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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阻挠你」-standing back to back-(2 / 2)




「总觉得,愈来愈搞不懂各方面的事情了。」



得知费奥多尔做出蠢事之后,她开始觉得很多事情都搞不懂了。因为她知道那家伙之所以打算背叛军队的理由,也就是跟艾尔毕斯这个无可饶恕的罪恶有关。并且,他一定也是为了她们这些人的未来而做的。



她还觉得,即便那家伙是多么爱说谎的的坏人,唯有这一点是无庸置疑的事实。



「该怎么说呢,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才好。」



「唔嗯。」



艾瑟雅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说:



「你变了呢,缇亚忒。」



「哪里变了?」



「你不再说『换作是珂朵莉学姊的话,一定……』这种话了。」



……啊,说来也是。



在不久前,这确实是类似口头禅的一句话。



「我还是有想这么说的心情啦。换作是珂朵莉学姊在这里,一定不会感到迷惘,而是帅气地把一切事情都解决掉……」



「换作是珂朵莉的话,一定会跟现在的你一样不知所措的。」



「……咦?」



艾瑟雅‧麦杰‧瓦尔卡里斯略显落寞地笑著。



她在五年前,是缇亚忒口中的珂朵莉学姊──珂朵莉‧诺塔‧瑟尼欧里斯的挚友。



「你和她在这方面真的一模一样呢。」



「哪有哪有哪有!」



缇亚忒觉得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有这种事。



「虽然您这么说让我很高兴,但可能太抬举我了,或者应该说,跟我这种人相提并论的话,实在对学姊非常不好意思……」



「她啊!」



艾瑟雅突然扬高声音,让缇亚忒把说到一半的话语吞了回去。



「……她啊,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子,只是比别人多了一点责任感,稍微认真了一点,而且虚荣心非常强。」



缇亚忒这次连话都说不太出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嘛,我乾脆就告诉你吧。」



艾瑟雅开始述说道:



「珂朵莉她啊,虽然当然具有战斗方面的才能,但除此之外就一无是处了。既爱哭又软弱,老是差点被只有自己才能承担的重担给压垮……还有啊,她也曾因为对初次的恋情感到不知所措而啪哒啪哒地来回跑呢。」



缇亚忒愣愣地张圆了嘴。



「但因为有小孩子憧憬著她的背影,所以她总是鼓足自信,拚命地逞强著。她不能让你们看到自己出糗的模样,所以真的是竭尽全力抬头挺胸地过著生活。」



「……骗人。」



「你知道阿尔蜜塔她们最『憧憬的学姊』是谁吗?」



怎么突然就拋出这种问题。缇亚忒这么想著。



阿尔蜜塔她们──妖精仓库的学妹所憧憬的对象,当然想都不用想。



一定是比任何人都强,比任何人都优秀,并且被最强最厉害的遗迹兵器选上的──



「不是菈琪旭喔。」



她极其肯定的答案被率先否决了。



「那样的学姊应该要最努力、最帅气、最让她们觉得『自己以后也要成为那样的人』。虽然菈琪旭似乎差不多符合了条件,但排不上第一。」



缇亚忒仅微微动了动嘴唇。她发不出声音。



「……你真的和珂朵莉太像了。明明自顾不暇了,却老是在顾虑身边的事情,而且都是一旦心意已决就不听别人话的麻烦个性,还同样迷上了那种彷佛各种难缠问题化身而成的男人。」



等一下。到这里真的该停一下。虽然她想说的事情很多,多到完全说不出话,但最后一点她实在难以认同。



「你不需要再抱著『换作是珂朵莉就会怎样』的这种思维了。她确实很优秀,但现在的你也已经够优秀了,不会输给她。」



「……唔。」



想成为像学姊那样的人,却成为不了,因而死心。



她在那之后迷茫不已,也露出各种丑态,直到现在仍无法调适内心的这股遗憾,几乎都要搞不懂自己了。事到如今,却又听到了这番话。



说她已经够优秀了,但这么优秀的缇亚忒‧席巴‧伊格纳雷欧,连现在这种情况该如何是好都不知道。



──随你摸索就好。我想,活著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啊。



唉,真是的。为什么这种时候会想起那家伙说过的话呢?



她握紧了拳头。



没办法变得像珂朵莉学姊一样的她,今后该何去何从?



自己仍旧感到迷惘。



处在摇摆不定的立场。



能够做出选择和决定。



……当时是费奥多尔阻挠她赴死,所以她现在才会还活著。



「那……那个,艾瑟雅学姊请听我说,其实──」



缇亚忒找到了很多想说的事情。她隔著桌子探出身体,鼓足劲正要把话说出口的那一刻,便传来一道尖锐的钟声钻进耳中。



「──咦?」



出奇不意的巨大音量,把她的脑袋震得嗡嗡作响。



「联络钟?」



艾瑟雅纳闷地喃喃说道。



从餐厅外头传来不间断的钟声,形成为整座基地传递消息的节奏。反覆的四拍与二拍,这就表示……



「基地内出现危险分子,必须提防可疑人物……?」



缇亚忒抱住了头。



不会错的,就是那家伙。最起码一定跟那家伙有关。



「哎,受不了,那家伙真的真的真的很讨厌!」



喀哒一声,她猛然推开椅子站起身。



「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对不起,之后再跟您说!我突然有急事!」



艾瑟雅对她露出那种坏心眼的贼笑。



「是不是没办法放任不管啊?」



「虽然意思上有许多需要修正的地方,但大致上没错就是了!」



说完,她便飞奔出去了。



5. 挡路者



身为该危险分子兼可疑人物的费奥多尔‧杰斯曼本人,当然也有听到联络钟的声音。



「比预估的还快就发现了啊。」



他原以为还能争取到数十分钟左右的时间,真该佩服不愧是护翼军吗?看样子他得加紧脚步才行了。



这里是费奥多尔‧杰斯曼四等武官……前四等武官的个人房间。



搜查队似乎已经来过了,并没有看到看守的人员。



到处都是翻箱倒柜的痕迹。他长年来努力收集到的护翼军内部资料几乎都被发现并带走了。地板磁砖下面有一块空间,是用来藏前几天拿到手的「小瓶」,如今理所当然也是空空如也的模样。



不过,除此之外的东西大多都保留了下来。



他脱掉脏兮兮的军服,从衣柜里拿出便衣换上。



扣好腰包后,他在周遭散落一地的杂物里随手翻了翻,发现一条附秤陀的绳索,便掉入有点怀念的回忆中。



接著他从抽屉里拿出备用眼镜,戴上去后……稍微想了一下,又放进胸前的口袋里。



「……快走吧。」



他换上专为隐密行动设计的厚底鞋,再次将行李──在来这个房间前,从机密仓库里借来的东西背回背上。沉甸甸的。



然后,他抑制气息避免被人发现,准备离开房间……



「费多尔?」



他心中陡然一惊。



往下一看,在比腰部更低的位置,有个蓝发小孩正抬著头,用茫然的表情看著他。



「莉……艾儿……」



「费多尔,你要去别的地方吗?」



尽管莉艾儿不懂联络钟的意思,但应该还是有察觉到紧张的氛围吧。她不安地闪动著眼眸这么问道。



「嗯。」他忍著苦涩答道。「是啊。」



「我不要!」



她紧抱住他的腿。



「我不要你去别的地方!我不要你又不见!」



「别讲些任性的话。好啦,时间很晚了,回房去睡吧。」



「我不要!」



她小小的手抓得更紧了。他可以感觉到她身上传来不安的颤抖。



他很想紧抱住她,想说些温柔的话语来安抚她,但是,现在的他没有那种资格。



因此,他只抓住莉艾儿的肩膀,硬是将她扯开。



「……以后都要好好地保重啊。」



「费多尔!」她半带想哭的表情。「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没有回答,转过身背对她。



「费多尔!」



他装作没听到她唤自己名字的声音。



「费多尔,费多尔,费多尔,费多尔!」



一次又一次,莉艾儿毫不气馁地喊著费奥多尔的名字。彷佛在她的认知中,这就是把费奥多尔栓在这里的锁炼。



然而他不能屈服,他非得离开这里。他用尽全身的力量让脚离地,但就在这时──



「……爸爸!」



猝不及防的这两个字,让他的脚也动不了了。



「你……」



费奥多尔知道妖精这种生物是多么地重视家人。她们无父无母,是自然出现的生命,也许正因如此,她们的关系比真正的姊妹还要亲密,比真正的家人还要投注更多的爱。



而若是妖精孩童称呼他人为父亲,费奥多尔很清楚这其中的含义。



他早就察觉到这两个字藏著多深的爱。



真是的,到底是谁教这孩子学会这个词的。



「我──」



他用意志撑住差点瘫软下来的膝盖,然后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爸爸!」



莉艾儿这么喊著。喊著他不能接受的这个词。



他拚尽全力地逃了。







逃跑这件事本身并没有多困难。



就算布下严密一点的警戒网,这里对费奥多尔而言也等同于自家院子。不管是警备的漏洞还是逃离的方法,要多少都找得到。



阻碍出现时已经是很后面的事情了。在费奥多尔一边绕过大街一边前往莱耶尔市内的路上,就遇到了正等著他的阻碍。



那个阻碍是一名少女,手上还拿著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大剑。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费奥多尔一路藏身前进,而且还背著沉重的行李,让他多少有点累了。他带著略微紊乱的气息这么问道。



「因为我得知很多关于你的事情。」



缇亚忒答道。



「那这副行头是?」



缇亚忒的装备不是只有一把遗迹兵器。四块夸张的粗制金属铠部件包覆住她的双手双脚。铠甲闪耀著淡淡的白银亮光,不管怎么看都应该是体型大她一圈以上的人在穿的。



至少不会是和〈兽〉战斗时能派上用场的东西。实在不觉得那是适合给黄金妖精用来和〈兽〉战斗的装备。



「用来对付你的。」



缇亚忒轻描淡写地说道。



「在之前和你的战斗中,我就察觉到一件事。以人为对手时,黄金妖精最大的弱点在于体型不如人,体重不如人。唯有这两点和腕力以及攻击范围不同,是没办法用魔力或武器来弥补不足的。所以,我就尝试使用这个方法来补足重量。」



「就为了对付我一个人?」



「对,就为了对付你一个人。」



那还真是令人感到荣幸。



「我姑且问一句,缇亚忒,你能不能让我过去呢?」



他一边问,一边往前迈进。



与缇亚忒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



「不要。」



「你有听到联络钟吧?我以上司的身分下令,缇亚忒‧席巴‧伊格纳雷欧上等相当兵,回去基地内执行安全警戒。」



「我也不要。」



缇亚忒举剑以待。



剑尖直指著费奥多尔。



如同某一天的夜晚也是如此。



「我得知很多关于你的事情,也明白了很多。其实,你和我是同一类人。」



费奥多尔不懂她的意思。



「你是拿姊夫当作戏剧性自杀的藉口。」



──哦,什么啊,原来是指这件事啊。



应该是一等武官告诉她的吧。真是的,竟然把这种事情告诉了这种家伙。



「我不否认啊。」



费奥多尔耸了耸肩。



「说来满丢脸的,我也才刚察觉到这件事而已。尝过一次失败后终于了解自己了。」



费奥多尔‧杰斯曼并不是想改变悬浮大陆群,也不是想将其毁灭。只是想赌上自己的性命,去挑战改变或毁灭这种远大的目标罢了。



「那么,你现在已经放弃一切了吗?」



「这个嘛,我又没办法做到像姊夫那样,更别说做得比他好了,要异想天开似乎也该适可而止。我已经放弃一半左右了──可是……」



费奥多尔将手放在背上行李的把柄上。



在快被重量压得往前摔倒的同时,他把包在外面的布拆掉。



「剩下的另一半,我大概还没有办法舍弃。」



那是一把大剑。



剑的形状是透过不可思议的力量将好几十块金属片拼凑而成的,是古代种族「人族」的遗产。他们绝对不属于强悍的生物,而为了抵御远比他们强上许多的外敌,便打造出这把奇迹的结晶。



遗迹兵器,瑟尼欧里斯。



如此巨大的金属块理所当然很重,重到令人想吐槽这是在开什么玩笑。他好不容易才将这把剑举了起来。



「我劝你还是放下吧。」



缇亚忒没有一丝惊讶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说道。



「遗迹兵器是人族为了人族而制造的武器,当然也仅限于人族使用。据说差别迥异的种族光是碰触就有可能被烧伤。」



「……那真该感谢生下我的鬼族父母啊,目前看来,我的手并没有事。」



在额头流汗的情况下,他硬是逞强著。



实际上,他的手掌心正不断传来针扎般的刺痛。这是遗迹兵器对非人类的持有者产生的排斥反应。虽然现在还不到致命的程度,但实在很令人烦躁。



「就算如此,你也绝对无法发挥出瑟尼欧里斯的力量。那把剑只会把力量借给真正拥有特别经历的持有者。」



「似乎是这样没错。不过,只要能当作铁块来使用,也总比徒手强多了。」



费奥多尔并不认为自己有了不起到会被什么东西选中的地步。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发挥的力量之类的,那种充满光彩的事情不会发生在他的人生当中。



然而,就算他不会被任何人事物选上,仅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但还是会有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步的东西。



「你好倔强啊,费奥多尔。」



她露出温和的微笑。



「嗯,我啊,就是非常讨厌你这一点。」



她怜悯似的说出这句话。



「而你呢,就是爱装出一副从容的模样,我也非常讨厌你这一点。」



「嗯,我知道。」



为什么她要用愉快的表情说那种话呢?他觉得他们两个从刚才开始始终没有想法一致的地方。



「我认为自己总算是明白了。明白你所期望的世界,以及你是多么温柔的一个人。还有,那种温柔在产生扭曲后,让你受到了多大的苦楚。而且你还倔强到没办法逃离这样的苦楚。」



她的剑尖稍微朝下。



站姿则维持原样。



「所以说,费奥多尔。我终于下定决心了。」



她缓缓地吸了口气,又吐出来。



接著敛起笑容,严肃地绷紧表情。



然后,她平静地宣布:



「──我要阻挠你。」



在听完这句话前,费奥多尔就向前冲去。他趁缇亚忒呼吸的间隙,缩短彼此的距离。



之前和缇亚忒交手时,他就知道她的速度和臂力远高于他,甚至根本无法相比。为数不多的胜算,就是她自己刚才提到的体型和体重的差距。如果能像上次成功时一样,破坏她的平衡将其压制在地,应该也就能瓦解她的力量。



(那个手甲真的很碍事啊!)



不愧是用来对付费奥多尔的东西。装备让少女的体重虚增,已经达到就算受到一点推撞也不会摇晃的程度。现在不仅无法攻击她的手脚造成伤害,要施展组合技也很困难。原本她的动作应该会因为增加了重量而变迟钝,这是她该付出的代价……但是,她的肌力在受到魔力强化之下,连这一点都可以无视掉。



反观费奥多尔只有虚弱的腕力,现在连随心所欲地挥动手中的铁块都没办法做到。



感觉可行的进攻手段少得简直可笑。



(尽我一切所能!)



单纯比较腕力的话,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她的对手。正因如此,他才要以力量进攻。



经魔力增幅后的力量固然很强,但终究还是要看当事人的意志。遇到奇袭或是从死角攻入的打击时,便可能无法准确地做出应对。他就仰仗著这个近似于期望的预测。



他表面上要从左上段挥剑而下,实则是从左侧腹的下方使出一记贯手,从她的角度来看,那个位置是手甲的背面。他的攻击目标是横膈膜。顺利的话,就能让她的呼吸中断,动作也会多少变迟钝一点。



「……噢!」



缇亚忒应该没有看穿他的意图。她脸上确实闪过惊愕之色,手上的剑──伊格纳雷欧的应对方式也不是最理想的。尽管如此,她还是有反应过来。只见她轻松地挥开瑟尼欧里斯,并且扭转身子。于是,费奥多尔的手指偏离目标,轻轻划过了她的侧腹。



「真下流!」



「这是误会!」



他一边嚷著一边转过半身,用肩膀抵住缇亚忒的腋下,脚则缠住她的脚后跟,就这样使出全力想让她失去平衡,但是……



「喝啊!」



雄赳赳地猛喝一声,少女的背上哗地绽放出幻翼,将差点失衡的身体硬是重新拉正。



「这种使用方式是从哪儿学来的啊?」



「从正面较量力气这种事情,我已经请塔尔马利特先生彻底指导过我了!」



「那种修行环境也未免太奢侈了吧!」



塔尔马利特上等兵是猫徵族老将,拥有在兽人之中也相当少见的壮硕体格,以及与其相衬的惊人腕力,而且还是体术高手,会使用发挥出自身优势的独特体术。他很难取悦,总是皱著眉露出看似不悦的表情,不打算和任何人交好,就是如此麻烦的人物。



费奥多尔知道他和实力不相上下的波翠克上等兵交情很差,并且他们俩都很喜欢可蓉。但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缇亚忒。



「唔……」



感觉可行的进攻手段少一半了。



在之前的对战中,缇亚忒并没有在注意费奥多尔,她只专心看著不断扩散的〈第十一兽〉,以及一路追逐到现在的伟大学姊的幻影。说来说去,可能是因为如此,当时他才能发挥出不错的表现。



但是,现在的缇亚忒不同。



这个少女正眼看著费奥多尔,她身上并未留有那种显而易见的破绽。



「你真强啊!」



他挥剑攻击。



「对吧!」



她也举剑回击。



「想办法将这种力量使用在和平上绝对比较好啊!」



「谢谢你的关心,但未来的规画已经确定好了!」



在剑刃互咬的情况下,她就这样高高抬起右腿朝他的腰部袭来。



因为姿势的缘故,这记攻击并没有动用到腰力。本来的话,这轻轻的一击似乎可以不必理会,但加上催发的魔力与腿甲的重量后,变成了必杀的铁锤。他连忙退开才勉勉强强躲过这一击,她的脚尖钩到他上衣的下襬,轻而易举地将其扯破。



他迸出了冷汗。



「年纪轻轻就把话说死可不会有什么好事喔!我都这么说了,不会有错的!」



「不要用一副了不起的模样讲那种丢脸话!你不也还很年轻吗!」



「从社会上来说,我的寿命已经走到尽头了!」



「怎么,所以你是在炫耀自己有多不幸吗?在我们面前讲这个?」



「你们还有挽回的余地吧!反倒要说,你们给我去挽回啦!」



「你也还活著啊,而且也没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吧!既然如此就好好活下去啦!」



真是的,他们两个到底在说些什么鬼话。



他如果不集中所有精神与注意力的话,就没办法妥善应对缇亚忒的攻击。拜此所赐,本来紧锁在心底的话语,此刻都不像样地大肆倾泄而出了。



缇亚忒应该相当谨慎小心,以免自己伤到费奥多尔。因此,尽管两人之间存在著压倒性的战力差距,却没办法用斩击或打击来分出胜负。她可能想透过不断使出费奥多尔勉强可以防御住的攻击,等费奥多尔的体力慢慢耗尽……或者说诱使他耗尽体力。



就算察觉到这一点,费奥多尔也没有对策可用。他只能按照少女的计画,尽全力挥剑,尽全力躲剑,不断缩短自己所剩的时间。



「唔,这个死脑筋的!」



「谁才是啊!」



或许,从一开始的奇袭失败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失去一切胜算了吧。尽管如此,他也不想什么事都不做就举白旗投降。既然缇亚忒选择的战斗方式是等他的体力达到极限,那他就要在达到极限之前,找到其他获胜的契机。到了这种时候,能不能找到并不是重点。无论如何,在他还有办法做些什么之前,他怎么可能会放弃──



一阵晕眩。



他的视野歪斜了。



从昨天开始就体验过好几次这种感觉。



陌生的情景突然从记忆深处复苏。像山一样大的蜥蜴扬起闪闪发亮的巨大利爪。只要挥下来,绝对能夺走性命,而且尸体肯定也不会是完好的模样,就是这般绝望的情景。



这是怎样啊?



疑问与困惑让他紧绷著的集中力难以挽救地瓦解殆尽。鞋底没能踩好地面,一瞬间的飘浮感让全身反射性地失去力气。



(啊。)



(咦?)



伊格纳雷欧正要往他劈下来。



这是显而易见的一大挥击。尽管速度和杀伤力都非比寻常,但如果只求勉勉强强闪过的话,并没有多困难,照理说这一击应该是如此。然而,前提是费奥多尔要能继续做出和先前一样的动作。就凭失衡的身体和才刚分散的集中力,他实在做不到这种事情。而且事到如今,缇亚忒本身也无法把剑收回来。



被击中的话,就会死。



(……)



他连视野都染上了一片纯白。



一阵晕眩。



全身被某种东西给占据了。



他以一个不可能做出的姿势,让脚底踩住大地,然后扭转身体,硬是制造出惯性与离心力。他伸出的右手掌心碰触到伊格纳雷欧的剑身。接著,让身体动起来的一切力量都转移方向集结起来,从掌心释放而出。



爆炸了──这股强烈的冲击让费奥多尔只能这么认为,而他则被吹飞了出去。



他在土地上弹了两下左右,弄断生长在上面的花草,最后背部用力地撞在一棵树木上。他肺中的空气全部都被撞出来,过了一拍后,全身的痛觉都苏醒过来了。



「呃──唔──」



发生什么事了?



他进入忘我的境界,在生死关头前发挥蛮劲……光靠这说法无法解释刚才发生的事。



那不是单纯的蛮力,可能是拳法或体术的一种,不过性质上也不同于波翠克以及塔尔马利特使用的招数。恐怕是体格不太占优势的种族,在追求最适合自己种族身体的行动方式到最后的集大成之物吧。就像必须经过一番超乎想像的修练才能领会的奥义一样。



而想当然的,费奥多尔确定自己没有累积什么修行的经验。虽然称不上证据,不过未成熟的身体施展完绝招后,反作用力会让全身上下到处都疼痛不已,简直有如全部的肌肉无一例外都在燃烧似的。



「咦……」



缇亚忒似乎同样没搞懂状况。她睁大双眼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再看了看被吹飞的费奥多尔,最后看了看飞往反方向的伊格纳雷欧。



「刚才那该不会是……但怎么可能……」



她一脸恍惚的表情,口中不知道在喃喃说著什么,但过一会儿就回过神了。



她去把伊格纳雷欧捡回来后,走到费奥多尔的身边,说:



「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分出胜负了吧。」



她面露担心地弯下身,探头看他的脸庞。真是的要是用剑尖指著他的话,多多少少还能耍个帅的。



「……我还没有放弃啊。」



他全身使不上力,动弹不得。就算想要坚持到底,身体却无法跟上。



「别逞强了。你的体内应该受了非常严重的伤。」



「真是天大的误会,我好得很,现在立刻就能绕著基地外围连跑十圈给你看。」



「总觉得,你逞强的说词听起来也没什么劲,你真的是受重伤了啊。」



……伤脑筋。撒谎真的没有用。



「我带你走了喔。」



缇亚忒的指尖碰触到费奥多尔的肩膀。



疼痛感窜遍全身。他承受不住地扭曲著表情。缇亚忒缩回了手指。



「……真下流。」



他忍住吃痛声,取而代之的是对她发牢骚。



「别说傻话啦。好了,放轻松──」



「到此为止了。」



突然从他们两人都没注意到的地方插进一道嗓音。



缇亚忒立刻转过头。



费奥多尔动不了脖子,所以只转动眼珠子看过去。



「我想说你动作真慢,于是就回来看看情况,幸好我有赶上。」



那顶红色假发不知道掉在哪里了。



月光映照著橘色的发丝,女兵专用的简式军服的衣襬随风飘扬。只见菈琪旭‧尼克思‧瑟尼欧里斯就站在那里。



「走开,妖精兵。我不会把那个人让给你的。」



6. 此刻立于身旁之人



菈琪旭手中不知何时握著一把剑──一把勉强维持著剑的形状的武器。那是几十块金属片的集合体,也可以说是从金属片的缝隙之间流泻出的无色光芒,或者说那是封存于金属片内侧的强大力量的结晶。



那是遗迹兵器──瑟尼欧里斯。少女握著费奥多尔不知何时放掉的那把剑,并飞奔过来。



剑光一闪。



缇亚忒也不可能只是呆愣在原地。她赶紧重新催发魔力,举起激发出力量的伊格纳雷欧接下那记攻击。刺耳的金属声随著光芒一同划破夜空。



「你是……菈琪旭吗……?」



缇亚忒茫然地喃喃说道。



「哎,果然是认识的人啊。」



相较之下,菈琪旭则是泰然自若的模样。



「对不起,我不记得你是谁。」



「可是……怎么会……」



「对不起。」



橙色的少女又道了一次歉,然后翻转瑟尼欧里斯的剑身。



缇亚忒也不可能单方面地持续承受攻击。她大大敞开原本收到一半的幻翼,纵身大跳,尝试利用高度的优势来应战。至少这个选择似乎不是一步坏棋,她确实发挥得很好。她用伊格纳雷欧挡掉了五次剑闪,三次则扭身躲过了。



但这就是极限了。



伊格纳雷欧被高高地弹上天空,旋转著在夜空划出一道小小的圆弧。



传出咚的一声轻响,缇亚忒当场倒在地上。



「你该不会……」



他将唾沫咽下疼痛的喉咙。



「……杀了她吧?」



「哪有可能,我只是搅乱她体内的魔力,让她昏倒而已。」



菈琪旭朝他耸了耸肩。



「我不会杀她的,毕竟她是你的恋人吧?」



「不是不是不是!」



他不小心试图要动手臂,结果就被剧痛给折磨了一番。



「你们刚才的对话,虽然我只听到一小部分而已,不过你们应该是打从心底喜欢著彼此吧?」



「我们是打从心底讨厌著彼此啦!」



他边忍受著疼痛,边全力否认著。如果缇亚忒醒著,她大概也会全力认同他吧。



「真是复杂的关系啊……难道你有那方面的爱好吗?」



「我听不懂你这个问题的意思!」



他看向缇亚忒的睡脸。



她一直都是这么直率。



想成为像学姊那样的人。她可以为了这份憧憬舍弃性命,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只有一心一意又纯粹单纯的笨蛋才做得到。



(……也就是说,我其实很羡慕这家伙啊。)



虽然很不甘心,但他承认。



(威廉也好,珂朵莉也好……虽然那些人丢下她自己走了,但她还是一直都能这么喜欢著他们。我很羡慕她这种坚定的心意,因为我大概做不到这一点。)



承认之后,他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他非常喜欢姊夫,想要一直相信姊夫是正确的。他无法原谅这个世界接受了姊夫的死,想要矫正这个接受了姊夫之死的世界。



如果他和缇亚忒一样直率的话,应该就不会得出这么扭曲的结论了吧。可能只会坚信姊夫是正确的,不去恨别人,也不去伤害别人,在某个地方坦荡荡地活著。虽然他不太愿意去想像,不过,那也会是个幸福的人生吧。



但是,费奥多尔内心产生扭曲了。



因为扭曲,所以仇视这个世界。



(……「我要阻挠你」是吗……)



费奥多尔回想不久前才听到的这句开战宣言。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她可能认为,早就犯下无可挽回的过错的费奥多尔,事到如今还是有办法做到什么事情吧。



……不,应该是这样才对。



她可能是相信费奥多尔‧杰斯曼就算跌落至谷底,也不会放弃策划计谋。而且那个计谋还牵涉到践踏黄金妖精的决心与战斗,强迫她们接受不必要的救赎。



「……个个都没有看人的眼光啊。」



「咦?」



「没事,我在自言自语。」



他这么回道,然后在脚上施力。实在痛到不行,但是,也没有到完全动不了的地步。动作轻一点的话,应该还是可以站起来的。



「我们走吧。」



菈琪旭朝他伸出手。



「虽然不知道你最后会选谁,但现在待在你身边的可是我。牵个手应该没关系吧?」



握住的手传来的温度当中,确实令人感觉到了爱情。



那是费奥多尔利用自己的眼瞳刻印在少女内心的虚假爱情,是打著正义之名敲响战鼓者绝不会被原谅的行径,也是费奥多尔的战斗带有扭曲的证明。



不可以逃避。他这么想著。



缇亚忒说要阻挠他,所以他也必须不断做出阻挠她们的恶行。这是为了不让她的决定变成一个错误,也是为了让她的愿望不会成真。



更是为了终结这个建立在少女们的牺牲之上的世界。



唯有这件事绝对不是在仿效别人,而是属于费奥多尔‧杰斯曼自己的战斗。



「嗯,走吧。」



他们将缇亚忒搬到附近的树下,替她披上外套。



他没有什么特别理由地抬头仰望月亮。



然后,这名堕鬼族少年重新发出宣言:



「继续进行……我的战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