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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话 大野狼与第七只小羊(2 / 2)




指控的那一方不一定就是清白的。也必须考虑枪声可能是诱饵,他们基于其他目的,才会在确认壹叶的安危前展开行动。



峻绷紧神情,朝压低音量的花颖摇头。



「没有。他们很小心地使用老家具,也称赞我们打扫得很仔细。枪声前后也没有物品遗失。」



「嗯——」



小狗在花颖脚边玩耍。花颖沉吟着,心不在焉地把球投向玄关的大门。小狗兴奋地飞奔而去。



「糟了!刚刚的事要对衣更月保密喔。」



家里装饰着高价画作以及独一无二的饰品。要是让他知道自己不仅把小狗带进家里,甚至还丢球玩的话,空气很有可能会冻结,就连呼出的气息也会变成钻石尘吧。



「不行……吗?」



由于峻一脸严肃地盯着花颖,因此花颖做好了被念的觉悟,垂下肩膀。人不能做坏事啊。



然而,峻不管哪种说法都没有反应。他向花颖问道:



「您不怀疑我们吗?」



「是不怀疑啦……」



花颖没有抓到峻问题的真意,讲了一个不上不下的答案。



「但是,您之前……」



峻垂下眼睛,避开了花颖的视线。



这么一说花颖才想起来。那是花颖回国隔天的事,宅邸发生窃案,花颖不留情面、毫不客气地怀疑峻他们。



「现在跟那个时候不一样。」



花颖虽然给出答复,但盘据胸中、残留下来的不对劲却令他皱起眉头。



当时,从花颖小时候便负责厨房事务的雪仓请假,她的儿子峻和表妹片濑代替她来家中工作。衣更月和桐山则是刚见面。只剩驹地是花颖留学前四年就在乌丸家担任司机,但在花颖的儿时记忆中,比起驹地本人,他对制服和车号还比较有印象。



因为不认识所以怀疑,因为熟悉了所以不怀疑。花颖不认为这样是正确的。



「也就是说,状况不同。手枪什么的不是轻易就能拿到的东西。现在也没有出现损失。」



花颖补充说明转移心中的烦闷。峻似乎没有注意到花颖的犹疑,坦率地接受他的说辞点头道:



「对啊。不清楚对方的目的实在令人发毛。」



是谁?在哪里?为了什么?击中了什么?



赤目、壹叶。



衣更月、雪仓、峻、桐山、驹地。



藤崎、妮可、米夏。



探查出觊觎孱弱小羊的大野狼所在、给予制裁,是一家之主的工作。



「首先先找出弹痕。如果从发射位置、角度和座位来看,确定对方的目标不是壹叶小姐的话,他们应该比较能接受吧。」



「我知道了。我会调查附近的房间,等赤目少爷和壹叶小姐用完餐后,也会彻底搜索晚餐厅。」



「拜托了……!」



花颖的口袋响起了短暂的震动。如果是有人来电,震动会持续不断,所以应该是消息吧。花颖取出智能型手机,觉得周围都明亮了起来。



(是凤!)



花颖看着消息通知,沉浸在喜悦之中。



凤是花颖从小的憧憬。凤对花颖展露的表情总是那么温柔,忠于职务的背影是那么帅气。花颖至今仍未放弃成为凤的主人,让凤依靠、尊敬,保护凤的梦想。



(凤传邮件过来。)



花颖以兴奋的心情解除画面锁。



『犯人是——』



文本瞬间跃入眼帘。



花颖反射性地盖住手机。



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心脏夺走一般,花颖的手脚逐渐丧失感觉,呼吸急促,脑内氧气变得稀薄,思绪模糊。



是自己看错了吗?虽然想确认,身体却抗拒着。



花颖尽力维持平静,摆出什么事也没发生的表情。



「峻,去帮我问一下雪仓晚餐的进行状况。」



「好的!」



峻行了一礼,弯身进入楼梯下的暗门。



花颖听到门扉关上的声音后,手指滑过自动上锁的手机画面,让手机再次显示凤寄来的邮件。



花颖脑海中浮现凤挂着老花眼镜,礼貌地按着键盘的姿态。



发送过来的是封简短的内容。



信上毫无疑问地这样写着:



『犯人是衣更月,请花颖少爷随意处置。』



小狗衔着压扁的球,天真地摆着尾巴。



6



在黑暗笼罩的房间里,一道状似人影的物体点了灯。



微小、虚弱的那道光影,不规则地摇动,在房间的角落里找着什么,停留在空中。



光线微微照亮的物品,是晚餐时使用的配餐车。没有使用一根钉子,全部以㭴木制成的古老餐车,精心打磨的躯体反射着光线。



粗糙的手指探索般地侵入微弱的光晕中,停在餐车下层的隐门上。



为了收纳餐后餐具的车体下层,大概有用酒精消毒过吧,散发出贯穿鼻子的薄荷香气。下层现在虽然没有一件餐具,但阴影处却伫立着一只小瓶子,里面装了对齐折叠的备用布巾、金边笔记本、木制原子笔、袖珍面纸,以及类似药丸的东西。



黑暗中连手腕都触及光晕,指尖触碰到瓶子的那一刻——



「!」



从天花板垂下的电灯绽放炫目的光芒。



狭窄简朴的配膳室每个角落都无所遁形,光线将男子蹲在餐车旁的身影从黑暗中拖出来。



「您在这个时间,这种地方做什么呢?花颖少爷。」



「……衣更月。」



花颖关掉笔型手电筒的电源,关上餐车的隐门站起身。



门前,站着换回西装的衣更月。他移下电灯开关上的手,从后方关上了房门。



位于晚餐厅前,从厨房暂时将料理移进来的待机配膳室里没有窗户,令修长的衣更月看起来比平常更加高大。



春日夜晚的空气,警告着人们不要大意。冬天的余威钻进薄衬衫下,一点一滴地夺走花颖的体温。



花颖如同迷路的孩子般害怕不安地摇头,甩开心中的懦弱。他握紧收到凤邮件的手机,强自打起精神道:



「衣更月,你没有事要跟我说吗?」



「没有。」



衣更月面不改色地答道。



那是比起皱眉、痛骂还要安静而坚定的拒绝。花颖就像被迫站在吊桥外侧般,五脏六腑吊得老高,双脚动弹不得。



『您不怀疑我们吗?』



听到峻这么问的时候,花颖的内心落下了某种异样的感觉。



怀疑刚认识不久的人;不怀疑经过时日变熟悉的人。这种交给时间的判断,称得上待人真诚吗?



信任、理解、熟稔、怠惰、透彻、罪恶感。



时间累积下来的,不仅限于善意。实际上,花颖怀疑峻的时候因为是初次见面,所以根本不会产生要是误会对方会被讨厌的罪恶感,事后心里也没有疙瘩。



如今,若是怀疑峻,势必会牵扯各种复杂的情绪。障碍将扭曲花颖的内心,让他丧失自信。信任峻,或许只是时间制作出的惰性使然。



想相信。甚至觉得就算是说谎,也希望对方骗自己一辈子。



(不对。)



这样不对。



若花颖要当他们的主人,光信任是不够的。



(不够。)



内心因为觉得不足而产生的空洞里,异样的心情正大摇大摆地占据其中。



「衣更月。」



他想相信。



但必须怀疑。



相反的情感拉扯着,头脑因感受到矛盾这件事而觉得不对劲,一片混乱。



「你有不能跟我说的事吗?」



「…………」



衣更月宛如遭空气堵住话语般,有那么一瞬间静默。



「有。」



不论回答的声音抑或眼瞳的颜色都没有一丝迷惘。



「你就是犯人吗?为什么?目的是什么?」



「请恕我难以回答。」



能够回答全世界气温的衣更月,却无法答出身在此处自己的事情,这不是太不合理了吗?



花颖左手抓住浏海,盖住自己一半的视线。



视线失去了远近感,房间和衣更月看起来就像一幅贴在一起的画。



「我该相信什么?」



不断旋转扩大的疑问破口而出,散落在空气中。



「相信你的话,就是怀疑你。我不清楚你的为人,你又总是面无表情,虽然工作做得很好。」



「谢谢。」



「我不是在称赞你!」



花颖的声音响彻配膳室,声音的残渣缓慢地压着鼓膜。



「什么是主人?相信仆人的谎言就是好主人吗?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放任仆人,保护他们不受外界的干涉,乖乖被骗就好了吗?要他盲目相信自己家的人不会做坏事,一遭到背叛就生气地质问吗?」



「恕我僭越,世人一般说这种人是呆子或昏庸。」



「你希望我当一个呆主人吗?」



「没这回事。」



冷漠得不近人情。



「我必须找出犯人。守护家里是主人的职责。」



买东西回家的母羊,找到了睡午觉的大野狼,夺回了六个孩子。她剪开野狼的肚子,放入石头。就这样,受到制裁的大野狼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只剩下响亮的笑声回荡在人们耳际。



花颖的鼻子深处发疼,视线扭曲,他以左手背遮盖发热的右颊。



「我拜托你说。虽然不能认同违反道理的所作所为,但我不想把你当成是毫无理由就做这种事的人。」



就算这样代表自己怀疑衣更月。



就算这样失去了当好主人的条件。



花颖瞪着木格组成的地板接缝,强忍快溢出的泪水,直视着衣更月。



衣更月打了一条颜色和灰色衬衫微妙不合的深红色领带,对齐皮鞋脚尖的角度和双肩的高度,固定视线,以完美的姿态语气平板地回答:



「不能从我的口中说出来。」



「不能说……」



从那近乎倔强的顽固,花颖的脑袋感受到制止的意图。



花颖问了三次同样的问题。



没有事要说吗?对于花颖这个问题,衣更月马上说没有。



有不能说的事吗?这个问题衣更月停了一下,回答有。



最后,花颖拜托他说,得到的是这个答复。



花颖感觉眼窝的肌肉在收缩,开始运转的脑袋里,累积的情报不停闪烁,有些记忆放大,有些记忆缩小,然后开始彼此链接。



衣更月没有否认自己是犯人。他也没有隐瞒这么做有隐情。



承认有隐瞒的事,却又说不能说。



(枪声响起后,房间里变成怎样?)



尽管羊哥哥们平安无事,却还有藏在摆钟里的小羊。



大野狼做了什么?



『不能说……』



「这就是理由吗?」



一道冰凉的空气通过花颖的身体中心,舒展了背脊。花颖在餐车下层里的便条纸上振笔疾书,将撕下的纸张对折。



「衣更月,三十分钟内把这个准备好。」



衣更月走近伸出手的花颖,收下纸张。



他看了一眼花颖快速写下的内容,将纸张重新折好放入胸前的口袋说道:



「花颖少爷,恐怕要请您调整一下时间。」



「三十分钟太勉强了吗?」



毕竟天色已晚,还在营业的店也不多吧。就算是优秀的执事,还是有物理上的限制。



然而,衣更月不为所动。



「我已经准备好了。」



仿佛来自未来的使者般,衣更月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



7



接待室中飘散着热牛奶的甘甜香气。



两人座的沙发上,坐着换上外出服的壹叶,藤崎则随侍在侧。



「等等!刻弥,你太奸诈了。」



「妮可,要叫刻弥少爷。」



走廊才传来慌张的气息,赤目便打开大门现身。



从关上的门缝间,可以看到有几道人影缩着身体躲了起来。



「呦!也可以给我杯热牛奶吗?」



赤目没事人一般地说着,在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您还没回去吗,赤目少爷?」



「小藤子你们才是,已经做好回家的准备了吗?」



交谈中的藤崎和赤目,两人笑容性质不同,宛如将热水浇在干冰上般为接待室带来炽烈的微温。



赤目从衣更月手中接过Villeroy & Boch的马克杯,蒸腾的热气飘往壹叶她们的方向。



「花颖找到犯人了吧?」



「…………」



藤崎抿着唇,壹叶的小手握着她的手。



花颖穿过衣更月身前,通过晚餐厅,朝配膳室走去。他以纠结的心情承接它纯真的眼神。



「对不起。」



花颖紧紧抱住它,将它带回众人等待的接待室。



「久等了。制造枪声的犯人就是它。」



「咦!」



壹叶不自觉地站起身,藤崎则忘了脸上的笑容。



赤目忍住反应,差点将热牛奶从口中喷出来,呛咳了一阵子。



「花颖,你是认真的吗?」



细长的眼角浮现泪水,赤目质疑道。



花颖郑重点头道:



「犯人就是乌丸家的警卫,佩洛。」



花颖怀中的小狗对自己的名字有了反应,扭头舔起花颖的下巴。



「花颖少爷?」



「壹叶小姐,很抱歉。」



花颖与怀中的小狗一起面向诧异的壹叶说道:



「家里从早上就为了晚宴忙成一团,谁也没注意到小狗从为了打扫而打开的大门溜了进来。」



「狗要怎么开枪?」



「不是枪。是那个破掉了。」



配合花颖的解释,衣更月戴上白手套后,拿出已经变成破裂皮革的黄绿色小球给众人看。



「这是它喜欢的球,因为每天玩的关系,好像弄坏了。」



「狗咬着球?」



「嗯。」



「球破了。」



「对。」



赤目虽然露骨地回以怀疑的眼神,但因为花颖答得坦坦荡荡,他也知道自己难以再进一步深究。



「我和赤目先生误以为爆破声是枪声而趴在地上,壹叶小姐则是躲进接待室。这就是今天发生的一切。」



花颖心情愉快地宣布事件证明完毕。



赤目哑口无言。壹叶和藤崎也说不出话来。就是现在。



「衣更月。」



「是。」



衣更月将皮球的碎片和白色手套丢入垃圾桶,从橱柜的抽屉里取出一小包印着蓝色星星的东西。他单膝跪下,以修长的手将东西呈给壹叶。



「请收下。」



「咦……我吗?」



壹叶疑惑地收下,一脸不知所措地觑着花颖。



「请打开看看。」



「好……好的。」



壹叶将右手上的马克杯放到边桌上,打开蓝色包装纸。



包装纸里面是只透明的盒子,放着一朵蓝色大丁草人造花发夹,上面缀着小珍珠,攫取了壹叶的目光。



「这是……」



「我代表全体佣人,向您致歉。佩洛好像把壹叶小姐坏掉的发夹拿到哪里去了。虽然用这份礼物来代替您原本的发夹十分失礼,但佩洛还是只不懂事的小狗,能否请您原谅它呢?」



衣更月真诚地抬头看着壹叶。



壹叶依序看了花颖、衣更月和发夹。



「藤崎。」



接收到壹叶求助的视线,藤崎温柔地回给她一记温柔的笑容起身道:



「我们只要知道壹叶小姐没有危险便没有异议。衣更月执事,可以帮我们叫车吗?」



「好的。」



衣更月一打开走廊的大门,几道气息都化作了鸟兽散。



「壹叶小姐,我去客房拿包包过来。」



「嗯。」



藤崎向花颖和赤目行了一礼,离开房间。



壹叶从脚尖还碰不太到地板的沙发滑下身子,珍惜地抱着发夹,以纯洁的双眼抬头看向花颖道:



「花颖少爷,谢谢你。托你的福。我今天很开心。」



「你这样说,我也很开心。」



壹叶看起来对小狗很好奇的样子,花颖稍微弯下身,将小狗的背朝向壹叶。壹叶怯生生地伸出手,小狗还很柔软的冬毛令她纾缓了表情。



壹叶笑了开来。



她的高兴笑容,令花颖深信自己这么做是对的。



「感觉事情不了了之耶。」



赤目带着危险的气息咂舌。



「是和平解决喔。」



「今天就先当作是这样吧。再接再厉啊,花颖。」



「太不吉利了。」



花颖板着脸回绝,反而让赤目觉得更加有趣,拍了拍花颖的背。



8



送走久丞家一行人,衣更月以外的佣人也都结束各自的工作回家,白天的热闹有如幻象般,宅邸恢复了宁静,仿佛连空气都进入了梦乡。



花颖深躺在书房的椅子里,双脚放在脚踏板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打扰了。」



衣更月敲门进房。



「您还没睡啊。」



「你才是还没睡。」



「我将房子里的门窗都锁上了。」



衣更月回答,将摆着杯子的托盘放在桌上。



「这是柠檬水。」



「嗯。」



花颖从靠背上支起上半身。



耐热玻璃杯上附加的不锈钢把手神奇地感受不到热度,但嘴巴一贴近,杯缘却是温的,柠檬水有足够的温度。柠檬水的酸甜疗愈了喉咙,温暖了胃腑。



耐热玻璃杯里满溢的淡黄色热水里,柠檬汁化作细微的粒子舞动。花颖看着这一幕,喃喃自语:



「是花粉症吗?」



飘浮在空气中的微小粒子进入体内后引起抗拒反应。令人不敢置信。



「症状很严重吗?」



「症状因人而异,不过似乎会眼睛发痒、鼻塞,有时甚至还会头痛。」



「她明明比我小九岁……」



「因为还小,所以能吃的药也有限吧。」



花颖还没有出现花粉症的症状,因此一点也没有注意到。



事件的真正起因,是壹叶的花粉症。



知道真相后回想起来,从开始吃饭起说话的人就只有花颖和赤目,壹叶突然变得不太开口,没有加入两人的谈话。在她眉眼间摇摆的红晕,看来不只是因为蜡烛的缘故。



「也就是说,为了拯救受花粉症症状所扰的壹叶小姐,你划破了膨胀的纸袋啊。我和在国外拓展店面的赤目先生都确实地趴在地上。直接来说,就是要让壹叶小姐趁那个时候擤鼻子。」



「是我僭越了。原本是想等事情过后,跟大家说是我一时手误,但却没有如愿把意思传达给壹叶小姐,壹叶小姐非常困惑地奔往接待室,我则错过了递出袖珍面纸的时机。」



花颖也确认过,配餐车的下层的确有这些东西。那是台无微不至,连胃药都准备好的餐车。此外,爆破声响时,衣更月站在壹叶身旁。了解真相后试着回想,会发现一切都与事实吻合。



餐桌上装饰着鲜花,更糟的是,为了替代坏掉的发夹,花颖连壹叶的头发都插上了一朵花。这是绅士听了都会无言的大失态。



从藤崎晚上被叫去接待室后明理的样子看来,或许她途中也隐隐约约发现到真相了。在妮可大闹一番,藤崎自己也指责花颖后,更难向壹叶说出口。那会让主人丢好几层面子。



虽然对小狗很抱歉,但可以不用追究谁的过错就解决事情真是太好了。



「跟雪仓说,明天的饲料要准备所有佩洛喜欢的东西。」



「好的。」



下达对小狗的赎罪指令后,花颖终于真正感觉到问题已经解决,直到现在这一刻才以手顺了顺胸口。



「可是,衣更月,难道没有带壹叶小姐出去外面的这个选项吗?」



「壹叶小姐本人看起来是想留在晚餐厅,在不让您和赤目少爷发现的情况下结束晚宴的样子。任何有损客人尊严的行为,都会伤及乌丸家的名声。」



他明白。花颖也只是说说罢了。衣更月是为了隐瞒令淑女害羞的事情才会一直闭口不提。



「但若是有谁被抓走的话,不管是名声还是家誉都没了。」



「我判断若是您暗中注意到,就没有问题了。」



边笑边喝下柠檬水的花颖,喉咙像是喝下固体般上下滚动。



刚刚,衣更月说了很妙的话。



「衣更月。」



「是。」



「我可以把这句话解读成对我的信赖吗?还是你是在测试主人的气度呢?」



花颖放下杯子,从椅背挺起腰骨。



衣更月不承认花颖是优秀的主人。



若是优秀的主人,不会在信任还是怀疑佣人之间迷惘吧?



要是花颖盲目地相信衣更月,装作没看到他是犯人的事实,也就无法发现衣更月对壹叶那隐藏起来的用心了吧。



只有信任并非真诚。



必须培养信任、面对事实、看透真相的眼光。



假设,就算衣更月是心怀恶意的犯人,也要宽宏大量地接纳,若是违反常理便予以告诫,绝不能当作没看到。



(……现在的我还做不到那种地步。)



花颖被崇高的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重重一击,趴倒在桌上。



衣更月分秒不差地拿开被花颖的头撞到后差点要倒下的空杯,放回托盘上。



「花颖少爷,您是怎么知道是我做的呢?」



「怎么知道……」



「您在质问我的时候,不像是已经发现我轻率举动背后的理由。」



「唔!」



花颖为之语塞。



他说不出口是凤告诉自己的。



「是直觉!一种主人的直觉。先说好,不是觉得你很可疑,无凭无据随便怀疑你喔。而是假设若犯人是你,又是不背叛乌丸家而做的举动,觉得你一定有那么做的理由才质问你的。有意见吗?」



花颖发现话说太快,而不小心讲了没必要说的事,而且自己这样根本不算回答问题。他一边在内心抱着脑袋,防备衣更月冷淡的视线,一边因为话说出口没有退路而虚张声势。



「这样已经充分足够了。」



衣更月意外地没有反抗,接受了花颖的说辞,拿着托盘转身。



「那么,我先退下了。晚安,花颖少爷。」



「晚安。」



花颖怀抱着有些空虚的心情呆呆地看着衣更月离开。



「啊!」



当他发现自己的问题被衣更月转移时,房门已经上锁。



走廊上的摆钟跨过了十二点,响了一声。



※ ※ ※



要跟环游世界,今天还在极度寒冷的雪堆中穿着羽绒外套,隔天却在灿烂艳阳下,穿着轻便和服把脚泡在湛蓝大海里的父亲计算与日本的时差,可能要用到填入不规则、不确定系数的四次元方程序。



考虑到移动、设施等因素,他们手机开机的时间也有限。



正因此,能和凤通上电话令花颖更加开心。



『花颖少爷,您不宜熬夜得太晚喔。』



那边可以轻易算出日本的时间。



花颖慌慌张张地关了房间的电灯,将床头柜上的灯调到关闭前的亮度后,立即钻进被窝里。



「那封信帮了我一个大忙。」



『能帮上您的忙便再好不过了。』



凤传达了含蓄的喜悦。明明他是第一个说中犯人的人,却如此虚怀若谷。



「凤是听谁说的吗?雪仓他们不会没有跟我或执事讨论就联系你,他们能说明的情报也非常有限。如此一来,只剩下壹叶小姐会跟凤求救了……」



『请让我为壹叶小姐的名誉更正,壹叶小姐拜托的是真一郎老爷。』



「原来如此。」



这样就明白了。



没有发现到衣更月本意的的壹叶,把从小陪在身边的藤崎晾在一旁而去拜托别家的总管,这种事的确不合常理。



虽然想制止藤崎和花颖对立,但只要事关壹叶,藤崎他们就会失去分寸。而赤目又只会开心地火上浇油。



另外再加上壹叶对真一郎抱有好感,一切就不言而喻了。



花颖连最后的疑问也想通后,虽然感到心满意足,但胀得鼓鼓的心却像戳了洞的气球般瞬间消了下去。



花颖将棉被的一角朝自己拉近,缩成一团。



「抱歉,凤,我做了件打肿脸充胖子的事。」



紧紧包在棉被里的声音闷闷的。



「明明是你告诉我犯人是谁,衣更月问我的时候,我却装作是自己查出来的。」



抢部下的功劳实在太丢脸了。凤一定会说自己的成就就是主人的成就,因为知道这点,才更让人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尽管光线没有照进来,花颖也知道自己满脸通红。相反的,他的手脚渐渐冰冷,拿着手机的手也冻僵了。他忍不住闭上眼睛。



电话对面的沉默令花颖竖起耳朵。



凤以严肃的声音继续道:



『我也有一件事要向花颖少爷坦诚。』



「坦诚?」



花颖的脑袋把从预料外的死角飞过来的词汇,无谓地变化成「缆绳」、「海蜇」,即使转了一圈又回到「坦诚」上,却没有任何头绪。



「什么?」



『是的。在收到壹叶小姐的联系时,是由我代替老爷听她说明情况,写信给您的。当时真一郎老爷问我是什么事,我先行回答说花颖少爷会解决。』



「!」



『您愿意原谅我吗?』



没有什么原不原谅的。



这是凤对花颖寄予的信任。因为他相信花颖可以不依赖父亲就解决这件事。



好高兴。



花颖把手机从脸颊移开,以另一只袖子擦了擦眼睛。



「嗯,我原谅你。」



『谢谢您。』



凤平稳的声音令花颖想起了他敦厚的姿态。



他心想,要是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凤一样稳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