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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狗与麻雀(1 / 2)



1



长久以来,赤目刻弥这个名字在赤目家中很忌讳被提起。



令家族蒙羞、带来麻烦的扫把星。于七岁的年纪就已经被烙下了人生输家的印记。



兄姐跟着父亲看不起赤目。



母亲虽然尝试为赤目和父亲调解,父亲却充耳不闻。



亲戚看着父亲的脸色不把赤目放在眼里。



在赤目家,父亲握有绝对的权力,当赤目让父亲失去面子的那一刻起,就等于亲手放弃了老幺原本应该会受到的恩惠。



转机在赤目高中三年级时出现。



祖母说为了庆祝赤目毕业可以赞助他一大笔资金。赤目将这个提议解释为成年前两年最后的试验。



如果他能提出一定的成果,就能获准成为赤目家的一份子。



如果没有达到标准值,就会被断绝关系。



既然如此,那他就要做出让亲戚望尘莫及的成果,跌破他们的眼镜,自立门户。



赤目的计划成功了。



在忽视他、对他避而远之的十年里,父亲完全不将赤目暗中累积的智能和人脉看在眼里,他的态度就像在说赤目只是条住在屋子底下的野狗。而当人们开始对赤目赞不绝口,父亲僵硬地变化态度的瞬间,说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Entremets•AKAME如今已是在世界各大城市拥有店铺的西式甜点品牌,赤目在西日本分店看着文档。



「该店上个月于距离本分店北边五百公尺处开幕。主商品是使用可可的糕点。」



秘书泽鹰妹以口头报告第二页文档的重点。



赤目对比着统整在第三页和第四页的销售额统计图。



该店开幕第一天的一周内,Entremets•AKAME的销售额减少了。隔周开始,可以看到销售额渐渐回复的征兆,本月则是保持一个略嫌不足的数字。



「泽鹰。」



「是!」



泽鹰像是用二进位法驱动的机器人般精神奕奕地回应。



「你去把所有商品吃一遍,确认味道。」



「开动了!」



泽鹰答了个跳了一个阶段的回应,打开办公室的房门。她在走道上遇见店长,传达赤目的指示后,女店长不慌不忙地引导泽鹰前往厨房,从阖上的办公室门间隙向赤目点头致意。



由于赤目装做没有看向她们,所以尽管老板没有看着自己,女店长依旧对老板的背影行礼。这种气质的店长,应该懂得员工教育的重要性吧,办公室也整理得很干净。



「泽鹰。」



隔了一个半小时赤目再度呼唤后,泽鹰哥将喝完的优酪乳纸盒丢进垃圾桶回过头。



即使说他和娇小的泽鹰妹是双胞胎,泽鹰哥的身高还是会让大脑一度抗拒理解这个事实。仿佛放弃思考的认真脸庞搭配修长的身材,加深了他散发出的压迫感。



「之前那幅画怎么样了?」



赤目揶揄地问。



那是幅会把看到的人逼到家道中落的诅咒画。



赤目家一直致力于掌握该幅画的所有人。尽管父亲并不迷信,但因为喜好做艺术相关的投资,也才会承认过去曾发生好几件无法以常识说明的意外。



由于赤目也从旁拜读到这方面的信息,当知道那幅画被让渡给来乐美术大学时,毫不犹豫地联系了泽鹰哥。



他要泽鹰不要告诉任何人。



「有通匿名电话向校长揭露了这件事,画现在保管在美术馆的仓库。」



「扫兴的家伙。」



赤目不掩失望,望着天花板。



与照明并排埋在天花板里的空调吸收了咖啡的热气。虽然连危地马拉咖啡的香淳也被排出去非常没情调,但姑且将它当做是台优秀的空气净化器吧。



「你想让花颖先生看那幅画吗?」



泽鹰问了个无聊的问题,赤目没有义务回答。



「他在大学里面不会很突兀吗?就算是我这个知道他身家背景的人,还是会被他天真无脑的样子吓到。」



「该怎么说呢……我不常在学校里碰到他。啊,不过……」



泽鹰想起来似地在话中挟带转接词,从西装前口袋取出手机。在他的大手操作下,连最新机种的屏幕都显得局促。



泽鹰一边滑动手指一边绕过桌子,将手机画面朝向赤目的方向。



「他好像交朋友了。」



打开的照片里有花颖,似乎是居高临下拍的俯瞰视角,映照出横亘大学校园的样子。与花颖站在一起说话的是穿着水手服的少女和打扮很随便的大学生。



在仿佛连和平的气氛都照下来的照片里,花颖正在笑。



「哦——」



明明直到不久前,花颖还说自己从来没有和同年龄层的人一起玩过,这不是很大的进步吗?



「你的表情看起来并不觉得有趣。」



「你什么时候变成研究我的专家了?」



赤目轻轻一笑,瞪着泽鹰。泽鹰双手拿起手机轻轻举起,表示自己没有战意。



那是宛如将中庸之道熬煮出来的无害笑容。泽鹰没有任何想法。



赤目停止浪费时间,将文档丢到店长的桌上。



根据报告,差不多是中午休息时间了——



新开幕蛋糕店的休息时间。



「打扰了,刻弥少爷。」



泽鹰妹打开门,面色严峻。



「来了吗?」



赤目一起身,椅子便发出悲惨的吱呀声。



「泽鹰,事情结束后教店长写备品追加申请书。」



「了解。」



赤目沿着信道而去,背后跟着泽鹰妹的小跑步与泽鹰哥悠哉的脚步声。赤目直接略过厨房,推开木制推门。



「拜托你们了,不要做这种事,请停手。」



拚命控诉的声音在紧张的寂静下震动。



骚动中心有三人。



负责接待的店员和穿著白色厨师服的店长,第三个人虽然是甜点师,身上的厨师服却有条Entremets•AKAME制服没有的红色领巾。接着,赤目确认有两名客人在场后,迅速啧了一声。



「你这样会造成其他客人的困扰。」



「你们做那些事,我说了好几次也不听,所以今天在你们保证会停手前,我不会让你逃跑的!」



面对以标准应对安抚自己的店长,红色领巾甜点师反驳道。



甜点师个头非常小,似乎不到一百六十公分。栗子色的头发到处乱翘,上头留了几根像是用来固定厨师帽的发夹。



由于学做甜点又是个人开店因此比赤目年长许多,大大的眼睛浸着悲叹,纤细的喉咙感觉很不可靠,却反而让赤目对他做的蛋糕产生了兴趣。



「啊!」



赤目插入三人中间,店长和店员马上低下头退后半步,只有甜点师歪着脑袋。



「你好,雪伦老板。」



「啊,你好。」



甜点师也向赤目回礼,上扬的视线再次表示不解。



「我是Entremets•AKAME的老板,敝姓赤目。」



「啊,啊啊啊,就是你!」



甜点师终于掌握状况的样子。他将差点要后退的脚用力抵住地板,停在原地,使出全身力量指着赤目说:



「我要告你业务妨碍强制罪!」



「所以?」



「所……所以?呃,那个,所以……」



甜点师在犹豫间束手无策,赤目避开甜点师指向自己的手指,钻到他面前说:



「关于现在正在对我们店进行的业务妨碍,你打算怎么做呢?」



赤目一靠近甜点师露出笑容,便清楚看见对方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 ※ ※



妹妹泽鹰早苗红着鼻子回来,是在两人迎接二十四岁生日的前一个月。



早苗在日本大型上市公司的秘书课任职已经迈入第二年,无论是工作还是职场生活都已熟悉,过着忙碌却充实的日子。



橘在美术大学学习日本画四年后,另外考进了设有研究所的来乐美术大学。



尽管直接在老家附近寻找工作也不错,但橘对画画还感到有点意犹未尽,再加上当时已经到东京工作的早苗说自己渐渐忙得吃不消,父母十分担心也是很大的因素。



父母提议,如果橘和早苗同住,分担一半家务的话,便赞助他研究所的注册费和学费,而橘决定接受。



「橘!橘!」



早苗基本上是个很吵闹的人。虽然个性开朗是好事,但她有对单一事情追根究柢的倾向,如果是自己喜欢的话题,便会一个人讲到天荒地老。拜此之赐,橘变得很擅长在听人家说话时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



「你回来啦,今天真早。」



「橘。」



「我原本要做焗饭,结果因为加了太多高汤在想要不要改成炖菜。这样我们就可以马上吃了。」



「橘!」



在玄关磨磨蹭蹭的早苗把终于脱掉的包鞋甩到玄关地板上,抓着橘印着星七宝纹样的围裙说:



「我在公司听到了刻弥的事。」



「……赤目家的那位?」



橘半信半疑地反问。早苗不停点头,用力过猛到肚子叫了起来。



「不用换衣服了,过来坐。」



「我听秘书课的同事说刻弥已经高中三年级了。」



「嗯嗯。」



橘一面附和一面推着早苗的背让她坐到椅子上,自己则回到厨房搅拌乳白色的锅子,以背影听早苗说话。



「刻弥好像正到处接触国内外的公司,寻找人才。」



「挖角吗?」



「他接触的都是干部层级。虽然这不好说,但他好像想知道各家公司有哪些多余的员工,寻找工作内容与专业能力不同和进公司时的成绩与业绩不一致的人。」



橘在热水里补进高汤,让汤汁稍微沸腾后直接将炖菜装在焗烤盘里,和事先放在冰箱里的沙拉一起装在托盘上端上桌。



「刻弥打算开始做些什么事了。」



「很厉害耶,才高中生而已。」



忘记白饭了。橘重返厨房,连同白饭还顺便拿了开水与两个玻璃杯,隔着桌角坐在早苗旁的椅子上。



「吃吧。」



「橘!」



早苗的胃呼应她混乱的语气,抗议着饥肠辘辘。橘一看向早苗,她便拿起汤匙,橘也用汤匙切着炖菜里的马铃薯。



早苗咬下红萝卜,不停嚼着早该煮得软烂的配料。



「我一直很介意刻弥的事,爸说他因为『那件事』被家族里的人排挤。对一个才七岁的小孩做那种事……太过分了。」



早苗握着汤匙的手背骨节分明,透出血管。



「虽然我们家的店没了、搬得远远的都很辛苦,但也因为这样了解家人的可贵,一想到如果那些难关我们不是一起共度的话就觉得可怕。刻弥这十年来一直被家人……」



早苗哽咽,将炖菜一口接一口塞进嘴里,逼它们通过喉咙。焗烤盘露出了盘底樱花色和水蓝色的角色图案。那是早苗最喜欢的角色,买了一套从家里带上来的餐具。



「我想帮刻弥,如果能赎罪也想赎罪,连同爸妈伤到他的分都由我来……」



早苗的泪水扑簌扑簌地落在眼镜和脸颊之间。



说什么梨花带泪都是骗人的。哭泣的时候每眨一下眼睛,睫毛就会弹落泪珠,在镜片上留下盐渍,一点也不楚楚可怜。



(原来还有这条路。)



无论是父母的店被赤目家毁掉,还是成为导火线的那件事让赤目刻弥备受冷遇,橘都没有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感想。



就跟喝下通过滤水器的水一样,无臭无味,没有感觉。



橘放下玻璃杯,用筷子夹起碗中的白饭。



「你现在的工作呢?」



「辞掉。」



「如果他正在准备新事业,最后却以失败告终的话呢?」



「我会帮他到成功为止。」



「对方可能会不甩你。」



「唔!」



虽然很狠,现实中却很有可能发生。



之前振振有词的早苗垂下头,右手放下汤匙摆在桌面上道:



「如果他判断我不能帮忙的话,就是我能力不足。比起妨碍他,我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早苗挤出来的声音强而有力。



或许,早苗一直在期盼机会来临的一天吧?考取证照、在秘书课累积经验,是不是早就打算总有一天要去见赤目刻弥呢?



早苗一下定决心就只会顾着眼前,一个劲地呆呆往前冲。



帮助赤目刻弥。



这是双胞胎妹妹早苗决定的事。



「我知道了。」



橘双手撑在桌上推开椅子。由于橘的个子很高,通常只要他一站起来,同席的人大多会下意识地移动身体,但早苗不愧是自己的妹妹,只是将脸抬起来。



「我也跟你一起去。因为我已经可以想像到你自己去给人哄得一愣一愣被赶回来的样子了。」



因为个子高,只要有橘在,大部分的人都会擅自摆出防备的姿态。



「要再一碗吗?」



「要!」



早苗将装炖饭的盘子放在橘伸出的手上,破涕为笑。



「橘,谢谢。」



「你要不要擦一下眼镜?」



「唔哇!」



早苗拿下眼镜后被镜片上的污渍吓了一跳,背对橘擦拭自己的眼角。



2



关于雪伦蛋糕店开在距离Entremets•AKAME仅五百公尺的地方这件事,赤目并没有找碴的打算。



这附近是距离车站步行七分钟的住宅区,回家途中经过的居民会因为当天的心情而改变拜访的店吧。



日本经济成立在资本主义之上,就算是老铺、名店,只要不适应环境就会遭到淘汰。企业必须努力提出解读市场潮流的经营策略、推出新商品。若只是仗着知名度一定会被趁隙绊倒。



环境里有位置、客层等元素,也包含了其他店铺的存在,但没有店会因为住在附近的居民不符合客层而叫人家搬走,面对其他店家也是如此。



Entremets•AKAME没有脆弱到因为出现竞争店家,挣扎一、两下就瓦解的地步。



「……还真是超级说大话耶。」



赤目傻眼地看向甜点师。



甜点师靠在办公室的柱子旁巍巍颤抖。嘴上虽然大放厥词,但别说是态度了,连声音都胆怯不已,没有说服力到了极点。



「既……既然老板来了的话刚好。」



「而且还很积极。我因为接到有其他店连续好几天来抱怨的报告,花了单程两小时的车程过来了。」



「啊,是这样吗?谢谢你大老远跑这么一趟。」



后脑杓头发翘起来的甜点师行了一礼。他抬起头几秒后回过神露出戒备的姿态。



「我今天一定要跟你们说。」



「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



「名字。你还没告诉我尊姓大名?」



「对喔。我太失礼了,不好意思。」



甜点师直直挺起背脊,抬起排著白色布钮扣的胸膛说:



「我叫平原广梦,是雪伦蛋糕店的老板和甜点师。」



「原来如此,平原,雪伦。」



雪伦在希伯来语中也有宽阔的意思。从名字可以看出对方是在万全准备下开店的。



店长拿着托盘出现。托盘上放了四只玻璃杯,似乎倒了冰绿茶的样子。



泽鹰妹在门口接过托盘,将一只玻璃杯放在空椅旁的桌上。



「请用。」



「啊,谢——」



平原伸出手后又像碰到火似地抽回手臂。



「你们该不会是想对敌人雪中送炭,采怀柔策略吧?」



「就算喝了那杯茶也没办法解救雪伦的困境吧?」



赤目连叹气也没了,食指指甲弹了一下摆在眼前的玻璃杯。什么都要怀疑的话,就没有谈下去的价值了。



「也是啦,那我就不客气了。其实啊,说了这么多话我喉咙也干了。」



平原浅浅坐在空位上,双手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



「好苦……」



根本没办法谈。



赤目不耐烦地转过脸,平原看出他的脸色,重新坐正说道:



「那个!我有事想拜托你。」



「说说看吧。」



「请不要再找我、找我们店里麻烦了。」



「具体来说是?」



「具……具体来说?那个,意思是要我告诉找麻烦的人找了哪些麻烦吗?」



平原狼狈地捏着红色领巾。认为赤目是元凶的他应该觉得这个行为很没意义吧?



「因为不管在警察局还是法庭,都是从声明罪状,定下受理事件的内容开始的。」



「是这样吗?这样啊,我明白了。首先,我希望你停止在我店前摆厨余这件事。」



「厨余散落一地吗?」



「虽然因为乌鸦飞过来弄得一团乱,但原本是装在袋子里。」



「只要看里面装什么不是就可以锁定真凶了吗?」



「没……没办法。对方是在收厨余日把我丢到回收场的垃圾拿过来的。」



平原奋力加强语气。



「有没有可能是你垃圾分类错误被退回来呢?」



「咦!我觉得不是……不,是绝对不可能。我店里只有厨余和可燃垃圾。」



个人制造的垃圾会拿回家,很传统的作风。



「泽鹰,这区的回收日是?」



「星期二和星期四早上九点,和可燃垃圾一起。」



泽鹰妹虽然也有奇特的一面,但办事和脑筋运转速度都很快。



「那星期二和星期四去回收场监视的话就可以抓到犯人了吧?」



「我去监视的时候对方不会来拿厨余。相反的,我回店里时门前被人泼了咖喱,积成一滩,呜呜呜,打扫超辛苦的。」



「哇喔。」



泽鹰哥发出平板的惊叹声。



「有时候放垃圾的日子不会在星期二和星期四,也曾经把垃圾塞到附近的排水沟里。因为袋子是透明的可以看到店里的logo,区公所的人还过来了。」



「对方相当讨厌你呢。」



「呜呜呜呜,讨厌我的不就是你们吗?」



平原的呻吟声由低转高,进入高音域。



感觉留在自己阵营里事情会变得很麻烦。软禁、监禁,只要遭到这些莫须有的毁谤,不论真假,这件事本身都会对店里造成伤害。



赤目待平原的视线看向自己,刻意露出开朗的笑容。



「那我们要不要相互交流一下呢?」



「啊?」



「我们家的蛋糕你可以想拿多少就拿多少回去,相对的,请让我吃雪伦的蛋糕。」



「不行。我知道AKAME的法式草莓蛋糕比我家的草莓奶油蛋糕贵了好几倍。」



赤目没有听这家伙发表意见的必要。



「泽鹰,带他去店里,我在外面等。」



「是!平原老板,这边请。」



泽鹰妹站在门边,以并拢指尖的手催促平原。



「咦?真的可以吗……不好意思,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平原不停看着三人的脸,最后在被泽鹰妹硬推着的形式下离开了办公室。



赤目和泽鹰哥在门外等人,平原在泽鹰妹的护送下出来了。



到了这个地步,平原似乎还在发挥客套,小心翼翼地抱着尺寸最小的蛋糕盒。



「那个,谢谢你。」



道谢没有意义。对赤目而言,那个蛋糕不过是达成目的的手段罢了。



看着回以笑容的赤目,平原的表情和缓了几分。



「我们店在这边。」



「打扰了。」



赤目在泽鹰两人的陪伴下,配合娇小的平原的步伐。



从Entremets•AKAME到雪伦蛋糕店五百公尺的路程,几乎是一条直直的路。虽然不到阻碍走路的地步,但前往雪伦的路是微微的下坡。由于这个季节逆风,下坡的斜度是风向与顺势刚好抵消的程度。



正面迎着大白天的太阳,经过两户独栋建筑、一间上了年纪的公寓和一座有着人造山丘的公园后,一栋崭新的白色店铺出现在T字路的转角上。



是个阳光充足的地方。



虽说Entremets•AKAME离车站比较近,但这里南边建有一整排的住宅大楼,是更融入地方的立地。考量到两间店的概念,可以说是对双方最正确的选择。



「你也有烤面包吗?」



掠过鼻尖的香甜掺杂着好闻的小麦香。



「对。我非常喜欢小时候家里附近蛋糕店卖的德国结,所以我买了专门的烤箱,放了三种。」



赤目对平原如此热情的解释感到意外,观察他的侧脸。平原的眼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每走一步,透着光线的浏海发尾便轻盈地上下跳动。



「啊,那个,我自顾自地讲了这么多,不好意思。」



「不会,有明确愿景的经营者是好的经营者。」



「谢谢。」



平原害羞地垂下脸,小跑步站到自动门前。



「我回来了。」



「老板回来啦?你今天有狠狠跟他们说了吗?」



平原一踏入店里,里头便回以轻浮吵闹的话语。



深浅不一的灰泥墙搭配原木,雪伦蛋糕店内部整洁明亮。商品数量不多,店里没有其他客人,一名干净俐落却有点轻浮的年轻人正在看店。



平原慌慌张张地在空中挥舞着拿着蛋糕盒的手说:



「这几位是Entremets•AKAME的老板和秘书。」



「啥?」



看店的年轻人五官扭曲,大吃一惊。



「请吃吃看喜欢的蛋糕吧。遥田,帮客人装蛋糕。啊,我去泡茶。」



「广梦老板——」



平原不理会看店员工的抗议,打开收银台旁的门,点亮走道上的灯。



「泽鹰,你自己斟酌。」



赤目把处理借口的工作交给举手敬礼的泽鹰妹。



「开动了!」



「……欢迎光临。」



低沉的回复、锐利的视线毫不留情地向赤目他们施压。



看来,这间店真的认为他们遭遇的种种业务妨碍是赤目下的指示。



赤目亲切地对遥田挥挥手,回应平原的招呼,走进工作区。



Entremets•AKAME的办公室是为了下单和面试等业务而专门打造的,雪伦的工作区与其说是工作的地方,更像是演员的休息室。



柱子凸出来到内侧的格局令人感觉空间狭小,这里大概四坪左右吧。靠左侧令人联想到小餐馆的复古桌椅似乎是他们的行动据点。



走入房内,右手边摆了四座附有长长门扇的置物柜,再里面点,堆栈的置物箱中则放着补充用的包装纸等物品。房内另一侧是漆上米色的塑料柜,除了文件夹外,还看得到介绍甜点的杂志与漫画杂志的书背。占据塑料柜上方的,是电视机和热水瓶、麦克笔、玻璃杯与地方限定的点心饼干。



所有的窗户都拉下了百叶窗,墙壁剩下的部分则黏了月历和联系用的白板。



「你的月历看起来好像很忙的样子。」



标记在月历上的记号和缤纷的颜色吸引了赤目的目光。以采购和商品开发会议来说次数太过频繁,但以检查机器来说又太少而且不规律。



平原整理桌上摊开的杂志收回柜子里。



「那是我们被找麻烦的日子。遥田,呃,刚刚那位工读生告诉我,这种事情先记录下来比较好。」



「原来如此。」



星期二、四或是之后几天内有画红点,可以推测这个记号是厨余被丢过来的日子。黄点是咖喱那件事吗?如果蓝点代表堵住下水道,一个月三次是十分恶质的事。



虽然可以让平原对照赤目的行程表,但如果所有跟Entremets•AKAME相关的人都变成调查对象,会很难避开全部的日子,大概没办法当做不在场证明。



然而,泽鹰哥却异常认真地看着月历。



「泽鹰。」



「我好像看过这种排列方式……」



「在哪里看到的?」



如果是某人的记事本的话,他或是她就是真凶。



泽鹰哥的瞳仁在纸面上来回移动,他让赤目在一旁干等,尽情地耗费时间,最后毫不留恋地放弃思考。



「想不出来。」



「我就知道。」



这个男人。



「我请店员帮我装在盘子上了,可以在这边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