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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以天为目标之人(1 / 2)



「姐姐,我们的梦想很快就要实现了。」



「是吗……这一刻总算来临了呢。」



女性因金发青年的话,开心地微笑起来。



啊啊,这是梦。是仍然很幸福时的梦。艾思立刻明白自己在做梦。否则无法说明那少年的脸为何比现在稚嫩。最重要的是,已死的那两人不可能在这里。



「雷,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病。」



「呵呵,谢谢你,比吕大人。」



无法实现的愿望。原因不明的疾病。光是说话都很痛苦的雷,仍然温柔地微笑着。



所有人都知道,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可是没有人能接受现实。



「我要去有点远的地方,听说那里有名医,如果能把他带回来……」



「没问题的唷。反正还有时间。我会等比吕大人回来的。」



「我很快就会回来。」



「好的。要记得路上小心哦。」



雷微笑着点了点头,比吕依依不舍地频频回头,踏上了旅途。等到房间安静下来时,气氛也变了。和比吕在场时相比,空气沉重到呼吸困难,令人想拔腿就逃。双腿却无法动作。



「亚堤邬司,能请你帮忙保护比吕大人吗……?」



「呵,你以为我是谁呢?请姐姐安心养病,等我们的好消息。」



狮子般的青年飒爽地甩动披风,跟在比吕身后离开房间。



留在房间里的,只剩下躺在床上的雷,与侍奉她的巫女骑士。



「梅特欧尔,我的时间不多了对吧。」



「您在说什么呢……」



「『精灵王』已经告诉我了。说我最近就会死。」



她说不出话。



力量与神相当的「五大天王」语出的宣告。也就是说她无法避免死亡的命运。



「之后的事,就拜托你们了。」



雷的表情像坦然接受了自己命运。其实她应该痛苦得想哭,可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而挂起微笑。长年服侍她的自己可以明白她在想什么。所以才更无法放弃。



「我明白了。」



但是梅特欧尔不能让她劳神费力地操无谓的心,所以她点头假装理解。



怎么可能放弃?一定要治好她的病。



她下定了决心,可是时代的洪流是残酷的。就算再怎么挣扎,再怎么抵抗,很多事仍然无可奈何,只能被浊流吞没,载浮载沉时以为好不容易吸到空气,但等待自己的只有绝望。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停止。就算说不想看而拒绝,就算大叫着想抹消,被强制刻在脑中的记忆仍然被挖掘了出来。



回过神时正在下雨。讨人厌的雨下个不停。



她走在安静过头的营地里,来到一座营帐前。



「比吕!你在吗!?」



在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营帐中,她感受到一个人的气息。



「梅特欧尔?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太暗了,看不见少年的身影,只听得见他的声音。梅特欧尔循着他气息传来的方向前进,脚尖偶尔会碰到什么东西。尽管觉得疑惑,她还是走到少年身边。



「媛巫女大人──雷大人怎么了?她在哪里?」



「………………」



她有些讶异地俯视毫无反应的少年。胸中涌起一阵焦躁,她不自主地揪住他的领子。



「快回答!雷大人怎么了?」



「对不起……我没能赶上。」



「什么?」



「她已经死了。」



过于沉着、冷静的语气,使梅特欧尔的怒气达到了顶点。



「开什么玩笑!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快说真话!」



「我赶到时,她已经死在『无貌王戴密邬尔格』的手里了。」



被揪着领子而抬起头的少年看着她说道,眼神非常清明。



「雷死了。」



「…………死了?」



「嗯……」



「为什么?你明明在场,为什么她还会死!?」



她在营帐中用了过猛的力气将少年压倒在地。接着察觉到奇妙触感的她话声中断了。



「什么东西?」



接触地面的掌心传来了温热的触感。诡异的感觉使肌肤泛起战栗。比吕从她身下钻出,站了起来。只见他让发出美丽光芒的「白银之剑」显现于世。那是雷持有的精灵剑五帝之一──



「『天帝』为什么会在你手……」



她没办继续说下去。因为自己看清了周围的异常景象。



地面上躺着无数伤痕累累的尸体。没有一具是完好的。梅特欧尔因恶臭而皱眉,并看向比吕。



「我要用雷留下来的『天帝』,对『魔族』报仇。」



「是雷大人要求的吗?」



雷不可能说出那种要求。她爱着所有活着的人,不分种族。



更别说拜托比吕做出报仇这种残忍的事。



「不……她什么都没说……直到最后,她都对我微笑。」



比吕把「天帝」插在尸体的头颅上。比吕异常的行为使她感到恐惧,说不出任何话。看着他不带任何感情地把剑尖刺入头颅里,她不禁怀疑起这个人是不是真正的比吕。



「雷太温柔了。温柔到导致自己毁灭。」



「你在说什么……比吕,你……」



「所以我──必须继承雷的遗志才行。」



比吕拿起剑甩掉头颅,走到营帐之外。尽管梅特欧尔因恐惧膝盖发抖,她还是强迫双腿迈步,追着比吕走出营帐。一走出去,又立即停住脚步,因为她注意到营帐旁边就是断崖,假如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必死无疑。比吕站在断崖边,低头注视着某个场所。她知晓从这里俯瞰下方的景色很美,可是今天不一样──放眼所及,全是红色的火焰。



「比吕,你做了什么?」



她听得见惨叫。盖过雨声的震天哀号,彷佛直达天际。



没记错的话,遭到焚烧的地点应该是座城市。而且是规模相当大的城市。除却被「魔族」掌控这点,那是一座每个人一生都该造访一次的美丽城市。



「我要把『魔族』从这个世界赶出去。一个都不留地全部消灭。」



比吕背对着燃烧的城市,以空洞的眼神看着自己。



坏掉了。看到少年被闪电照亮的脸,她终于明白了。



少年的心已经完全毁坏了。



005



自己的立足之处传来崩塌的感觉──视野转黑,所有东西全被黑暗覆盖。



(是梦吗……)



梅特欧尔睁开眼看向自己的手。利爪隐藏在毛皮之下,她想起自己现在是只狼。



(差不多能恢复原形了。)



她打了个呵欠并伸伸懒腰。身体散发光芒,形成人影。光芒散去时,室内出现一名全裸的女性。她有些嫌麻烦地捡起散落在床铺四周的旧式军服穿到身上。穿好时,房门被人敲响了。



「艾思大将军,穆兹克卿找你,你醒了吗?」



是劳勃将军──支持身为五大将军的她之人。



「我刚醒。现在就过去。」



艾思走出房间,劳勃正靠在墙边等她。



「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收到了罗莎宰相的信,想和我们讨论今后的方针。」



「罗莎宰相的信吗……真希望是好消息。」



「怎么可能呢?你还在做梦吗?艾思大将军。」



「我只是说说而已。」



两人说着没营养的对话,来到一扇巨大的门前。



守门的卫兵帮两人推开门,房间里坐着南方贵族──贝图以及他的部下。除此之外还有丽兹的舅舅古林达边境伯爵。



「艾思大将军,突然请你过来,真是不好意思。」



「无妨。」



艾思对于贝图表示的歉意也只是听听而已,她坐了下来,众人开始进行作战会议。



「我想大家应该都知道华纳三国兵分数路,朝德拉路大公国进军的事。但是不知道他们究竟打算来南方或是前往中央。现在,我们总算知道答案了。」



贝图以此为前言,拍手命令士兵打开地图。



「现在可以确定他们的目标是葛兰兹中央。华纳三国要前往葛兰兹中央,就必须经过西方。但是轻易任他们经过的话,西方会再次陷入混乱。因此罗莎宰相希望能把华纳三国挡在西方入口。虽然布拿达拉卿正率领部队准备迎战,但是兵力好像连一万都不到。」



布拿达拉卿是葛兰兹主力部队的总参谋长奥拉的父亲。他虽然不是特别显眼的人物,但在联邦六国进攻时,他曾讨伐死西方赫赫有名的贵族,因此被视为次世代五大贵族的候补人选。虽然他的实力无须怀疑,但因为女儿奥拉是总参谋长,所以也有人奚落他是沾了女儿的光。



「罗莎宰相的部队呢?」



一名南方贵族问道。



「不会过来了。有关此事的信件已经寄到,就像刚才说的,她准备变更路线前往西方──德拉路大公国方面。」



「唔,所以我们必须以现在的战力击退自由民族才行了吗?」



「不,我们也要派出援军前往西方。」



「在自由民族进攻的情况下,分散战力不会太危险吗?」



「那倒不至于。」



贝图拿出一张羊皮纸。



「根据间谍的报告,休太岘共和国正在与自由民族奋战。自由民族似乎没办法顺利进军。」



「你能肯定吗?」



「是。就算他们运气好,能抵达这里,也早就因为连续战斗而疲惫不堪了,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众人一致同意。感觉到气氛有些奇妙的艾思插嘴说道:



「说起来,我对自由民族经过休太岘北上这件事本身就抱持怀疑……从地图看来,他们经由德拉路大公国会比较安全。为什么华纳三国选了安全的路线,他们却不选同样的道路呢……说到底,若想毁灭葛兰兹,就不该分心进攻休太岘吧?」



自由民族经由休太岘攻入葛兰兹南方。华纳三国攻入南方。两个消息混在一起,于是出现了现在这种状况。



话说回来,这个消息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艾思瞪着坐在上座的人物──贝图。



「关于这点我也很在意。但现实就是自由民族攻入了休太岘。考虑到两国过去的宿怨,这也许是无可奈何之事。最重要的是,休太岘的最高议长现在人在联邦六国,也许因为如此,自由民族才会认为这是扩张版图的好机会?」



贝图移动了数次棋子,并看向艾思。



「我也想问问艾思大将军。假如自由民族选择经过德拉路大公国,就一定会路过葛兰兹的西方。一旦如此,便很难避开我们的耳目。而且最重要的是,从单一方向的进军很容易预测路线,如此一来,我们也能及早做好迎战准备。也就是说,我认为华纳三国分别从两个方向进攻,就是为了避免这种事。然而自由民族却被休太岘共和国强大的防守能力挡了下来,连想来葛兰兹南方都无法如愿──仅此而已。」



贝图瞧不起人似地笑道,在地图上的葛兰兹南方放下一只棋子。



「既然如此,防守交由南方贵族就绰绰有余了。」



「你是叫东方贵族──我们去支援罗莎宰相吗?」



「没错。眼前的最大问题是从德拉路大公国路过的华纳三国。想在葛兰兹的西方击退他们,兵力是愈多愈好。」



想把东方贵族赶出葛兰兹南方──可以感受到贝图如此强烈的暗示。



「我知道了。那我们会尽快和罗莎宰相会合。」



艾思直率地点头。贝图有点惊讶地看着她。不过贝图说的话不无道理──艾思心想。假如自由民族真的被休太岘绊住,把兵力留在葛兰兹南方就没有意义。



「不过仍然有令人不安的因素。」



「不安的因素?」



「暗自进行的小花样。为了预防那种情况,我会把劳勃将军留在南方。」



为了预防万一,所以把劳勃留下。只要给劳勃一万士兵,贝图也没办法采取可疑行动吧。



「那还真是令人振奋。前五大将军留在这里,我们就无所畏惧。」



「既然如此,我还需要进行准备,告辞。」



艾思起身离开房间。虽然贝图看起来还想说什么,不过没有必要听。她已经做出最大限度的让步了,接下来就是贯彻己方的看法而已。艾思正思量着今后要做的事,劳勃从后方追了上来。



「那家伙肯定在打什么主意,乖乖听信他的话好吗?」



「所以才让劳勃将军监视他。留下来的一万兵力就随你使用吧。」



「了解,要让士兵留在城里吗?」



「那也不错……总之直到和华纳三国的战斗结束为止,别让那家伙做任何事。」



「好。交给我吧。」



劳勃充满自信地拍胸保证。就在这时,一名女性出现在走廊的另一头。



「赛尔维雅大人?」



艾思问道。贝图的妻子赛尔维雅朝两人走来,欠身说道:



「艾思大将军、劳勃将军,可以请你们花点时间听我说话吗?」



*****



帝国历一千零二十六年十一月十七日。



朝德拉路大公国前进的华纳三国,正分从六方进军。



其中之一是包含身为教皇的总司令,由华纳三国的重臣们率领的部队。



他们借用德拉路大公国的某个要塞,以此地为根据地搜集各方消息。在要塞中的临时司令部中,指挥官们正在向坐在上座的人物进行报告。



「已经对分散各地的部队做出集合指示了。」



「很好。」



倾听担任司仪的幕僚所言,假冒教皇的「无名氏」满意地点头。



「但是,教皇大人,我们为什么要做这么迂回的事呢?」



「迂回?」



「是。虽然这么说很冒犯,但是我军的士气如虹,兵力也相当充实。不兵分多路进军,现在应该早已攻入葛兰兹中央了。」



「也许吧,但没有拟好战术就直接进军的话,最后一定会失败。」



「我们会输给『人族』那种货色吗?」



自尊心很高的「长耳族」,一被与其他种族比较,就会生气地立刻反驳。「无名氏」好似对这种反应感到厌烦,做出驱赶猫狗的手势,毫不留情地道:



「没错。骄兵必败。所以我们必须慎重再慎重,在瞒过对方『眼睛』的同时进军。」



「混淆视听算是战术吗?这么单纯的事?」



「长耳族」的指挥官以像是忍耐笑意的表情继续提出疑问。「无名氏」打碎了他不知来自何处的信心。



「揭开所有奇策的手法,全都很单纯。将之复杂化的是人们的感情。尤其是对你这种瞧不起其他种族的人来说特别有效。」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只见那指挥官涨红了脸,用力坐回椅子上。



见已经无人反驳,「无名氏」顿了一下,再次开口:



「用嘴巴说明很简单,实行起来则非常困难。但是在前方等着我们的,是绝对的胜利──通往我们『长耳族』理想国的最短路线。关于这件事,如果还有疑问,就趁现在说出来,我绝不会究责。」



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于是「无名氏」主动打破沉默。



「那就进入下一个议题吧。」



「是。这次的进军的问题点之一,是后勤拉得太长,无法顺利从本国补给。虽然我们向德拉路大公国要求物资方面的支援,但是对方尚未应允要求。虽然目前没有缺粮的问题,不过长远来看,不免令人担忧。」



幕僚说完,「长耳族」的指挥官们开始自以为是地阐述自己的意见。



「这也没办法。该倒向葛兰兹还是华纳三国,德拉路大公国应该也很迷惘吧。」



「事到如今还在犹豫?我们是得到德拉路大公国的许可,才进入他们领地的哦?这件事应该也传到了葛兰兹才对。」



「只要不主动攻击葛兰兹,都可以找借口蒙混过去。比如说在华纳三国的威逼之下不得已屈服之类的。」



「所以说他们打算等局面明朗,再决定投向哪一边吗?」



「他们还在斟酌时机吧。假如葛兰兹处于劣势,说不定还会卖人情给我们。」



「不过我从一开始就对德拉路大公国不抱期待了。这样一来,就只能威胁附近的贵族,让他们支援物资了。」



「我反对。虽然说德拉路大公国的贵族全是胆小鬼,肯定会屈服在我们的兵力之下,但是那么做会留下后患,我认为这是下下策。」



「既然如此,你是要我们华纳三国的士兵饿肚子吗?」



「那才真的是下下策。」



众人与其说是议论,还不如说在宣泄对德拉路大公国的不满。「无名氏」无奈地叹气,举手让他们沉默下来。



「不,从附近的村子或城镇收购粮食吧。」



「这样好吗?」



「若因为招致仇恨而被对方暗算,我们也很伤脑筋。必须尽量善待人民,在其他国家的领土树敌,没有任何好处。」



「是。那么就向附近城市的有力人士讨论收购的事吧。」



「这样很好……那么,接下来的议题……」



「无名氏」出声催促,一名「长耳族」未得到发言许可,着急地高声说道:



「联邦六国和葛兰兹的主力部队的战斗似乎已经结束了。听说他们签定了休战协定。」



这消息使得在场者一片哗然。一名指挥官紧张地起身。



「三国联军怎么了?」



「据说他们违背总统的命令,被露希亚女王率领的格莱夫军歼灭了。」



「开什么玩笑!格莱夫的政治中枢由我们安排的傀儡掌控着,不可能会容许这种事发生啊。」



「也许当作傀儡已经遭到排除比较好吧。」



「无名氏」说道,担任司仪的幕僚点头。



「是。由于我们一直无法联络上对方,被除掉的可能性确实很高。如今格莱夫军似乎被露希亚女王掌控了。最好当作联邦六国已经脱离我们的控制。」



「作为弃子,他们已经尽了本分。」



三国联军的用意原本就是拖延时间,虽然想对葛兰兹的主力部队造成打击,但那方面只是奢望吧。从「无名氏」担任格莱夫的宰相开始,就看出那个国家没有消灭葛兰兹的力量了。这点华纳三国亦是如此。不过他们至少比较有影响力。虽然「长耳族」的高层和「人族」一样腐败,军队则相当精良。尽管水准不如葛兰兹,不过差距也不大。也就是说,华纳三国的军队对上现在的葛兰兹军,结果会倒向哪一边还很难说。



「但是,假如葛兰兹的主力部队能自由活动,对我们来说相当不利吧?」



「不……考虑到人数和距离,他们在抵达西方之前必须花费不少时日。话是这么说,过度乐观也很危险。」



「匆忙返回的部队算得上战力吗?就算葛兰兹的士兵训练精良,但是连番战斗应该也筋疲力尽了,相比起来,我们的部队进军得绰有余裕。就算葛兰兹的主力部队及时赶上,依然是我方占据优势吧。」



「正是如此,因此没必要让基层士兵知道联邦六国与葛兰兹大帝国签定休战协定的事。在场各位把这件事收在心里就好,葛兰兹的进攻计画仍然不变。」



「无名氏」做出结论,在场指挥官们纷纷用力点头。正当所有人都认为作战会议就此结束时,司仪把一封信放在桌上。



「虽然说和这次的主题无关,但是我们从本国收到了史诺利枢机卿亡故的消息。」



「无名氏」拿起信纸阅读。信中提到史诺利枢机卿无头的尸体于中庭被发现。发现得还真晚啊。「无名氏」心道,但她还是装出严肃的表情作势祈祷。



「这次葛兰兹的进攻行动,全赖史诺利枢机卿尽心尽力,我们才能坐在此处。请大家为他默祷,并期许我们有光明的未来。」



「无名氏」说完,众人皆颔首并开始默祷。



「想必史诺利枢机卿会与『妖精王』一起看顾着我们吧。他的夙愿是消灭葛兰兹,如今他已经与这份意念一起升华了,这一切都是为了打倒葛兰兹,迎接繁荣的未来。」



「是。」



众人团结一心,一面崇拜着虚幻的存在,一面毫不怀疑地听从仇敌的命令,前往战场送死。天底下还有比这更滑稽的喜剧吗?「无名氏」忍耐着捧腹大笑的冲动,虚情假意地祈祷被自己所杀的史诺利枢机卿得以安眠。



*****



正当整个葛兰兹被卷入阴谋的漩涡中时,丽兹来到费尔瑟属州的珊迪那路。



也许是因为后继者们很优秀吧,城里的样子与葛兰兹的主力部队离开时没什么变化,治安也不见恶化。但是当丽兹和奥拉、斯卡塔赫来到领主宅邸时,葛兰兹的南方贵族们却一脸尴尬地迎接她们。而且其中没有负责管理珊迪那路的指挥官洛德的身影。



「洛德卿呢?」



丽兹问道。南方贵族们一齐低头道歉。



「非常抱歉,我们无法掌握其行踪,也不知道洛德卿去了哪里。」



「真的吗?」



丽兹盯着他们问道,南方贵族们的头压得更低了。



「此、此话绝无虚假。我们愿意以『精灵王』之名起誓,我们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



「你是说他什么都没交代,就一声不响地消失了?」



「是……虽然这么说相当汗颜,但是我们亦因洛德卿与他的亲信消失一事感到困惑。」



「你们派人去找他了吗?」



「找遍了宅邸、城镇和周围一带,但是完全没发现他们。」



这些人的表情看起来不像在说谎。而且丽兹也以「眼睛」确认过了。



既然如此,洛德究竟上哪去了?



「……逃走,或是被敌人掳走吗?不论如何,就先由布拿达拉卿──奥拉担任这里的指挥官吧。」



丽兹拍了拍身旁的奥拉肩膀说道。发生了主政者失踪的失态,南方贵族似乎也没立场抗议吧,他们干脆地接受,向奥拉行礼。



「我们没有异议。奥拉大人,有什么事的话请尽管吩咐我们。」



「首先我想知道珊迪那路的现况。洛德卿使用的房间在哪?」



南方贵族领着丽兹一行人前往洛德原本的房间。途中,斯卡塔赫停下脚步对丽兹说:



「我先暂时离开一下。」



「你想去探望部下吗?」



「嗯。他们应该也很担心我吧。」



「既然如此,我派人送你──」



「不,没有这个必要。他们好像会前来这栋宅邸。我可以借个房间和他们说话吗?」



「当然。你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吧……」



丽兹爽快地答应,将一名南方贵族叫到身边。



「帮她准备一间空房间。另外她的友人似乎会来访,替他们准备一些茶点吧。」



「是,请交给我。斯卡塔赫大人,这边请。」



南方贵族恭敬地为斯卡塔赫带路。目送两人的背影之后,丽兹晚奥拉一步来到领主的房间。一进门,就看到坐在桌前阅览文件的奥拉。丽兹对已经开始工作的奥拉露出苦笑,走到她身旁,坐在桌上。



「奥拉,然后呢?各地情况如何?」



「不太乐观。尤其是北方状况不妙。『精灵壁』似乎被攻陷了。」



这消息太具有冲击性,丽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发现她僵住的奥拉问道:



「丽兹的『眼睛』没看见吗?」



「很困难呢。不知道是不是需要什么条件,影像的状态就像罩了一层薄雾,不但说不上鲜明,我也不能确定那幅光景是不是事实。」



「……没问题吗?」



奥拉的眼神带着担忧,丽兹挂起让她安心的笑容。



「反正太过依赖『眼睛』也不好……比起这个,受害状况如何?」



「梅拉伦被摧毁了。离开『精灵壁』的『怪物』开始攻击周围的城镇和村落。」



「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办?」



「……想救当地人民的话,就必须立刻赶往北方。但是背对从德拉路大公国进军的华纳三国是很危险的行为。他们恐怕知道我们已经抵达珊迪那路了。若是我们将注意力转移到北方,他们一定会前来取我们的首级。」



而且还有更需要担心的事──奥拉说话的速度快了起来。



「我们手上关于北方的消息太少了。在情资不足的情况下拟定策略是非常危险的事。我们应该先击退逼到眼前的华纳三国,清除后顾之忧后,再思考如何处理北方的问题。」



即使情况危急,丽兹还是只有一个身体。而且葛兰兹的主力部队也尚未抵达这里。假如带着驻守在珊迪那路的军队北上,可能会换费尔瑟属州陷入动荡的状态。丽兹他们现在没有分散战力的余裕。



「既然如此……就命令北方贵族们让人民避难吧。」



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等到击败华纳三国后,我们一定会去救你们──丽兹在心里发誓。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敲响。



「萨利亚•艾斯特雷亚殿下,已经准备好了。」



「我立刻过去。」



「我会在这里等你的。」



「奥拉,之后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尽管「精灵壁」被攻陷,「怪物」南下的事令人担忧,但是丽兹仍然继续进行迎击华纳三国的准备。事到如今,也不能放着这边的战场不管。必须按照顺序一一除去不安的因子。



「也帮我跟斯卡塔赫说一声喔。」



「嗯,别乱来。你现在只要专心对付华纳三国就好,『精灵壁』的问题,我会努力想解决方法。」



「嗯,那就拜托你了。」



「还有……虽然不该在这种时候问这种事……比吕没问题吗?」



「……尽管依然不知道他在哪里做什么,但是我决定要相信他。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没有打算舍弃他。」



只有这点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丽兹早已下定决心,直到从比吕口中听到真相为止,她都会一直相信他。从四年前分离的那天起一直深藏于心的强烈情感,如今更是无法舍弃。



「我知道了,我也会搜集『鸦军』的消息。」



「你也不要勉强自己,那我走了。」



看着主动揽下一堆工作的奥拉,丽兹不禁苦笑。接着她彷佛要让奥拉安心似的露出微笑,转身离开房间。



*****



帝国历一千零二十六年十一月二十六日。



距离葛兰兹大帝国中央──大帝都约二十三塞尔(六十九公里)远的地点。



太阳即将西斜,一群骑兵正在城市之间的干道上全速奔驰。



一马当先的是葛兰兹大帝国的第二皇子瑟雷涅。



「找到了。」



辨识出在前方行军的部队,瑟雷涅说道。虽然对方没有扬旗,但那肯定是脱离战场的布罗梅尔家当家堤福俄斯。目测对方大约有三千人,与之相对,瑟雷涅率领的是两千精英骑兵。



马蹄声张扬地彰显存在感。尽管离对方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平原上没有任何能够藏身的场所,声音也容易传到远方。不过就算能提早发现,面对气贯长虹的骑兵,任谁都会恐惧惊慌。看得出堤福俄斯的部队因突然出现的骑兵大队而混乱。



「直接突入!」



「瑟雷涅大人!斥候回报!」



「怎么样?」



「『怪物』果然南下了。它们的目标是大帝都没有错!」



「知道了。将这件事告知罗莎,至于我们……当然是先歼灭他们!」



「是!」



「上吧!把他们全部打垮!『干将莫邪』!」



瑟雷涅从腰间抽出双剑,站在马上,俐落地斩杀挤满地面的敌军。陷入混乱的布罗梅尔家士兵来不及反应,直接被踢散。双方人数差距原本就不大,突然遭受攻击,敌军的指挥系统因此失灵。



所以,这场战斗不可能输。



的确如此──直到瑟雷涅来到布罗梅尔家的当家堤福俄斯面前为止……



「哦哦,这不是瑟雷涅第二皇子吗?」



沉稳的声音才刚钻进耳中,瑟雷涅的爱马突然喷出鲜血,身首分家。



瑟雷涅抢在马匹翻倒在地面之前跃起,稳稳落地。尽管爱马在面前惨死,但是他没有多余的心力为它叹息。



「………………你是堤福俄斯?」



看着朝自己走近的男人,瑟雷涅诧异地问道。



「没错──我是堤福俄斯。」



身穿浮夸华服的男人张开双手点头。两名头戴兜帽的可疑人物出现在他身旁。瑟雷涅见过这种带着死臭的打扮。据说他们在三百年前成功暗杀了葛兰兹皇帝。



「『黑死乡』吗……」



「惊讶吗?」



堤福俄斯以夸张的动作装模作样地问。



「是啊。首先,我根本不认识你。」



随风飘扬的金发。金色的双眼。就算穿着衣服也看得出身材非常结实。和瑟雷涅记忆中的堤福俄斯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他应该是褐色头发、眼睛是蓝色,而且又痩又矮…………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从一开始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因为这是瑟雷涅第二次碰上这种场面了。见瑟雷涅露出理解的神色,堤福俄斯挑衅地笑了起来。



「哦?瞧你恍然大悟的模样,请务必说明给我听听。」



「『精灵壁』被攻陷,『怪物』以大帝都为目标南下,再加上应是布罗梅尔家当家的人物,身旁有『黑死乡』的人,如此一来,十之八九──」



「嗯?怎么样呢?」



「──你是『无貌王』吧?」



「了不起。不愧是看破过我身分的人。」



堤福俄斯坦承了身分,为瑟雷涅拍手喝采。



就算猜到正确答案,瑟雷涅也完全高兴不起来。上次败北输得体无完肤,如今仍然影响着他。瑟雷涅不由自主地拔高声音,问出另一个问题。



「但是我不懂。为什么士兵会跟随长相和本人完全不一样的你?」



「很简单,因为有这双『眼睛』。难道你没印象吗?我这副模样──你一定在哪里看过……」



瑟雷涅皱着眉头,在脑中搜寻记忆。与眼前这个堤福俄斯长相相近的人物……浮现在脑中的,是装饰在大帝都皇宫走廊上的许多肖像画。其中一张,只要阅读葛兰兹史一定会出现,对葛兰兹而言不可或缺的人物。



「…………初代皇帝?」



「没错。难道你以为我特地冒着危险袭击皇宫,是为了和季里希或拥有『干将莫邪』的你战斗吗?当然是为了取得这副身体。」



想到「无貌王」假扮成前宰相季里希的前因后果,便能想见他拿到初代皇帝的遗体会做什么──尽管不愿意想像,但眼前这具会动的身体,一定就是其结果吧。



006



「就算如此,士兵还是没有理由跟随你。我想他们就算知道初代皇帝的名字,也不认识初代皇帝的长相。」



可以见到皇宫中肖像画的人并没有那么多。就算看过葛兰兹十二大神的铜像,但除非是狂热信徒,否则不可能连细节都记得。



「所以我说过了吧。因为有这双『眼睛』。没办法弄到『正版』虽然可惜,但如果是『仿冒品』,在这一千年间就能找到不少。」



「金眼……『狮王眼』吗?世界三大秘眼之一……所以你才会抢走我的眼睛吗?」



瑟雷涅抚摸着自己右眼的眼罩。他一直很讶异「无貌王」为什么挖走自己「眼睛」,这时总算有了答案。「无貌王」想要的其实是「狮王眼」──初代皇帝亚堤邬司所拥有,能支配「人族」之物。



「不过很可惜,经过了这么多代,血统也淡化了。和『正版』比起来『效果』十分低落。不过还是能『支配』见过堤福俄斯容貌的人。」



「……原来如此。」



瑟雷涅早在之前就觉得奇怪。看样子,布罗梅尔家前任当家因急病去世,应该也是这家伙做的好事。至于真正的堤福俄斯,八成也在那时就被杀害了吧。接着他就用「狮王眼」夺取了布罗梅尔家。



「然后呢?虽然你能追踪到我,精神可嘉,但是可别忘了,你已经败在我手上一次了哦?」



「因为打不过而夹着尾巴逃走──这种选项对我来说并不存在。」



「既然如此,你就努力做困兽之斗吧。至少能作为我的消遣。」



「被人看扁实在很伤脑筋……我会从一开始就全力以赴喔。」



瑟雷涅握紧「干将莫邪」,站在堤福俄斯身旁的两名兜帽男向前一步。



「『王』啊,这种不懂礼貌的『人族』就交给我们处理吧。」



「无妨。我已经说过,这是消遣。」



「但……」



「闭嘴。」



莫名的重量压缩着空气,空间彷佛无法容纳这种重压,发出破裂的声音。承受着这种压力的「黑死乡」其中一人战战兢兢地垂下头。



「真的非常抱歉。我们不该强出头。」



奇妙的压迫感倏然消失。光是这样,就能感受到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有多大。但是瑟雷涅也有不能后退的理由。



为了自己的任性,瑟雷涅把北方的战事丢给双狼将军。如今,那两人正忠实地照着他的命令拼命战斗吧。最重要的是,他必须为母亲死后倾注心力抚养、疼爱自己的季里希报仇,也必须为败在对方手上的事雪耻。



「那么,就由我来当你的对手吧──话是这么说,不过我们之间的实力差距太大了。」



「无貌王」说着,手中出现一把剑。



「就用这家伙好了。因为极为难以操控,所以能使用的人有限。自从它吞噬了最后一名持有者后,我就没有把它交给任何人了。」



魔皇剑五杀之一──「死仙伊佩塔姆」。剑身呈鲜红色,看起来宛如吸饱人血。剑柄和剑颚的部分则转变成红黑色。也许是对散发诡异气息的魔剑感到警戒,瑟雷涅手中「干将莫邪」的刃纹正在晃动。



「两三下就结束游戏也太无趣,所以我不会使用『天地开辟朗基努斯』。」



「你要是太过大意,说不定会吃亏喔。」



「那样也算是种余兴。就来陪你玩玩吧。像你那种小娃儿般的力量,不值得我拿出真本事。」



「不要得意忘形了。」



瑟雷涅用力一跃,转眼间逼近「无貌王」面前。他右手从斜上方,左手从斜下方交错。猛烈的攻势震撼了空气,地面出现裂痕。但「无貌王」却只是站在原地,以「死仙」挡下攻击。



「怎么了?只有嘴巴厉害吗?」



「还没完……」



瑟雷涅发动疾风骤雨般的攻势,快如闪电地连续出剑。



有如呼应他的奋战似地,四周的夏论家士兵也以凌厉的攻势压制布罗梅尔家的士兵。尽管布罗梅尔家处于劣势,「黑死乡」的十二魔主却不离开主人身边。假如他们加入战局,局势说不定会立刻翻转,可是他们却没有任何动作。



瑟雷涅正觉得有些异样──



「你还有空想其他人的事?」



「无貌王」稍微挥动了一下「死仙」。瑟雷涅轻巧地避开攻击,脸颊却被划出一道血痕。瑟雷涅伸手擦掉滑落的血,伤口虽浅,但是血竟停不下来。



「这家伙制造出来的伤口,不会停止流血。就算是持有者也不例外。就像我刚才说的,非常难以操控,真是伤脑筋啊……就和『干将莫邪』一样呢。」



「无貌王」轻松地以单手进攻,瑟雷涅一面躲开剑刃,一面试图反击,但是完全无法伤到对方。无法形容战斗呈现胶着状态,因为「无貌王」并没有使出真本事。不过这反而是好机会,假如能砍中他一剑,就有机会获胜。就在这时,瑟雷涅身后出现异变。战场上响起不像战场会有的惨叫声。



「什么……?」



瑟雷涅回头,看见一群生物闯入敌我难分的战场。



带头的是一名全身浮现彷佛刺青之图纹的「刻印族」巨人,他的身后跟着一大群「怪物」。闯入战场的他们开始不分对象,开始残杀夏论家与布罗梅尔家的士兵。异常的事态使瑟雷涅分了心。尽管只有一瞬,但还是因此出现破绽。



「愚蠢。」



待瑟雷涅把头转回来时,血红的锋刃已经深深砍入肩膀,斜斜地划出一道长及腰侧的伤口。



瑟雷涅的五官因剧痛而扭曲,他连忙后退。



「咕啊!」



「已经连万分之一的胜算也没有了,还因为士兵的死心生动摇,这该怎么办呢?」



「这种程度……阻止不了我。」



「别虚张声势了。真无聊。你很快就当不了我的对手了。」



「无貌王」指着瑟雷涅的胸口。瑟雷涅低头一看,被划破的衣服下方露出了男人不该有的隆起。他反射性地以右手遮住胸口,「无貌王」的笑声随风传到瑟雷涅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