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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1 / 2)



「你有够蠢。」



一看到阳菜子脸颊上的伤,惣真就立刻斥骂。



「你究竟要让村子丢脸到什么程度,一点回村子的价值也没有。现在马上去死,光是和你在同一个村子成长的事实,就让我不悦。」



有必要说成这样吗?阳菜子差点就要皱起眉头,但她很清楚如果泄漏自己的情绪,惣真的反击会再多上好几百倍,因此她将嘴唇抿成一条线,甘心听他痛骂。她不仅任务失败,身分还被对方发现,这若是在过去──不,看状况,这么严重的失手,即使是现代也可能逃不过自我了断一途。



再加上,今天阳菜子也没有准时抵达观景台。



她虽偷偷地把警卫室里的时钟调快五分钟,始料未及的是平时执勤绝不会打混的守卫,偏偏在今天拿出了手机。误差被发现,这个办法马上石沉大海。尽管锻炼有些成效,她比上次早了三十秒到达,但没能赶上的话,这点进步也没有任何意义。



「结果你只是出于好奇心凑了热闹,滥用忍术换来的结果,居然只是让自己把脸丢光啊。光这屈辱就够我死了,不敢相信你居然神经大条到能恬不知耻地走在大马路上。」



「……我承认我太大意了,全是我的错。可是我没想到森川前辈也是忍者。」



「我只觉得太不可思议,为什么你会没有预设这个可能。光是听你说过一次,我心里就浮现了这个可能性。你那颗脑袋是装饰品吗?要不要我把它摘下来插到花瓶上?但你得把自己磨练得更性感更美丽啊,否则连便宜的人造花都比不上吧。」



「……是啊,都如你所说。我又蠢又无能,是个没路用、丢人现眼的家伙,所以你也差不多该说够了吧。我会跟之前一样,拋下忍术,偷偷摸摸不起眼地活下去,这样总可以吧!」



「是怎样?被说中之后,现在反过来恼羞成怒啊。一般来说,要先准备好更高明的解决办法,以防失败啊。被发现了,失败了,结束。这种玩笑你以为行得通吗?」



「那你要我怎么做啊!不是已经没有什么我能做的事了吗!」



「不要大吵大叫啦,耳朵要爆了。」



惣真做出用手指塞住耳朵的动作,然后从鼻子哼笑一声,俯视阳菜子。



「可是,真没想到。从你口中说出来的,都是自保的藉口。在村里学到的尊严,你放哪去了?你没有一般人的矜持吗?」



就算是在丢厨余,应该也会流露比现在和善一点的眼神吧。惣真一副疲于应付她似的,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这种事,不说我也明白。



自己有多么窝囊,她打骨子里明白。



结果是她自以为是。不想成为忍者,可是自己能做到其他人做不到的事,也许能助和泉泽一臂之力,也许能帮到什么人。就算不以忍者的身分活下去,也一定能发掘到自己的存在价值。



可是她没办到。



不管去哪都是半途而废的阳菜子,连憎恨村子和惣真的资格也没有。



「话说回来,那个叫森川的人如果这么优秀,我应该也会有所耳闻才对,至今却连他的传言都没听过。」



惣真抱著双臂,认真思索。



在这个日本还残存多少忍者村,又有多少人走进社会,谁也无法完全掌握。像森川这样的存在应该不多,还有些村子会上下团结一心隐藏自己的存在。可是尽管如此,优秀的忍者总会留下痕迹,曾经吃过苦头的人一定会说起这个人。即使当事人没发现吃过忍者的亏,发生过的事也不可能消失。愈优秀,就愈不可能彻底抹去他的存在。



「也许……森川前辈真的没有跟任何人勾结在一起。我不知道他所期望的地位和名誉是何等程度,但他平时的表现真的只是一般上班族。那人感觉会对村里施加压力,不让村子泄漏自己的存在。」



嗯……看到沉吟的惣真,阳菜子稍稍松一口气。如果惣真真心动怒,她连被痛骂都别想,直接不知不觉地就被夺走容身之处,强制遣返回村子。之所以没这样,恐怕是因为阳菜子带来了惣真原本不知情,却对他有益的情报。



还残留一丁点希望。



多亏森川,她才能幸免,不用被插到花瓶里。不过,话说回来,本来就是森川害她被骂得这么惨。



「他会毫无顾忌地把自己的真实身分说给你听,就表示没有发现我在你的背后。这样正好,今后这家伙又有什么可疑的举动时,立刻通知我。」



「嗯、嗯……我知道了。」



「那就这样了。另外也要逐一向我报告合并案的进度,邮件或电话都行,不然等到报纸报导出来才知道就没意义了。应该说,如果下次让这种事发生,你真的会没命。」



「我自己心知肚明!可是这种做法,不是所谓的内线交易……」



「都走到这一步了,你才在说什么啊!再说这件事本来就是你起头。」



是啊……阳菜子强颜欢笑。既然惣真都难得愿意原谅她了(这样说是太过头,但至少他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她也没必要扫了他的兴。



可是。



──真的这样就结束了吗……?



一如阳菜子自己所说,她能做的事已经一件也没有。若是轻举妄动,下次只会被森川杀了。尽管如此,她勉强压抑的心正在大喊,这种半途而废的状态,她不想要。与其说是为了和泉泽,也许她只是不想让可耻的自己就这样悬在那里,只是出于一份自我满足的虚荣。



脸上的犹豫应该只是一闪而过,然而,惣真连这种些微变化也不会错过,厌烦地弯下嘴角。



「你还没得到教训吗?到底是什么让你这么执著?」



「我也自行调查过三井的事。听说这次的合并案若能顺利进行,他至少能稳坐副社长的位子。也许总有一天会成为社长,这么一来,他就等于是实质上治理我们公司的人了吧?」



「嗯,应该是吧。」



「可是我也收集了三井这个人的评价,查到的全是他的确有能力,但作风强硬,对于自己不需要的部属会毫不留情地拋弃。功利主义,只把每位员工当作棋子。」



「很了不起的做法啊。惟有这种人站在顶端,企业才会成长,也不会被多余的情感牵绊。这有什么问题吗?」



「因为这样……不就跟董事长的理念正好相反了吗?」



惣真故意讽刺地呼出一声长叹,接著烦腻地瞅了手表。自他们见面之后,已经过了快十分钟左右。



「所以那又怎样。是那个董事长能力不足,没有打稳足以让理念贯彻始终的基础,讲白一点就是这样。」



「也许……是吧……」



「要说有什么你能做的,大概就只有一件事吧。去打醒那个少根筋。反正那家伙也一样只会顾虑祖父的理念什么的,没意义地再三踌躇,迟迟无法得出结论吧。比你还蠢的人不可能做出正确的判断,你如果真想做点什么,至少就去推那家伙一把吧。」



「即使和泉泽本身并不希望那样?」



──我想守住爷爷建立的公司。



和泉泽这么说之后就落寞地笑了笑,他那时的声音紧黏在耳畔,不肯离去。



其实阳菜子也明白,不管说了多少大道理,若没能伴随相对的实力,根本就毫无意义。惣真说得没错。没有能力守护的话,至少得找出能让公司残存下来的路。



尽管如此。



「想摸索出尽可能考量到所有人心情的结果,是那么不应该的事吗?你不也有想守护的东西?」



「我说过了,你要傻傻地呼吁爱会拯救地球的话,那就什么事都别做。乖乖地被轿子扛著,去花丛里跳愚蠢的华尔滋,直到没命为止。这样也是一种幸福的人生。」



面对不肯罢休的阳菜子,惣真故意又大叹一声。



「你跟那个少根筋非常相似。办事能力不足的家伙分不清优先顺序,被多余的资讯牵著走,迷失重点。即使这么没用,为自己粉饰的话却源源不绝,还真了不起啊,我很佩服。」



惣真鼓起掌,带著浓浓的揶揄,阳菜子瞋目切齿地瞪他。如果昨晚的飞镖也在这,她很想往他身上丢过去。然而对于阳菜子的杀气,惣真当然是不为所动。



「所以我讨厌女忍者。明明靠美色诱惑对手才是本职,却一回神发现反倒是自己投入感情。心又怎样?理想又怎样?努力一点意义也没有,结果才是一切。你连这个基本道理都忘了吗?」



「你不也正在利用女忍者,利用穗乃,让她对你言听计从吗?」



「那家伙非男非女,是真正的忍者。她跟你不一样,早有觉悟,正确掌握自己的能力,所以才能精准地利用自己的特性。你把她视为同类,是对她的侮辱。」



惣真滔滔不绝,这时阳菜子才警觉到,他那毫无抑扬顿挫近乎不自然的声音中,透露出异常的愤怒,可是已经太迟了。惣真立刻站起身,一步一步逼向她,阳菜子也跟著往后退,最后脚跟稍微滑了一下,如果再往后退半步,她将会失去立足之地。



好比在拍落肩膀所沾的灰尘般,惣真现在正试图将阳菜子推下深渊。



尽管如此,阳菜子的双眼也无法从惣真身上移开。她并不是在乞求帮助,也不期望谅解,只是单纯地回望青梅竹马。



她从惣真身上感觉不到丝毫杀气,对这男人而言,自己真的跟垃圾并无不同,当她如此自觉时,听见他低声呢喃。



「你就那么喜欢那个男的吗?」



「……啊?」



「那家伙就是让你不惜拋下家乡的人吗?理想什么的,真的值得你即使失去一切也要得到吗?」



这一幕似曾相识。



那天──她被爸爸断绝关系之后,准备离开村子。不知为何,惣真人却在那。阳菜子全然不明白,明明在京都念大学的他,为什么会站在自己眼前,惣真也没有回答她的疑问,直截了当地质问阳菜子。



为什么要拋下?你到底是对什么如此不满?



「那是因为惣真很强。」



就跟那时候一样,答案自然浮现。



「所以才会觉得情感什么的,既多余又碍事吧。可是我讨厌那样。只要还待在村子里──还是一名忍者,我觉得自己也会变得跟机械一般。我想更加珍惜董事长所说的替人著想和温柔等等,这些人们之间的情感。」



她从未感受到家人给予的温暖。



除了穗乃香,她也没能跟任何人有过心灵上的交流。



但和泉泽不一样。纵使他很蠢很无能,却拥有阳菜子一直渴望的唯一一样东西。她就是有这种感觉。虽然自己也曾为此感到错愕「这根本就是上渣男当的典型例子」,但阳菜子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和泉泽身上那份直率不已的纯粹所吸引。



「……所以才说你很蠢。」



惣真跟那天一样皱起五官,发出啧的一声。



「你想必把我们都视为不近人情的冷血动物吧。但其实你才是。只想看见外显的价值,不去了解其中的真正含意。」



惣真更加靠近,并在阳菜子差点滑落时抓住她的手臂。



「你以为我们一开始就丧失了所有情感吗?不过是为了任务,为了我们自己的使命,严格受过压抑情感的训练罢了。像你这种未曾做过努力,只会反覆发牢骚说自己已经很努力,想珍惜人们情感的人,究竟有什么价值!」



「很痛……放开我……!」



「这么了不起的你肯定对他人的情绪很敏感吧。对我的心情,也是清楚得很吧?」



跟平常不同,态度认真得吓人的惣真简直就像个陌生人。心中产生恐惧,胡乱回答的话,她这次真的会被推下去。



「既然这样,你告诉我。以为总有一天会跟她结婚的女人,突然从眼前消失时,我是什么心情?」



「咦……?」



出乎意料的问题,阳菜子在脑海中反覆重现惣真的这句话。可是即使知道它的含意,她也无法坦然接受。



惣真看起来并不像在开玩笑,反而更加迫切地眯起眼盯紧阳菜子,她从他身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一股热度,脑子拒绝去理解那是什么。



「因为那是……双方父母决定的事,你自己不也没有这念头吗……?」



要说他有什么期望的话,也不应该会是跟阳菜子结婚,而是坐上下一届首领的位子。所以才会即使阳菜子离开了,他还是淡然地接受收他为养子的变更,没有节外生枝。



看著困惑的阳菜子,惣真扬起嘴角一笑。



「看吧,你又自以为是地下了结论,一点也不打算去追究,从小看你长大的我是怎样的心情。说什么替人著想,我都要反胃了。」



──这是什么意思。



过于意想不到的发展让她哑口无言。



因为这听起来简直像是──惣真将阳菜子视为……



她不敢再想下去,张口结舌的她被惣真用力拉住手臂,再粗暴地往反方向拋过去之后,惣真把手收回大衣的口袋。



「你只相信眼前看到的。所以只会听从让你听起来悦耳的话,我们说的全被你视为只为利益的单方面命令。既然如此,就随你去吧。去跟那个少根筋彻夜谈心,聊那些永不会实现的梦想,再一起倒下。」



「等、等等,惣真!」



「你听命于谁,为了谁,为了什么目的,想做什么?……连这些事都搞不清楚的人,我无话可说,也无事相求。」



语毕,惣真就跟上次一样隐身于树荫之中,瞬间不见踪影。



狂风大作的山丘上,阳菜子只能茫然地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走出驹込站就看见和泉泽已经在等著,可是离约定时间明明还有十五分钟。尽管是一身蓝色麻花针织毛衣搭配牛仔裤的简单装扮,和泉泽却很引人注目。清楚地见识到人类真是与生俱来的身材决定一切,心头涌上一股闷气。侧目斜视和泉泽的模样,他一点也不在乎身旁经过的女孩们的视线,一看到阳菜子走出剪票口,就快活地挥起手。



比起喜欢或谈恋爱,心情更像在帮助迷路的小狗。



然而雀跃走近的和泉泽却在看到阳菜子脸颊上那道明显伤疤,表情瞬间罩上乌云。



「那是怎么了?看起来很痛耶。」



「没什么,妆画得太浓反而不好,所以才看起来显眼。接下来要跟董事长见面,我这样子真抱歉。果然还是该稍微遮掩一下比较好吧,可是用OK绷反而更醒目。」



「不用在意那个啦!你有没有去医院啊?会留下疤痕哦?」



「没事,我已经擦了很灵的药,明天应该就不会这么明显了。」



「但你可是女孩子啊。怎么会受这种伤呢?」



「够了,停。不要一副跟我很熟的样子把手伸过来,你又不是我男朋友。」



其实,多亏了村子里秘不外传的药膏,这样已经算好很多了。昨天伤口肿得老大,她还发烧,一整天下来根本无法外出。好在刀口锋利,皮肤似乎能愈合得很漂亮。



穿过六义园的侧边,从车站走个十五分钟可以看到一栋房子,那就是董事长的宅邸。一对老夫妇住在这里也许过于宽广,但听说以前和泉泽一家也住在这。



「爸爸跟爷爷处得不好,在我上小学时便从这搬走。可是妈妈很早就过世了,虽然家里有帮佣,却不怎么亲近,所以放学之后我常跑来这里玩。事实上这里就像我自己的家。」



「帮佣啊,真的是少爷呢。反正你们家的别墅也是到处都有吧。」



「没这回事,只在叶山、伊豆跟八岳才有。话说回来,最近好长时间没去了,下次要不要整个部门一起去烤肉?」



「你如果不想因为嫉妒而被谋杀,我劝你别这么做,你这人已经够容易招人怨了。」



随口就冒出来的词语让人听了生气,尽管他私底下的服装全都是平价服饰。和泉泽今天的穿搭,跟报纸里夹的广告宣传单上看到的一模一样,跟森川不同的简单易懂。



一踏进被石墙围住的庭园,就看到两名园艺师在修剪枝叶。在阳菜子的村子里,即使是高达几十公尺的树,修剪枝丫的工作一样落在小孩身上,这种日常琐事太过理所当然,甚至不能算是一种修行。脚滑摔成骨折便是这项工作的完整过程(当然村子里没有哪个孩子会毫无抵抗地直接摔落在地上)。阳菜子深深体会到两人居住的世界,差异有多大。不过,其实他们彼此的情形都太过极端了。



「奶奶,我是创──好久不见──」



和泉泽用备份钥匙开了门,脸上浮现在公司里没看过的温柔笑容,出声打招呼,可是没有人走出来。真奇怪,应该有人在啊。正当和泉泽就要走进家门时,里头传来脚步声,现身的居然是社长──和泉泽的父亲亘。



「爸爸?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里是我老家,来这里还需要你允许吗?」



与和泉泽一点也不相像,兽面瓦般的容貌,板著脸瞪自己的儿子。可是他似乎对身旁的阳菜子有印象,疑惑地皱起眉头,表情有一半进入公事模式,阳菜子急忙低下头。



「社长,许久未问候您,我是在创先生手下工作的望月。」



「……对了,你之前待在会计部。今天怎么了?」



「今天是我私下找她来的,望月跟我是同梯。」



「私下……难道你们?」



「不是!并不是您想的那样。只是工作上有急事需要商量,所以才来麻烦课长。之后课长提到要不要来拜访董事长,我才请课长一定要让我同行。」



「……原来如此,我正要回去,好好玩吧,董事长生性喜欢招待客人。」



看阳菜子的眼神依旧充满怀疑的社长快步离开。阳菜子望著他坐进不知何时停在门口的黑色LEXUS后,才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要说谎呢?哪有什么事要商量啊?」



「够了,你不要开口。呼,吓死我了。我说你啊,好歹要掌握自己父亲的行踪吧。」



「我们常常错身而过,很少碰在一块啊。特别是最近,我怕麻烦常避开他……他来做什么呢?明明很少来这里走动。」



和泉泽的表情暗了下来。



阳菜子没有追问下去,不管是和泉泽闪避社长的理由,或是社长来这里的理由,唯一想得到的就只有一个。脸颊上的伤抽痛了起来。



「对不起,亘这孩子就是冷淡。」



平静温和的招呼声从玄关传来,那是一位高贵──应该说是浑身散发优雅气质的和服妇人。一眼就看得出来,她跟和泉泽有血缘关系,眼角下垂的弧度一模一样。



「欢迎两位。好了,创,不要呆站在那边,进来吧。你如果不动,人家会不知所措啊。」



「奶奶,你看起来精神很好。」



和泉泽的声音跟刚才截然不同,变得又甜又柔,就像传统的日式糖果一样,含在嘴里瞬间就融解了。



「你就是望月吧,快进来,我先生在里面等呢。」



「谢谢,打扰了。」



随著招呼走进玄关,就闻到淡淡的白檀香。



──啊,跟奶奶一样的味道。



不过,她奶奶跟和泉泽态度温和的祖母不同,老是单手拿著直尺教训村子里的孩子,在八百葛里人称鬼婆。



──那打得人很痛呢。



即使没有直尺,还有不求人或是随处掉落的树枝、喝到一半的宝特瓶等等,随手她都能拿来当武器。阳菜子记不清她被骂过几次「露出破绽的蠢材」,被踢飞多少次,但到了现在,不可思议地,她竟觉得怀念。



怀念的味道钻进阳菜子的鼻腔里。



一被带往客厅,就看到一名个子比阳菜子矮小的老人嘴嚼著羊羹在等著。



「你真是的,客人都来了,你还自己先吃。」



「只是在清清嘴巴。跟亘说话让我这边都变苦了。」



这么说的董事长──与太郎伸出双手扶著正在咀嚼食物的下颚。她算是见识到了,原来人光凭表情就能有如此大的变化。他的相貌明明跟亘很像,给人的印象却完全不一样。那一位若是魔鬼,董事长便宛若菩萨。



「初次见面,我是望月阳菜子。在您休息时间叨扰,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肯定是创硬要找你过来的吧。反正我也闲来无事可做,你来看我,我很开心。」



「真的,这孩子应该是打从小学之后,就没再带朋友来过了。阳菜子小姐,你喜欢栗子吗?这里有在谷中买的栗子蛋糕哦。」



「超喜欢,谢谢。对了,这是一点小意思。」



「唉呀,这家的烘焙点心我很喜欢,好高兴。请稍等一下哦,我来泡红茶……啊,还是咖啡比较好?或者要喝煎茶?抹茶?」



「那就红茶好了。请您真的不用这么费心。」



「呵呵呵,难得有女孩子来家里啊,我真开心。既然这样就先泡红茶,之后再喝咖啡吧,我还买了巧克力呢。」



「我说你啊,要适可而止啦,没看到望月小姐感到困扰吗?」



「哎呀,真是。」



──原来还有这么温柔的「我说你啊」。



董事长虽然苦笑著出声告诫,却用一种深深宠爱的眼神望著自己的妻子。看来不光是脸蛋,和泉泽连个性都跟祖母相似。可是她身上却感觉不到平时和泉泽给人的烦躁。原来如此,阳菜子自作主张地把它理解成和泉泽的傻气和装可爱,若是套用在女性身上或许还能令人接受。因为他是男性,年纪比她大,又是上司,才会让她发怒。



「爷爷,难道爸爸……是为了那件事而来吗?」



「算吧。我以前明明教过他利益薰心不会有什么好事,他却还是只看得到眼前的利益……比起这个,望月小姐,你坐吧,关于创担任上司的那一面,你愿意告诉我们多少呢?」



「这个嘛……我可以老实说吗?」



「当然,大致可以想像得到。他肯定让每位部下都很劳心伤神吧?这孩子虽然脑筋不差,却是个笨蛋。」



「啊,爷爷好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