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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华尔滋(2 / 2)




(照顾死小鬼……这不是身为一名执事应该说的话。)



衣更月因为迟来的自我厌恶,一点也不像自己地陷入沮丧。他脱下白手套,把手掌放在小狗的头上。



狗的色觉比人类的色觉弱。虽然人类男性所能感受的颜色数量比女性还少,但是衣更月曾经在书里看过,狗的视觉就像生活在泛黄的电影里一样。



「这个世界对你来说容易生存吗?」



这是个与众不同便难以生存的世界。花颖过去要承担隐藏差异的辛苦,也要面对被发现后引起的风波吧。



(……啧!)



衣更月拿开小狗身上的手,握紧的拳头颤抖着。



他在问狗什么问题啊?衣更月回过神后,耳朵发烫。



「只有一块喔。」



衣更月从西装口袋里拿出面包,撕成碎片。虽然向小狗赎罪也没有意义,但必要时也是一个情感宣泄的出口。



小狗将黑鼻凑近衣更月的手掌心,嗅着面包的香气。这片面包减少了对小狗不好的牛奶和蜂蜜,只加了调味的起司和为了让酵母活动的最低限度糖分烘焙而成,小狗昨天吃得非常开心。



然而,小狗闻了一下面包香后,只是舔舔衣更月的手掌,仿佛磨蹭般钻到衣更月的手背下,一口也没吃。



「你哪里不舒服吗?」



衣更月抱起小狗,摸了摸小狗的喉咙和肚子。



小狗只是舒服地瞇起眼睛,感觉没有哪里疼痛。不过,小狗的下腹似乎鼓鼓的。



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如果是遭到饲主虐待才逃到这里来,没有联系卫生所或许反而害了小狗。



「……回去。」



衣更月放下小狗,背过身子。



小狗虽然伸长脖子稍微擡头看了看衣更月,但当他走向大门后,便转身跑开了。



衣更月目测小狗已经跑得够远后,开始了跟踪行动。



所谓的执事,面对各种情况都必须搜集必要的信息,运行准确的判断内容。



不管小狗,只维护宅邸内的秩序是一般普通的执事。要是凤,一定会确保小狗最后的安全与幸福。



小狗以短短的四只脚奔跑,衣更月绕到下风处,不让牠察觉自己的气息,尾随其后。在乌丸家内庭四处奔跑的小狗,时而停下来闻闻地面的味道,时儿错把落叶当成蝴蝶飞扑。感觉就只是悠哉地在散步。



小狗终于走到内庭尽头,冲往前庭的方向。



要跟丢了。



正当衣更月小跑步追在后头,要转向宅邸墙壁的南端时——



「喔!小不点。」



从小狗跑走的方向听到了这句话。



是花颖的声音。



衣更月把背贴在外墙上,侧头窥探前庭的状况。



「能再见面真是有缘耶!今天也是要去玩吗?」



花颖在一楼的阳台里。他跟小狗说完话,回书房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后再度出来。



衣更月仔细看着花颖的手边。是街上卖的那种十圆饼干棒。



「狗最喜欢美食和棒子了。这简直就是为了你而发明的点心不是吗?」



花颖心情愉悦地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橘色的包装,然后——



「飞过去啰,捡回来~」



将长条型的饼干丢向庭院。



(那个人在干嘛啊?)



当衣更月感到傻眼的同时,小狗则努力地奔跑,追着点心。看到小狗含着饼干回来的身影,花颖的表情暗了下来,不解地说:



「之前也问过了,你为什么要拿回来呢?可以全部吃掉喔。」



(因为你说「捡回来」吧?)



不能将内心的吐嘈发泄出来,衣更月累积着焦躁。他对不得不服从混合丢棒子游戏和喂饲料这种神秘指令的小狗深表同情。



「你吃了一半啊……难道……」



花颖看着比先前稍微短了一些的饼干,睁大了眼睛,将小狗抱起来让牠的视线与自己同高。



「难道说你留了我的份吗?」



(无聊。)



衣更月打从心底后悔因为罪恶感而对花颖后悔的事。他果然是个白痴主人。



「花颖少爷。」



「衣更月!」



花颖吓了一跳,抱紧小狗。



衣更月捡起花颖掉落的残余饼干,从口袋中拿出塑料袋来回收。



「不可以对野狗施舍。」



「为什么?」



花颖以直球反问衣更月。



类似小孩子对父母提出的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已定好。



「因为不应该让流浪狗为了人类刹那的同情而抱有期待。」



花颖的表情蒙上一层不满。然而,衣更月并不是说花颖善变也不是否定他对小动物的情感。



「虽然今天喂饱牠,但牠明天不一定能用同样的方式取得食物。因此我才以刹那形容这种不确定的供给。」



「这种说法不等于也否定了灾难时的食物供给和义工活动吗?我从小学的,是拥有的人要分享给困乏的人。」



花颖已经十八岁,看来反驳也不是小孩子的程度了。



衣更月绑好塑料袋收进口袋中后,端正姿势看着花颖说道:



「人类要真正活着,首先必须疗伤、积蓄气力与体力。为此,就算是一时的帮助,也会有数个人接续,因为将希望寄托在未来是很重要的事吧?但若是未经思考就将必要的物品分给拥有充分气力与体力的人,便是剥夺了他们的活力,也不是丢一句『这是为你好』就可以了。」



「……感觉话题变得好复杂。」



花颖皱起眉头。衣更月放低声音和说话的速度。



「若是有生存必要的东西,重要的是传承生产那些东西的环境以及制造出那些东西的技术。人类与生俱来有依靠自己的意志与力量去做某些事的欲望。」



在进入乌丸家前,衣更月也是如此。



连打发时间的兴趣都没有,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是看不惯什么都不做的自己,坐困生命的围城。



要是没有遇见凤,衣更月到今天还是会怀抱莫名的焦躁感,挥舞着瞄不准的拳头吧。或许连挥下错误拳头的目标都会失去,只是有气无力地看着时间流逝。



『我只是一介执事,无法回应你的期待,也没有能为你做的事。』



凤顽固地拒绝了衣更月。



凤站在身为执事、保护主人的立场上,不可能接受没有身家保证而且有可能为真一郎带来损失的衣更月。



但是,谁会白白放开好不容易才抓到的事物呢?



『凤……先生!我想成为像你一样的人。』



衣更月不肯罢休。



每次回想都觉得过去真的带给人家无比的麻烦。那是集年轻、厚脸皮与极限状态而成的行动。



对身分不高却执拗纠缠的衣更月,不管是最后给予回应的凤还是雇用他的真一郎,衣更月就算投胎一百次都无法在他们面前擡起头。



因此,应该教导花颖的,不是别人都在说的一般论。



而是衣更月的真心话。



「我是这么想的:如果说旁人能为谁做什么的话,那就是让他走上能靠自己生存的道路。」



就像曾经获得救赎的衣更月一样。



衣更月语毕,默默看着花颖。反正小孩子不是把道理丢在一旁,坚持己见地说要养,就是把错推给父母,又恼又哭地放弃。



虽然提出忠告,但主人决定的事衣更月没有阻止的权利。



花颖像在深思般弯着嘴角低吟:



「简单来说,就是不是随意撒钱,而是要增加雇用机会吗?」



「这也是一种方法。」



花颖能理解真是谢天谢地。



衣更月恭敬地点头后,花颖像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似地眼神发亮。



「也就是说,只要我雇用这条狗就好了吧。」



「啊……」



丢下迟迟没有反应的衣更月,花颖蹲坐在阳台边,将小狗放回地面,一脸认真地对牠说道:



「小不点,虽然你的名字我要重新想一下,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家的守卫。我会提供你食物,你要好好工作喔。好吗?」



虽然不认为小狗听得懂花颖的话,但牠却在恰巧的时间点「汪」了一声。



「好,答得好。」



花颖满足地点点头,打开第二包饼干。



到底他是从哪里开始怎么理解出来这个结论的?从来没听说谁家让没受过训练的小型杂种狗当看门犬的。



看到花颖打算把饼干拿给小狗的模样,衣更月几乎是反射性地拿出袋子。



「你要做什么!我决定要雇用牠了。都已经保障牠的明天了,你还有不满吗?」



「是的。」



听到衣更月迅速的回答,花颖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不只是花颖的视觉。对衣更月而言,花颖本身也让他无法理解。没办法预测他接下来的一举一动。



「是……是什么?」



「盐分过多有害身体。必须配合体型大小给予适当的份量。」



花颖是否能成为衣更月一辈子侍奉的主人,以现阶段而言几率非常低。毫不客气地说着凤的事情也很无趣。



所以现在,衣更月能够明确说出来的只有一件事。



「因为佣人的资源管理是执事的工作。」



听到衣更月这么一说,察觉到其中的含意,花颖强忍喜悦,向放松的脸颊施力。止不住的笑意从花颖的嘴角流泻而出。



※ ※ ※



有时候,对某些人而言毫无意义的情报,对别人来说可能是意想不到的好消息。



「明天要拜访乌丸家吗?」



询问的声音略微吃惊,在玻璃杯的水面兴起了小小的波纹。



「会不会太早了呢……」



「计划已经准备就绪。」



「新一代的乌丸家主人是个没见过世面又没用的小子,给了我们一个大好机会。」



放下玻璃杯的声音驱使着暗地里蠢动的人们展开行动。



这是对谁而言的噩耗呢?



污浊的黑暗自东边的天空紧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