案。



「我无法评断。可是,我想我应该比他更加扭曲吧。」



「呵呵,你说得大概没错吧。过去的他,明明是个拥有皇帝气度与风范的男人啊……」



「可以告诉我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休特贝尔是在十八岁时,受到『雷帝』的厚爱,他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整个人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他变得不再设身处地倾听弱者的声音。他打从心底认定唯有强者才是正义,弱者则是万恶象征。因此,他极度害怕会出现一个比自己更加强大的人。」



「……这种想法也相当扭曲啊。」



「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当拥有强大的力量之后,这一点也会表现得更加明显。甚至就连人格都会随之改变。被册立为皇子的你也要当心才行。」



「我会谨记在心的。」



比吕说完后,只见罗莎舔了一下嘴唇,接着扬起嘴角。



「好了——时间宝贵,差不多该切入正题了。」



看来她要开始出招了。如果不步步为营,恐怕会被罗莎这匹雌豹咬断脖子吧。



(互相打探底细,只会给予对方思考的空档。)



既然如此——比吕决定大胆地把话挑明了说,这同时也是为了能将话题带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



「凯尔海特家如今已是穷途未路,你就是来找我谈这件事的吧?」



罗莎听见比吕的话时,眼神有一瞬间锋利得令人生畏。



「你已经注意到了吗……真是博闻呢。不,都怪我能力不足吧。」



「如果东方贵族的向心力够强,我或许就不会发现吧。」



「既然你连这一点都知道的话,我也就没必要隐瞒了。如同你所想的,东方贵族正面临分裂的危机。在这个男人挂帅的时代,女人担任代理当家,实在有诸多不便。」



「毕竟葛兰兹大帝国的贵族家业向来是传男不传女吧。即使是五大贵族,同样无法摆脱这道束缚。」



「没错。正因为如此,许多男人上门来提亲,让我不堪其扰。」



「因为这是光耀门楣的绝佳机会啊。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全盘接收凯尔海特家所累积的家业吧。」



「不过,我才不想从其他家族招赘像是被挑剩的次男。」



「我想一定也有很优秀的对象吧?」



「认真找的话,或许是有吧。可是,我想要的必须是没有任何后台、背景的人。」



「……就算是这样,即使招赘我当你的夫婿,得到的结果也不会如你所愿的。」



罗莎摇摇头,反驳比吕的话。



「我并不是要你当我的夫婿。再说,你也没有那个意思吧?」



「那么,你是想利用第四皇子的立场吗?很抱歉,就凭现在的我所拥有的发言权,根本没资格插嘴你们家族的事。」



「……没错。不过,有一个解决办法。」



「什么办法?」



罗莎没有回答比吕的问题,而是环顾了四周一圈,似乎是在警戒吧。



毕竟隔墙有耳,或许有人正站在某处监听两人的谈话。只是,在如此吵杂的会场内,能够胜任如此高难度工作的人少之又少……



比吕叹了口气后,将视线移向摆在桌子上的玻璃杯。那是罗莎端来的,比吕判断里头掺有不明成分物品的可能性很高,因此并没有喝。



(但我也想避免因为继续无谓的牵制而浪费时间……)



下定决心的比吕,伸手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仅有喉咙感到些微麻痹,身体并没有发生变化。但是,可以确定里头绝对有掺了东西,光是这点也算值得了。



「总之还是容我问一下,这里头掺了什么?」



见到比吕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罗莎不由得瞪大双眼。



「太令人惊讶了。如果是一般人,照理说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之后,罗莎压低音量轻笑了起来,大概是明白辩解也没用了吧,她认命般地深深叹了口气。



「我掺了强力迷药。原本是想让你昏昏欲睡,但似乎白忙一场了。」



「众目睽睽之下对我下药,只会打击你的立场吧?」



「不过是有个人在我面前醉倒罢了,这对我的立场有什么影响呢?」



「原来如此,看来你已经都考虑过了吧。那么接下来的事也计划好了吗?」



「当然,但结果却是全都徒劳无功了。只是,身体居然强壮到如此程度……你真的是人类吗?」



罗莎的问题让比吕不由得露出苦笑。



「当然,我只是稍微强壮一点,本质还是人类。」



「哈哈——……早知道,真应该准备对付怪物的药才对……」



大概是有些话不想让任何人听到,才会希望两人单独谈吧。罗莎一脸怅然若失地望着地面。



即使计划被拆穿后也没有立刻离去,这就表示对她而言,输赢全赌在这一刻了吧。



为了让她重新打起精神,比吕决定稍微帮她一把。



「现在灰心还太早。能不能请你继续依照原本的计划演下去呢?」



比吕一说完,罗莎随即惊讶地抬起头。



「可以吗?虽然我并无意取你性命——唔!」



比吕将罗莎的身体拉向自己,把脸凑近她的耳畔低喃:



「俗话不是说,要做就做得彻底吗?首先,请你说明一下目的吧。可以吗?」



「……脸长得挺可爱的,内心却潜藏着一头野兽吗?」



罗莎愉悦地说完后,伸手环住比吕的头。



两人当下呈现的姿势,是比吕将脸埋进罗莎丰满的胸前,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大胆地拥抱,大厅顿时鼓噪声四起,有如惊动蜂巢一般。



「比吕殿下好像喝醉了。先让他到我的宅邸休息吧,有人可以帮忙吗?」



听见罗莎的声音靠过来的,是三名淑女与两名男性贵族。似乎是事前已经讲好了,这些人走向比吕他们,动作感觉不出一丝踌躇。可见绝对都与罗莎有所往来吧。



「虽然是毒药,但至少是甜蜜毒药。你一定也会喜欢的。」



罗莎贴近正被男性贵族们架住的比吕耳边呢喃。这一幕看在其他人眼中,也像是好心帮忙一名醉汉。



「但愿如此。」



「那么走吧。」



「……等一下。」



「嗯?」



罗莎回头一看,眼前出现的是奥拉。



「哎呀呀……这不是鼎鼎大名的布拿达拉女士吗?有何指教呢?」



「你要带比吕去哪里?」



「抱歉,现在没有时间向你说明。日后再好好详谈吧。」



罗莎一个弹指,三名淑女随即将奥拉团团围住。



「好了,和我们到别的地方好好聊聊吧。」



「唔,放开我!」



「哎呀,别这么激动嘛。」



当下的奥拉既没有拿精灵武器,手臂甚至还骨折了,这样的她当然无法多做反抗,轻而易举地就被淑女们捉住。



「碍事者不见了,现在就前往我的宅邸吧。」



罗莎的美丽指尖顺着比吕的眼罩滑落。



被带离大厅的比吕,最后被扛到位于皇宫腹地内的罗莎宅邸。



洒满月光的房间内,只剩他们两人独处。



罗莎坐在一张作工十分精美的椅子上,比吕则是躺在一张足以睡五名成年人的巨大床铺上。



「抱歉,手段粗暴了一点。」



「无所谓,只希望你能说明清楚。」



「我会的。不过,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你应该也发现了吧?」



「……多少。」



在大庭广众下热情相拥,醉倒的皇子与寡妇一起回到宅邸。事情演变到这一步,任谁都会推导出两人关系不单纯的结论吧。



「成为皇子情妇的女人,其他家族的人也会有所顾忌,不敢再来提亲吧。」



「虽然可以争取一点时间,但你早晚还是得从其他家族招赘夫婿吧?」



「那是指单纯为了争取时间的情况,对吧?」



高挂于黑暗夜空中的月亮透过窗户洒落一室幽光,照亮美艳的罗莎。



「如果——我的肚子里怀了你的孩子,情况或许又不同了吧?」



「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