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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话 穿新衣的国王与骗子执事(2 / 2)




从衣服摩擦声响,得知衣更月端正了姿势。



「餐具室少了几件东西。花颖少爷认为遭窃的物品可能还在家中某处。」



「咦?为什么在家里?」



片濑状况外地瞪大了双眼。



率先理解话中含意的,是峻。



「您是在怀疑我们吗?」



「很遗憾,虽然没有怀疑的线索,但也没有你们清白的根据。」



进一步说,花颖与他们相处的时间并没有长到足以产生感情。



听到花颖毫不留情的判断,峻和片濑的脸色微微发青。



「我们绝不希望让叶绘丢了工作,又怎么会自己做出让乌丸家丢脸的行为呢?」



「我……从小就听妈妈说我们家受了乌丸家多大的恩惠。所以绝不会偷家里东西什么的……」



如果他们的忠心是真的就好,但是——



「我也希望你们是清白的。跟我说说你们昨天一天的行踪。」



花颖以手掌遮住眼眶,大拇指和中指推着眼镜的两侧。



片濑和峻面面相觑,偷偷看着衣更月。衣更月以视线肯定后,两人低下头,最后从片濑依序开口:



「我早上八点来上班,那时峻已经来了,正在扫楼梯。」



「我应该是七点半左右到的,因为妈妈请我看一下腌东西的罐子。」



跟监视器的时间大抵一致。



「因为不用做早餐和中餐,我就和峻一起打扫,也晒了棉被。」



「你们一起行动吗?」



「不是的。虽然偶尔会在走廊上碰面,但基本上是分工合作。峻擦玻璃窗,我用吸尘器。六点左右准备衣更月执事的晚餐,八点回家。」



「原来如此。」



花颖明白了一件事,深深地点头。



在厨房找盒子的时候,烘碗机里有一人份的餐具和红酒杯。



昨晚用餐的只有衣更月一人。



主人不在,晚餐配红酒,真是优雅。



「衣更月!」



「是,花颖少爷。」



「你怎么看?」



花颖微微的残忍将怀疑同事的工作丢给衣更月。佣人的雇用、统合也是执事的工作。若他能稍微有点伤脑筋的样子就好。



衣更月将澄澈的视线转向两人的方向,继续询问:



「昨天在家里或是宅邸附近有发现不寻常的地方吗?」



「不……没有印象。」



峻左右摇晃脑袋。



「我也是。因为从真一郎老爷出发到昨天为止,家里只买了最低限度的食材,听到要迎接花颖少爷后,我为了确认冰箱存货和下订单就已经忙不过来了。」



片濑边说边看向桌子。桌上有峻搬回来的购物袋。袋中食材的份量有足够的说服力为她的话作证。



看来已经无法再打听到更多情报了。



花颖叹了一口气,无力地摆摆手。



「麻烦大家了,都回去工作吧。」



两人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向花颖敬过礼后,真的马上回归工作。



「阿姨,垃圾车来之前,先把厨房的厨余装进袋子里,我再和其他的一起拿去丢。」



「这样啊,得救了呢。晚餐备好料后,我再帮忙你打扫。」



「这才是救了我一命。」



峻一边忍着苦笑,一边以右手拔掉笔盖,在白板的购物清单上打勾。



花颖下意识地看着如鸲鸟般忙进忙出的峻和片濑,突然间眼睛锁定了焦点。



他的视线落在白板上,然后,脑袋停在某一点。



「花颖少爷?」



像是察觉到异样,衣更月瞧了花颖一眼。



集中的意识已经抓住那个事实,不会让它溜掉。



花颖抓着衣更月的西装领口,硬逼着高挑的他走出厨房。



「花颖少爷。」



「过来。我知道小偷是谁了。」



衣更月瞪大眼睛。



花颖用拳头抵住衣更月的胸口,像是要推开他般地松开了抓着西装的手。



5



靠近执事寝室,位于佣人走廊的东边有道厨房后门。



宅邸的主人与家人使用正面玄关,佣人则毫无例外地从后门进出。



出了屋外,转入北边,屋子后有个以木格做的箱子,大小甚至能容纳两个成人,不过这不是用来装人,而是清洁队员来之前暂放垃圾的箱子。



乌丸家所在区域垃圾车来的时间是傍晚五点,在那之前的一个小时,可以将垃圾放到指定的垃圾场。



阳光倾斜,气温下降。正当这个时候,格子箱前立着一道人影。



人影打开了格子箱的盖子,上半身几乎要钻进去似地过了一会儿,正在想那是在做什么时,只见人影的双手从箱子里取出了垃圾袋。



「到此为止!」



「!」



看到从灌木丛后现身的花颖,人影全身害怕了起来。



「你果然就是小偷啊——雪仓峻。」



花颖喊出人影的名字。



峻茫然地愣在原地,无神的眼瞳映着花颖的身影,双脚僵直,然而只有双手时紧时松地透露着徬徨。



「垃圾袋有那么重要吗?」



「不是的,我没有打算那样做,连想都没想过。」



突兀的辩解说到一半已经支离破碎得不成形了。



「解释之后再说。可以打开垃圾袋吗?」



「花颖少爷,拜托。母亲她……」



「打开垃圾袋。」



花颖一瞇起眼睛盯着峻,峻不停打颤的双手马上变得僵硬,仿佛崩溃般和垃圾袋一起跪到地上。



峻解开垃圾袋的结。



依序取出分成几个小包的袋子后,在袋子之间,唯一一个看不见内容物的纸袋,透着棱角的形状。



打开封得皱巴巴的纸袋,峻双手取出了一个烙着美丽花纹,十五公分的方形木盒。



「想要混在垃圾里拿出去,考虑得真周到啊。」



听到花颖随意地吐出不重要的佩服,峻的身子缩了起来。



「衣更月。」



「是。」



衣更月拉近了距离,峻放弃似地交出木盒。



「…………」



衣更月的表情瞬间暗了下来。



「怎么了?」



「花颖少爷,请看。」



衣更月将木盒呈给花颖。花颖一边想着衣更月直接打开来给他看就好了,一边接过木盒。打开盒扣,发现了那份不协调感的来源。



「里面的东西在哪里?」



木盒里空空如也。



「对不起!」



峻以几乎要跪坐的姿势深深低下头。



花颖瞪着他令人不耐的发旋。



已经卖掉了吗?不,附着盒子应该更值钱。



峻微弱的声音,闷闷地夹在地面与他的身体之间。



「我帮阿姨去整理餐具的时候,看到那个木盒上的字是母亲说过很喜欢的杯子名字。我很想看一看,却手滑打破了。」



「你说……打破了?」



「是的。」



峻擡起发青的脸庞。



「我上网查了一下,发现一组竟然要十万圆,害怕得不敢说出来。」



「为什么破掉的杯子不一起处理呢?」



「因为不可燃垃圾是明天。」



峻的回答,令花颖哑然得说不出话来。



只要晚一步湮灭证据,被人发现的风险就会提高。光从这件事,便可以窥见峻一板一眼的一面。不过,若这是经过计算,判断过失罪比窃盗罪刑责还轻的话,这个人就十分狡猾了。



「错的是我。所以请不要拿掉母亲的工作。对母亲来说,在这里工作就是她的生存价值。求求您。拜托。」



峻的双眼泛起泪光。



「杯子在哪里?」



「我装进塑料袋,放在糙米的米袋里。那个!我有用毛巾包起来,塑料袋也套了三层,所以碎片应该没有混到米里面。」



「看样子,打破的事情是真的。但是,别忘了你还必须解释另外一项嫌疑。」



「咦……」



「银餐具在哪里?」



「我不知道。」



峻过于斩钉截铁的回答让花颖觉得受到侮辱,他抓住峻的肩膀把他拉起来。



「银餐具从抽屉的左边少了一大块。把自己的手想成挖土机,右手很难从左往右挖。也就是说,这是左撇子做的事。而你,刚才是用左手在白板上写字吧?」



「我真的不知道。首先,我就算偷了什么银餐具,也不知道要怎么换成现金。」



峻的双眼因花颖的震慑而混乱、畏缩。若是有一丝心虚,应该会避开花颖的目光。但是,峻虽然害怕却直直看着花颖的眼睛。



花颖在极近的距离下盯着峻的眼睛好一会儿,深刻感受到事情不会再有进展,转身背向他,将空木盒塞给衣更月。



「回家等候通知。之后会告诉你我的决定。」



「真的……很抱歉。」



峻一副世界末日来临般的表情,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踩着不稳的步伐回去了。



6



如峻的供词所述,杯子在食品储藏室的米袋中找到了。



花颖把找到的杯子、塑料袋、毛巾以及沾到的米一起放在茶室的桌上。



杯子的把手掉落,杯体裂成两半,更细的碎片则用毛巾包了起来。



衣更月在碎杯子旁,并排着有着可爱樱桃图案的茶杯。花颖虽然对红茶没有研究,但这种温和的深沉茶香应该是Dimbula红茶。



为稍微有些迟的下午茶所准备的熏鲑鱼三明治,令花颖想起了空空的肚子。不管是早上还是中午,都没有机会好好吃饭。



尽管如此,结果却是这样。



「所以银餐具是别人拿走的吗?」



「您之前的推理是以茶杯盒为前提呢。」



不用衣更月说,花颖也知道推理的基础已经崩毁。花颖硬是将还有些烫的红茶一饮而尽。



「雪仓峻犯的,是器物过失毁损和藏匿证据罪吗?如果要起诉的话,也就是损害赔偿吧。」



「请恕我逾越,有器量的雇主当佣人弄坏物品时,绝对不会采取从薪水扣钱的这种行为。」



衣更月的建言触碰到花颖被挑起的神经。



「我怎么觉得你的说法带有恶意?」



「失礼了。我相信心胸宽大的花颖少爷会做出聪明的判断。」



比起刚才,花颖的神经又被挑得更高了。



衣更月的意见或许是花颖所应遵循的一般做法。但是,提出的时机不对。花颖现在的心情非常严重的不平衡。



连三明治里放了酸豆这件事都可以让花颖莫名地生气,他用力地把吃到一半的三明治放回盘中。



花颖阻止衣更月为茶壶盖上保温套。



「你在偏袒小偷吗?」



「不,没有这回事。」



衣更月的回答听在花颖耳里显得格外刻意。



「其实你知道偷银餐具的小偷是谁,然后在包庇他吧?」



急速扩大的猜疑一瞬间吞没了花颖。



「花颖少爷……」



「一般而言,小偷不会把赃物藏在现场,你一边觉得要保全现场什么的,却没有阻止我调查家里,还对小偷的处分插嘴啊。」



有特定目标的思考,会将各种事情链接在一起。起初,花颖也知道自己是在找衣更月的麻烦,但越思考便越觉得自己想的绝不会有错。



甚至,他还发现了一件极为合理的事。



衣更月的冰冷双眸,令花颖下意识地倒抽一口气。



「你没有阻止我把家里弄得一团乱。因为这样更容易消除犯罪的痕迹。」



「…………」



衣更月不论话语或是表情都保持沉默,一动也不动。



仿佛红茶的苦涩附在喉咙上般,花颖的舌头尝到一丝苦味。



「我在看庭院的时候,你鼓吹我报警吧?在那之前,你明明说会有损家誉,不愿意报警。那是因为已经完全消除痕迹了吗?」



「您看起来很累的样子。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呢?」



衣更月单方面地结束谈话,准备将盘子连同花颖剩下的三明治一起收走。



花颖抓住他的手腕。



「……请放开。」



衣更月的声音低了半阶。但是花颖没有放手,手指灌尽了全力。



「你如果是清白的,现在就马上把小偷带过来。」



「我无法带不知道是谁的对象过来。」



「你这样还叫执事吗?如果是凤,一分钟就能解决这种小事了。」



「!」



衣更月的表情变得可怕,遭握住的手腕冒起青筋。



这股动摇是再明显不过的证据。



花颖不让对方再找借口,乘胜追击道:



「我知道了,你包庇小偷的理由。佣人的雇用与统合是执事的工作。如果自己检查过的人犯了罪,你的能力就会受到怀疑。没想到你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欺骗主人……凤唯一的失误就是提拔你当执事。」



正中红星,百口莫辩了吧?



正当花颖这么想的瞬间。



衣更月手腕一转,轻轻松松地挥开花颖的手。花颖感受到危险,瞬间起身,开始回想小时候凤解说过的护身术。



「凤、凤、凤的,吵死人了。」



花颖以为自己的心思被看破了。



他吓了一跳,毫无防备地呆站在原地。



「凤先生不当执事,最不甘心的人是本大爷!」



「『本大爷』?」



花颖更加吃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衣更月。



衣更月松开领带,以空着的右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本大爷因为迷上凤先生的手艺,是千拜托万拜托缠着老爷才得到雇用。为了得到凤先生的认同,不停地努力,好不容易才习惯男仆的工作,结果,继承?」



衣更月眼神锐利地瞪着花颖。那不是顺从的家仆会有的眼神,绝对不是。



他将嘴巴歪成啧舌的形状,嫌弃地把花颖剩下的三明治塞进餐台车的下层。



「本大爷不是为了照顾死小鬼才拚死拚活地一边念书一边工作。」



「死小鬼……?」



花颖不知所措,脑袋就像淋了一盆冷水,瞬间冷了下来。与消退的热气相反,血液则以惊人的气势奔流在脑袋的各个角落。



虽然表面上服侍着花颖,但衣更月打从心底瞧不起自己吗?世上没有比这还要侮辱人的事了。



思路以倍速回复运转,涌上来的情绪和话语驱使着花颖行动。花颖离开拿来当盾牌的椅背后面,大步逼近衣更月。



「我才是!一直期待继承父亲之后,凤当我执事的日子。你这家伙,别说是期待了,我根本连存在都不知道,却突然出现。装成一副服侍人的样子,却瞧不起我吗?」



「对于不值得献出真心的主人,你要我怎么想?连瞧不起都浪费力气。我会好好完成薪水份内的工作。」



「骗子!你这种家伙没有资格自称是执事!」



花颖竭尽全力地喊道。



刹那间的静默让室温下降了一度。



衣更月的表情消失了。之前扩散在脸上的不满凝聚到了双眸之中,接近杀气的愤怒挖开了深邃的黑洞。



花颖的脸庞失去了血色,脖子立起鸡皮疙瘩,全身上下亮起危险信号。



发现衣更月的右腕微微一动后,花颖反射性地将双手举到身前防卫。



空气流动。寒意从膝盖下方往上攀升。



不过,衣更月没有对花颖动手,他一脸惊讶地转头看向风吹来的方向。



门打开了,门口出现一名男性的身影。



身着炭灰色西装,配合领口宽度的领带打得笔挺。整齐的白发既不张扬也不好胜,沉稳的姿态仿佛已存在那里多年般,给看见他的人说不出的安心感。



「凤!」



见到花颖融化的表情,凤以悠缓的步伐走近他身边,报以柔和的笑容。



「花颖少爷,好久不见。您长大了呢。」



「对吧?有一百七十五公分啰。」



倒是凤,微笑时眼角的纹路似乎更深了。



「您别来无恙吧?」



「我很好。对了,凤!不好了,家里遭小偷了。」



花颖拚命地倾诉,凤听完最后一句话,厚厚的眼皮只微微擡了一下。



「那个小偷偷走的物品,是银制餐具对吧?」



「不愧是凤!都已经知道了。」



只要是乌丸家的事,凤没有不知道的。花颖小时候对凤怀抱的信任感鲜明地复苏了。当然,他没有一刻放下对凤的信任。



「花颖少爷,这边请。衣更月。」



「是!」



呆住的衣更月,瞬间立定双脚,挺直腰杆。



「你也过来。」



凤打开门,让花颖先行通过后,马上随侍在他的斜后方,以温暖的手掌指示走廊的尽头。



凤进入佣人走廊时,向花颖行了个注目礼,似乎对于不得不带主人前往后勤区的状况感到丢脸,表示歉意。他将门扇交给衣更月,继续朝走廊深处前进,在某间房前停下了皮鞋的脚步。



是食器室。



「花颖少爷,请确认。」



「咦?」



花颖虽然想问要确认什么,但是凤不给提问余地般,以理所当然的表情微笑着。花颖进入房内,略带犹疑后,别无选择地打开了银制餐具的抽屉。



「怎么会?」



花颖怀疑自己的眼睛。



银制餐具一个也没少。从全部餐具彼此分毫不差的质地触感,可以知道并不是有人买新餐具补上。



「凤,你施了什么魔法?」



花颖一转身,凤便绽放微笑请花颖到房外。他再次循着来路,带大家回到茶室。



自从凤回来之后,家里简直变成另一栋不同的房子。



不但房间温暖,刚烤好的饼干飘散着香气,引诱着人的食欲。



花颖在凤的催促下坐好后,这次是衣更月接到凤无言的指示,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新准备的茶壶里,放了Nuwara Eliya的茶叶。



「花颖少爷,我是这么想的,这次的小偷就像海市蜃楼一样,是只有齐备某些条件才会出现的存在。」



「什么啊,这种像是恋爱中的唬弄说辞。银餐具实际上真的不见了喔……虽然已经回来就是了。」



茶壶里注入了热水,纯白的蒸汽蒸腾。温度很高,是滚水。



花颖无法释怀心中的疑惑,要求凤解释。



「你已经掌握昨天在这个家中发生什么事了吗?那个像海市蜃楼一样的小偷在哪里?」



「是的,请让我从事情的开端说起。昨天实在是集合了种种的不巧。首先第一个不巧是真一郎老爷从上周就搬到别的居所这件事。第二个不巧是厨师雪仓叶绘因为腰痛正在休养。最后,是事情发现得太早了。」



「?」



衣更月注意沙漏的脸擡了起来,皱起右边的眉毛。



「我不是在责怪你。身为佣人,你的行为是正确的。给花颖少爷一杯温茶。」



「……是。」



接受凤的安抚后,衣更月将托盘上的茶杯送到花颖面前。凤悄悄地确认茶杯与沙漏,继续说道:



「在得知真一郎老爷要离开这个家后,雪仓为了不要浪费食材,重新修改了菜单,更在采买补货上有所节制。虽然配合花颖少爷归国,她已经安排好补齐食材的顺序,却在运行前闪到腰,无法做出万全的准备。」



「这么一说,刚才厨房里有堆积如山的食材呢。雪仓峻还去补货……他说买了冰糖、炼乳和料理酒吗?」



在连基本调味料都用完的状态下,无法随心所欲行动的雪仓叶绘应该很着急吧。



「没错。花颖少爷从小观察力就很优秀。」



「怎……怎么这么突然……」



因为好久没有听到凤的称赞,花颖因开心与难为情而红了脸。由于凤看起来很开心地微笑着,他也无法强硬地回绝。



「诚如您所说,昨晚,厨房的料理酒用完了。不过,这个家中存有足够份量的酒。」



「酒窖。」



衣更月不自觉发出低语的瞬间,沙漏落下了最后一粒沙。衣更月回神拿起茶壶为花颖的杯子斟满红茶。



美丽的茶色映着天花板的灯光,不规则地摇曳着。



「料理酒没了,有酒窖。凤,这就是海市蜃楼的真相吗?」



「是的,正确来说,是这些制造了海市蜃楼。」



面对花颖的问题,凤永远都会仔细地回答。



「那个人为了寻找料理酒的替代品,进入了酒窖。从年轻的红酒到极熟成的红酒,酒窖里有各式各样的酒款。对于对酒类有兴趣的人而言,那应该是一处非常有魅力的空间吧。」



「料理酒的替代品,所以那个人是——」



凤颔首说道:



「片濑优香。」



花颖终于找到正确解答,不知不觉间站起的身体又重重坐回椅子上。



「昨晚,片濑在帮衣更月准备晚餐时,『试尝』了代替料理酒的红酒味道。看样子,是稍微喝多了,她将餐点拿给衣更月后,又止不住地品尝,最后因酒精而陷入意识不清的状态。」



「烘碗机里的红酒杯,是片濑用的吗?」



「没错。不难想像因为酒精而失去记忆的她,隔天早上发现放入包包里的银制餐具时,冲击有多大。」



如果她右手拿着红酒杯,左手抓银制餐具的话,也可以说明为什么餐具是从抽屉的左排消失。



花颖以为是衣更月在晚餐时喝红酒,没有询问本人就擅自认定,把他当坏人怀疑。



因为罪恶感,花颖无法看向衣更月的方向,避开他的正面。



随从们极力赞扬穿新衣的国王,人们则是瞧不起地嘲笑国王。这是国王愚昧的缘故。选择光着身体的,是国王自己。



不值得献出真心的主人。



凤也是这样看花颖的吗?所以才不想当花颖的执事吗?



视线前方的壁炉上,装饰着家人的照片。文静的父亲与俐落的母亲。年幼的花颖在凤的身边笑着。



「花颖少爷。」



听到凤的呼喊,花颖有如碰到静电般地缩起身子。



「什么事……?」



看着战战兢兢回应的花颖,凤一如往常地以平稳的表情与声音回答:



「佣人私吞物品自古以来就是备受重视的问题。每一个雇主都有可能遇到这种事,但处理方式却是天差地别。」



花颖擡头看着凤真诚的眼神,视线的角落映着衣更月的身影。



花颖喝了一口他泡的红茶。



温暖的红茶流过喉咙,温暖了心脏周围,抒解了扎在心上的微小刺痛。



花颖应该可以办到吧。



成为一个凤愿意打从心底服侍的人。



将杯子放回托盘,杯子轻轻响起了铃铛般的清澈音色。



「我们无法替海市蜃楼铐上手铐。送给雪仓叶绘一组茶杯,片濑优香一瓶红酒。在母亲康复以前,让雪仓峻好好做代班的工作。」



「是,谨遵您的意思。」



凤行了个礼,眼角刻着微笑的皱纹,花颖因而安心地偷偷松了一口气。



衣更月为空杯再次注入红茶。



「可是,凤为什么知道片濑喝了红酒?你问她了吗?」



「不。片濑还不知道此事已经曝光了。就算默许,主人还是应该向对方显示自己已经掌握了真相,因此,我认为送片濑红酒是最好的回应。」



凤的夸奖不管几次都令人开心。不过,先把高兴放在一旁。



「不是问过本人,那你完全是凭猜测吗?不,我不是在怀疑你。」



「谢谢您的信任。其实,有某人喝了红酒的事实,很简单就能够确认出来。」



凤以清脆的声音揭开谜底。



「执事这个词的语源来自古法文的bouteillier,意思是酒的负责人。所谓的执事,每天都要记录家中的酒品存量。」



「每天?」



花颖的惊呼与衣更月脱口而出的声音重叠。



凤从餐台车的下层拿出老旧的笔记本。



花颖打开笔记本。



本子里以横轴记录乌丸家全部酒藏的增减。最新的一页似乎是在凤这个月离开家的前几天一度停止,对照写着今天日期列的纵轴,有几瓶红酒微微地减少了。



「在醉茫茫的状态下很难骑自行车吧?因此,不是雪仓峻。而我敢保证,衣更月不是会逾越执事本分的人。」



感觉得出来衣更月因凤的话语而停止了呼吸。



他咬紧牙关,一副静不下心来的样子眼神四处游移,在最后的最后,视线落在花颖身上。



「花颖少爷,请允许我发言。」



「嗯?你说吧。」



得到花颖的许可后,衣更月行了个注目礼转向凤的方向。



「这间房间……不,整理整个家里的,也是凤先生吗?」



「整理?啊!」



花颖事到如今才发觉。



在找茶杯木盒时翻遍的家人照片,现在整齐排列着。不管是椅子、桌子、桌巾,还是沙发、橱柜,全部跟原本相同。



他还以为是因为凤回来,家里看起来就像不同的房子。花颖感受到的不对劲,就是所有物品都回复原来的样子了。因为凤把弄乱的家里整理得焕然一新。



「让主人舒适地生活是执事的任务喔,衣更月。」



凤的声音里,隐含了指导者的严格。



「是。」



衣更月的耳朵和眼眶红了起来,以交织着愧疚、羞耻与自我警惕的表情低下头。



花颖也没资格说别人。



花颖感同身受地看着衣更月,刚好与对方回头的视线重叠。错过瞬间撇开视线的机会,面对直直凝视自己双眼的花颖,衣更月深深地低下头。



「花颖少爷,我刚才太过失言了。都是因为我不好才会发生这样的事,真的非常抱歉。」



「不,我也说过头了。对不起。」



就像吵完架的小孩子一样无事可做。看着花颖和衣更月相互避开眼神的样子,凤以无邪的笑容清晰地说道:



「两位真是能够共同成长的理想主仆关系呢。」



花颖偷瞄了衣更月一眼,对方也偷偷看着花颖。



看样子,暂时无法得到凤了。



在双方无声重叠的叹息中,只有凤一人开心地笑着。



※ ※ ※



以电话联系上父亲,是花颖当上乌丸家主人第一天深夜的事了。



『你听起来很有精神呢,花颖。』



这么说着的真一郎声音才很有精神。托此之福,花颖也能毫不留情地抱怨:



「爸爸,你现在在哪里?我累惨了!擅自作主突然决定引退什么的,请你考虑一下我回到家却面对一堆陌生人的心情好吗?一开始让凤留下来的话,事情就不会闹那么大了。」



听完花颖的抱怨,真一郎的呼吸通过电话微笑。



『花颖,凤是我的执事。』



「……!」



花颖受不了地把手机摔在枕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