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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遭囚的炎帝与军神的进击(1 / 2)



费尔瑟属州——过去曾与葛兰兹大帝国并驾齐驱的大国。



位于北边的安费尼海可以捕捞到丰富的鱼贝海产,因此渔业十分盛行,同时也是连结西方联邦六国、与东方葛兰兹大帝国的东西经贸重镇,在灭亡之前,曾是个因贸易而繁荣的国度。



然而,自从在与葛兰兹大帝国的决战中落败之后,治安便急速恶化——商人们因此而刻意避开费尔瑟,原本肥沃的土地经历过接连不断的烽火摧残,如今化作一片荒芜。就连曾经可以听见各种异国语言交错层叠、四方的贸易商人齐聚一堂的王都,也因为费尔瑟余党军与葛兰兹大帝国的数度攻防战,变成一处断壁残垣的废墟,让人不忍卒睹。



位于残破的王都西南方四十五塞尔处(一百三十五公里),正是挥军来到费尔瑟属州的德拉路大公国军本营。



现在正值张罗伙食的时间,本阵四处都可以看见枭枭升起的白烟。



同时还能看到单手拿着酒瓶的士兵们,各个毫无戒心,正卸下装备大肆谈笑。



「再也没有比今天更愉快的日子了!」



「说得没错。确实会让人忍不住想要喝酒啊!」



或许是还留有胜利的余韵吧,士兵们人人皆是笑容满面。



「喂,你们未免也太松懈了,现在还不到可以大口喝酒的时候吧。」



一名正经的士兵如此劝戒,其他正在喝酒的士兵们面面相觑。



「有什么关系嘛,对吧?」



「就是啊,我们可是击败了葛兰兹大帝国。享受这点小奖励应该不为过吧。」



没错,他们之所以这么雀跃,正是因为大破了由葛兰兹大帝国的萨利亚·艾斯特雷亚第六皇女所率领的军队。而且还捉住了持有精灵剑五帝的她,士兵们会如此振奋也可以说是无可厚非吧。



「那么,生擒回来的皇女殿下人在哪里?」



「在巴布芬大人的帐篷里。」



「要求我们全副精神专注警戒,以防敌军来抢回第六皇女,结果巴布芬大人却可以大享艳福吗?」



「毕竟第六皇女的美貌就如传闻中一样啊。会把持不住也是人之常情啦。」



喝了酒的士兵们大聊着猥琐的对话,那名正经的士兵则是一脸严肃地走近他们。



「事情才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啊?什么意思?」



「听说已经有六名士兵被烧死了。」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详细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只希望不会发展成触怒神明的事态才好。」



正经的士兵眼神中带着一抹惶恐,望向营地当中最大、最显目的那座帐篷。



待在里头的正是德拉路大公国的嫡长子——巴布芬·冯·德拉路。



他拿起摆在桌上的银杯,动作十分优雅地移向嘴边。



光从举止就能看出男子本身具备的出众素养。再加上身为德拉路大公国嫡长子的身分,举手投足都散发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不过,一身精壮结实的体魄,显示出男子比起教养,更以锻炼为优先,不仅替他增添了一股野性,更酝酿出狂野的氛围。



「嗯——胜利之后的美酒果然格外美味。」



巴布芬态度不可一世地眺望着注入银杯的葡萄酒,接着视线毫无忌惮地投向某个物体。他视线的前方,一般应该是要摆放家俱或床铺的位置,如今却莫名其妙地放着一座铁制牢笼。



不仅如此,更不可思议的是,牢笼上还贴满了大量的精灵纸牌。



「为了捕捉你,从我国带来的精灵纸牌全部用光了。」



巴布芬故作惋惜地大大叹了一口气。



「如果再加上这次出征的军费,可是一笔庞大支出。大概是两座城市的税收吧……不过仔细想想,只要可以捉住你,这点损失就结果来看,或许也不算吃亏吧。」



望着牢笼的巴布芬愉悦地笑歪了嘴。



「喂,你有在听吗?你认为我们是亏是赚呢?」



巴布芬睥睨俯视的目标——那座牢笼里,坐着一名被铁链束缚住的少女。



葛兰兹大帝国的萨利亚·艾斯特雷亚·冯·葛兰兹第六皇女。



继第一代皇帝亚堤邬司之后,唯二的「炎帝」持有者,她的名声早就传遍邻近诸国。



而且自从「军神」的后裔投入其麾下后,少女更是有着显著的成长,其相关传闻不曾间断。



「……那种事我才无所谓。」



丽兹冷冷地说道,话里感受不到丝毫魄力,憔悴不堪的模样让她的美貌为之黯淡。只见她身上的军服残破得几乎衣不蔽体,碎布缝隙底下露出来、渗着血迹的绷带让人看了心疼,裸露在外的手脚更是布满了无数伤痕,一身的惨状正是丽兹之所以看起来如此憔悴的原因。



然而,丽兹的意识相当清醒,她一脸憎恶地瞪视着巴布芬。



「别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嘛。白白糟蹋了你的美貌呢。」



巴布芬说着,从桌子下拉出一只木箱,当中装着大大小小的大量石头。



巴布芬从中拿起一颗约莫拳头大小的石头,朝着丽兹扯开一抹阴森的笑容。



「听说精灵剑五帝会在特定的条件下守护持有者。以『炎帝』为例的话,若是有人想要加害于你,就会被炼狱之炎所吞噬。」



之前就有数名觊觎丽兹美色的士兵偷偷溜进营帐,企图侵犯她,最后却落得被活活烧死的悲惨下场。当然这一切都是他们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再说若是他们真的得手,也会被巴布芬斩首吧。



「但是——没错,但是呢……若是对方不带恶意的话,又会如何呢?」



巴布芬嘀咕着莫名其妙的话语,丽兹的脸上跟着浮现出问号。



就在此时——巴布芬手臂一挥,速度之快,几乎只能看见残影,随即,帐篷内响起一声重物撞击的闷响。



「唔!?」



下一秒,就见到丽兹的头往后一仰,身体也顺势倒卧在地。



「——!?」



丽兹发出几不成声的悲鸣,痛得在地上打滚。



巴布芬用冷血的双瞳凝望着丽兹,又再从木箱中拿起另一颗石头。



「就好比随手往水池里扔颗石头一样,不带任何感慨的话,会是如何呢?若是没有流露杀气的话,又会如何呢!」



一说完,巴布芬的手臂猛然往下一挥。



在此同时,传来一声有如以铁锤敲打地面的刺耳声响。



「唔!?」



丽兹的背部窜过一阵剧痛,让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然而,她还来不及消化痛苦,随即又有一颗石头砸在她的身上。



「……咿!」



她甚至就连哀号出声的空档都没有。



丽兹承受着仿佛内脏遭到翻搅的冲击,有如骨头碎裂的颤栗声响回荡于帐篷内。



「尽管是单纯得近乎愚昧的可笑攻击,扔出的石头依旧带有可怕的杀伤力。」



一颗又一颗的石头划过空气,无情地砸在丽兹纤细的身上。



「就算只是小石头,如果不慎命中要害,还是会出人命的。」



巴布芬一而再、再而三地将手边的石头扔向丽兹,像是没扔完绝不罢休似地。



「人类真的很不可思议。一旦判断身体无法继续承受痛苦的话,就会干脆失去意识。不过像你这样称不上强韧、但也绝非孱弱的身体,就得醒着承受永无止尽的折磨。」



嘴上云淡风轻地说明着,巴布芬扔掷石头的手劲却丝毫没有减弱。



动作反而更加苛虐、激烈,他一边紊乱地喘息着,一边加重了力道。



「咿唔——!?」



鲜血从丽兹的额头上飞溅而出,将地板渲染得血迹斑斑。由于铁链的束缚,使得她甚至连要护住脸都没办法。等不到救援的她,只能单方面地持续暴露在暴力的阵雨中。



「根本没必要以凌辱的手段来逼人屈服——你不这么认为吗?」



巴布芬掷出的石头准确且毫无怜悯地,命中因剧痛而在地上痛苦打滚的丽兹身体。



「只要借由疼痛促使人乖乖听话,切身牢记谁才是老大,如此一来,即使是精灵剑五帝的持有者,也只能顺从了。」



不久后,木箱里的石头存量开始见底,巴布芬才终于停下手。



「换句话说,我认为唯有利用恐惧来洗脑,才是得到精灵剑五帝的方法。」



巴布芬从椅子站起来,走近牢笼边。



浑身是血的丽兹仰躺在地上,反覆着急促而紊乱的呼吸。



巴布芬看着丽兹那张逐渐肿胀的脸庞,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



「光是这样还不够。我要好好地折磨你,把你那张美丽的脸孔变得像猪一样丑陋。」



之所以故意如此宣言,或许是为了打击丽兹强韧的精神力吧。然而,丽兹用一对尽管目光空洞失焦、眼底深处却寄宿着坚定意志的双瞳望向巴布芬。



「你那是什么反抗的眼神?真让人反感。你有认清自己的立场吗?」



巴布芬以脚尖将木箱勾过来,又再捉起一颗石头朝丽兹扔了过去。



无处可躲的丽兹只能咬紧牙根承受,但痛楚却迟迟没有降临。



因为「炎帝」发动了加持,将飞来的石头燃烧殆尽。



「我似乎……有点太情绪化了。真是可惜,只能明天再继续了。」



巴布芬悻悻然以鼻子轻嗤了一下,重新坐回椅子上,啜饮一口葡萄酒。



「看来『炎帝』确实存在着自我意志。只是,那股力量的源头究竟在哪里?」



他以指尖描绘银杯的杯缘,并将视线移向丽兹。



「据传精灵剑五帝可以引发超凡现象——不过,我认为单独存在时,则无法发挥任何作为。那么,那股力量必定是来自于持有者,可能是你的精神力,也可能是你身体的某个部分,会这么推测也很自然吧?」



巴布芬阴沉地低笑起来,窥探着丽兹的反应,同时乐不可遏地笑皱眼角。



「既然如此,只要将你逼入绝境,『炎帝』的加持理当就会消失。虽然目前还无法如愿,但迟早加持一定会减弱,到时你就任凭我处置了。」



巴布芬仿佛是将眼前鲜血直流、强忍着痛苦的丽兹当成了下酒菜,只见他眼底的醉意加深了几分。



他似乎也因此而变得多话,心情大好地打开话匣子。



「真是迫不及待地希望那一刻快点到来。到时候,我会拔掉你的指甲,敲烂你的手指,再割下你的耳朵,挖出你的眼睛,最后再削掉你的鼻子,寄回给葛兰兹大帝国。」



接着,他像是突然想起似地,眼瞳闪过一道光芒,坐挺身体开口:



「啊,对了。顺便把你的脑袋寄去给那位『军神(玛尔斯)』的后裔吧。只希望他能认出第六皇女了——嗯?」



当巴布芬如此说道时,原本一直装作毫无反应的丽兹,脸上表情有了变化。



——她扬起一抹浅浅的轻笑。



巴布芬见状后,顿时涌上一股无以克制的焦躁感,满腔怒火熊熊燃烧。



他顾不得手上的葡萄酒洒了满地,一个箭步来到牢笼旁,忿恨地破口大骂:



「有什么好笑的!?我劝你不妨更像个女人一点,流下一、两滴眼泪如何?」



即使「炎帝」发动加持也无所谓。巴布芬握紧石头,试图将恐惧彻底深植于丽兹的心中。



「你在做什么?」



就在巴布芬作势准备扔出石头时,一道冷静漠然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他满脸惊愕地回过头,只见一名女子正站在帐篷的入口。



「巴布芬卿,我只再重问一次。我问你,你在做什么?」



女子朝着巴布芬走过来,眼角略微挑起的双瞳直直凝视着他。



然而,巴布芬丝毫没有反省之色,他放下石头耸耸肩开口:



「斯卡塔赫卿……别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嘛。我只是稍微来找第六皇女聊聊天而已。」



巴布芬往后退了一步,转身正对着突然出现的女子。



哈兰·斯卡塔赫·杜·费尔瑟。



十分娟秀可人的女子。年纪看起来约莫十七、十八岁左右。



一头蓝绿色的秀发如绢帛一般,闪耀着柔顺的光泽。她将头发撩在身后扎成一束,再盘起固定于头顶。有如玻璃工艺品一般细致的五官,以及宛若陶器似的白皙肌肤,精美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曲线纤细的身体包覆在厚重的铠甲底下,在清秀文静的气质当中,增添一股杀戮的扭曲氛围,打造出有如女战神一般的魅力。



而如同其名所示,她正是费尔瑟王家的幸存者。虽然根据葛兰兹大帝国对外发布的声明,已经将费尔瑟王家成员一个也不留地全数处决,然而——



(真是的,只能怪葛兰兹大帝国的家伙们太过自恃而大意了。)



事实上,已故的费尔瑟国王成功瞒过葛兰兹大帝国的眼线,暗中保住了唯一一名活口。



「聊天……在我看来,应该不只如此吧?」



费尔瑟王家唯一的幸存者斯卡塔赫确认了一眼丽兹的模样后,锐利的眼神中带着责备地望向巴布芬。



「我一时不小心感情用事了。对俘虏采取这样的对待,确实是太失礼了。」



巴布芬扯开一抹讨好的笑容,用感觉不出丝毫诚意的语气开口歉道。



此时,忽地掠过一阵风,随之而来的一道尖锐痛楚袭向巴布芬。



「唔——啊!?」



同时,他感觉到脸颊发烫起来,以手指碰触热意的来源,微温的触感透过指尖传回。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巴布芬看着被鲜血濡湿的手指,声音颤抖地问道。



「她可是相当重要的人质,希望你今后对她的态度可以更谨慎一点。」



斯卡塔赫冷冷瞪视着巴布芬,内心的愤怒完全表露无遗。



(只要她能改掉那种骑士道——之类的精神洁癖,明明就是个好女人啊。)



巴布芬在心底暗自嘀咕着,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心意吧。



手上端举苍枪的斯卡塔赫像是质问一般,用接近冰点的冷然眼瞳凝视着巴布芬。



「再有下一次,我或许也会一时感情用事,斩下你的首级。」



「我、我知道了。我今后会注意的。」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挑衅过头了,巴布芬吓得连忙原地跪下,深深伏下头。



尽管不甘心,但两人的尊卑关系一目了然。



一方面是因为巴布芬明白自己绝对赢不了可以使出奇异力量的斯卡塔赫,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次进军费尔瑟属州时,提议联手合作的是德拉路大公国这方。



对巴布芬而言,此次的出征其实另有利益考量。他为了巩固身为病危父亲的代理人、身为德拉路大公国继承人的地位——当然还有其他许多原因,但最大的理由就是他亟欲建立功绩。



此时若是和斯卡塔赫撕破脸,至今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如果一无所获地黯然回国,等待他的将是贵族诸侯的反弹声浪。



(和那相比,要我向你这种女人下跪、讨你欢心,根本不痛不痒。)



伏下头的巴布芬悻悻然地紧咬牙根,像是在说服自己这只是一时的忍耐。



「你明白就好。」



斯卡塔赫放下架在半空的苍枪,转身面对丽兹。



现在的她,也不敢太过强势地对待巴布芬。



除了因为捕捉「少女军神(阿芙萝黛蒂)」的任务失败之外,同时也是碍于布鲁塔尔第三皇子所率领的第二皇军还留有雄厚余力。如果这时候用来抵御第二皇军的德拉路大公国收手退出,对斯卡塔赫来说,将是一大危机。



「那么,先替她治疗伤势吧。巴布芬卿,麻烦你去请军医过来。」



正因为彼此利害一致,所以即便看不惯巴布芬如此对待重要的人质丽兹,斯卡塔赫也无法要求他将丽兹交给自己。



「很抱歉,我军当中并没有女性军医,男性也可以吗?」



尽管两人的性格南辕北辙,但当下这个时机,也只能顺从他的意见。



为了今后双方可以继续圆滑合作,共同对抗葛兰兹大帝国,还是有必要适度地妥协。



「不,我的部队正在外头待命。麻烦你过去请那里的女性军医过来。」



「明白了,我这就去。」



巴布芬简短地回应后,便转身背过斯卡塔赫,走出帐篷。



以眼角余光送走了巴布芬后,斯卡塔赫走近牢笼,对着痛楚不堪地蹲坐在地的丽兹开口:



「抱歉了。」



斯卡塔赫低下头,语气充满歉意地开口赔罪。



听见她突如其来的道歉,丽兹不禁一阵错愕,甚至忘了身上的疼痛。



斯卡塔赫的脸上浮现出苦笑,似乎是理解丽兹会有这种反应也无可厚非,她接着说道:



「我的目的并非是要折磨你。当然了,更不是想凌辱你。只是话虽如此,我也不能放你走……」



斯卡塔赫主动坦承自己在立场上的为难处,听得出话中蕴含的不甘心,尽管如此,仍然温柔安抚丽兹的她,洋溢着宛如圣母般的慈爱。



「我会严正警告巴布芬,今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的。」



「那、那么……」



丽兹一个动作,缠绕在她身上的铁链随之响起令人寒颤的声音。



「……你究竟想要什么?」



光是发出声音,剧痛便窜流于全身,丽兹痛苦得皱紧一张小脸说道。



即使如此,丽兹的红色眼瞳依旧没有动摇,笔直地凝视着斯卡塔赫。



「我想要的很简单。我并不奢望夺取天下。真的只是很微不足道的愿望。」



斯卡塔赫的情感激烈地动荡。她手中握紧的苍枪尖端微幅地颤抖着。



「毕竟,我可不像葛兰兹皇家一样腐败。」



凛冽的杀气从她全身上下倾泻而出,开口说出的话语仿佛静静流露出她的愤怒。



*****



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明明是万里无云的天幕上,却零星遍布着奇妙的黑点。



由于距离太远,无法正确掌握黑点的真实面目,但可以确定绝对是某种魔物。附近一带的地面铺满了刚冒出新芽的草皮,花草迎着和煦清风惬意地摇摆。望向前方的地平线,西方联邦六国的天然屏障特拉邦德山为目前雄伟的景色更添风采。



帝国历一千零二十三年十一月十二日——西域西北部的劳埝郊外。



一支从马匹、人、武器到护具,清一色统一为黑色的军队,踏着整齐而俐落的步伐行进于草原上。



一辆马车行驶于队伍的中央,车厢里,迦达与前来会合的比吕两人正互相报告近况,同时商讨未来的方针。



「贝尔克要塞一切安好、和平。除了劳心劳力的奇欧尔克大人以外。」



迦达说完露出一抹苦笑,并取出一封信。



「这是里菲泰因公国的卡鲁公爵捎来的信。」



比吕接过信,迅速地确认了内容后,脸上浮现出微笑。



「他们答应依照我方的要求行动。」



「你在离开大帝都之前送信过去的吧?」



「嗯。我请里菲泰因公国将士兵聚集至与休太岘共和国的国境,借此进行牵制。」



「但是,万一真的开战,我们前去驰援的可能性恐怕很低吧?」



「这的确近乎是一道赌注……不过应该无须担心。因为休太岘共和国目前正陷入王位继承之争,没有余力进犯他国。再说,万一真的开战,也还有『回天荒鹫』挡着。如果是他的话,在我们带着援兵抵达之前,一定可以争取时间的。」



「原来如此……」



迦达先是用力点了点头,接着像是忽然想起似地偏过头。



「这么说来,雷贝林古王国怎么样了?」



「新任国王是个能力相当强的人物。就好的方面来说,是很值得期待。但是反面来说,就是个轻忽不得的家伙。而且,如今所有魔器皆掌握在她的手上,想必是没人敢反抗她吧。」



「喔,魔器吗……之前率领奴隶解放军时,也曾数度听闻过。」



「那是以过去曾肆虐中央大陆的众宗魔魔石作为魔力来源的武器。」



「是吗?听起来很强。自从魔皇剑五杀弃我而去之后,我就没有专用武器了。如果有机会的话,真希望对方可以让给我一把。」



还是别痴人说梦了——在心底如此吐槽的比吕耸了耸肩,决定转个话题。



「彼此的情报也交换得差不多了,接着来谈谈费尔瑟属州与德拉路大公国的事吧。」



「待在贝尔克要塞,可以取得的情报并不多。尽管还有奇欧尔克大人鼎力相助,但无奈距离实在相隔太远,搜集到的情报全是些风声传闻。」



「我也差不多。如果可以锁定丽兹的所在位置,至少还能拟定救援战略。至于奥拉,听说她正困守在米特基地,尽力争取时间。」



「两边的情况看来都很危急。」



迦达脸色凝重地说道,比吕也点头赞同。



「因此,有必要和巴奇修大将军好好谈谈。」



「你是说那个在牵制战中落败的大将军吗?都是因为他的无能,才让德拉路大公国一路杀进费尔瑟属州吧。」



听见迦达苛薄辛辣的发言,比吕一脸正色地摇摇头。



「现在就如此断定,还言之过早了。总之先和他谈过再说吧。」



比吕将视线移向窗外。隔着玻璃窗远眺另一端固若金汤的城塞。



监视着德拉路大公国一举一动的国境要塞——图特拉里城塞。



四周城壁是采多重环状的构造,并设有楼橹,能够用以阻挡来自四方的敌袭。正面是戒备森严的铁制大门——进了门后就是中庭,在此待命的骑兵队主要任务,就是趁敌军空望着高耸城墙却束手无策时,从其侧腹突破。



站在城塞正门瞭望台上的士兵一发现「鸦军」后,明显地露出动摇。



当比吕走下马车后,瞭望台又是一阵骚动,不难想像士兵们有多么震惊。



须臾后,铁制大门终于缓缓拉起,一名男子在护卫随同下走了出来。



男外身材适中,并没有特别醒目的特征,全身散发着说不上来的平凡氛围。



「很抱歉,让您久等了。」



男子神色慌张地急忙来到比吕身边,向他行臣下之礼。



「我是奉葛莱亥特陛下之命,镇守图特拉里城塞的巴奇修·冯·哈斯。比吕·修瓦兹第四皇子大驾光临,真是荣幸之至。」



听见巴奇修的应对寒暄,比吕不由得瞪大双眼。正确来说,是震慑于他身上展露出来的霸气。虽然他的举止谈吐平凡无奇,但身上那股从外表难以想像的霸气却勇猛无比。



「请起身吧,不必多礼。言归正传,请你详细说明费尔瑟属州与德拉路大公国的情况吧。」



「是,比吕殿下的来信当中所记载的事项,我已经全部调查过了。」



巴奇修从怀里取出一张纸。上头有着比吕的署名。



「这里不方便说话,请入内详谈吧。」



在巴奇修的带领之下,比吕一行人穿过大门,随行在后的「鸦军」也跟着一同进入城塞。



城塞里的居民看见眼前这幅光景,无不一脸愕然。



『怎么回事?来了一群危险的家伙耶。』



『漆黑如深渊的铠甲……难道是第二皇军的「皇黑骑士团」!』



『不对、不对,「皇黑骑士团」其实只是模仿那支军队。』



一名市民如此回答另一名无知的市民。



接着,那名市民指向黑色军队所高举的纹章旗。



『举着「军神(玛尔斯)」「神旗」的军队,就只有「鸦军」而已啊!』



千年前,投身「军神」麾下的「黑天五将」所率领的身经百战的「鸦军」。



不仅击败了魔族(琐罗斯德),更拯救人族脱离混沌的世界,为这个世界带来和平。



然而,自从就任第二代皇帝的「军神」驾崩之后,第三代皇帝因为畏惧「鸦军」的力量,便利用奸计,以莫须有的罪名剿灭了「鸦军」。也因此,「鸦军」曾有一段时期,遭受到十分不名誉的抹黑对待,之后幸亏有第五代皇帝还他们清白。时至今日,「鸦军」一直都是为人津津乐道的,「军神」麾下威壮勇猛的军队。



『那么……率领这支大军的难道是……』



『没错,当然就是「军神」的后裔「独眼龙」了!』



那名难掩激昂的市民的话,不消片刻,便在周围其他市民奔相走告之下传了开来。



事态至此,有如传话游戏一般———加油添醋的讯息衍生出无限期待,进而煽动热烈的欢声。



震天的欢声几乎撼动着士兵们身上的铠甲,回荡于整座图特拉里城塞。



尽管如此,「鸦军」并没有显得格外骄傲,各个表情泰然自若,队伍整齐不紊地跟在比吕乘坐的马车后方默默行进。



众人最后抵达的目的地,是位在穿过住宅区之后——座落于小山丘上、可以俯瞰图特拉里城塞全景的格希伦城。只是,获准可以进入城内的只有比吕与迦达两人,馥金和沐宁则奉命与「鸦军」一起留在中庭待命。



被赞誉为难攻不落铁城的图特拉里城塞,司令室位在格希伦城的二楼。



为了提升机密性,二楼除了司令室以外,再没有其他房间,唯一的出入口设有值班室,二十四小时都有士兵们严加戒备。



进入司令室后,比吕随即在上位坐了下来,迦达则站在他的右侧,手搭在剑柄上,牵制般地瞪视着巴奇修与他的副官,以防他们有任何不轨举动。



「哈哈……您真是拥有一位尽忠职守的部下呢。」



巴奇修脸颊微微抽搐地说道,接着命令副官拿来一叠报告书。



「那么,我这就开始报告之前比吕·修瓦兹殿下所交待的事项。」



巴奇修率先切入主题。



「首先是关于在费尔瑟属州孤军奋战的奥拉准将,她在得知萨利亚·艾斯特雷亚殿下战败之后,便逃进位于费尔瑟属州西南方的米特基地,进行封城战。目前并没有收到基地沦陷的消息,这就表示一切安好吧。只是,我想恐怕也撑不了太久。」



粮食当然也是不安的因素之一。再加上士兵人数也所剩有限。如果不尽早前去救援,米特基地势必将会化为一处尸横遍野的地狱。正当比吕手抵在下巴,陷入沉思时,巴奇修出声询问他是否要继续报告,比吕点点头,催促他接着说下去。



「虽然布鲁塔尔第三皇子拟定了多道策略,试图救出奥拉准将,但成果都不彰,每每受到德拉路军的阻挠,无法如愿地行动。」



失去了奥拉之后,光凭布鲁塔尔第三皇子自己,是想不出什么像样计策的。他是在网罗奥拉成为部下之前,口口声声主张战争的胜负关键在于兵力人数的男人。他并不具备可以打破现状的才能。少了奥拉的第二皇军,说穿了就像一条断了头的毒蛇,既没有可以吞噬猎物的嘴巴,也无法注射足以致命的毒液。



「另外,据说德拉路大公国已经主动向布鲁塔尔第三皇子提出谈判。只要答应他们的要求,他们便会放了萨利亚·艾斯特雷亚殿下,并保证奥拉准将的安全。」



比吕从巴奇修的表情推测,对方大概是丢出了令人无法苟同、强人所难的难题吧。如此一来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很容易就能想像得出来。



「他们提出的条件是葛兰兹大帝国必须立刻从费尔瑟属州撤军,并且交出精灵剑二十把、精灵石一百颗以及葛兰兹金币两千枚,甚至还贪得无厌地要求割让西方的领土。」



「谈判破裂吗……」



比吕说完后,叹了一口气。



「是的,之后双方持续一进一退的攻防战,但状况依旧未有改变。」



若是把丽兹或奥拉与国家放在天秤的两端来衡量,当然任谁都不会接受那种要求的。



然而,当下这个情况不管要说是幸或不幸都很微妙,但总之光是可以确认奥拉平安无事,就已经算是天大的好消息了。再来就只剩丽兹——当比吕在心底如此暗忖时,却不经意地发现巴奇修正露出一脸凝重的表情。



「还有其他担忧的事吗?」



「是的……是有关于萨利亚·艾斯特雷亚殿下的事。听说布鲁塔尔第三皇子为了确认皇女殿下的生死,曾要求派遣使者过去,却遭到对方坚决拒绝。」



是担心葛兰兹军伺机抢人呢,还是其实丽兹早已经不在人世?



如果假设最糟的情况,就是德拉路大公国很可能私下将丽兹转交给其他国家。毕竟丽兹是精灵剑五帝的持有者,对其他国家而言,同样是求之不得的抢手货。



万一丽兹被交给西方联邦六国之类的,事情可就麻烦了。



尽管这些都还在比吕预想到的范畴之内,但无奈偏偏就是缺乏了有力的判断关键。



「包括这个可能性在内,能否请你替我搜集情报呢?」



「是,请包在我身上。」



巴奇修敬礼回应后,比吕接着询问他有关于德拉路大公国的事。



「另外,我想知道德拉路大公国的详情。为什么他们这次会挥军前往费尔瑟属州……如果可以知道这一点,也更容易采取应对之策。」



「这次进军费尔瑟属州的德拉路军,总数约三万,领军的是王室的嫡长子巴布芬·冯·德拉路。由于大公国的国王正卧病在床,实权早已经转移到身为嫡长子的巴布芬卿手中。不过,这是与休太岘共和国签署休战协定之前的事,据说近来他的地位受到了动摇。」



「发生什么事了吗?」



「比吕殿下是否知道休太岘共和国现在正因为继承人之争,而陷入分裂状态呢?」



「虽然我并不清楚详细情况,但记得应该是两大贵族在争夺……原来如此。」



比吕说到这里,随即便领悟到德拉路大公国所发生的事。



「也就是说,枉费如此的大好机会,竟然签署休战协定,德拉路大公国的贵族诸侯对此想必极不谅解。没错吧?」



「真不愧是比吕殿下,正是如此。而且,由于协定休战是巴布芬卿专断独行的决定,因此引起的反弹声浪也就更加激烈。」



巴奇修停顿了一下后,单手拿起报告书又再继续说道:



「巴布芬最大的败笔就在于天生性格残暴蛮横,他又无法有效阻止向心力持续低落,在此同时,拥护品性端正——也就是容易操控的次男成为王位继承人的新派阀便顺势而生。」



德拉路大公国同样也逐渐陷入近乎分裂的状态。



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仍然不顾一切地决定进军费尔瑟属州呢——比吕在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推导出答案,并发现到可趁之机,顿时,从他身上迸散出阵阵狂涛骇浪般的氛围。果然应该进攻德拉路大公国——比吕再次如此强烈认定,瞬间开始拟订起战术。甚至对于当下偏偏没有地图感到扼腕。



「那么,比吕殿下接下来有何打算呢?」



「我要率领『鸦军』进攻德拉路大公国。」



「……就我目前看来,『鸦军』人数仅五千左右,还是之后会有其他士兵前来会合呢?」



「不,我今天带来的士兵就是全部了。」



「这样实在太胡来了,不,甚至可以说是不智之举……不然这样好了,就从我的私兵当中拨出数千人借您吧。是否请您再重新考虑一下?」



「不用,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光靠我的私兵就足够了。」



比吕说完后,转而询问巴奇修的副官是否有地图。



「地图吗?」



「是的,德拉路大公国的地图。就算不详尽也无妨。」



「我明白了。请您稍候一下。」



副官走向摆在房间角落的一口高度及腰的大壶。里头插立着许多卷成轴状的地图,他拿起其中的一卷羊皮纸走了回来。



「抱歉,请容我将地图摊在桌上。」



当着脸上写满疑惑的巴奇修面前,副官动作十分熟练地将地图摊开摆在桌上。



比吕从椅子站起来,拿起放在附近的数枚棋子后,走近地图旁。



「那么,请听我说明吧。」



比吕将一枚棋子摆在德拉路大公国的南部。



「德拉路大公国与休太岘共和国虽然签署了休战协定,两国的国境附近,零星火种应该仍然持续闷烧,如此一来,两国势必各自都会派驻大批战力严加警戒。」



「的确诚如比吕殿下所言……」



「既然如此,德拉路大公国对于南部的守备当然也马虎不得。那么,若要说到他们会从哪里调派兵力至南部,答案自然就只有北部了。」



比吕接着将另一枚棋子摆在德拉路大公国的北部。



「而且,既然德拉路大公国的嫡长子向心力低落,不排除也有可能得从民间征兵。总而言之,德拉路大公国北部的守备可以说是相当薄弱。尽管只是五千左右的兵力,也能写下辉煌的战果。」



说完,比吕取出一张纸,递给同样低头俯视地图的巴奇修。



「不过,为了增加作战的成功率,有几件事想请你帮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其实非常单纯。你只要依照纸上所写的内容去执行就可以了。」



巴奇修狐疑地皱起眉心,他摊开纸张确认内容后,顿时瞪大双眼。



「这、这是……您是认真的吗?」



「是的,非常认真。」



「若是我没看错……上面写着要烧、烧毁村落?」



「正是如此。」



比吕直言不讳地回答,巴奇修顿时脸色一阵铁青。他的副官也是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比吕。至于迦达,或许是因为他早就知情了,所以并没有表现出惊愕,始终都是面不改色。



「总之,请你读到最后吧。」



「……我明白了。」



被比吕坚定而强势的眼神所慑服,巴奇修只能继续往下阅读。他带着一脸凝重的神色,视线快速地扫过纸面,之后,他将纸张搁在桌上,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种事……即使是比吕殿下的命令,请恕我无法轻易地答应。万一失败了,若是被追究责任的话,我绝对会人头落地的。」



「巴奇修大将军不会被追究责任的。因为一切都已经取得陛下的许可了。再说,即使失败了,也不会有什么麻烦的。一切都只是我专断独行的决定,你就安心地照着纸上所写的内容去执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