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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话 梦幻岛的王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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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轻书架录入组



录入:无语



「我要退休,之后就交给你了。」



父亲有天那么说以后就突然销声匿迹了,接着有天他突然回家这么说:



「如果不想当一家之主,我可以代替你喔?」



多么我行我素的人啊。花颖在叛逆心的驱使下,决定留下来担任一家之主,但现在想来,感觉一切都是父亲连花颖的心情也算好的计谋。



虽然外面的人都说父亲不问世事、不成气候,但身为儿子的花颖知道,当父亲越是一脸不以为意,便越精准地控制了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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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是主人。」



「我知道。」



听到对方冷淡的回应,花颖将刀叉放到盘子边。现在连厨师雪仓的手工英式马芬和园丁桐山的腌渍蔬菜都无法安慰花颖。



「爸爸和凤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们搭的是早上八点的班机,所以今天一早就离开了。」



连一句招呼都没有给花颖。



「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花颖因为闹脾气呼吸一时堵住。身旁的人没有忽略这细微的变化,在连底部都仔细擦过的BACCARAT水晶杯里注入开水。



拿着水瓶的手优雅地举起。



「衣更月。」



「是。」



衣更月轻柔地挺起西装下的背脊,看向花颖。



他优雅地穿着灰茶色的三件式西装,奶茶色头发梳理整齐,全身姿态一如既往地一丝不乱。



衣更月不由分说傲视他人的身高与不会显现情感的细长双眸,时常给人压迫感,即使面对主人花颖,也感受不到他有任何放松那股气势的意愿。



即使他是花颖的执事也一样。



「你要是叫我起来就好了。」



「很抱歉。不过,我估计您若是睡眠不足会影响今天的行程。」



「今天?有什么事吗?」



若说到花颖每天的行程,就是看一下衣更月准备的各种文档,听听外面发生的事还有读几本书而已。



花颖歪着头拿起刀叉。虽然对父亲和凤出发旅行的气还没消,但一方面对自己都十八岁了还黏着父亲的样子觉得不好意思,一方面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半熟的班尼迪克蛋冷掉。



当刀子同时切下培根、洋葱与蛋后,柔嫩的蛋白裂开,散发香喷喷的热气。添加蛋黄的亮黄色酱汁从切面流下,抵达英式马芬旁,所有食材最后在叉子前端融为一体。送入口中,是果不其然的扎实美味。



微酸的酱汁、带咸的培根、甘甜的洋葱与残存在叉子前端的马芬酥脆口感,令人浑身舒畅。



仿佛在等待花颖享受餐点似地,衣更月隔了数十秒的沉默后才接着说:



「您今晚预定参加慈善宴会。」



「宴会?」



花颖吞下班尼迪克蛋的同时,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花颖并不擅长参加宴会。记住陌生人的名字、长相,直到坐上回家的车子前都要保持笑容是件累人的事。



不过,当花颖试图从记忆截屏中抽出邀请函的画面后,防备心有如杂讯般地闯入。



他将鸡蛋与培根、洋葱、马芬和酱汁一同送入口中。



衣更月算好煮红茶的时间后,将怀表放入口袋。



「是芽雏川家主办的慈善晚宴。」



「……那个啊。」



花颖的舌根感到一股苦涩,下意识地用后排的牙齿咬住叉子。衣更月耳尖地听到声响后,咳了一声要花颖注意。



2



这是花颖第二次参加芽雏川家主办的宴会。



第一次是花颖回国后不久,由芽雏川家的次男——肇大所举办的派对。



当初花颖认为代替父亲出席社交场合是个沉重的负担,才想借由肇大聚集同年龄层的派对来练习。



孰料,派对会场却出事,更没想到花颖还被当成嫌犯。对花颖而言,那是一段让人眼花撩乱又辛苦的回忆,至今记忆犹新。



这次则是所谓的正式宴会,由肇大的父亲舷洋主办。



「不愧是以船舶用品成名的芽雏川家耶。」



花颖抬头看着停在港口的豪华游轮,向夜空吐出叹息。



港口停着一艘黑色中型游轮。



船上简直像载着一整栋五层楼高的饭店,窗口的灯光井井有条地排列着。船头甲板点缀着灯饰,在夜晚的大海上闪烁灿烂的光辉。单单只是看着这艘船,花颖的眼睛就觉得十分干燥。



「花颖少爷,您会不会冷?」



「还好。」



站在乘船口阶梯上,身穿小礼服的男子看到邀请函后,连随身物品都没检查便让花颖进入船内,甚至也没有确认随行的衣更月。



「太随便了吧?」



花颖乘着海风小声说道。衣更月稍微走近花颖身边低声说:



「我们抵达港口时,他们应该就比对过您和我的脸部照片了。」



「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停车处有一台、乘船口有两台摄影机。另外,乘船口的柱子应该是红外线热像仪,大门是金属探测器。」



「咦!」



「它们的电源配线和船头灯饰不一样。」



花颖拚命忍住想回头的心情,他完全没注意到这些事。



「虽然我很惊讶芽雏川家的用心,但看穿这一切的你也不相上下啊。」



「您过奖了。」



衣更月对深感佩服到有些傻眼的花颖恭敬地致谢,退到一旁。



「花颖少爷,我会在随行者区待命,请务必——」



「我知道。」



他想叫自己不要介入麻烦事吧。由于自己对芽雏川家有前科,所以花颖也无法强势回嘴。他整理身上的小礼服,用力拍着胸前的手帕说:



「我会让你看看无愧于乌丸家一家之主身分的言行举止。你和其他立场相近的人也可以好好聊聊吧?希望你能享受这次宴会。」



「谢谢。」



「嗯。」



「请慢走。」



衣更月低头目送花颖。



两位门侍朝左右拉开了嵌着圆窗的大门。



有戴眼镜来真是太好了。



花颖缩起下巴,将视线投向天花板。



精心设计的水晶吊灯反射着光芒,复杂耀眼的光线瞬间让花颖感知色彩的敏感度失去功用。



花颖放慢呼吸,缓缓移下视线,宛如百花齐放的鲜艳色彩,再度令他眼冒金星。



尽管带着淡淡颜色的镜片拚命降低外在世界的彩度,但仅仅是这些比实物颜色还淡的画面,就远胜过围绕在花颖日常生活中的色彩数量。



船内大厅的装潢采用维多利亚风格,从柱子的色泽可以肯定,那不只是单纯承袭古典的建筑技术,而是将当时实际存在的游轮大厅完整地移建过来。精心计算的配色与随着年代加深的质感勾起花颖的兴趣,瞳孔因而不自觉地打开。此时,很适合称之为不协调声的杂乱色彩搭配,也闯进了花颖的眼帘。



是人类。



女性宾客的礼服仿佛事先说好似地,没有一个人穿着相同的颜色,她们的耳朵、脖子、手腕、手指,甚至还有些脚踝上都佩戴着硕大的宝石。这些宝石的光芒折射,刺向花颖的视网膜。



(我好像晕船了……)



虽说游轮根本还没出航,现在晕船还太早。不,也就是说现在还可以下船。



花颖在想赶上最后一刻下船的心情下仓促转身。



「花颖。」



听到自己的名字,花颖几乎已经飞奔而出的意识再度回到船舱内。



一回头,那里站着一位比周围宾客还要年轻一轮的青年。色泽稳重的西装里,隐约可以看到略带时尚感的深紫红色背心。



「赤目先生。」



「叫我刻弥就好。」



当花颖被对方一如往常的轻佻口吻转移注意力的瞬间,游轮刚好响起汽笛声,声明出航。



错过下船的机会了。



尽管知道这是迁怒,花颖还是带着愤恨的心情抬头看向赤目。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明明不是一家之主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花颖完全没有因为赤目不是赤目家主人而瞧不起他的意思。不如说,比起只是单纯继承父亲的花颖,靠着自己的力量在世界各国拓展甜点店的赤目应该更适合社交场合。



不过,考量到各式各样的现实因素,芽雏川舷洋的邀请函按常理应该是寄给赤目的父亲才对吧。乌丸家本来也是这样。可以看出舷洋是因为花颖的父亲退休又不在国内,才不得不邀请花颖。



赤目应该也知道这点,只是在开花颖玩笑吧。赤目以视线叫住经过走道的服务生,从托盘上拿了只高脚杯。



「我是陪我奶奶来的。因为他们说这是什么确保公平贸易通路的慈善晚会,所以啊……」



赤目像是要花颖好好想想般,将话尾丢给花颖后叹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上有些地方以低廉的薪水雇用年幼的孩子,逼迫他们接受恶劣的工作条件。收成的作物不是进入采收的孩子们肚里,而是几乎出口到国外,让外国人大量消费。花颖当然也知道这些事。



公平贸易就是要改善这种不合理的工作环境。



「他们很会想嘛。就算是暴发户芽雏川家办的无聊晚宴,但打着守护世界上的儿童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平常不把他们当一回事的名门世家也不能轻忽了。」



「……赤目先生是站在哪一边的啊?」



「愿意当我客人的那一边。」



赤目邪邪一笑。



虽然赤目像是以玩笑带过了问题,但他的店能在各国大获成功的其中一个理由,毫无疑问就是这点。



古时候,贵族代替国君以助人为骄傲和己任。赤目的甜点店当然注重产品的品质与店面的位置,但他使用高透明来源的食材,让在这些价值外另有自己价值观的客群成为自己的伙伴。



明确的理由将偏高的定价摇身一变,成为带着高级感的附加价值。现在,赤目贩售的甜点就算在学生族群中也受到憧憬,被当作特别日子里的慰劳或款待。连花颖在认识赤目以前,都在留学时听闻过好几次赤目的店名。



「回到港口还要两小时,这里是无处可逃的监狱,至少开开心心地玩吧。」



「……」



「怎么了?」



「啊,没事。」



花颖隐藏起内心的迷惑,将视线移向厅门的圆窗。



花颖本来决定如果有机会能和赤目再见面,要以若无其事的态度和他相处。或许赤目会厌烦地避开花颖,但只要他没有表现出拒绝的意思就好。花颖相信总有一天,赤目心中的芥蒂会随着时间而消失。



这份决心到底算什么呢?



「花颖?」



赤目敷衍的口气一如既往没有任何改变。但是,总觉得圆窗外的天际降下夜幕后,映照出的赤目笑容看起来好遥远。



或许,赤目也下定决心要「若无其事」吧。



「嗯,请多多指教。」



花颖转向赤目伸出手,赤目没有握住花颖的手,而是和他击掌。花颖的掌心传来麻辣的温度。



3



主办人芽雏川舷洋的致辞在掌声中结束后,大厅的气氛变得更加缓慢了。主要的原因之一大概是出入大厅的人增加,人口密度下降的缘故。



「掰啰,花颖。」



「咦,你要去哪里?」



花颖反射性地叫住打算转身离开的赤目。他正在想等等要和赤目说些什么。



「我说过了吧?我今天是奶奶的护花使者。奶奶的朋友有很多爱吃甜点的人,我搜索一下可以帮店里宣传。」



真是精打细算。



「孙子的蛋糕如果被称赞,奶奶也会很高兴吧。」



花颖不经意地说道。一向反应迅速的赤目,这次的回答却难得的不是讽刺也没有开玩笑。



「很难说。我奶奶不是会为了这种事高兴的人。」



赤目远远地看向祖母的方向,淡淡一笑,当他再次看向花颖时,已经回复本来轻佻的表情。



「你也去交些朋友啦。创建人脉也是一家之主的工作吧?」



「反正在这种地方没有私底下能往来的对象。」



花颖几乎是自言自语般翘起了嘴唇。



虽然花颖并非特别不擅长记住别人的长相与名字,但有时候也难免会觉得记住这些很空虚。



对方只要拿到「跟乌丸家主人打过照面」这张牌,直到要用这张王牌的状况前,都不会找花颖吧?



花颖虽然知道身为一家之主也该搜集人脉牌,但一方面因为自己还小觉得这种关系很凄凉,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花颖自己没有超越家名的魅力,所以彼此不能发展成更深一层的关系。



「有啊,有你认识的人。」



「咦?」



花颖完全没有头绪。



赤目用下巴指向大厅入口的柱子。花颖发现从柱子后看向这里的两道视线,双眼瞪得老大。



「好久不见了,花颖。」



「肇大先生。」



他是今天的主办——芽雏川家的次男,身边带着比自己还高的女性。



硬要说的话,肇大在花颖的记忆里留下的印象是狂妄自负,然而,今天的肇大却像换了个人似地忸忸怩怩,与女方互相谦让。



花颖斜眼看向赤目,暗示他开个场,赤目却闭口不语只是在一旁窃笑,对局面毫无帮助。花颖偷偷来回看着肇大与女性,对珍珠绿的洋装眯起眼睛说:



「你是莉纱小姐对吧?」



听到花颖询问,肇大便宛如竖起耳朵聆听的猫咪般抬起眉毛。



「那个,肇大先生派对的时候,呃——」



花颖没办法选择措辞。



如果花颖没记错,女子是派对上花颖遭诬陷事件的被害者。诬陷花颖的人是肇大,而当时女子的男伴是赤目。



「您记得我是我的荣幸。」



模特儿莉纱的笑容完美无瑕,美则美矣却看不出真心。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身边的人不是赤目还偏偏是肇大。



「其实……」



肇大战战兢兢开口的瞬间——



「这两个人订婚了。」



「咦咦!」



花颖以为一旁的赤目开了个不得了的玩笑,但是事情却非如此。



「刻弥,我自己说啦!」



在各种层面上来说,不是开玩笑。



肇大的眼角像糖果溶化般下垂,莉纱的双颊也红得不得了。



「那件事之后,肇大先生非常关心我。」



「可以理解呢。」



「一开始不管是信还是礼物我都无法收下,但渐渐地,我发现他的正直与温柔拯救了我。」



「啊………」



花颖只能含糊回应。一旁的赤目嘴角不停抽动,忍住笑意。肇大与莉纱凝视着彼此,仿佛和花颖他们处在不同世界般,再认真不过。



「只要是我办得到的事我都愿意做,不,就算是办不到的事也一样。为了你,我可以飞上天空。」



「肇大先生……」



莉纱的眼里已经只有肇大了。



「因为之前给花颖添了麻烦,所以才想跟你报告。」



「……谢谢你这么细心,祝你们幸福。」



「谢谢!」



肇大执起莉纱的手,看起来非常可靠。花颖学不来。



「那么,我的公主,我们去看灯饰吧。」



「好的,我的王子。」



赤目用手掌压住嘴角深深低下头,像转到振动模式的手机一样抖动。



肇大执起莉纱的手走向甲板。



花颖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离开,在大门阖上的同时,吐出放松的一口气。



「呃……?」



「对小孩子来说太难理解了吗?」



赤目的口气毫不掩饰地瞧不起花颖。花颖的确还未成年,不能像他们一样喝酒,但自认为判断是非的能力跟一般人无异。



「我常常觉得你和肇大先生看起来比较像小孩。」



「小孩都这样说,彼得潘。只要有哆啦A梦,谁都可以飞上天空喔。」



「哆啦A梦不是公主啦。」



花颖尽可能冷静地顶回赤目故弄玄虚的说辞。



大人这种生物,总是把每件事都说得很夸张,让小孩期待又让小孩失望。他们完全不在意小孩子会认真看待大人的一举一动,并为此而开心、难过。



(飞上天空这种比喻不是很小孩子气吗?)



然而,有时候大人的谎言会离开他们的手中,化为真实。



游轮出港一小时后——



变化是从船组人员向一名蓄髭的六十多岁男性报告什么事情开始的。男性听完报告后表情僵硬,大步离开了大厅。



那是主办人芽雏川舷洋。



看到主办人突然离开会场,大厅四处开始透出不安的氛围,并渐渐向四周传播。有一、两个身手矫捷的人推开大门,当他们再度回到大厅后,身上沉淀着浓浓的不安。如此一来,再也不能阻止众人之口。



从几个情报源为始,耳语往左右扩散,其中还混杂着尖叫。



「怎么了?」



不安袭上花颖的心头,加快了心脏的跳动。



「发生什么事了?」



赤目向聚集在一起的一名年轻男子发问,男子朝赤目和花颖招招手,靠近两人的额头低声说:



「好像有人从船上掉下去了。」



花颖的膝盖下方传来一股战栗。



「谁掉下去了?」



赤目慎重地询问。男子不安地转动眼珠,声音压得更低:



「舷洋先生和艇人先生都去看救援情况了……所以有人说会不会是肇大先生……」



「怎么可能?」



「这是听说啦,还没确定喔。」



男子强调好几次后,像是撇开责任般隐身于人群中。



「肇大先生吗?」



膝盖下方的恶寒窜了上来。这股要抓住花颖的寒气,名为真实感。



「没想到他真的飞到天空中了呢。」



赤目一如往常的轻佻仿佛一场噩梦。



4



大厅依旧举行着没有主办人的宴会。



宴会只能持续下去。



游轮出航过了一小时,照预定航线行驶,还有一小时才能返回陆地。直到舷洋告诉大家真相为止,众人表面上必须表现得没有任何问题。



弦乐四重奏编织的乐曲听起来有些阴郁,不知道是因为花颖内心纷乱还是音符反应了演奏者心情的缘故。大厅内的每个人都想逃离蔓延在空气中的那股压力。



花颖独自一人不起眼地站在大厅的角落。大厅里的宾客们彼此衡量周遭的气氛,保持沉默以免惹上不必要的怀疑。没有人想创建新人脉,现在这种状况,大家只会防备无礼、傲慢的人。



(是真的吗?有某个人从船上掉落,而那个人可能是肇大先生。)



花颖只能无谓地担心。



赤目离开花颖身边,与一位娇小优雅的老妇人说话。完全没有浮现笑容的赤目看起来反而和老妇人非常亲密。



他是不是得到什么新消息了呢?花颖虽然在意,却不能加入两人的对话。一名体格壮硕的男子像是证明只有花颖自己这样想似地向赤目搭话。才这么想着,赤目便回头看向花颖。



眼神对上了。花颖瞬间转移视线。要是让别人以为他一个人忧心忡忡地看着赤目,一家之主的威严就扫地了。



花颖下定决心装蒜,从视线一隅看见赤目朝自己走来。如果对方靠近的话,不就没办法,只能回应了吗?



「花颖。」



花颖等待赤目的呼喊,改变身体的方向,才发现体格壮硕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紧紧站在自己身边。



男子比赤目略高,虽然身上的西装令结实的肌肉看起来稍微纤细了些,但密集填满衣衫空间的肌肉质量,让花颖觉得自己有如在跟一位运动选手对峙。



「这一位是乌丸花颖先生。」



赤目用敬称称呼自己以及先介绍自己的这件事,令花颖微微吃了一惊。



「这一位是芽雏川艇人先生。我应该不用再帮你们做名字以外的介绍了吧?」



那还用问?正因为如此,花颖才不明白赤目介绍的企图。



「我是芽雏川舷洋的长男,艇人。」



「我是乌丸花颖。请多多指教。」



「乌丸先生,可以请你跟我走一趟吗?这里人多嘴杂。」



艇人边说边转动因为衬衫领子而窘迫的脖子,引导花颖的视线。花颖没多想地看往艇人示意的方向,几位宾客便慌慌张张地垂下眼睛。



看样子,在这里不管说什么都会有人竖起耳朵关注。



艇人转身,赤目轻拍花颖的肩膀催促他向前。



「慢走。」



「咦?你呢?」



「我不是相关人士。」



赤目不一起过来吗?在赤目微笑挥手的目送下,花颖带着困惑离开了游轮大厅。



来到甲板上,海风袭上花颖的颈项,迅速夺走了暖气房里的热度。



港口的灯光十分遥远。天空中延伸着薄薄的云层,秋季的星座闪闪发光,冷澈的光线感觉穿过花颖的喉咙进入肺部。海浪声源源不绝地敲打着鼓膜,听觉渐渐麻痹。



艇人通过左舷走道,从另一侧大门进入船内,搭乘电梯来到五楼。



「乌丸先生。」



「是!」



原本还朦朦胧胧地想着走廊很温暖的花颖,停止寻找出风口,抬起脸庞。面对漆黑海面的窗户玻璃上,映着艇人严肃的侧脸。



「其实,你是嫌犯——」



「又是!」



「……又是?」



艇人倾首表示疑惑。



虽然不小心瞬间脱口而出,但对方似乎并不是怀疑花颖的样子。



「不好意思,请你再说一次。」



「你是嫌犯要求请来的对象。」



艇人低沉的声音又再低了几分,融入海浪中。花颖本来将浪潮声判断为杂音的听觉,像是突然又想起海潮的存在一样,鼓膜宛如有海水流入般感受到浪潮声的压迫。



「意思是?」



「葵莉纱——」



艇人打开一间房门。坐在窗边的莉纱抬起泫然欲泣的脸庞。



「她是把我弟弟肇大推到海里的嫌犯。」



花颖感觉就要被扑面而来的浪潮声淹没了。



根据艇人的说法,肇大是从左舷落海的。



靠近船尾的话,肇大可能会被卷入汹涌的水流中,遭夜晚的大海吞没,是几个幸运救了肇大的性命。



一是肇大戴在手上的手表启动了灯光。



肇大戴的是智能型手表,附有闪光灯闪烁的功能。虽然不确定是因为掉落的冲击还是本人在刹那间启动了灯光,但肇大似乎是靠着分别闪烁三次、表示SOS消息的光线而获救。



肇大坠落时,似乎因为撞到船舷降低了坠落速度,因而掉在距离船身一段距离的位置,这也很幸运。此外,当时救生圈偶然落下,套在肇大的脚和手臂上又是一大幸事。



加上甲板上的宾客很快就发现奇怪的声音,收到通知的船组人员马上将救生艇放到海面上也发挥效果,肇大才免于遭夜晚的浪潮吞没,被拉上船来。



要是缺少任何一点,肇大现在恐怕还在大海上漂流。



花颖在跟进来的五楼特等套房里,从窗户往下看,好不容易看到右舷的边缘,得知紧邻游轮右舷的,是张着大口的漆黑大海。



海面反射微弱的光芒起伏摆动,宛如无底的沼泽。



花颖将泛起鸡皮疙瘩的手臂,从西装上方往下摩擦好安抚自己。



「莉纱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莉纱低着头,不过才一个小时前的幸福笑容在她脸上已经看不出一丝痕迹,深深的黑眼圈和削瘦的脸颊仿佛换了一个人似地。她以极为憔悴的神情,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虚弱的声音:



「我什么都没做。」



「只有可能是你。有好几个甲板上的宾客看到肇大在掉出去的前一刻为止,都和你在一起。」



艇人断定地说。莉纱缩起身躯,看起来更渺小了。



花颖再也待不下去了,希望自己可以失去存在感融进空气里。他太不适合待在这里了。花颖下意识地往门口移动一步,莉纱像是对这道微小的动作有了反应般抓住花颖的西装袖口。



「乌丸先生,请帮帮我。」



莉纱有如娃娃般的大眼噙着泪水,仰望花颖。



「为什么找我?」



「我在这艘船上没有其他认识的人了。」



「你和赤目先生不是认识比较久吗……」



「肇大先生派对那时候,你不是也指出真凶帮了我吗?」



「那时候是因为我自己……」



说到一半,花颖像是被莉纱眼神的气势压倒般,再也说不下去。



因为花颖想到,自己遭到怀疑才去证明自己的清白,换成莉纱却袖手旁观的话,在当一家之主前,已经失去身为人类最重要的事物了。



「但是,我不是警察也不是律师……」



「拜托你了,帮帮我。」



他急需征求意见。



「距离游轮回到港口还有一个小时。如果在这之前不能证明她的清白,我会把她交给警察。」



艇人强调似地确认了手表。



莉纱紧抓花颖的袖子,用力扣住他的手腕。



她急迫的眼神和指间传来的脉动宛如逼迫花颖做出决定般。



(啊啊……他一定会摆脸色给我看。)



花颖将另一只手贴在额头上,将叹息藏在手臂后。



「不好意思,可以请我们家执事过来吗?」



莉纱变得明亮的表情是花颖现在唯一的救赎。



5



「花颖少爷。」



来了来了。



花颖交叠双腿,食指刮着膝盖,忍住用双手遮住耳朵的冲动。衣更月的视线宛如长枪般刺向花颖的侧脸。



「我跟您说过请不要牵扯进危险的事情里。」



「我也不想牵扯啊。但是人家都指名拜托了,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韧性坚强的人类会巧妙地看穿可以利用的对象,利用对方的天真。」



莉纱不在这间房里真是太好了。这些话完全无法让本人听到。



花颖斜眼瞪向衣更月后,马上遭到锐利十倍的眼神反击,垂头丧气地转移了目光。



「请像个乌丸家主人,堂堂正正的。」



「我有啊,在外面的时候。」



花颖也发现自己的回嘴像小孩子一样,因此也无法苛责衣更月忍住叹息的模样。



「不过,您叫我过来,可以说是非常聪明的判断。」



「咦!那——」



「我去跟莉纱小姐说,请她不要和乌丸家有任何牵扯。」



「等等。」



由于花颖慌慌张张阻止握住门把的衣更月,交叠的双腿还没解开便站了起来,身体不住往前倾。花颖一把抓住衣更月的西装后背。



衣更月是怎么办到的呢?他将花颖的身体重新立好,一脸花颖本来就站在那里的表情静静立在一旁。



「您没有受伤吧?」



衣更月是忍者吗?



「我的事现在不重要,莉纱小姐才是需要帮助的人。」



「这件事交给警方就好。」



「她有可能被冤枉啊。」



「如果是被冤枉的话,就更应该交给警察。您没有必要成为真凶怨恨的对象。」



「唔……我不想被怨恨。」



花颖下意识地畏缩,和衣更月拉开上半身的距离。



花颖不想主动招惹别人的怨恨。然而,若是坐视不管,肇大和莉纱的婚事便会破局。虽然芽雏川家的影响力有限,但今天的场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