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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各怀鬼胎(1 / 2)



葛兰兹大帝国——皇宫凡涅塞恩。



在正殿的附近有间宰相的房间。室内的摆设与皇帝的寝室相比,显得朴素许多,甚至空荡的有些诡异。



这并不是因为前任宰相季里希生性不喜奢华,而是现任宰相罗莎将他的个人物品与留下的家俱摆饰全都处分掉了。



因此,房间里除了新买的桌椅之外,就只有一张简易式的床铺。



比吕打量着室内的风貌,接着重新望向坐在中央的罗莎。



「以宰相的房间来说,未免太冷清了。」



「如果摆了东西后,住起来太舒适的话,不就得一直住在这里了吗?」



罗莎这番话的含义,大概是想彻底区分工作与私生活吧,或者她本身并不恋栈宰相之位。



「再说,我一点也不想在这里待太久。尽可能还是会回凯尔海特家的宅邸休息。」



如果站在警备的观点来看,皇宫的戒备相较于之前造访时,确实森严许多,但对手再怎么说都是曾三番两次袭击皇宫的高手,考量到安全面的话,不安因素实在太多了。不过,又不能擅自改建宰相的房间。也无法像凯尔海特家的宅邸一样布下陷阱。尽管凯尔海特家的宅邸同样曾一度遭到突破,但比起什么对策都没有的宰相房间,至少还是让人安心多了。



「话说回来,你别光是站着,坐下来吧?」



罗莎开口邀请比吕入座,闻言的比吕也随之就座。



之后——



「恭喜你顺利登上宰相之位。」



「应该感谢你的祝贺吗?不过,我可是损失了大半的私有财产啊。」



罗莎苦笑说道,比吕也只是回给她一抹微笑。隐约有些生疏的两人之间,弥漫着些许的紧张感。



不——或许是因为太久没见到比吕吧,罗莎显得有些僵硬。



「呵……真不像我呢。有什么好紧张的……」



但这也无可厚非吧。想必罗莎一定有许多问题想问比吕。



愤怒、悲伤、喜悦,她的内心现在一定正百感交集、难以自制吧。



就算真的对着比吕破口大骂,或许也情有可原吧,只是——



「首先,我真的很高兴看到你平安无事。」



她选择了原谅——不,应该说是妥协。她的表情透露着身为执政者的坚毅态度。再说,她原本就不是一个会像孩子一样大吵大闹的女性,凡事总会谨慎思考后再行动。易言之,她偏好的是一步一步慢慢将猎物逼进绝路的手段,如此才能让自己随时处于优势。令人为之生畏的态度,难以捉摸她究竟有何企图,比吕的背脊不由得窜过一阵恶寒。



「你不在的这段期间,发生了许多事,有件事无论如何都必须向你报告才行。我和你所生的孩子,目前正藏在避人耳目的地方,秘密养育着。」



实际上当然并未生下什么孩子,只是为了取得宰相之位,而不得不撒下的谎言。虽然很有罗莎的作风,但在此同时,比吕的内心也不经意闪过一丝不安。



「原来如此……势必有许多鼠辈企图狙杀遗腹子,这个做法相当合情合——」



比吕的疑问还来不及说出口,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笑意的罗莎,便冷不防地开口打断他:



「就算这道谎言早晚都会被拆穿,但我现在已经坐上宰相之位了,即使东窗事发,影响应该也不大吧。毕竟目前中央与西方领域的实权都握在我手上,而且我也几乎掌握了整个葛兰兹的中枢。」



「那真是太好——」



「是啊,的确是太好了。反正那只是随时都能移除的不安因素。」



罗莎几乎在比吕开口的同时,便出声打断他的话,完全不留空档让比吕有时间说话。



「既然你还活着,当然就得请你好好负起责任了,不过,你是否做好觉悟了呢?」



面对罗莎那一口气将猎物逼入绝境的怒涛炮火,以及几乎将人贯穿般的锐利视线,比吕遮覆在面具底下的脸颊上,滑落一道冷汗。若是比吕有意拒绝,他绝对可以轻易办到,只是这么一来,将会导致两人之间的约定出现关键性裂痕。为了往后的局势着想,这点绝对得避免才行,只是,一旦比吕认罪后,一辈子都休想在罗莎面前抬起头了。



「呵,算了。总有一天,会让你好好负起『责任』的。」



如此说道的罗莎,朝着始终保持沉默的比吕绽开一抹温柔的表情。但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偏偏以比吕目前的立场,他实在没有资格多说什么。毕竟自己确实曾经一度背叛了罗莎。



「另外还有欠我的『人情』,也请你务必偿还喔。」



她是指四国协议——会议中,为了让讨论能够圆满进行,罗莎相当努力地扮演好司仪的角色。虽然之前丝卡蒂认为罗莎并没有发现比吕的企图,但事实上,罗莎早就注意到了,却还是,配合演出那场闹剧。一切都是为了卖人情给比吕,也因此,才会把他叫来这里,好向他讨人晴。



「啊……对了。刚才休太岘共和国的最高议长丝卡蒂大人捎来一封信。」



「信里写了些什么?」



「此次协议中所决定的事项,她一回到本国后,便会立刻执行。真是礼数周的人呢,居然还特地来信告知……你做了什么吗?」



「只是稍微与她聊了一下。她似乎对各方面都感到相当不安。」



听到如此敷衍含糊的回答,会介意也是人之常情。



罗莎看来也不例外,只是她应该不会为了这点琐碎的小事,而拿出「人情」与「责任」当盾牌吧。她是不可能将如此重要的王牌,浪费在这种无聊小事上。比吕露出一抹苦笑后,随即又再敛起正色。



「……那么,你想和我谈什么?」



至今为止的对话,只不过是为了进入正题的导言罢了。也是罗莎为了让自己站在优势的策略。



她之所以提起丝卡蒂,同样只是附加的题外话。想借此让比吕掉以轻心,松懈他的心防。她大概是认为运气好的话,或许可以抓住对方弱点吧,只是比吕再怎么说,也不可能为了「道义」而做出那么大的让步。



「在聊正事之前,能否先摘下你的面具?」



顺应罗莎的请求,比吕伸手摘下面具。



他那柔和的五官随之露了出来。与两年前一模一样——不,罗莎似乎是注意到比吕闪烁着庄严光辉的右眼,她悲伤地垂下眼,而后一脸欲言又止似地,却又随即小幅摇摇头。



「……这样比较好。比起隔着面具交谈,感觉贴近多了。」



为了营造出明亮的气氛,罗莎故作爽朗地笑道,同时交环起双臂,强调胸前的雄伟。



即使性感攻势不管用,也要将自己的武器发挥到淋漓尽致。她的动作自然到就好像是精通熟练的特技。



「那么我就直说了,有件事需要你的协助。」



「协助?」



「请你帮我方收复费尔瑟。」



「……我能获得什么好处吗?」



如果掺杂私情的话,比吕确实有可能会出手奥援。



但若是真的参战,以欧巴姆小国的立场来说,根本毫无利益可言。



说到底,收复费尔瑟之战只不过是葛兰兹为了挽回尊严所发动的战争。



欧巴姆小国并无法借此进一步扩展领土。再说,就算真的取得一部分的费尔瑟土地,但毕竟相隔遥远,根本鞭长莫及。



(啊……不过,就我『个人』来说,仍然需要费尔瑟……)



然而,罗莎当然不会知道比吕「个人」需要费尔瑟的理由。如此一来,罗莎应该会拿出「人情」或「责任」来施压吧,如此猜想的比吕,也做好接招的准备——



「葛兰兹大帝国可以派遣值得信赖的人手给欧巴姆小国。你们不是正在与那吐尔相隔一段距离的地方,兴建某项工程吗?今天进行协议时,听到你提出愿意收容『小人族』时,我才突然灵光一闪。」



比吕不发一语地催促罗莎继续说下去。罗莎就像是锁定猎物的猛禽一般,闪现锐利目光。



「另外还听说欧巴姆小国向里菲泰因公国借了矿山是吧?而事实上,此次休太岘共和国的内乱,似乎也都如同比吕大人所愿地发展。原本还在想,为什么欧巴姆小国愿意不计得失,出面协调仲裁,并且一肩担起最吃亏的角色,若从最终结果来看,欧巴姆小国才是端走了最吃香的甜头吧。」



「原来如此……你的直觉依旧一样敏锐。」



想要朦混带开话题很简单。只要故意露出丑态就行了。不过,那么做在谈判桌上,就代表了失败。比吕双手一摊,抬头挺胸地加深笑意。



「既然你知道得这么详细,我也没必要隐瞒了。的确,我很需要『职业人才』与『人手』。不过,这部分已经透过此次的四国协议解决了。并不需要葛兰兹大帝国的协助。」



比吕如此说完后,罗莎愉悦地轻笑出声:



「比吕大人,原本应该由你开口请求帮忙的,如今我可是替你开口喔。你就别再做无谓的牵制了。何不坦率一点呢?」



虽然很好奇罗莎究竟握有几分情报,但她的确极有可能早已正确掌握欧巴姆方面的内情。



因为这两年来,往来欧巴姆小国的人潮突然热络了起来。



情报提供者会是经常出入国境的商人吗?尽管都有特别经过审查才放行,但看来有必要重新检讨制度了。故而,比吕对此并未涌现任何怒意。纵使有的话,怒意的对象也是针对误判对手实力的自己。



「……我明白了。那么,我就老实说吧。」



泄漏情报毕竟是己方的失态——既然如此,就必须加以修正才行。为了回归原本的轨道,势必得把她一起拖下水。到时,恐怕会害她走上一条无法逃脱的道路吧。而如此的觉悟——在看到罗莎双瞳的瞬间,比吕便明白了。既然如此也无须再顾虑,比吕决定拉罗莎成为共犯。



「我方物资不足,希望葛兰兹大帝国可以提供援助。还有人手也是。只要能取得上述的约定,欧巴姆小国愿意全面支持葛兰兹大帝国,也会一同参与费尔瑟收复计划。欧巴姆——不,我『个人』保证会毫无保留地全力协助。」



比吕话说到此,先是停顿一下,接着高高扬起嘴角:



「也可以尽管利用『黑辰王(史尔特尔)』的名号牵制北方。」



闻言的罗莎顿时睁大双眼,但随即便像是意会到话中含义似地,漾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呵……交涉成立了。那么再加上一点吧,我会利用『个人』的权限交待下去,来自雷贝林古王国的物资可以无须检查,直接通关。反正只是大量的『茶叶』罢了,我正好也想节省时间与人力。」



「感激不尽。我待会儿汇整成书面后,会重新派遣文官过去的。」



比吕起身准备走出房间。罗莎对着他的背影开口:



「比吕大人,我成为宰相了,葛兰兹大帝国的宰相。虽然我个人的力量十分薄弱,但对于头衔则相当引以为豪。两年前的我或许不太可靠,但现在的我不可同日可语了。所以,你大可以多依赖我一点喔。」



「……我会好好考虑的。」



比吕戴上面具后,微微点头回应。



「丽兹也是如此希望的。在这两年期间,她变得更加美丽而坚强——」



罗莎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像是要宣告什么重大事项似地,静默须臾后,再度开口:



「——现在的丽兹,已经比你更加强大了。」



坚定断言。今天的这场协议中,与比吕再度重逢的罗莎究竟是看到了什么、又是根据什么,而得到如此的感想,比吕并不清楚。不过总归而言,罗莎判断现在的丽兹更胜于比吕。



「这样就好……很值得欣慰的好事。」



「等你去到费尔瑟后,尽管亲眼见识一下吧。你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嗯,我会期待。」



似乎是对比吕冷淡的反应感到无趣吧,罗莎的嘴角压成ㄟ字型,深深地躺靠在椅背上。之后,她凝望着比吕的背影,当他再度迈开脚步的同时,罗莎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蓦然闪过什么坏心眼的念头。



「今晚要留下来过夜吗?」



「嗯……——嗯?」



出其不意的一句话,让比吕惊讶地忍不住回过头。



只见罗莎脸上挂满了天真的笑容,犹如是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般。



「还在有效期限内喔。」



「今天就先算了。毕竟有监视的『眼』啊。」



比吕指着自己的眼睛说道,罗莎则是一脸遗憾地深深叹息。



「是吗……媛巫女刚刚在呀?就算是我,也没有被人偷窥的嗜好。只好留待下次再说了。」



「谢谢你愿意谅解。那么趁着尚未被怀疑之前,容我先告辞了。」



「嗯,下次再会了。」



将罗莎温柔的道别抛在身后,比吕迈步离开了房门。



他反手在身后将房门带上,而后放眼望去,烛台上的微弱烛光,照耀着走廊。



尽管无法完全驱散黑暗,但持续摇曳燃烧的火苗,仍替走廊带来了昏黄光明。



只是,仍有一部分的角落,是烛光未能照达的。比吕望向盘据着深邃黑暗的走廊一隅。



「你还没回去吗?」



像是回应比吕的声音一般,黑暗开始摇曳晃颤起来。



不久,一张熟悉的女性面孔从中缓缓地走出来。



是媛巫女。



她低下头,神色严肃地开口:



「因为有点事想与『黑辰王』陛下谈,于是才会决定延到明天再启程。」



「要到我的房间谈吗?」



由于媛巫女的态度异常严谨,比吕不由得打探起四周的气息。不过,他并未发现可疑的迹象,只是若要论这类的能力,还是媛巫女更胜数筹。



「不必了,尽管放心吧,此时此刻没人会听见的。再说,不会花太多时间。」



既然媛巫女都这么说了,比吕当然也只能相信她了。而且,他也不想把时间无端浪费在移动上。更重要的是,无论比吕是否感到不安,但至少她的「眼睛」是绝对不会错判的。



「……是吗?那么你说吧。」



比吕倚靠在墙壁上,并将视线移至媛巫女身上。



媛巫女挺直背脊、端正站姿,而后像是斟酌着用字遣词似地缓缓开口:



「丽兹大人似乎出现征兆了。我想再过不久,她就会开眼。」



「…………是吗?不过,没什么好悲观的。反而是值得欢迎的好事啊。」



「我刚才都『看』到了,『黑辰王』陛下将会前往费尔瑟吧。既然如此,到时是否应该与丽兹大人见一面,亲自确认呢?」



与罗莎会面的过程,她果然都「看」见了。由于媛巫女落落大方地坦承不讳,反而让比吕无法多说什么。而且,她丝毫没有愧疚之意,甚至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更让人不禁感到畅怀。比吕带着一脸苦笑地摇摇头。



「……不用,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虽然很好奇丽兹开眼的会是何者,不过倒也不是需要特别前去确认的事。而且这么一来,比吕唯一的挂虑也屏除了。



「多亏于此,总算弄清了一件事。」



「您是指什么?」



「葛兰兹纯正血统的证明——她无庸置疑,确实是亚堤邬司的后裔。」



比吕退离墙壁,接着加深笑意地将外衣往后一甩。



「媛巫女,我接下来会前往费尔瑟。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



媛巫女朝着伴随清亮脚步声迈步离去的比吕背影,深深低头致意。



「遵命。请您尽情展现力量吧。」



不安、戒惧、忧虑,媛巫女的声音中,透露出各式各样的情感,然而,她却无意开口阻止。因为她很清楚,搬出再多苦口婆心的道理,都无法让比吕停下脚步的。而且,比吕其实也相当明白媛巫女担忧的心情。只是不管再怎么说,毕竟费尔瑟那里,有许多对他有恩的人在。



「当然——我刚好也想去讨回一笔『旧帐』。」



*****



夏季即将进入尾声,但炙人的艳阳仍与盛夏时分无异。



与中央领域相比,西方领域可以说是凉爽多了。只是,仅有极少数的人感受得出如此细微的气温差异。因为即使凉快了一分,汗水也并未因此而止住,就好比冬天终究是冬天,而夏天也终究还是夏天一样的道理。



若要说到两个领域的不同点,大概就是产业了吧。相对于盛行农业的中央领域,西方则是木棉与芝麻的知名产地。另外也致力于推动马匹培育,例如公共马车等所使用的马匹,便大多产自西方领域。



另外还有一点,也与中央领域大相迳庭。



西方领域由于与他国领土相接,又没有天然的屏障为隔,时常会爆发小规模的冲突。因此,国境沿线建造了许多基地,利用城塞发挥监视的作用,长年以来持续守护着国土。



名为迪里夏的城塞便是其中之一。



迪里夏城塞位在葛兰兹与费尔瑟的国境交界处,是座堪称为葛兰兹大帝国防卫重地的坚固城塞。目前则是使用作为费尔瑟收复计划的主要据点之一。



帝国历一千零二十六年九月四日。



葛兰兹大帝国的第六皇女——现为代理皇帝的丽兹抵达了迪里夏城塞。



住在城塞里的葛兰兹人民们,无不热烈欢迎她的到来,众多的贵族诸侯也争相前来问候。



整座迪里夏城塞笼罩在一片宛若小型祭典的氛围之中,然而同一时间的司令部里,却是弥漫着凝重的气氛。



「奥拉、斯卡塔赫,好久不见了。你们过得还好吗?」



走进司令部的丽兹,对着出来迎接她的两人绽开笑容。



丽兹的出现——光只是如此,便让原本充满室内的沉闷空气骤然一变,转换成近似清凉感的和煦氛围。



「奥拉是不是稍微长高了?」



「………完全没有。」



奥拉一脸不服气地嘟起嘴说道。她依旧与两年前一样地娇小——丝毫未有成长,让人不禁都要怀疑,她是否混有「小人族(德瓦夫)」的血统。



甚至忍不住质疑,她的年纪真的比丽兹大吗?由于军服的袖长并不合身,只能空虚地垂摆着。尽管奥拉身上穿着的军服姑且已经是女装款,但对她而言还是太大件了。偏偏又没有童装款,原本应该替她特别订制军服的,但她本人对于女装款情有独钟——当然这只是对外的官方说法,其实是她坚称正在发育,袖管留长一点比较好。



丽兹对着仍旧保有孩子气一面的奥拉投予一记微笑,而后转头望向站在奥拉身边的斯卡塔赫。



「斯卡塔赫……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呢。发生什么事了?」



斯卡塔赫正散发出一阵略显阴沉的氛围。



隐约有道沉重的空气重重压在她的身上,与周遭众人相比,差异更是一目了然。



「不,没什么。为什么会这么问?」



斯卡塔赫挤出一抹虚笑,嘴角则噙满了无力的笑意。



丽兹知道斯卡塔赫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而强颜欢笑。



正当她打算进一步追问时,却注意到奥拉正一脸讶异地望着自己。



这时候,丽兹才猛然意会过来。自己又「看」见了。



丽兹连忙堆满笑容地摇头,试图敷衍过去。



「是吗?既然只是我多心了,那就好。对不起喔。」



「呵,好不容易才看到王家再兴的征兆,现在的我可没有时间感到沮丧。反而情绪正慷慨激昂呢。」



从斯卡塔赫显得有些急促的语气,可以判断她绝对有所隐情。虽然丽兹非常清楚,斯卡塔赫绝对隐瞒了些什么,但其他众人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异状。



忽微的变化——仅是霎时之间的插曲,甚至就连「看」在眼底的丽兹都会怀疑是否多心了,因为斯卡塔赫随即便巧妙地藏起异状。



「说得也是呢。斯卡塔赫的梦想,终于就快要实现了嘛。」



似乎是感受到丽兹打探似的视线吧,斯卡塔赫别开脸,稍微低下头并交环起双臂。



「不过,倒也不是毫无隐忧。」



斯卡塔赫似乎是铁了心,不想让丽兹看穿心思吧。顾虑到她从不示弱的好强个性,若是太过探究,恐怕会有危险,甚至很可能逼得她就此封闭心灵。丽兹仅在瞬间便将各种考量做出总结,并判断最好等两人独处时,再与斯卡塔赫深入谈谈,于是,她立刻转了念头,改将视线移向奥拉。



「还是找不到可以介入费尔瑟的契机吗?」



「嗯,目前的状况对我方很不利。联邦六国居然在这时候,进一步增加物资的配给。」



联邦六国至今为止都只有重视西侧地区,但最近也开始对东侧配给物资,并且派员维持治安,同时也积极着手重建遭到破坏的村落,借此一步步地争取费尔瑟人民的支持。



「尽管如此,还是有可乘之机的。」



奥拉转身背对丽兹,接着迈步走向被幕僚们包围住的桌子。



丽兹则是走向与奥拉相隔一段距离的上位。她来到座位旁,一一扫视围绕在桌边、直立不动的幕僚们。众人各个神色紧张地向丽兹敬礼,见状的丽兹也敬礼回应,而后坐了下来。奥拉确认丽兹入座后,随即指着地图上由联邦六国之一的泰古利司国所治理的瑟南地区。



「泰古利司国是仅由『长耳族(阿尔芙)』所构成的国家。是联邦六国当中,对『人族』歧视最严重的国家。这个情况到了费尔瑟也是一样。由于施政态度十分傲慢,因此在各地引发激烈的反弹。」



奥拉云淡风轻般地低喃,向丽兹说明现况。



「联邦六国为了打破当前情势,从安古依丝国征调了新的指挥官进驻泰古利司,却碍于人种不同,在调整上并不顺利,导致指挥系统大乱。」



「换句话说,这正是大好机会吧……有接获瑟南地区人民的陈情吗?」



「费尔瑟解放军方面的确是有收到。这下出兵的理由与名义都备齐了。就先拿下瑟南地区作为据点,再将势力扩展至费尔瑟全域。」



奥拉在地图上摆放一枚新棋后,转头望向丽兹。



「五大将军——之一的盖殷大将军,已经带着为数三万的第一军,在费尔瑟解放军的协助下展开侵略。根据昨天接获的报告,己经成功解放三处基地与两座城镇了。」



丽兹听见奥拉的话后,一道疑问在胸口油然而生。



她的视线在地图上游移,试图找出疑问的解答,同时开口:



「盖殷大将军多久前出发的?」



「六天前。」



居然在这么短的期间内,便攻陷三处基地与两座城镇。范围几乎相当于半个瑟南地区。就算是五大将军率领的兵队,这种速度再怎么说都太过惊人了。



「对方都未做反抗吗?」



丽兹询问道,奥拉则回给她肯定的答案。



「对方一看到第一军的踪影,便立刻不战而逃了。由于担心可能布下陷阱,所以姑且有指示务必慎重行军……但直到目前为止,什么事也没发生。」



敌军打出的策略是故意让葛兰兹军取得连胜,并因此大意轻敌吧。无论再怎么训练有素,若是一再获胜,纵然拥有如虹气势,也会松懈了紧张感,并萌生怠慢之心。万一被敌军趁着警戒松散之际来袭,即使有五大将军的率领,恐怕也难以立刻重整态势。还是先暂时停止行军,观察状况吧——正当丽兹思及此时,脑海忽然闪过方才奥拉的话。



「……或许是无意为了『人族』而战吧。」



位于联邦六国的泰古利司本国,与费尔瑟的瑟南地区相隔太过遥远。才短短两年的时间,根本还不足以对远在他处的土地产生认同感,将其当成自己的领土看待。



更重要的是,如今指挥官换成了「人族」,即使他下令士兵死守到底,丽兹也不认为自尊心甚高的「长耳族」会乖乖服从。就算没有这层因素,但光从指挥系统的混乱迟迟未能改善这一点来看,似乎也让丽兹的猜测多了几分真实性。



不知道奥拉又是怎么想的,丽兹好奇地望向奥拉,只见她满意地点点头。



「没错,并没有陷阱。因此目前无须担忧后方,只要遇到泰古利司军,皆准许就地开战。关于今后的方针,预计今天内就会派出第二军,两天后再派出第三军,以车轮战术展开侵略。目标在一个月后,由葛兰兹本军进驻占领费尔瑟的旧王都苏格,再以此为据点,监视并吓阻西侧地区。如此一来,费尔瑟的东侧便重新收归葛兰兹所有了。」



奥拉边说边陆续摆放起棋子,桌面随之响起「叩咚」的悦耳落棋声。



「此次最大的敌人便是时间。所以必须选择最短的路径,重新铺设后勤站。过去使用的路线则作为陷阱,好好运用在今后的作战中。」



听完奥拉的报告后,丽兹再次于脑海中汇整计划,确认有无问题点。



奥拉眼神充满信任地看着正谨慎思索的丽兹,同时——



「联邦六国势必会舍弃东侧。」



说得十分笃定。因为费尔瑟东侧原本治安便严重恶化,情势并不稳定。



既然会成为绊脚石,那么唯有舍弃一途了。如果联邦六国预期此战会演变成长期战的话,他们应该会利用费尔瑟东侧作为缓冲地带,待整顿好军备后,再度进攻葛兰兹。



丽兹略显顾虑地望了一眼斯卡塔赫,而后开口说道:



「也是……从刚才的话听来,联邦六国似乎对东侧长期置之未理,既然接下来将化为战场,反正也得不到好处了,他们一定会断然舍弃吧。再说,虽然目前有送了物资过来,但趁现在收手,损失也还不大。」



如此一来,考量到葛兰兹未来接手统治的后续事宜,现在务必得避免演变成更加混沌的局势,而且也得趁早着手改善治安。即使收复了瑟南地区,但是盗贼、山贼出没横行的地方,依旧无法吸引人们回笼,万一又再爆发叛乱的话,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嗯,费尔瑟人民已经濒临极限了。为了让往后的统治能更加顺利,必须采取最短的途径,收复费尔瑟才行。」



丽兹默默等待奥拉说完后,以认真的眼神望着斯卡塔赫。



「我再向你做最后一次的确认——」



丽兹的态度严肃而凝重,在尽可能留给斯卡塔赫思考空档的同时,字字句句斟酌说道:



「关于收复费尔瑟之后的事……你真的愿意吗?」



「啊……无妨。」



斯卡塔赫用力地点点头,接着浮现一抹半带自嘲的笑意。



「我虽然是费尔瑟王家的幸存者,却也是将杀害父母、兄弟姊妹的仇家再度引进国门的王女,没有人会接受我的。等到重振费尔瑟王家之后,我便会将王位让贤给他人。」



这是斯卡塔赫为了请求葛兰兹协助收复费尔瑟,所提出的交换条件。



毕竟站在称霸中央大陆的王者葛兰兹的立场,是不可能无偿出兵参战的。



先决要件当然就是钱——但庞大的战争费用,斯卡塔赫当然是拿不出来,唯一可以用来代替的,就只剩下她的头衔了。



因此,斯卡塔赫以费尔瑟王家作为担保,答应在收复之后,由流有王家之血的人登上王座,借此将统治权转让给葛兰兹。就是基于这项条件,葛兰兹的贵族诸候们才会勉为其难地协助此次的费尔瑟收复作战。



「我明白了。我会竭尽所能,全力取回费尔瑟的。」



无论再怎么于心不忍,还是必须舍弃私情。



目标成为葛兰兹大帝国皇帝之人,做起事若只会被同情心牵着走,可以说是一大禁忌。



「谢谢你。我也会毫无保留全力以赴。」



看着深深低下头致意的斯卡塔赫,丽兹此时此刻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回应的话语。



*****



「喔……葛兰兹从泰古利司开始攻打吗?」



露希亚听完报告后,愉悦地眯起美目。



「可恶的葛兰兹,还真懂得研判情势呢,知道必须从『长耳族』进攻起。」



「您怎么还笑得出来?费尔瑟东侧好不容易看起来稳定一些了,在这个关键点,却又发生这种事。」



担任近侍的青年将校塞琉古如此说道,不过,真不愧是露希亚的部下,他似乎也十分享受当下的情况。因为在他的言谈之中,流露出些许对于「长耳族」的嘲讽。



「葛兰兹目前气势正如虹,我想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占领半个东侧了吧。」



「泰古利司的那些家伙,大概只会四处窜逃吧。」



「确实如您所言,只是我实在想不透。既然要逃的话,为何当初还要占领瑟南地区,再说,他们在东侧或多或少也有投入部分资金吧。」



露希亚明白塞琉古想说什么,不过,她认为泰古利司采取的行动是相当正确的。若光从表面上的情况来看,的确可以说是很没出息,但实际上却是非常聪明的判断。反正横竖赢不了的话,也就没必要平白折损本国的兵力,既然如此,纵使会招来骂名,最好还是先逃离,在找出胜算之前暂且撤退,方为上策。



何况,联邦六国占领费尔瑟的时间,倒也还没有长到日久生情的程度,而且投入的资金也不算多。要论「金钱」、「生命」孰轻孰重,当然是后者了。



「话说回来,葛兰兹大帝国的军势多少?」



「目前正进行攻略的第一军为三万、第二军为四万,合计共七万大军。剩下的第三军与本军人数则有待确认。但推测至少也有十万以上。」



「真了不起呢,居然能凑到如此庞大的数目。」



国土与人口的差距果然是难以颠覆的。



两年前的冲突,明明导致葛兰兹受创甚重,但才过了两年,居然就能召集到如此的兵力,看在至今仍像多头马车、各自为政的联邦六国眼里,只能说是无比钦羡。



「大概是由于休太岘共和国目前局势暂且趋于平静,葛兰兹判断已无后顾之忧了吧。葛兰兹军的中心虽然是由东方领域坐镇,但士兵大多都是征调自南方领域。」



「只能按兵不动地坐视旁观,也让人挺不是滋味的。」



这种状况绝不能置之不理。必须及早采取必要的对策,否则费尔瑟恐怕会在一瞬之间,便换上葛兰兹的旗海。只是,想要击退葛兰兹,若六国无法团结起来,结果也只会被各个击破。



就算安古伊丝派兵驰援,但若是泰古利司依旧只会一味窜逃的话,反而会害本国重要的士兵平白送死。再说,还是得等泰古利司主动请求派遣援军后,安古伊丝才能有所动作,不过,从「长耳族」的自尊心来看,他们是绝不可能向「人族」求助的。



联邦国家的弊端——这么说当然也没错,但更正确地来说,其实就是「长耳族」与「人族」的不和。尽管都危在旦夕了,种族的壁垒却还是存在,这点露希亚也无可奈何。



「或许有点浪费时间,但也只能等待了。总之,还是姑且送封信给泰古利司吧。」



「遵命。另外,虽然只是片段的情报,但根据回传的报告指出,欧巴姆小国的国王正前往葛兰兹西方。」



「喔……」



露希亚此时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两年前从自己手上逃过一劫的比吕第四皇子的脸。



谎诈的「死亡」与国王的「诞生」,若根据两者的时期来推敲,十之八九就是同一个人没错。



「也许是打算参与此次的战役吧。若真是如此,情况将会变得相当棘手。只要能讨他的欢心,自然也能提升在媛巫女心中的好感度,这对葛兰兹的贵族诸侯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但站在周边诸国的立场,可就开心不起来了。」



欧巴姆是获得「精灵王」加持的国家。贸然对其动手的话,恐怕会惹怒「王」。可说是个不容忽视、影响力无远弗届的国家。大概不会有哪个势力,胆敢犯下趁乱进攻欧巴姆或葛兰兹的愚昧之举吧。周边诸国应该都会暂时保持静观的态度。



「此外,『金狮子骑士团』、『皇黑骑士团』与『蔷薇骑士团』等葛兰兹大帝国五皇军的精锐部队也一起同行,看来他们收复费尔瑟是势在必行了。」



「原来如此……」



不过是要取回一个已经灭亡的国度——一片荒烟蔓草的土地,这样的战力未免太夸张了。可以确定的是,在费尔瑟恢复往日风貌之后,一定会替葛兰兹带来莫大的利益。



只是,费尔瑟要全面安定下来,可不是明天、后天就能达成的事,而是得要历经十年、一二十年的岁月才行。



纵使葛兰兹方面有出兵的正当理由,但露希亚并不认为现在的费尔瑟有这么大的魅力,值得葛兰兹如此倾兵而出。



「有什么事让您无法释怀吗?」



「没什么,只是在想,葛兰兹究竟将目标摆在哪里?」



「不就是收复费尔瑟吗?」



「不,你错了。」



露希亚以扇子敲了敲地图,并伸手抚摸下巴。她试着站在葛兰兹的立场,思索对方究竟在想些什么。将各种情报相互对照,同时拿起棋子摆在地图上,但随即又全数撤了下来,再重新摆放。



露希亚专心一致地重覆着同样的动作,塞琉古则是瞠目不语地在一旁守望着。



「他们是打算乘胜攻打联邦六国吧。」



「怎么会……即使真的顺利取回费尔瑟,后续该处理的事可是堆积如山啊。如果真的这么做,后勤路线恐怕会拉得过长。」



「召集十万以上的兵力——甚至出动葛兰兹的精锐五皇军,就连欧巴姆的国王都请出来了。集结了如此豪华的战力,战果却只有收复费尔瑟的话,他们肯定是不会满足的。」



塞琉古咕噜地用力咽了一口唾液,脸上的表情写满了不敢置信,直直盯着露希亚刚才使用的地图。如果露希亚的假设成真,那么联邦六国将会被逼进九死一生的险境。



「不过以葛兰兹的立场来说,应该并无意将联邦六国彻底歼灭。就现实面来考量,要攻打有拉邦德山脉为屏障的格莱夫国,并不切实际,因此,他们或许是打算占领厄瑟路一带,再以该处作为缓冲地带,将整个费尔瑟完全纳入管辖之下。」



「一旦厄瑟路沦陷……」



「没错,联邦六国将化作一盘散沙。格莱夫与安古伊丝更会完全遭到孤立。」



联邦六国的优势就在于联邦国家的体制。一旦失去这项优势,每个小国各自的战力根本不足为道。一旦对上葛兰兹大帝国,没有任何一个小国能够独自与之抗衡。



「仔细想想的话,或许就是多亏了有费尔瑟这道屏障在,联邦六国才能幸存到现在吧。」



「这样下去……恐怕不妙吧?」



终于触及话题核心了,塞琉古收起总挂在脸上的客套笑容,始终注视着地图。觉得他这副样子很少见的露希亚,不禁笑了出来。



「呵呵,不妙呢——如果继续放置不管的话……」



最坏的情况便是泰古利司选择从费尔瑟完全撤兵。



「长耳族(阿尔芙)」脑筋动得很快,也因此,容易早早便做出判断。



绝不能忍受自己高洁的血统,被蛮族的脏血玷污。不排除他们会以这种无聊至极的理由而撤退。



如此一来,其他国家很有可能也会开始逃离。



联邦六国当中不容许撤逃的,就只有总统隶属的格莱夫以及与费尔瑟相接的厄瑟路了。而一旦厄瑟路遭到攻陷,最伤脑筋的就是露希亚所率领的安古伊丝。



「三国的军力联合起来,总数连五万都不到。而且也不是聚集在同一个地方,分散于费尔瑟各地。」



若是葛兰兹知道了联邦六国的内情,炮火肯定会更加猛烈。



不——他们极有可能早就全盘掌握联邦六国的现状了。



「所以葛兰兹才会召集多达十万以上的大军,进攻而来。看来是真的打算彻底歼灭联邦六国吧。」



「光凭我们这点兵力,要与葛兰兹大军正面交锋,根本毫无胜算。」



「漫无章法地贸然进攻,当然不会有胜算了。」



露希亚陷入思付。她在脑海里边构思、边摸索着数道计策。



现在最需要的便是能让联邦六国逃出生天的活路——不,应该是可以促使侵蚀联邦国家体制的「长耳族」拿出全力的良策。而且还必须是能够让安古伊丝将其他各国远远抛在身后的,大快人心之策。这也是让露希亚进一步接近总统之位的好机会。绝不能轻言放弃。好比是解开错综缠绕的丝线一般,露希亚深入分析至今搜集到的所有情报,最后导出的答案便是——



「嗯……妾身想到两道计策。」



她轻轻以扇子敲打桌子,不带迷惘地出声说道:



「首先设法争取时间,再传令给『无名氏』,请求增援。」



「请求增援一事我会照办,但要怎么争取时间呢?泰古利司、斯寇尔皮伍仕和巫璐佩司这三国,可是不能指望喔。」



塞琉古点名的都是由「长耳族」统治的国家。



这几个国家主要是掌管费尔瑟东侧,要是遇上葛兰兹军,绝对第一时间便会弃战而逃的。就算露希亚下令迎战,他们也不会乖乖听从。



真是如此也无可奈何,总之也只能尽可能将这个状况做最大限度的利用。



「旧王都苏格以东的土地,就让葛兰兹占领无妨。」



但也不能永无止尽地持续退逃下去。



最后的底线就是进入费尔瑟西侧的大门——旧王都苏格。



最多只能容许联邦六国逃至苏格,顺便将葛兰兹军引过来。



「在那之后,再拖住葛兰兹的行动。」



露希亚以扇子指着由安古伊丝治理的区域。



光只是这么一个动作,塞琉古便恍然大悟,他乐不可支地泛开笑意。



「……啊,您是打算利用费尔瑟的人民,使情势陷入胶着吧?」



「没错,放出风声。就说葛兰兹将再度将费尔瑟人民推入水深火热的地狱。若是师出无名,则进军实属无理,一旦立场站不住脚,则无法拉拢民心。」



「再趁着情势胶着时,将分散于各地的军势集结起来,对吧?」



「嗯,费尔瑟的领土相当辽阔,葛兰兹军目前正势如破竹,所以或许还不受影响,但等战局稳定下来后,各地就会陆续爆发出重大问题。到时候,就能顺势削弱葛兰兹的战力。」



「我明白了。那部分我也会事先做好准备。」



塞琉古大表认同地点点头,但随即又偏过头望向露希亚。



「不过,您说的另一道计策又是什么?」



「没什么,就只是保险起见的对策罢了。」



如此回应的露希亚,不知为什么,目光的焦点并不是塞琉古,而是天花板。她全身散发出一股妖艳的氛围,嘴角则扬起一抹凌人的笑意。就好像是在对并不在场的某人挑衅似地。



塞琉古看见露希亚的举动后,不由得叹了口气。表示着她的坏习惯又来了。



「保险起见吗?」



眯细美目轻笑出声的露希亚,有如是发现猎物的毒蛇一般。她那副模样,就连站在同一阵线的伙伴,也会窜过一阵强烈恶寒。塞琉古的身体寒颤不止,露希亚凝视着他。



「最近不是新雇用了一名女孩吗?名叫梅亚莉的褐肌侍女。」



「喔……您是说做事很俐落的那个女孩吗?」



「有带来这里吗?」



「有的,今天用餐时,就是她在一旁服侍的,怎么了吗?」



「交待她今天晚上,到妾身的房间来。」



露希亚随性不羁地以舌头舐舔濡湿的唇瓣。



根本没必要过问理由。一旦被她锁定,只能认命地成为她的猎物。



「……遵命。我会转告她的。」



「哼哼,那么——该陪她玩什么好呢?」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响彻室内。露希亚完全不顾形象地捧腹大笑。



「哼哼哼哼哼……哈哈哈——她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挟带着猥琐、残虐而灰暗之情感的笑声,肆无忌惮地回荡不去。



*****



漆黑的帷幕笼罩住整个世界。



厚厚的云层遮去了星辰,甚至就连月光也无法射落地面。



明天应该会下雨吧——馥金如此思索,来到了领主的宅邸。



『啊、梅亚莉小姐。今天有什么事吗?』



顾守入口的士兵叫住馥金——正确来说,是为了便于潜入而取的假名……总之,馥金没想到自己会被叫住,因此吓了一跳地望向那名士兵。



「呃、咦?是领主大人召我过来的……您没听说吗?」



『跟你开玩笑的,我当然听说了。请进吧。』



「呃——可以帮我开门吗?」



平时的话,都是由士兵替她开门,但唯独今天,士兵却只是挂着一抹令人反感的笑容注视着馥金。他那有如打量般的视线,让馥金感到一阵发毛。



『啊……差点忘了,抱歉。好了,快去见领主大人吧。』



士兵的态度有些故意,馥金抱着满腹的疑惑穿过了大门。



就在此时,一道令人战栗的触感滑过她的臀部。



「咿!」



『哎呀,抱歉。关门时,不小心手滑了。』



馥金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的士兵露出一脸色眯眯的下流表情。



虽然她很想一拳揍扁那张蠢脸,但还是拼命地安抚自己的激动情绪。



「请、请小心一点~~」



尽管气到额头都冒出青筋了,馥金的脸上仍是堆满世故的笑容,同时快步离开当场。



「可恶,那个王八蛋,要是让我在战场上遇到他,我绝对会射穿他那丑陋的眉间。」



馥金忿忿然地怒步穿过走廊,在走廊墙上高挂的火把亮光照映之下,影子在愠容上激烈地跃动。



「话说回来,这套衣服是怎样?这身打扮根本无法好好工作嘛!」



馥金看着身上所穿的可爱制服——上头缀饰的荷叶边,打从心底感到嫌弃般地嘟起嘴。她用力拉扯荷叶边,好像巴不得当场撕破,但是当她听到前方的走廊传来脚步声时,随即端正好仪态。



是巡逻的士兵。馥金刻意靠着墙边走,在与士兵错身而过时,她露出讨好的微笑,与他们点头打招呼。



「辛苦了~今天工作也请加油喔~」



听见自己居然发出如此谄媚阿谀的娇滴滴声音,她不禁一阵反胃,就连嘴角也有些抽搐。



『喔,今天也是工作到这么晚呀,辛苦了。』



『葛兰兹已经开始攻打过来了,你最好赶快回去故乡吧——不过,现在的费尔瑟,不管逃到哪里都一样吧。』



巡逻士兵如此说完后,便逐渐走远。馥金潜入安古伊丝之后,与许多士兵都算是打过照面,老实说,她实在不想与他们在战场上正面对决。若是生死交关之际遇上的话,她当然并不打算手下留情,只是,看到有些交情的人死去,难免还是会感到难过。虽然由于职业的关系,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场面,但馥金却怎么也无法习惯。这次也一样,等到潜入调查结束后,她便会投入战场。迟早都必须与刚才那些士兵们交战吧。



「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产生感情之前,尽早结束工作……但问题就是无法结束啊。」



这次在安古伊丝逗留的时间实在太长了。而且,由于是担任露希亚的侍女,与她的近侍们几乎都碰过面。



「虽然义兄有交待,一察觉到危险就要立刻返回。不过,我可不想一无所获地空手而回……该怎么办才好呢?」



就算毫无收获地回去,比吕大概也不会多加责备,温柔地迎接她吧。



但是,馥金没有想过要撤逃。



她无论如何都想带回有用的情报。当然,若是铤而走险地强行调查,或许就会有所收获,但真的这么做的话,比吕肯定会大发雷霆,绝对不会夸奖她的。



易言之,这次的任务迟迟看不到终点。馥金也因此而焦急不已。



就在她抱头苦思时,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目的地。



「……我实在不会应付那个人。真的非去见她不可吗……」



从第一次见面时起,馥金便对名为露希亚的那名女性,感到生理上的抗拒。



明明嘴角勾勒出美丽弧线,眼底却没有笑意。眼瞳深处闪耀着妖邪光芒,同时潜藏着一道有如爬虫类的战栗恶寒。馥金曾一度以为是因为自己的身分被她视破了,但并非如此。基本上,她不管对谁,都绝对不会露出真心的笑容。



「唉~~真是讨厌。」



馥金小声地嘟嚷,同时伸手敲了三下门。



没有回应。取而代之的是,门直接打开了。



「请问~……露希亚大人?」



馥金探头窥看房间内,室内出奇地昏暗。



唯有摆在办公桌上的烛台火光不停摇曳着,显得分外眩目。



馥金小心翼翼地踏进房开,顿时一阵恶寒朝她袭卷而来。



「……打、打扰了,露希亚大人?」



室内不寻常的氛围,让馥金不由自主地冒出冷汗,身体也不停颤抖,双脚连动都不敢动。



当下的她犹如是被蛇盯上的青蛙,但室内并未发现向她施压的人。



馥金的喉咙感到干渴无比,她拉开衣领,好趋散闷在衣服内的热气。



瞬间——她的背后传来一道震耳巨响。



「……咿!」



馥金吓得立刻回过头,并不是演技,而是真实的反应。只见房门在没有风的情况下,却自动关上。



面对如此诡异的状况——如果是一般人,大概会大感不解,并且心生动摇而慌乱失措吧。不过,馥金深呼吸一口气后,便重新恢复冷静,立刻做出离开此地的判断。只要有一瞬间的踌躇,就会当场殒命,必须当机立断,找出能逃出生天的最佳活路。



然而——即使如此,也不保证一定能够幸存下来,这便是现实。



「以侍女来说,你还真是身经百战呢?」



「唔!」



馥金一听见从身后传来的声音,便迅速地做出反应。她撩起长裙,将手伸向暗藏的短刀。在回过身的同时,拔出短刀——刀光一闪。一连串的熟练动作,以常人的肉眼根本难以捕捉,然而——



「什——?」



短刀被人从刀柄处折断,只有刀刃直直插进地面。馥金一脸惊愕地看着这一幕,突然,一道像是巴不得碎之为快的力量按住她的下颚,让她几乎快要窒息。



等她回过神时,便发现自己被压在墙上,而站在眼前的是一名妖艳的美女——露希亚。



「好了,老实回答妾身的问题吧。」



「谁、谁理你——唔!」



下颚响起令人颤栗的声音。仿佛被万力钳挟住一般,颚骨开始叽轧作响。



激烈剧痛袭向馥金,但她却连发出哀号都办不到,只能闷声呻吟。



「你是哪个阵营派来的间谍?葛兰兹?还是欧巴姆?」



「……你、你以为我会回答吗?」



「真是倔强。还是要妾身扯下你一只手臂,才肯说呢?」



露希亚捉住馥金的脖子,将她往上举起,接着又再重重地摔在墙壁上,并用力压住。



「虽然妾身很喜欢像你这样好强的女孩,不过在某些情况下,则非常厌恶喔。」



露希亚松开捉住馥金脖子的手,下一秒,改揪住她的胸口,将她猛然甩在地上。



「咕啊!」



馥金肺部的氧气当场全数吐光,整张脸也因为缺氧而胀红,尽管如此,她的坚定意志仍旧不屈不挠,双眼狠狠地瞪视着露希亚。



「原来如此……真有胆量的女孩呢。」



露希亚抬起脚根,重重地踏在馥金的肚子上,而后展开手中的扇子。



「既然如此,只好给你一点惩罚了……在你愿意吐实之前,乖乖成为士兵们的玩物吧。」



露希亚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她以染满了残酷之色的眼瞳,居高临下地俯望着馥金。



馥金拼命地挣扎,试图逃走,但露希亚的脚却纹风不动。



「可别太轻易崩溃喔。好好取乐妾身吧。」



*****



费尔瑟属州过去曾是足以和葛兰兹大帝国齐名的泱泱大国。



北方面临的安费尼海,可以捕捞到丰富的海鲜,因此渔业相当盛行。再加上地处西方联邦六国与东方葛兰兹大帝国的中间,在连结东西贸易上,具有重要地位,在灭国之前,便是借由与两国贸易往来而繁盛兴隆。然而,自从与葛兰兹大帝国展开决战却不幸落败之后,治安便急速恶化——商人们经商往来都会刻意避开费尔瑟,原本肥沃的土地,也在历经连番战火的摧残后,与民心一同化为荒芜。



过去曾经各种异国语言飞织交错、四方商人挤满街道的景象已不复见,美丽的草原枯萎殆尽,昔日的风貌完全荡然无存。



其中战况最激烈的,就属与葛兰兹国境相接的瑟南地区。



由于一而再地受到战火摧残,原本被赞誉繁荣程度更胜首都苏格的费尔瑟玄关口——内克司,如今俨然化为一座废墟,居民们也是逃得一个也不剩。



帝国历一千零二十六年九月十七日。



内克司城镇目前是被葛兰兹军占领。由于许多建筑物都有倒塌的危险,因此放眼所及之处,皆搭满了帐棚。位在城镇中央的领主公馆外头,葛兰兹大帝国的纹章旗与第六皇女专属的百合纹章旗正迎风飘扬着。



而距此不远处,有一座可以俯瞰领主公馆的小山丘。



上头有座为了供贵族们娱乐休闲所建造的公园,据说内克司的领主过去很喜欢来到这里眺望自己的宅邸,以及延展于四周的城镇街景。



只是,如此闲情雅兴的他,在败给葛兰兹之后,便遭到前葛兰兹五大贵族之一的库罗涅家株连九族、满门抄斩。



而当时被当作刑场的便是这座小山丘——当地人也称此地为悲剧山丘。



像这种藏有隐情的地方,葛兰兹大帝国方面当然没有哪个怪胎会想留下来过夜,然而,不知是否好奇心作祟,欧巴姆小国的精锐部队「鸦军」却刻意将营帐搭建在这座悲剧山丘。



「尽管安心地长眠吧。你们誓死复仇的对象——库罗涅家已经没落了。」



欧巴姆国王——比吕献上鲜花致意,沁凉的寒风,吹得他忍不住缩起脖子。



此时,露卡走到他的身后,单边空荡荡的袖管迎风不停摆晃着。



「馥金有传来任何消息吗?」



露卡单手提着的火把驱散黑暗,映照出她的表情。虽然双眼望着比吕,焦点却不在他身上,露卡的视线正投向遥远的彼方。



「没有,因为之前暂时避免与她联络。不过,差不多正打算联络她了。」



比吕自从抵达费尔瑟属州后,每天都会被露卡逼着与馥金联络。她似乎认定馥金就是亡弟尹格尔投胎转世的,虽然比吕一直对于她究竟是怎么得出这道结论感到匪夷所思,但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她对馥金的执着无庸置疑。



「如果出事了怎么办?现在就立刻派人联络她!」



「我事前有交待她尽可能保持低调、按兵不动,所以别太担心了。」



哥哥沐宁或许会独断独行地擅自展开调查,但馥金基本上都会如实遵照命令行事。因此,比吕认为她不可能无视自己的指示,任意行动。



「馥金她……正待在毒蛇女露希亚身边吧?」



「那又如何?」



「一想到那个性格恶劣的女人弄伤了馥金柔嫩的肌肤,我就忍不住好想动手杀了她!」



听见露卡危险的发言,比吕露出一脸挟带着浓浓无奈的苦笑。



「你居然还笑得出来,你都不担心馥金吗?」



「当然担心了。不只是馥金,包括沐宁和其他派出的密探们,我都担心。因为他们的任务随时都得与死神打交道,所以我没有一天不挂意的。」



一旦身分曝光,情报员很轻易地便会殒命。在群雄割据的中央大陆,每个国家无不对他国的动向随时保持警戒。君王在疑心生暗鬼之下,就连忠臣都会狠心处斩。潜入各国的情报员若是被发现,不难想像会有什么下场。



「我只担心馥金一个人而已。」



露卡将火把丢到地上,接着倏然屏除与比吕之间的距离,捉住他的手臂。



「其他人我才不在乎,那些闲杂人等就算死光了,我也不会心痛。」



露卡以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从下往上瞪视比吕。



比吕被她捉住的手臂骨头发出叽轧声响。虽然从之前就一直觉得露卡对馥金的执着简直超乎寻常,却万万没想到她对馥金的依赖,会严重到甚至就连精神也失去平衡。



正因为如此——才无法向她坦诚「事实」。



然而,如果放任她继续处于这种状态,难保她不会只身闯进安古伊丝的地盘。



「我知道了。既然你那么担心的话,我会派人快马送信过去。」



比吕安抚地说完后,不急不徐拉开露卡的手。



而露卡像是不信任比吕似地,以质疑的目光望着他。



「绝对喔!」



「嗯,我保证。」



比吕用力点头,并绽开一抹微笑。露卡虽投射出满是疑惑的视线,但她清楚再追问也没有意义,沉默一会儿后就退到比吕后方。



「……话说回来,你来这里做什么?」



其实根本不必多此一问,站在小山丘上往下望,视野前方正是葛兰兹军的营地。座落于中央的领主公馆里头,被公认是下任葛兰兹皇帝的丽兹正在此休息。露卡顺着比吕的视线望过去,顿时了然于心。



「红发丫头吗?就连最东之境——欧巴姆小国都能听到她的传闻呢。听说要不是她生不逢时,肯定会是名倾国倾城的美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虽然市井流言不足为信,不过关于她的这项传闻,你可以相信。」



成长后的她,是会像亚堤邬司,成为一名骁勇坚强的女性呢?抑或是尽得母亲的真传,成为一名好胜、活泼的女性呢?但无论是像谁,一定都有着绝世的美丽容貌。



「我会期待……不过比起外表,我更在意她的内在。」



「既然如此,你就去参加军事会议吧?」



在费尔瑟与葛兰兹军会合至今,比吕一直还没和丽兹见过面。



每次召开军事会议时,他都会以身体不适为由而缺席,改派「鸦军」的指挥官代理参加。



「反正欧巴姆小国在此次战役中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再来就看我方被分配到哪支部队,到时只要跟在后头行军就好了。参加军事会议根本毫无意义。」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项理由。若是比吕出席,恐会导致葛兰兹阵营出现不和。



葛兰兹将校与贵族诸侯当中,多少还是有一小部分的人会特别礼遇欧巴姆小国。但相对的,也有不少人只把欧巴姆小国视为眼中钉。



这种情况下,如果比吕参加军事会议,一定会有人向他征询意见,但想当然尔,也一定会有听得进去与听不进去的人。如此一来,两者之间必定会互生嫌隙。



「所以无须多嘴生事,只要静静看着——唔!」



比吕话说到一半,语声戛然而止。因为有名女子正从领主公馆里头走了出来。



女子的红发在火把亮光衬托之下,更显闪耀动人。拥有此一特征的人,全葛兰兹仅有一人——大帝国第六皇女,同时也是代理皇帝的萨利亚·艾斯特雷亚·伊丽莎白·冯·葛兰兹。



站在比吕身旁的露卡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眼神笔直地望着丽兹。



「…………长得真美,简直美得难以言喻。」



露卡的毒舌完全少了锋利度。脱口而出的老套感想,以她来说算是非常稀罕。不过,倒也可以理解她无法口出恶言的理由。因为丽兹的容貌完全超乎「想像」的范畴。



「她真的是『人族』吗?真要说的话,她散发出的氛围反而更接近『长耳族』。」



「…………为什么?」



「嗯?怎么了吗?」



露卡在黑暗之中定睛望向比吕,只见他用手捂住嘴巴,哑口无言。



如果她此刻发动攻击,绝对可以百发百中——一定能确实取他性命,因为比吕当下整个人有如石化了一般。



虽说如此,但比吕看起来并不像是因为丽兹长得太亭亭玉立,才会一时看出神了,比较像是不管看再多次,事实都摆在眼前,因无法接受而愕然无语呆立在原地一般。那副模样就和当初露卡亲眼目睹弟弟死亡时如出一辙。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你在说什么?你不就是来看那个红发丫头的,她当然在呀?」



「我不是在说那个……不是那个意思……」



比吕有如梦呓般不断喃喃自语。



根本不成回答的回应,比吕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眼神却蕴含着强烈意志,他目不转睛地只注视着丽兹一个人。然而,如此失态的模样并没有维持太久。



丽兹忽然将视线移向比吕他们所在的位置。



露卡急忙压着比吕的头,拉着他趴在地面上。



「……没必要躲起来吧,她不可能看见我们的。」



露卡像是对自己的行动感到羞耻般露出苦笑。



「再说,就算被她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愚蠢至极——如此嘟嚷的露卡正准备站起身时,眼角余光正好扫过比吕的侧脸,她顿时停下动作。



「不!她『看』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