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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话 灰姑娘与身分鉴定人(1 / 2)



台版 转自 轻书架



图源:轻书架录入组



录入:无语



事情的开端是来自父亲的一封信。



「我要退休,之后就交给你了。」



父亲的个性有点古怪,常常做出令周遭的人摸不着头绪的事。因此一开始我以为这次又是他开的一个无聊玩笑。然而,周围的人越无法理解,就是父亲越认真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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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不需要圣诞大餐。



说实话,衣更月听到这句话时很失望。



在年底将至的这段繁忙时期,要同时准备年末与新年,安排圣诞树,为门上装饰花圈,确认是否有访客,发出邀请函,与雪仓讨论晚餐菜单,还得预备留宿客人的寝室,其中,还会出现意想不到的问题吧。面对这些不同于平时的业务,需要不停的变化与应对。



这项不得不包含这类不合理难题的活动,可说是负责宅邸的执事展现手腕的一大看点。对衣更月而言,这也是他成为执事后的第一个圣诞节。



「我决定要去圣诞音乐会。」



花颖说完后向衣更月展示的,是一只优雅简洁的绿色信封。



邮件类衣更月都会事先开封,根据内容分类。看到信封后,衣更月知道那是张邀请函,招待来宾前往在即将来临的十二月二十四日举办的交响乐音乐会。音乐会的开场时间暨会场、表演曲目、演出阵容都已在衣更月的脑袋里。



令衣更月意外的是,这些功夫似乎不是白忙一场。他原以为花颖会拒绝这份邀请。



「赖长和长十先生问我要不要和他们坐同一个包厢。」



花颖的声音听得出微微的兴奋。



赖长是斋姬家主人长十的孙子。长十是靠不动产打造一方财团的鬼才,与花颖的父亲真一郎有很好的交情,花颖也因此认识了长十的孙子赖长。虽说两人年龄相差一轮,但称他们为朋友关系应该没有问题。



只要是主人的希望,无论何时都能应对各种变更、完美支持主人所乐,正是执事的工作。



「我会安排回信与出席服装事宜。」



「嗯。还有,这个给你。」



花颖递出一张两折的卡片。衣更月以不让人察觉的程度加大步伐,一口气拉近与桌子间的距离,欠身一礼后双手接过卡片。



「据说,音乐会进行期间,地下室会举办佣人舞会。」



花颖说完,将拳头抵在嘴边,克制住不让表情透露出自己的想法。不过,那双正直的双眼却渗透了藏不住的怀疑盯着衣更月。



「……你要跳舞吗?」



「这是一种老式的说法。」



衣更月委婉地否定,企图纠正花颖的想像。



十八世纪后,大宅邸内的主人与佣人开始分开居住,佣人不得不在现代人难以想像的恶劣环境下工作。



在此之前,有的佣人甚至还与主人同睡一房,如今,这项改变将宅邸完全划分成主人的居住区域与佣人专用的区域,为彼此带来超越物理距离的隔阂。



佣人被视为看不到的存在,无论是长时间的劳动抑或疲惫的身影都无法进入主人的眼里,人们只追求完美的结果。



其中最低级的洗碗女仆或是负责打杂的门童接二连三地有人逃跑,执事经常为缺乏优秀人才而苦恼——虽说这里的「优秀」指的是能够完成上层分派的工作、不会偷盗家中财物等极为基本的条件,但连这些都难以遵守就是当时佣人待遇有多糟糕的证据。



在这样的生活中,佣人舞会被视为众人最大的放松。



唯有这天,佣人可以为自己制作高级料理,允许自由饮酒。主人不是早早回到寝室,便是外出把家里空出来。似乎也有些用心和佣人经营友好关系的主人会和家人共同赴会,与执事或管家跳一曲。



现代社会没有承袭这种习惯,应该是因为大家都遵守公平的劳动条件,佣人不需要特别开舞会也能享有各自的兴趣与娱乐的缘故吧。



说着这些话的衣更月也是,可以在休息时间为个人目的外出,只要事先提出来也都能请假。



「平常这样的场合,我们都会在休息室待命。我推测,这应该是主办单位为了圣诞节气氛以及让人联想华丽活动所用的一种说辞。」



「真是风雅的方式呢。」



花颖露出笑容,将邀请函收进信封。



最近,花颖的心情很好。假设将平常的心情基础值设为一,晚餐出现喜欢的食物时设为五的话,他近来一直维持在三以上的状态。



在衣更月看来,觉得这可说是自花颖开始准备大学入学考试后的改变。花颖用铅笔在笔记本上一笔笔写下文本的模样,比衣更月至今看到的任何时刻都来得神采飞扬。



从执事的见解而论,对雇主提出会怠忽一家之主职守的建议,可说是违反职务责任的一种行为吧。不过,致力让主人开心生活也是执事的业务。关于这一点,花颖近来的姿态足以令衣更月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花颖很难相处。



虽说上一代主人真一郎也被世人称为怪人,但对执事提出的要求与希望都说得通,也从来没有对过去担任男仆的衣更月提出不合理的要求。



继承真一郎之位的花颖也不会提不合理的要求。



因为他在做不合理的行动时,不会要求执事。



花颖会不知不觉被卷入坏事中,当衣更月得到通知时已经面临无路可退的地步。保护主人是执事的责任与义务,但若是无法得到守护对象的配合,将是件非常困难的任务。衣更月思考究竟是什么让花颖会有这样的举动?由于大部分的情况下花颖都毫无自觉,实在没有比这个更棘手的事了。



衣更月恳切盼望花颖能拥有乌丸家一家之主的自觉并举止得宜,但眼下,提供眼前的花颖一个能舒服生活的环境,是担任执事的衣更月的责任与义务。



花颖拉开书桌抽屉,取出画着长颈鹿的信封。由于衣更月不会打开显然是私人往来的信件,只会确认是否有危险物品后便交给花颖,因此他对那封信所知的情报,只有那是来自斋姬赖长的信。



「斋姬家的执事好像不是专任执事。」



「是的,据说是由合适的机构所派遣的。」



「啊,所以才……」



花颖恍然大悟地抬起下巴。



「对方好像只有你一个朋友,一直很在意我的行程。」



衣更月刻意维持不动声色的表情。



佣人会在休息室与其他佣人相互打招呼、谈话,增加认识的人,拓展交友圈。



不过,衣更月他们彼此会亲切地交谈,目的是在互相刺探、搜集有利的情报。这是对主人的间接奉献或是佣人寻求新职场的救生索而暗地进行的活动。再怎么误会也不该当成是交朋友的场合。



「因为我们这些佣人微不足道的状况而改变您的行程,绝没有这种道理。」



「我不是为了你才去的喔。包厢的话感觉会稍微轻松一点。而且就算我闭眼睛,赖长和长十先生也不会认为我是无聊得睡着了吧。」



衣更月虽然从脑海中的柜子里抽出了下一句拒绝的说辞,但身为执事,不能打断主人未竟的话语。



「凤以前也说过,佣人之间应该要珍惜朋友。」



抬出凤的名字,衣更月就无法轻易否定了。



「承蒙您费心了。」



衣更月对所有形式上的不顺遂闭上眼,以执事应有的样子向花颖行礼。



2



圣诞树仿佛要突破高耸的天花板似地耸立。



枝叶上挂着成串的彩绘蛋壳与木偶娃娃。抬头仰望树顶,玻璃打造的星星在水晶灯照射下散发光辉。



这里不愧打着舞会的名号,与平常的佣人休息室呈现截然不同的风情。



北侧墙边准备了轻食自助餐,三名穿着厨师服的工作人员提供现场分切烤牛肉、烤鸡与巴西烧烤的服务。



与其说聚集在桌边的佣人是喜欢餐点,不如说他们对厨师的表演表现出更大的兴趣,个个将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不放过任何细微的动作,呈现一种见习课的感觉。分割肉类料理对执事与男仆而言——近来也有许多家庭雇用统括兼任所有职责的管家——是必须在主人和客人面前完美展现的必备技能。



入口旁设置的吧台似乎也有提供酒。尽管如此,大部分的佣人因为还在工作中,拿的都是茶或果汁,不过若只是沾几滴酒,彼此也都当作没这回事。



为了体现舞会之名,地下室确保了舞池的空间,音响流泻出的曲子跟着音乐会的曲目,因此可以得知是引入了音乐会现场的声音。



「衣更月执事,我去绕一绕,和司机朋友打声招呼。」



衣更月听说,平常抵达目的地后很少下车的司机们之间,有自己独特的网络。虽然衣更月也很想听听看他们的谈话内容,但今天是同行间放松交心的场合,他不会去插花。



「我也必须去和认识的人打招呼,请不用在意我。」



「也是呢。那么,待会儿见。」



驹地以亲切的笑容对自己这么一说,衣更月有种自己才是被送行的人的感觉。驹地和衣更月分开后穿过会场,熟悉地融入在圆桌旁谈笑的人群里。



衣更月含了口冰凉的碳酸水,气泡在因仰望圣诞树而伸直的喉咙中四射。



衣更月是第一次自己过圣诞节。



祖父过世前,尽管家里有神龛和佛龛,也还是会买炸鸡和蛋糕,在衣更月的玻璃杯里倒入儿童香槟,一起庆祝圣诞节。



到去年为止,则是有真一郎。雪仓做的圣诞大餐也会给衣更月他们吃,他和凤两人就在佣人餐厅里,围着桌子吃着迟来的晚餐。



明年会怎么样呢?



一道不安的声音插进衣更月掠过乱七八糟想像的脑海。



「衣更月。」



衣更月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后,站在那里的男子放心地舒展了眉心。然而,那份心安维持不到几秒,男子环顾四周后,脸色发白。



「搞什么?这里真的是现代日本吗?我所知道的圣诞派对跟这个完全不一样。」



如果有本地球人图鉴,男子的中等身材几乎可当作日本年龄三字头男性的范本。他缩起了绝不算娇小的身躯,一头修剪俐落的黑发以佣人而言能营造良好的印象,但与其说是为了印象,不如说是男子的个性所致。男子的头发似乎没有抹造型品,后颈处的头发翘向各种方向。



「你好,夏原执事。」



衣更月将玻璃杯放在一旁的桌上,视线从对方的眼睛到脚底反复来回一次后,欠身回应。



男子名叫夏原,是曾经陪同赖长造访过乌丸家的执事。



不同于由乌丸家主人雇用的衣更月,夏原登记在专门派遣执事的公司下,回应委托,从事执事之职。他之前的工作是检察官,拥有独特的经历。虽然衣更月印象中听说夏原已经回到法律界了,但照这个样子看来,他似乎还没彻底离开执事圈。



夏原三件式西装的肩膀处,有条短短的白色假缝线没有拿掉,衣更月一手挥过空中,以指尖摘掉那条线后收进自己的口袋,没有让夏原发现。



「前阵子的那只可爱小猫咪真是多谢了,久丞家的壹叶小姐也非常开心。」



「啊,那家伙啊。」



「不介意的话,我向久丞家的人介绍一下你吧。」



「介绍我?为什么?这跟我没关系吧?」



夏原皱眉,将杯里还剩下一半的乌龙茶拿到嘴边。他从圣诞树的阴影下偷窥似地环顾四周,眉间的皱纹越来越深。



「我说我结束的时候再来接他们,结果那个爷爷说这是个慰劳大家辛劳的场合要我过来,不用拘束,一边说眼睛还带笑喔。结果小少爷当真,写了信给贵府的主人。」



「听说长十老爷是个十分幽默诙谐的人。」



「哪里幽默诙谐啊?这里怎么看都只有我显得特别突兀吧?好人家的执事都是像你一样俐落的型男,或是那种光是站着就有模有样的男人在做的吧?」



不光是执事,由于有很长一段时间,主人都是从外貌挑选带出去的男仆或贴身随从,因此夏原这种带着偏见的埋怨也不能算全错。尽管外表是随各人喜好,但身高在这个业界拥有绝对的价值。



夏原拿来和衣更月一起举例的男人,也有着可以和衣更月匹敌的身高,在西装搭配上故意营造的缝隙,缓和了身高带给人的压迫感。



夏原带着怨恨目光注视的那名男子突然转向这边,踏出步伐。



「咦!」



夏原慌乱不安。高挑的男子慢慢移动脚步,非常稳健地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盯着这里的男子眼神十分锐利,像只捕捉到猎物的老鹰。



「听到了吗?不,就算听到也没关系吧?我刚刚是在称赞吧?」



「承蒙过奖,实在令人惶恐。」



「我虽然也是在称赞你啦!」



衣更月一表达还来不及说出口的谢意,夏原便以光速回嘴。一来一往中,高挑男子已经拉近彼此的距离,夏原表情冻结,倒吸一口气,吞了一口口水。



「你好。」



「你好。」



衣更月打招呼,男子沉稳回应。



几乎有一半的身体逃到衣更月身后的夏原,瞪大眼睛来回看向两人。



「……你们认识?」



抢在衣更月打算介绍前,男子向夏原伸出右手。



「初次见面,我叫泽鹰橘,是赤目家的次男刻弥先生的助理。」



「啊!」



夏原短呼一声,抱住头将头发往后抹。



「哇——原来是这样吗?」



「您的意思是?」



「意思是我要是在这里出了纰漏,斋姬家要负责吧?开什么玩笑。我光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就已经拚尽力气了,哪还能背负别人的面子?」



夏原一脸为难,并非针对任何人地吼了出来。他举起右手向橘道歉。



「自我介绍到一半很抱歉,我就到此为止。拜拜啦,衣更月。下次要见面就是在法庭上了。」



「……」



虽然可以推测夏原这句道别是以辞掉佣人工作回法律界为前提,但这种说法传出去实在很不好听。夏原俐落转身,却没有踏出第一步,反而像是弹起来似地退了半步。



「哇呜!」



夏原似乎没有注意到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女性。他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冲撞,踉跄了几步保持平衡。



相反的,差一点就要和夏原撞上的女性则是不动如山地挡在他前方,双手抱胸叹了一口气。



「你是白痴吗?」



「啊?」



听到女子谩骂,夏原反射般地强化了自己的眼神,在看到对方模样的瞬间,可以感受到他些微的胆怯。



女子将一头白金色的长发挽在后脑杓,及膝的洋装剪裁简单,搭配缀着人工皮毛的小外套与靴子。一双瞪向夏原的蓝色眼睛毫不留情,口气更是辛辣。



「你刚刚自己不是说『斋姬家要负责』了吗?你现在逃走的话,就是个对主人家忘恩负义、自私自利、差劲透顶的佣人。」



「……!」



夏原一副想反驳却无能为力的样子。看着夏原被堵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后,橘恍然大悟地将玻璃杯移开唇边。



「他是斋姬先生家临时的执事?」



「是的。」



「辛苦他了。」



「我能理解。」



「等等,大哥们,你们自己在那边那么和平,太狡猾了吧?」



听见橘和衣更月的对话,夏原发出责难并寻求帮助。然而,衣更月却爱莫能助,因为女子说的话完全正确。



而且,还有一个人。



「妮可。」



来者及至脚踝的裙摆微微摆动,踩在包鞋里的双足并拢,眼镜深处绽放知性的光辉,礼貌地向夏原低头致歉时,勾在耳旁的黑发轻柔飘动。



「很抱歉,我们家的小褓姆失礼了。」



「啊,不会。」



「蔽姓藤崎,是久丞家的家庭教师。这位是妮可。关于府上把小猫咪让给我们一事,我一直想传达一声谢意,感谢您给了这个机会。前阵子承蒙斋姬赖长少爷的盛情,实在感激不尽。」



「古菈,不要跟这种临时执事道谢啦。」



与藤崎的郑重成对比,妮可双手扠腰,一脸气呼呼的样子。



藤崎以大和抚子的姿态伫立,对妮可谆谆教诲。



「老实说,我对这里谁瞧不起谁完全没有兴趣,但如果有人瞧不起壹叶小姐的话,我就不能忍耐啰,对吧,妮可?」



佣人轻率的行为会损害主人的风评,而主人轻率的行为则会聚集人们对佣人的同情,这部分可以说多少有点不公平吧。



若是妮可得罪他人,就会令雇用妮可的壹叶受到侮辱。



「……我知道了。」



藤崎看着自我反省、心不甘情不愿表示理解的妮可微微一笑。



从妮可手中脱逃后,夏原露出安心的神情,投向藤崎的视线里甚至可以看到感激之意。他一定在想佣人之中也是有好人的吧。



藤崎也对这样的夏原投以微笑,温柔地继续说:



「各位,现在既然已经知道哪一位是哪一家的人的话,就不用再客套了。夏原『先生』。」



像是在叫人,又不像在叫人。



虽然藤崎和妮可的态度天南地北,本质却是一样的。



「泽鹰先生,好久不见了。」



「你好。今天米夏先生没有一起来吗?」



「怎么可能来?他和小猫咪两个人相亲相爱地在看家。」



「可以想像那个画面呢。」



夏原从橘加入后的三人对话倒退离开,投奔到圣诞树下。



「好恐怖……我想回家。」



「音乐会的曲目已经表演一半了,顺利进行的话,大概剩不到一个小时吧。」



「拜托给我平安落幕!」



夏原埋身在树叶中,双掌合十,念咒般地喃喃说道。



舞会的主角永远是王子与灰姑娘,衣更月他们这些负责担任闲杂人等的人除了暖场外,不会再被要求更多东西。虽然衣更月觉得夏原可以不用那么紧张,带着轻松打发时间的心情就好却也无意特别说出来,一切都是因为他的「不」亲切所致。衣更月体内并没有存放分给与乌丸家无关事件的体力。



「夏原先生。」



「是!」



面对小自己五岁的藤崎,夏原畏缩了一下,接着又像是改变念头、自我激励般地打直背脊,正色问:



「什么事?」



「壹叶小姐交给我小猫的照片,可以请您转交给斋姬家吗?」



「没问题。要现在给我吗?」



「那么,麻烦你移步到寄物处。」



「能从这里逃出去,正如我所愿。」



夏原开玩笑地回答,但藤崎却以相当于没有反应的笑容让出道路。好不容易挺起胸膛的夏原,身体又无精打采地缩了回去,与藤崎和妮可一同离开。



衣更月目送三人后吐了一口气。橘从吧台回来,递给衣更月一杯新的玻璃杯。



「谢谢。」



「府上的主人还好吗?」



「托您的福,应该能平安无事地迎接新年。」



「你不用那么防备,我也没有要害乌丸家的意思喔。」



衣更月假装举杯啜饮饮料,拖延回答的时间。



在衣更月的心中,赤目仍然是必须注意的人物。



然而,衣更月也没有足够的底牌能问对方:「那是谁有这个意思?」



橘并不急着要答复。他的态度温和虽温和,但也似乎没有深入追究的意思。橘从衣更月身上移开视线,眉头稍稍上扬,衣更月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向会场入口。



避开稀疏的人影,只见妮可笔直地朝这里靠近。她一跑过来,马上抓住衣更月的西装衣领,表情严肃地贴近衣更月。



「衣更月,过来,古菈叫你。」



妮可只传达了这句话,就再度返身离开会场。



现场留下令人不安的沉默。衣更月没有一丁点好预感。



「我也去吧,可能是有事需要人手帮忙。」



橘轻拍衣更月的后背说道。



「谢谢。」



衣更月与橘结伴一起追着妮可的背影,走向一楼的阶梯。



3



耳膜旁是微弱的交响乐。鼻尖掠过卡萨布兰加的香气。



铺在走廊上的红地毯少说也有音乐会的来宾通过,短短的绒毛却倒向统一的方向,别说是脏污,甚至连一道鞋印都没有。表演厅的工作人员在开演后应该清扫过,令红毯干净到令人犹疑是否该踏上去的地步。



妮可那头即使在豪华的装潢中也特别醒目的金发,在走廊的分岔口离开了红地毯。



在面向走廊、占地广大的寄物柜台前,衣更月看见夏原和两名穿着表演厅制服的工作人员正一脸为难地面面相觑。



「衣更月执事,不好意思请你跑一趟。」



藤崎在一旁等待衣更月,妮可则是极度不情愿地扯着嘴。



「古菈不用道歉。虽然是古菈叫衣更月过来的,但事情会这样都是夏原的错!」



「是因为两位小姐怀疑我的关系吧?」



「因为你看起来就很可疑吧?」



妮可像推理小说的侦探一样,果敢地将右手食指指向夏原。



藤崎手拿白色手提包,夏原则是抱了一只耳边系着粉红色蝴蝶结的泰迪熊。由于软绵绵的泰迪熊背后有拉链与提带,所以应该是只娃娃形状的包包。



衣更月一边心想每个人喜好不同,一边忍不住久久盯着泰迪熊不放。夏原挥手挡住衣更月的视线。



「衣更月,体贴是造成混乱的原因,是活生生的折磨!」



「我以后会注意。」



衣更月道歉,随着失去的好奇心,从泰迪熊身上移开视线。不过,不管衣更月看着泰迪熊还是不看泰迪熊,夏原都表现出忿忿不平的样子,实在令人困扰。



「你看吧?没有人愿意帮你辩护,兼差执事。」



「喔喔,喔喔!我知道了,好啊,我就自己帮自己辩护吧,不要小看我的本行!」



面对妮可的嗤之以鼻,夏原有如抛开一切地铁了心回嘴。妮可因为夏原的反击而退缩时,取而代之的是带着恭敬笑容的藤崎。



「您在这个时间点自称为律师,是否算是谎称呢?」



「我现在正处于回归法律界的阶段。原本已经帮认识的律师事务所处理完离婚诉讼和连续跟踪狂的和解案,想说要认真了才又被半强制地征召过来。」



「也就是说,现在是?」



「唔……!」



在辩护开始前就被驳倒了。



「我掌握不到现在是什么情况耶。」



伤脑筋说出这句话的橘,对夏原他们多少是友善的。



「感觉他们相处得很好,已经很熟了。」



说实在话,衣更月对眼前的情况完全没兴趣。他的脑袋有一半的功夫在聆听表演厅内传出的乐声,对照曲目。身为乌丸家的执事,应该考量到花颖身体倒下的可能性,清楚表示自己的所在,因此,他想快点回到地下室。



「衣更月,不要用随便的回答打混过去。」



「您这么一说,真是令人感慨良深。」



「你是在兜圈子说我才是随便的人吗?但听起来很直接耶?」



「我失言了。」



衣更月是下意识说出那句话的。



夏原皱鼻,抬头忿忿地看着衣更月,但突然垂下的视线一对上泰迪熊圆滚滚的眼睛,手掌便冒出青筋。



「我承认我值得同情。所以,帮我向这两位小姐作证。」



「作什么证呢?」



身为执事,发言容不得一丝一毫有误。衣更月一向夏原确认,夏原便双手颤抖,拿出泰迪熊,从毛茸茸的熊耳间觑着衣更月。



「你认为我会选这个当公事包吗?」



「我觉得这个包包稍微欠缺了一些功能性,这仅是我极个人的意见。」



「你可以再更带一些主观意见喔!」



「我觉得若由我这样的人说对夏原执事的为人有所了解,会不会太失礼了呢?」



「你太认真了啦!」



「谢谢。」



「我不是在称赞你。」



似乎是见夏原与衣更月的对话一直没有进展,橘对无所适从、杵在一旁的工作人员开口:



「请问是什么样的情形呢?」



接到提问的工作人员在短促的呼吸下隐藏不安,于姿势与口吻上维持训练过的美感。胸前挂的名牌上写着「井关」的女性员工,一双大眼礼貌地看向橘回答:



「客人说寄物的号码不对。」



一旁名牌上写着「上村」的男性员工向橘摊开大大的手掌。



男员工右手上有两张红底塑料牌,牌上写著白色的数字,左手则是另外两张白底塑料牌写着红色数字,数字分别是五十一、九十七,红色塑料牌附有绳子与夹子。是寄物和领取时所用的号码牌。



橘频频盯着号码牌,勾起左眉。



「号码看起来吻合呢。」



「是的。」



井关和上村点头。



橘抬首,在他开口前,藤崎抢先一步回答。



「这个是我的包包没错。」



「壹叶小姐一起寄放的大衣也没有问题。宣称东西错了的只有临时执事。」



妮可接着说,怀疑地睇着夏原。



井关慌慌张张地低头。



「很抱歉,是我们的疏失。」



上村也学井关深深鞠躬。



看来,工作人员并不怀疑夏原的主张。根据观察,是藤崎与妮可认为泰迪熊「必须是」夏原的物品。可以想像,夏原面对妮可的挑衅也不甘示弱地回嘴,场面无法收拾,衣更月才被唤了过来。



事情变麻烦了。衣更月从口袋外侧触碰号码牌的硬度,思考今晚的宵夜安排。



「拿错客人寄放的物品是绝不能发生的问题。真的非常抱歉。」



负责寄放的两名工作人员脸色越发铁青,垂下的眼神不安地在地面上游移。



与妮可和自己争执时相比,这种情况更令夏原坐立不安,他左右交换双脚的重心,放软了口气安慰井关和上村。



「啊,不,那个……事情没有那么严重。只要找到正确的主人不就好了吗?就像灰姑娘的鞋子,是吧?」



「……」



「……」



「……」



衣更月与藤崎、橘的沉默融为一体。



「咦?怎么回事?怎么一起沉默了?」



尽管衣更月也认可夏原身为执事的资质,但那是针对夏原身为检察官同理受害者,与这点同质的人性部分。在那份人性上累积的技术与思考都和衣更月他们不同吧。



藤崎转向井关与上村,拿出包包与大衣。



「两位也要确认我们这边的物品吗?」



「可以吗?」



「我明白了。希望你们能尽早解决这个问题。」



藤崎将大衣与包包交给工作人员,收下取物号码牌。夏原看着他们的举动,侧首表示不解:



「如果东西对的话,你们直接拿回去就好不是吗?」



「不,这两位如果接受你的主张,就没办法证明我没有谎称是这个包包的主人。」



藤崎的态度虽柔软,但所说的道理却执拗地正当。对她们而言这也是泰迪熊必须是夏原物品的理由。



「打开包包确认里面的东西就可以了吧?」



「如果这不是我的包包呢?今天这场音乐会有许多国家和企业的重要人物莅临。要是因为打开别人的包包获得对我们有利或不利的情报的话,对原物主而言将是莫大的损失。」



「所以你刚刚才不希望是工作人员拿错东西吗?」



夏原似乎终于理解的样子。



「希望自己周遭左右的人都很善良」,有这种愿望是人之常情。然而,当人们拿到比自己寄放的物品还昂贵的东西时,无法保证所有人都能诚实地纠正这个错误。



人类是会为眼前利益鬼迷心窍的生物。学夏原比喻的话,可以想成是即使勉强,但只要穿上玻璃鞋就能被迎进城堡。尽管本人比谁都清楚玻璃鞋并不属于自己,甚至连见到王子后会遭王子识破而被赶出城这种理所当然的未来都看不见。



「很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