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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亲协奏曲(1 / 2)



我原先在一间平凡无奇的一般企业上班。由于一些无可奈何的因素,我向前公司提了辞呈,那是距今一年多前的事了。在那之后不久,我刚好因为有事而打电话回老家。当我提到我正在换工作的时候,妈妈便激动地说:「这附近刚好有人在征帮佣,还提供住宿呢!」于是,我便来到了目前的职场。



「住宿帮佣」就是所谓的「女仆」或「家政妇」。在我国,这一类的职业似乎曾经在某一段期间,因为社会构造变迁等因素,而濒临灭绝的危机。



为这些职业带来转机的,是高度经济成长期。这个国家的经济在过了飞跃性的成长时期之后,尽管发展趋缓,却也持续地稳定成长,因此女性也开始大量参与社会活动。于是,家庭内主要从事家事的女性,做家事的时间也相对减少了。



另一方面,因为女性的收入增加,加上景气持续好转等因素,许多家庭在经济上愈来愈充裕,代做家事的服务也因此愈来愈为盛行。另外,不是以契约的方式购买这样的服务,而是以「社会服务」的角度聘雇学生或单身男女来代做家事,并提供住家的一部分作为其住处,这样的家事服务型态也愈来愈受欢迎,尤其是富裕阶层特别喜欢。于是,「住宿帮佣」这个职业再度成为主流……以上,是我隐约记得在高中的现代社会课本中读过的内容。



现在,从事「住宿帮佣」这种工作的理由则相当多样。像离乡求学的学生会在当地打工换宿;有些年轻男女是为了将来建立家庭后的生活着想,透过这样的工作提升家事能力。



至于我,则是因为父母提议说「反正你年纪也不小了,就当作新娘修行去做做看吧」,加上我自己也心怀不轨,想说「可以尽情收集管家类BL的参考资料,太兴奋啦!」,于是就去应征了。后来,我收到了来自帮佣仲介公司的联络,要我去以后要服务的宅邸接受面试。但是……那里竟然是跟我疏远了好一阵子的青梅竹马——二藤宏嵩的家。



到那里之后,宏嵩自然不用说,就连他的弟弟小尚,以及宏嵩的爸爸跟妈妈也都还记得我,而且相当欢迎地马上决定录用我。



之后,我便以「女仆成海小姐」的身分,在周遭众人的帮助下努力地工作。



虽然……是很努力没错啦……



+++



好亮。好明亮,而且好温暖。



软蓬蓬而轻盈的棉被,温柔地覆盖着我的身体。我在这舒适的触感中,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逐渐清醒。



闹钟都还没响我就醒了,而且还这么清醒,就连我自己都觉得稀奇。要是告诉宏嵩,他一定会说「要下雪了」。



我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缓缓地睁开眼睛。视野逐渐清晰,能清楚地看见房间里的状况。



窗帘拉开一半,早晨的阳光照了进来。小茶几上摆着用过的马克杯与掌上型游戏机。



我想到昨天晚上我打电玩打到差点睡着,于是换上睡衣后就倒头去睡了。现在应该还有时间,把房间整理一番之后再去工作吧。现在是几点?



我将手伸向床头板,摸到了我的手机。虽然我完全不记得有充电,但是手机的电池看起来已经充饱了。真不愧是我。



为了确认时间,我开启手机的萤幕电源,盯着上面显示的数字,开始烦恼了起来。



我记得朝会的时间应该是……六点吧?嗯,应该没错,平常总是六点准时在玄关大厅开始举行。



那现在的时间是……五点五十八分。我想想,现在是五点五十八分,这表示……表示什么?呃~也就是说……再过两分钟就要进行朝会了,是吗?



不不不,这应该不可能吧。我可是确实地设好了闹钟,还在闹钟响起前就醒来了。我应该是脑袋还没清醒吧。再仔细地看一下时间好了。呃——时间是零、五、五、八?嗯,也就是说,我现在是……



「……睡过头了————!」



我慌张地画好妆、换好衣服后冲出房间。



我尽可能不发出脚步声地在走廊上奔跑,以高速冲刺下楼。



这间宅邸的构造是以玄关与玄关大厅为中心,几乎呈左右对称的形状,不过左右两边的格局大为不同。现在我正全力奔跑的这个地方是东栋,也就是站在宅邸外面对玄关时位于右手边的部分,一楼主要是储藏室,二楼是佣人们的起居室,三楼是客房。而另一边的西栋则是二藤家成员的起居室,还有餐厅、厨房、书房等房间。



当然,在老爷他们的房间所在的西栋,以及给客人住的东栋三楼发出脚步声奔跑,是绝对不该有的行为。在东栋二楼也一样,非值班时间的佣人们这时还在睡觉,得为他们着想才行。不过,东栋一楼就没差了,这个时间完全没有人,我可以毫无顾忌地全力冲刺。



于是,我从阶梯上的最后几阶一跃而下之后,在并排着储藏室的东栋一楼走廊上全速奔跑。



「惨了惨了惨了,竟然睡过头,真是糟了……!一定会被桦仓先生痛骂一顿的……!」



当然,都这个时间了,不会有其他人跟我一样慌张地跑向玄关大厅。因此,安静的走廊上只听得到我吵闹的脚步声。



快到玄关大厅的时候,我放慢速度,尽可能无声无息地前进。我蹑手蹑脚地走,耳中逐渐听得到大厅传来众人平静的说话声。



咦?奇怪了,朝会不是六点就开始了吗?朝会上,除了身为管家的桦仓先生以外,应该不会有其他人开口说话才对。



我悄悄地从入口处探头观望。看起来,桦仓先生似乎还没来的样子。我暗自庆幸自己睡过头的事实不会被抓包,但同时也有些担心,会不会是出事了?



「啊,咦?是……成海小姐吗……?」



我本来打算偷偷混进人群之中的,但是位置离我最近的人——一样是在这里当女仆的阿光同学——忽然转过头来。被她发现了。



阿光同学是来这里打工换宿的女仆。她是小尚的大学朋友,本来离家独自生活,一边求学一边打工,却总是为了打工忙得分身乏术;小尚看了很不忍,于是以离大学近、薪水优渥为由,建议她到家里来当住宿帮佣。另外,阿光同学也是个重度的电玩玩家,沉迷的程度与宏嵩不相上下,因此,有时候小尚也会以「阿光同学在的话,哥哥应该也会开心」为由,带着她(也可说是强行带走)去宏嵩的房间,加上我一共四个人,一起偷偷地打电玩。因此,我跟她也算是玩伴。



「早啊。嘿嘿嘿,我不小心睡过头、迟到了。阿光同学,你今天也是从早上开始值班吗?」



「啊,是的。今天上午虽然有课,不过上个星期说今天停课。」



「这样啊。既然这样,早上就好好休息,用不着来上班嘛。」



「不……能排班的日子,我想尽量排班。」



「这样啊。」



我眯起眼睛笑着说。阿光同学脸颊微微泛红,表情有点困扰地缩起身子。



其实,我知道阿光同学之所以要在今天早上排班,原因不只是为了赚钱,或是是为了雇主二藤家着想。看她平时注视小尚的表情就知道了。虽然还不知道阿光同学对自己的心意有没有自觉,不过对我来说,看到她如此少女的一面,让我一大早就觉得心情暖洋洋的。



「咦?樱城小姐、桃濑小姐,你们两个今天都是早上值班吗?」



有个人的声音从阿光同学身后传来。我稍微伸长脖子往前看,是相庭先生,他跟我们一样是这里的佣人。



「啊,相庭先生。早安。」



「早安,桃濑小姐。你之前不在耶,你才刚来吧?」



「咦?呃,不,我、啊哈哈……」



「哈哈哈,别担心,我不会向桦仓先生告状的。话说回来,今天上早班的人挺多的呢。」



虽说我们住在这里工作,但上班时间都是依照劳基法的规定设定的,因此并非从早到晚都要做佣人的工作。上班时间分为早班与晚班,前者是从一大早到午后,后者则是从下午到晚上。另外,也有人是像阿光同学这样只来打工几个小时的佣人。



最近早班的人数应该每天都是十人左右。不过听相庭先生一说,我也看了一看大厅内,看起来人数确实特别多。



「确实是比平常还要多人呢。」



「没错吧。人手比平常多,桦仓先生又没来,看来应该是……」



「抱歉,大家听我说。」



相庭先生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一阵响亮的说话声响彻整个玄关大厅。那声音绝不算大声,却能穿透喧扰的空气,让我们听得一清二楚。是谁呢?这道声音似曾相识,却又好像没听过……



声音传来的位置是玄关的正前方,那是平常桦仓先生站着讲话的位置。我往那边一看,有个相貌清秀的男人站在那里,身上穿着像是管家的衣服。



「桦仓目前正在忙,抽不出身。因此由我代为主持朝会、并分配早上的工作。我叫大柳,请多指教。」



大柳先生说完,眯起眼睛露出笑容。看到那抹笑容,顿时有一阵如芬芳的热风迎面吹来的错觉,胸口紧缩而难受,脸颊也发烫了起来。



大厅内的其他女性也一样红着脸,呼出妩媚的气息,想必大家都跟我一样,被大柳先生的费洛蒙给迷住了。至于男性们,虽然不至于像女性们那样,但似乎也都被他的气势震慑住,没有人对这突然现身的谜般人物提出任何异议。



「那么,让我重新正式地问候大家。各位,早安。」



「早安。」



佣人们虽然困惑,仍然齐声问候。



「接着说明今天的行程。首先是老爷的——」



「喂,你这丑八怪,给我等等——!」



突然,熟悉的怒吼声响彻整个玄关大厅。另外容我解释一下,虽说是「怒吼声」,但音量精准地控制在只有这大厅听得见的范围内,不会打扰到老爷等人。



这道怒吼声(压低过的)是从我刚才悄悄溜进来的走廊出口附近传来。往那边一看,只见桦仓先生站在那里。不知为何,他身上裹着一块白布。



「喔,想不到你这么快就醒了。」



「你在那里干嘛!?」



「还用问?当然是代替你举行朝会啊。话说回来,你这不检点的模样是怎么回事?还不穿好衣服再来?」



大柳先生叹了一口气,一副「真拿你没辄」的态度,双手盘在胸前。而桦仓先生则是将身上的白布裹得更紧,再度发出怒吼声(压低过的)。



「别胡闹了!还不是因为你穿走了我的衣服,害我没衣服可穿!」



「我不是留了女仆装给你吗?」



「我哪能穿女仆装啊!况且尺寸根本不合!」



什么?你确认过女仆装的尺寸?莫非还拿起来贴在肩膀前看了?



我想像那副情景,忍不住快笑出来了,连忙在心中背诵质数,却又想不起来什么是质数,于是思考停顿了下来。



「好啦,真拿你没辄。就把衣服还你吧。你先快点主持完朝会再说。」



现在,似乎大厅里的所有人都已经知道「神秘管家大柳先生」其实就是「女仆小柳小姐」,因此,即使她突然以平常的声音与语气说出这句话,也没有任何人感到惊讶。



每当早班的人手特别多、又没有特别工作的日子,小花偶尔会像这样恶作剧,害桦仓先生睡过头,稍微让他多睡一点。桦仓先生责任感太重,而且总是无法拒绝别人的请托;而小花又无法率直地体贴他,结果就只能用这种方法帮他。小花每次进行这种恶作剧的时候,总是会在前一天事先完成能先做的工作,因此大家都没有怨言,只是以温馨的眼光默默地看着他们。



「你要我穿成这样主持朝会!?」



「这不是废话吗?难道还要我们所有人等你回房间换衣服,什么都不能做,那岂不是浪费时间?」



「我可要先说清楚,造成这状况的可是你耶!你已经在浪费时间了!」



「好啦好啦,那你就别再继续浪费时间,快点把朝会结束掉吧。」



「你这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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桦仓先生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了小花一眼。接着闭上眼睛,一口气呼出肺中所有的空气。



「……各位应该都记得,今天上午十一点左右,将会有朋友来拜访老爷,并且预定在十一点半跟老爷与夫人去用午餐。午餐时间后,客人将与老爷谈天,大约在下午三点的午茶时间过后离去。宏嵩少爷则跟往常一样,于八点半去公司上班。尚哉少爷于八点去大学上课。两位少爷预定于晚上七点左右回来。首先,先完成每天早上例行的工作,也就是打扫环境与准备早餐。然后,除了负责供餐的人员以外,其他人开始准备迎接来宾。然后——」



桦仓先生不用看任何笔记,滔滔不绝地复诵了老爷一家人今天的行程,并且精准明确地分配工作。虽然真的很令人敬佩,但只要想起他现在的穿着,可能会把他好不容易说明过的内容全都忘个精光,于是我尽量眼睛不看他,专注地听着他的说明。



「——以上。有任何疑问吗?」



老实说,对于桦仓先生的这身穿着,我很想提出疑问,但我还是拼命地忍住了。当然,其他的佣人们也都紧闭着嘴巴。



「那么,就跟往常一样,有劳各位了。」



确认没有任何人有问题之后,桦仓转身面向小花,压低嗓子说了一声「走」便转头走回房间。小花轻声地窃笑着跟了上去,与桦仓先生并肩走着。这时候,桦仓先生忽然转过头来,眼光跟我对个正着。



「桃濑。」



「呃,是!」



突然被他叫了名字,我紧张地应声。



「你睡过头了吧,我都知道喔。」



「呃……咦!?你怎么会知道!?你有超能力吗!?」



「因为你嚷嚷着说『睡过头了』,还用跑的下楼。」



「……啊——……」



真是失算。竟然忘了桦仓先生的房间就在阶梯旁,大一点的脚步声或说话声都听得意外地清楚。早知道就该闭着嘴跑过去的,那样就不会被发现了……



「不过,就算你没大声嚷嚷,会在那个时间在走廊上全力冲刺的也就只有你而已。总之,你之后要记得提交迟到申报。」



说完,桦仓先生继续往房间走去。



看来,无论我有没有大声嚷嚷都一样会被抓包。



不过,只因为在确定迟到的时间听到有人在走廊上用跑的,就一口咬定一定是我,未免太过分了吧?迟到这种小事,其他人应该也会……



想到这里,我才发现,除了像今天早上桦仓先生遭遇到那种状况外,确实是没看过有任何佣人在早上睡过头迟到,除了我之外。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我以旁人听不到的音量,小声地哼着歌。同时,将花瓶中枯萎的花朵摘下,并为花瓶换水。我后退一步,看看整个花瓶插的花看起来是否均衡。然后又靠近过去,稍微调整花的前后位置、或是把茎的长度剪短一些,让花瓶上插的花看起来更均衡。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这边是不是也该有黄色的花比较好呢……?这一朵再挪过来这边一点……嗯~~插不太进去呢……不然插这边好了……咦?这边看起来空空的……不然就把这边调整成这样……嗯~?



「你虽然擅长画图,这种细节的调整却做得很烂耶,成海。」



背后突然传来失礼的台词,尽管我吓了一大跳,还是鼓起脸颊,回过头去。



「少啰嗦……人本来就是各有所长、有所短嘛,这也是无可奈何的!我正忙着进行早上的工作,还请您别打扰我,宏嵩少爷。」



「别叫我少爷。我只是想说,早餐时间快到了,你却还在这里,觉得不妥才来提醒你的。这样算是打扰你了吗?」



「咦?」



我连忙看看手表,刚好七点。平常都是等老爷就坐以后就开始吃早餐,时间上来说大约都是七点十分前。也就是说,离早餐时间只剩下五分多钟。



「惨了……!」



我急着想收拾插花用具,手肘却不小心狠狠地撞到了刚才整理到一半的花瓶。花瓶受到冲击,大幅地晃动、倾斜。



啊,惨了,要掉下去了,要摔破了。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不过宏嵩已经冲先上前去,用双手有惊无险地接住了花瓶。



「啊……谢谢……真是得救了。」



「嗯。你先去餐厅吧。不用管这里了。」



「不,我得先收拾好东西才行……」



「那样你会迟到的。你去吧,我来收就好。你要是迟到,又要被桦仓先生责骂了。」



宏嵩说完,我抬起头看向他的脸。他的表情看起来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嫌弃,仍然跟往常一样看不出任何情感。然后,他微微地歪着头,问:「怎么了?」



「没事……可是,宏嵩,这样你会迟到耶。」



「我稍微迟到一下子,也不会挨骂。」



「可是……」



「好了,别可是了。」



宏嵩把刚才接住的花瓶放回原来的位置,然后伸手按住我的肩膀,将我整个人往后转,朝餐厅的方向推了我一把。



「……抱歉,谢谢你。」



我回过头去这么说。宏嵩只应了「嗯」一声,挥手示意我离开。我也向他轻轻挥手,然后全力冲刺前往餐厅。



在进餐厅前,我先停下脚步,深呼吸并同时整理仪容。裙子没问题。围裙也没问题。至于头饰跟发型……虽然看不到,不过应该是没问题。



确认完毕后,打开餐厅的门。进去一看,长方形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餐具跟餐巾。我沿着餐桌往左前方看,老爷的座位——也就是餐桌末端背对着大片窗户的位置——还没有人入座。那个座位的正对面位置坐着夫人,而从老爷的座位上看左手边的位置坐着小尚。三位负责早餐的女仆在他们身旁一声,不响地进行各种细腻的准备。



我尽可能装出自然的态度走进餐厅内。小尚一察觉,马上笑着对我挥起手。身为佣人,在工作时挥手就太过分了,于是我只以笑容回应。



同时,小花从里面拿着水壶走出来,跟我对上了眼。她先是用眼神责备我「太慢了!」,然后对我使眼色,要我过去她那边。我遵从她的指示,尽可能安静、优雅而快速地走到小花面前。



「你去干什么了?老爷都快要来了耶。」



小花用细微得必须靠得很近才听得见的音量如此问道,同时擦拭水壶上的结露。水壶里的水似乎十分冰凉,表面才刚擦过,马上又布满了细微的水珠。



「对不起……我一不小心就忘了确认时间。」



「真拿你没办法……好了,这水壶拿去,去为夫人与尚哉少爷的玻璃杯倒水。」



「是。」



我拿起小花擦得干干净净的水壶,用一旁的布巾垫在水壶底下,走向餐桌。这时候,餐厅入口的门开了。老爷走了进来,随后,桦仓先生也跟着入内。



「让各位久等了。那就开始用早餐……喔?宏嵩还没到吗?」



老爷看着宏嵩的座位说。一瞬间,我因为心虚而僵住了。



「算了,他应该等一下就会来吧。我们先吃早餐吧。」



「是,遵命。」



一听到桦仓先生的回应,佣人们马上开始端上餐点、饮料与面包,整齐地摆在餐桌上。



我为每个人的玻璃杯倒满水之后,回到餐桌角落供餐用的小桌子旁,放下水壶。然后环视餐厅一圈,看看有没有其他该做的事。看起来目前似乎没什么特别该做的,于是我端正姿势站在原地待命。



过了一会儿,餐厅的门又开了。进来的人是宏嵩。



「早安,宏嵩。你睡过头了吗?」



「早安。其实……我刚才在收拾东西。」



「这样啊。好了,你也快来吃早餐吧。」



「嗯。」



老爷并没有责骂他。我虽然庆幸,但又对于让他牺牲了用餐时间而感到歉疚。我偷偷地观察他,他看起来跟往常没有两样。一瞬间,他瞄了我一眼,不过马上维持着原来的表情,移开了目光。因为他知道,要是表现出任何跟平常不同的样子,桦仓先生就会察觉是我犯了某些错误。所以他才故意表现出跟往常一样的态度。



也就是说,过去也曾经有因此被桦仓先生抓包的经验。而宏嵩像今天早上这样帮我掩饰失败,也不是第一次了。



我自己也知道,身为佣人还让该服侍的对象为自己掩饰失败,实在很不应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我犯错的时候、或是即将闯祸的时候,宏嵩经常刚好就在一旁,他总是会帮我,并且要我别放在心上。



尽管我很感谢他,但也对他感到过意不去,觉得自己很没出息。为什么即使拼命地努力工作,我还是无法做得像其他人一样好呢?虽然我不容易消沉,但是各种伤害如此长期累积下来,还是难免感到沮丧。



来这里工作已经约一年了。二藤家的人们出于好心,二话不说就雇用了我,但我却只会给他们以及其他佣人同事们添麻烦。



说起来,我本来就知道自己并不擅长做一般家事,也不懂得细心地服务他人。我以为只要当作「工作」,每天好好地完成,就能改善这样的自己,但事实上却完全没有长进。看来,我可能天生就不适合这个工作吧。一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偷偷地叹了一口气。



「对了,宏嵩。」



在即将吃完早餐的时候,老爷开口叫了宏嵩。宏嵩将最后一片荷包蛋放入口中,眼光转向老爷。



「你年纪也不小了,要不要去相亲?」



顿时,现场鸦雀无声。窗外的鸟鸣声显得相当鲜明。



相亲。宏嵩,要去相亲。什么?相亲?



「今天要来访的朋友说,他正在为女儿寻找相亲对象。对方年纪刚好跟你差不多,我认为这是个好机会,你意下如何?」



老爷和气地对宏嵩少爷笑着说。而宏嵩则是当场僵住了,维持着将荷包蛋放入口中的姿势。



这也难怪,宏嵩对异性一点兴趣都没有。不,我知道他很喜欢胸部,但是恋爱跟结婚之类的会减少他打电玩的时间,所以他总是全力逃避这些事。这些我都很清楚。「相亲」不但会占用他打电玩的时间、还逼他得跟几乎不认识的人相处至少一小时,他一定打从心底排斥这种活动吧。我明白的。



我在内心如此想着,同时对他投以带有一点怜悯的眼光。这时候,宏嵩又继续嚼起荷包蛋,并瞄了我一眼。



算了吧,向我求助也没用,这种事我无能为力。你自己想办法吧。话说,这确实是个好机会,你就去相亲看看嘛。你身为二藤家长子,总不能真的单身一辈子吧。你又不能跟电玩结婚,差不多该面对现实了。



我试着用眼神向他传达以上的讯息。不过,不知道他能理解多少就是了(大概完全无法理解吧)。



不知宏嵩是如何理解我的意思的,他低下头,吞下荷包蛋之后,抬起头来,面向老爷说:



「不,但是,我……」



「我知道你对这方面的事没兴趣。但是,只是因为没兴趣就一直不肯接触的话,那不就一辈子都没机会产生兴趣了吗?你就先见见对方吧,只是见个面就好。对方的千金似乎也是第一次相亲,应该不会马上考虑结婚才对。若能藉这个机会多交一个朋友也不错。」



老爷说完,又问宏嵩一句「如何呢?」。



「假如你真的有无论如何都不想相亲的理由,我会替你拒绝的。」



老爷将双手手肘靠在餐桌上,双手浅握,托着下巴,等待宏嵩的回答。宏嵩先是动作沉重地拿起餐巾擦嘴,然后缓缓地开口回答:



「……让我稍微考虑一下。」



听宏嵩这么回答,老爷眯起眼睛笑着说:



「也是,这是很重要的事情,花点时间好好考虑一下吧。」



语毕,老爷喝光剩下的咖啡,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宏嵩脸色有点凝重,拿起不再冒热气的咖啡开始喝。



之后,我们忙着准备招待来宾、迎接来宾、打扫、洗衣、检查并补充用品、准备餐点等工作,忙碌得没时间思考任何事,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由于今天上的是早班,下午三点就下班了。但是我却不记得下班后的时间是怎么度过的。我只记得自己一直心不在焉,等回过神的时候,便发现再过三十分钟,佣人使用浴室的洗澡时间就要结束了,于是连忙赶去浴室,两三下就洗完澡,回到房间后,倒头躺在床上。



「呼~~……」



我翻个身,仰躺在床上叹了一口气。



今天感觉特别累呢……话说回来,宏嵩竟然要去相亲啊。毕竟我也被家人以「年纪也不小了」为由要求来这里进行新娘修行,宏嵩跟我同年,当然也一样是「年纪也不小了」。虽然他凭自己的实力找到了工作,但身为有钱人家的少爷,总不能一直过着下班后、放假时间总是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打电玩的生活吧。



话虽如此,那个宏嵩即使真的去相亲,恐怕也不见得会顺利。他那个人,一天不吃饭不会怎样,但要他一天不打电玩,他的成瘾症状也许会发作,几乎算是准废人级的电玩迷了。说不定在相亲的时候,他脑中在思考的还是散会后要玩的游戏的应战方式。



不,等一等。现在这个时代,女生会打电玩也不稀奇,在女生之中,应该也有不少人是像阿光同学那样的钢铁电玩宅。就算不至于像她那么沉迷,但假如对方是个能够跟得上宏嵩电玩话题的玩家,而且胸部又够大的话,说不定还是有机会。



宏嵩的相貌还算清秀,尽管表情肌已死,但实际上他意外地风趣,对于熟悉的人话也不算少,而且实际上比外表看起来的还要温柔体贴,家里又富有。仔细想想,其实宏嵩是支不得了的绩优股吧?



要是他认真地相亲,说不定意外地很快就会找到对象。但是……要是宏嵩抢在我之前结婚……感觉……说不上来,或许,我会觉得寂寞吧。



对了。既然是相亲,也就是说,只要进行得顺利,宏嵩就会跟那个人订婚、进而结婚。



我这位看起来跟恋爱完全无缘的青梅竹马,竟然要结婚了。这明明应该是要好好祝福的事,但是,为什么呢?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反而觉得,好不容易跟好友再度重逢,但他又要离我而去。我不知道该如何明确地形容这种心情,但它却让我胸口深处紧缩起来,感觉有些难受。



我跟他只是青梅竹马,晚上偷偷地一起打电玩,有时候假日一起出去,如此而已。但是,我却不希望宏嵩跟其他女人变得要好,我不喜欢那样。



可是,要是宏嵩订了婚,对他的未婚妻来说,一定不希望像我这样的青梅竹马继续出现在宏嵩身边吧。



即使我继续在这里工作,不但对新娘修行没有帮助,还会不断地给周遭的人添麻烦。或许这是个抽身的好机会,如果宏嵩在相亲后谈成了亲事,我就辞职离开这里吧。也许以后又会见不到宏嵩了,但是,为了他的婚姻幸福着想,这样做肯定比较好。



我如此下定决心,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并闭上眼睛。这时候,我才发现有眼泪在脸颊上滑落。



奇怪,我刚才有打呵欠吗?大概是刚才发呆的时候打的吧,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今天已经很累了,而且又很困,就这样睡着算了。啊,不过,我得脱下工作服才行。



我躺在床上,拖拖拉拉地脱下衣服,随便将之挂在床架上,没换睡衣就直接钻进被窝,闭上了眼睛。出乎意料地,我很快便睡着了。



+++



喀锵。刺耳的尖锐声响传来。我回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发现小成正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脚边散落着大量的白色碎片。



「小成,你有没有怎么样?」



我开口叫她,同时跑过去。小成转向我,眼眶泛着泪说:



「小花……对不起……我摔破茶杯了……」



「这是……给客人用的茶杯组。还好不是老爷用的,没什么问题。你没受伤吧?」



「嗯……对不起……我去拿扫把来。」



说完,小成便小跑步去房间角落找扫具橱。



最近小成的状况不太对劲。



虽然她犯下摔破餐具、翻倒茶水、把白衬衫染成斑纹花样等失误都是家常便饭,但她最近犯错的频率已经少了许多。然而,这几天她又故态复萌,每天都在工作时不断发生失误。



而且,她很明显地在避着宏嵩少爷。尽管用餐时间她一样会站在餐厅一旁待机,但是,一旦在走廊或大厅发现即将遇到少爷时,她就会发挥前所未见的强大爆发力,逃得无影无踪。



我想,原因肯定与宏嵩少爷的相亲有关。她从那一天开始就经常心不在焉,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露出开朗无比的笑容了。



除了小成本人以外,所有佣人都看得出来,宏嵩少爷的心上人就是小成。不只如此,包括我跟桦仓的一部分佣人也看得出来,尽管本人似乎没有自知之明,但小成看起来也对宏嵩少爷怀有特别的情感。



小成与宏嵩少爷虽然是主仆关系,但在这个时代,住宿帮佣不过是众多职业之一,发展恋爱关系并非禁忌,跟公司内的办公室恋情差不多。



因此,对于两人之间迟迟没有进展的恋情,众人虽然有些焦急不耐,却也只是以关怀的心态默默关注而已。如今,宏嵩少爷可能要去相亲了。即使是工作时总是能保持冷静的桦仓,当时也免不了瞪大眼睛、全身僵直。



「……呵呵。」



啊,不妙。一想起他当时的样子,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花,怎么了?」



小成拿来了扫把与畚箕,不解地歪着头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