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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怪盗与侦探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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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老夫的工作是什么?你是说想知道老夫在做什么吗?哦,很好那就给老夫听清楚。真是令人钦佩的年轻人呀。一定要好好听老夫生计的事。’



‘天呀,被怪人缠上了。我明明只是攀谈几句话……老爷爷,拜托不要长篇大论。我只是来吃中餐的,能奉陪的就只有吃这碗荞麦面的时间而已。’



‘不不不一点都不长。总之你听一下吧。老夫是个不幸到极点的男人,没有过什么天生就哪方面好运,特别糟糕的是小偷运。家里要是没人就遭人闯空门,出门去就被扒走钱包,还落得晚上睡觉强盗闯进家中的下场。被偷走的钱只有十啦二十啦没什么价值。别人跟老夫说“就是有你在小偷才跑来”,把老夫赶出大杂院,这种经验数都数不清,得到“御徒町的瘟神”这个外号。’



‘一开头就让饭难吃起来的故事呀。算了没差啦,然后呢?’



‘有一天老夫想到了。这么常遭小偷根本就不寻常。毫无疑问老夫具备吸引小偷接近的某种特质。那就用这个力量来做个生意吧。’



‘生意?到底是什么?’



‘布包店。’



‘哦布包店呀……布包?’



‘就是卖布包。古今东西,所谓的小偷没有布拿来包偷到手的东西就做不了事。既然如此,能吸引小偷的老夫来开布包店的话,全国的盗贼都会来买铁定是生意兴隆。就是这样的道理。’



‘原来如此。老爷爷,你的想法太愚蠢了。’



‘才不愚蠢。实际上一开业就大获好评。相貌凶恶的客人络绎不绝,营业额也不断成长。老夫也注重商品的质量做得拿来包重物也牢固。店里最受欢迎的是适合黑夜的江户紫。现在春天,正在制作赏花活动用的樱花图案布。’



‘这样搞不清楚谁才是犯罪者了啦。不过好像挺有意思的。我也可以去那间店瞧瞧吗?’



‘可以呀,老夫现在正要回店里去,你就跟着来吧。这里的费用就由老夫出吧。’



‘您的度量真大呀,不愧是生意兴隆。老板,结帐……那么,请您马上带我去吧……不过呀您真是令人钦佩呀老爷爷。所谓雁过拔毛说的就是您吧。’



‘呵呵呵,不能只是哀叹倒霉呀。靠自己的力量克服得胜这才是人生……好了到了,就是这里。“浅松屋布包”。怎么样,广告牌也很气派吧。里面更是……咦?门没锁。真是奇怪了……啊!不,不见了!布包都不见了惨了,遭小偷了。’”



“……”



“……”



“……也就是说,这个故事告诉我们预防犯罪的重要。”



“给我用普通的方式说这道理啦!”



蕾丝的另一边爆出师父的斥责。



一月十九日下午,伦敦好几个皇家公园之一的海德公园。阳光自薄薄的云朵之间洒落的天空底下,津轻、静句和鸦夜三人组正在长椅上休息。



成片草地的广场上,仿佛在说“寒冷算什么”的孩子们正在嬉闹玩耍。公园中央设有露天剧场,正在演出什么戏剧。旁边的长椅,有个正在向笼子里的鹦鹉喂食饲料的老人。伦敦的悠闲午后,却也有种稍微悠闲过度的感觉。



“不,这个故事很正经的。我们可以不待在福克先生那边拟定对策吗?罗苹今晚就要来了喔。”



“反过来说就是今晚之前他还不会来。先悠哉观光再来面对,时间应该充裕吧。从以前我就想去杜莎夫人蜡像馆这个地方看看。听说里头有很多蜡像。”



“像是假人的人我已经看腻了。”



“要我展示我不是假人的证据吗?”



静句右手的骨头发出喀喀的声音。冷汗沿着津轻的脸颊滑落。



“住手住手,对小孩会有不良影响。”鸦夜说。“静句,你可以帮忙去那边打听一下蜡像馆在哪里吗?”



“遵命,鸦夜小姐。”静句立刻回应,离开长椅。



一边发着“待遇差真多”之类的牢骚,津轻一边咬着放在大腿上的炸白肉鱼。刚才跟小贩买的,有个“炸鱼薯条”这没啥讲究的名称。



“好吃吗?”鸦夜说。



“是还可以吃得下去,不过油腻腻的,感觉会消化不良。”



“我没有胃不必担心这问题。给我吃一口。”



“既然没有胃应该就不能进食吧。”



鸟笼传来“唔”听着像是闹瞥扭的声音。明明是头颅却贪嘴,令人头疼。为了转移鸦夜对食物的注意力,津轻摊开报纸。



“上面有写福克宅的事情喔。写着‘名侦探登场与罗苹对决’。”



“我们有上报吗?”



“我看一下喔……报导和照片都是福尔摩斯先生。”



“哼。”



没用,心情愈来愈糟。



津轻边向白肉鱼的油奋战,边望着广场。喂食鹦鹉的老人离开长椅,正在和卖马铃薯片的小贩说话。不知道是谁丢得太用力,孩子们的球滚到人行道这边来。津轻随意地从长椅起身,轻轻将球踢回去。



“听说蜡像馆在马里波恩大道。”静句从广场的另一边呼喊。“今天好像开到四点。”



“那得快点去才行,师父我们走吧。”



津轻回到长椅边抓住鸟笼,急急忙忙往静句的方向走。



“让您久等了。”



“我并没有在等你。”



“太冷淡了!拜托不要这样本来就已经够冷了。”



“冷也是你害的吧?”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真是意外呀,静句小姐没有觉得刚刚的布包店故事有点奇怪吗?”



“我同意是个悲伤的故事。”



“是同情的范围?不对吧这种一定是哈哈大笑的呀,对吧师父……师父您说说话呀!”



“鸦夜小姐?怎么了吗?”



“因为我说不给师父鱼吃,所以正在闹脾气。静句小姐要来一块吗?”



“我不要。”



东拉西扯着,津轻等人往公园出口去。



可能是出现著名台词吧,露天剧场欢声雷动。



*



约翰•H•华生医生爬上走习惯的阶梯,打开贝克街221B的门。



拥有宽敞起居室的寄宿地点,杂乱程度与他开始居住于此的十年前一样,让人无法想像是个声名远播的名侦探住处。写字桌上文件叠放,壁炉上方排列着颅骨标本,以及趁工作时收集到的许多纪念品。墙边架子上则是实验器具和可疑药品。透过两扇大窗户可以清楚看见底下的大马路。



夏洛克•福尔摩斯沉坐在沙发椅中,像是想睡觉般地眯起眼睛,正在埋首阅读像是调查书的某个东西。踏入案件现场时宛如猎犬的活力消失了,内向的思考家一面浮现出来。深深了解过去的华生的双眼,可以窥见岁月的痕迹。



“唷,华生。”福尔摩斯抬起脸。“欢迎光临。”



“你正在忙吗?”



“我忙得发慌。对了你钢笔的墨水用光了吧,你可以用我的。”



福尔摩斯手往桌子伸出,指着墨水瓶。华生正要在对向的椅子坐下,只能转头往旁边看。



“为什么提钢笔的事?”



“你右手中指红肿。那是刚形成的笔茧。但是一看到你鞋子脏脏的,就知道上午你应该是因为巡诊在到处跑,我不觉得你花了长时间在写东西。那么,得到笔的墨水出水不顺,所以需要花比平常更大的力气写病历这样的结论,不是极为自然的吗?”



“漂亮。”



“这是初级的推理啦。要喝什么?咖啡好吗?”



福尔摩斯去楼下找哈德森太太的时候,华生稍微看了一下放在椅子上的调查书。是〈莱斯特广场的画家谋杀案〉。



“已经解决了。”福尔摩斯回到椅子上。“并不是值得加进你备忘录的有趣案子。”



“你还真从容呀,可以不先拟今晚的战术吗?”



“要说战术我已经拟好了,无须担心。而且进攻的是对方,我们是守方。同伴也有一百人以上,职责是我们这边容易得多。”



“昨天你不是对警备充满怀疑吗?”



“那是昨天。现在不一样。”



福尔摩斯露出作梦般的表情游移着视线。



“华生,我现在的心情就像是挑战西洋棋的国际比赛。夏洛克•福尔摩斯是英国代表,亚森•罗苹是法国代表。虽是第一次和对方下棋,但能拿棋谱当基础推理棋子的走法……对,比赛在对峙之前就已经决定了。互相解读彼此的战略,能够凌驾的人就赢了。这就是两颗伟大头脑的互相冲撞。唉,他也是可怜。大概没料到我方准备齐全周密……”



“我想我应该让你想起‘诺伯里’。”



福尔摩斯的坏习惯自信过度冒出来了,于是华生若无其事地这么说。福尔摩斯反问了一声“咦?”后,问道:



“诺伯里怎么了吗?那不重要来抽烟吧。”



接着,从椅子起身。华生有些意外。诺伯里,是以前福尔摩斯出丑过的“黄面人”案子的地区。从那以后,当他过度相信自己的能力时,华生向他说“诺伯里”。这成了两人之间的默契。



福尔摩斯虽将爱用的黑色陶制烟斗拿在手里,却像是忘了烟丝放在哪里的样子,在桌上翻找了一会儿。华生说“平常不是都放在那里面吗?”指着波斯制的室内鞋,福尔摩斯似乎才总算想起来,迅速点燃了烟斗。



华生无意拿出烟斗,以身为医生的眼睛望着福尔摩斯。总觉得友人有轻微的错乱状态。以前,他也曾经陷入这种症状因为摄取过多古柯硷。



“福尔摩斯,难道你——”



敲门声,打断华生的话语。



腹部凸出的六十岁左右的绅士进入房间。大脸,看不出感情的厚唇。眼睛和弟弟一样,有着令人想起水面波纹的深沉思维。身为英国政府的监查人员,名侦探的亲生哥哥,麦考夫•福尔摩斯。



“唷,老哥。”福尔摩斯说。“无奇不有,你竟然会徒步来找我。”



“我有点事情想传达。”麦考夫看了一眼弟弟的身影。“对了,你是哪位?”



“咦?”



发出怪声的是华生。福尔摩斯的态度没有变化,安静地吸着烟斗。



“别说奇怪的话了老哥。你忘了弟弟的长相吗?”



“确实十分相像,但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另一个人。”



“为何?兄弟的牵绊吗?”



“指甲。”麦考夫轻描淡写。“我三天前才因为米尔沃顿凶杀案和夏洛克见过面,那个时候舍弟的指甲剪得短短的。但是你的指甲,长到差不多该修剪的程度。短短三天指甲长得那么长,这种事情就生物学来说是不可能的,你懂吧。所以你不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遭到点出是另一人的男人,透过光线看了看自己的指甲。



“原来如此,观察能力不愧比弟弟更优秀呀。但这始终都是主观的推论,还没有完美的证明……”



“那我可以当证明吗?”



看到麦考夫背后走上楼梯的男人,华生这次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仿佛是眼前的夏洛克•福尔摩斯映照在镜子上的人,就在那里。往后抿的乱翘头发,消瘦如鹫的容貌,晒得褪色成红褐色的上衣全是一个样。连衣服下袜沾到烟斗烟灰的地方都如出一辙。



较晚出现的那位福尔摩斯,双手拿着沾满血的小刀和小的纸包。他将那些收进“证物用”的箱子后,移动到沙发边,和镜子里的自己对峙。



遭到点出是另一人的那位,稳重地说:



“幸会,夏洛克•福尔摩斯。能见到你是我的荣幸。”



“我才该说幸会。”另一个福尔摩斯回以微笑。“你是亚森•罗苹对吧。”



*



“去看莎士比亚和拿破仑的蜡像感觉没什么意思呀。没有别的精彩之处了吗?”



“有个叫做‘恐惧房’的特别展,听说摆放了残酷的人偶。”



“哦,这个听起来好多了。残酷的人偶举例来说是怎样的?”



“头颅之类的吧?”



“还是别看了吧,那种我也看腻了……呃,现在要往左?还是往右?”



“这问我我也不晓得。”



站在十字路口的津轻与静句,视线看着库克公司制作的伦敦地图。目前所在的地方好像是叫格洛斯特广场。往右弯过去就是贝克街,目的地杜莎夫人蜡像馆就在再过去的地方。



“说到贝克街,福尔摩斯先生的家就在那一带呢。怎么样,师父,要不要绕过去看看?”



“……”



“师父呀。您要闹瞥扭闹到什么时候真是的。”



“呼啊,恭喜,恭喜。”



“没什么好恭喜的,请您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



“北北西,没有异常。呼啊。”



“……奇怪?”



津轻察觉到不祥之事。



右手提着的鸟笼,是与平常相同的黄铜制吊钟状。蕾丝罩子也好好地盖着。可是,那蕾丝的花纹似乎怪怪的。明明原本应该是常春藤刺绣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牵牛花。



“……”



不快的预感如积雨云扩散。静句也发现不对劲,皱起眉头。津轻的手战战兢兢地伸向鸟笼,轻轻地掀起罩子。



色彩斑烂的鹦鹉,一边振翅一边叫着“哈啰,哈啰”。



刚才在旁边长椅上,老人喂食的鸟。



“……”



津轻原本笑咪咪的脸部僵住,和静句四目交接。她也无法保持冷静,整张脸发白。



“咦,和鸟搞错了,这真的是拿错了。”



说着话的同时,静句的拳头已经招呼过来。



*



“刚才看的那起画家凶杀案,我想凶手是邻居太太吧。墙壁的抓伤应该是伪装,真正的凶器在阁楼里面。”



“我知道。刚才我正要去确认。老哥你要几匙砂糖?华生是喝黑咖啡吧!”



“嗯,是呀。”



以爱丽丝梦游仙境里也不会有的心情,华生接过杯子。



贝克街221B的寄宿地点,正要开始进行开业以来成员最古怪的茶会。自己和夏洛克•福尔摩斯,他的哥哥麦考夫。还有,解开伪装的金发美男子——亚森•罗苹。



直到方才都在说话的壮年侦探,和这朝气蓬勃的青年竟是同一人,令人难以置信。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大规模伪装。只是戴上假发装上假鼻化妆,模仿服装而已。尽管如此,从整体的气质、言行,音质,到展现推理时的细微态度——虽然还是有美中不足的地方——但刚才的他完全是福尔摩斯本人。眼睛的颜色藉着低垂双眼隐藏,年龄的差距靠表情的力度弥补,身高的差异则以姿势和走路方式巧妙地隐蔽。



与其说是伪装的天才,不如说是——



表演的天才。



华生还认识另一个拥有类似才能的人。那就是福尔摩斯。他曾经化身为病人、马车车夫,甚至是老太婆。然而罗苹的技术又如何呢?是不是远远胜过福尔摩斯?



一边喝着苦咖啡,一边观察对峙的双雄。两人皆态度自在,隔着放茶点的茶几而坐,朋友般地彼此微笑。华生觉得那茶几像是白热化的西洋棋棋盘。眼睛看不见的紧绷,与咖啡香味一同弥漫。



他们一定在笑容的背后,互相解读对方的棋子走法。



“所以呢?亚森老弟。”福尔摩斯起了个头。“专程化身成我潜入这里,是为了什么?”



“并没有什么深刻的理由。我只是,想跟你打声招呼。”



“不是来侦察吗?”



麦考夫立刻说道。



“你本来是打算等到夏洛克出门后潜入,搜寻房间找出对手的策略。不料运气不好碰到华生医生和我来访,夏洛克本人也比预期的早回家,所以无计可施只好在这里喝茶。就我看来是这样。”



“哎呀哎呀……策略什么的,用不着找呀。”



罗苹开心地摇头,将茶杯置于茶几。仿佛是让棋子前进一步。



福尔摩斯用漩涡状的眼睛观察着他。



“这推论是正确的。”



马上回以一步棋。



“你的确是个强敌,但我无意采取特别的策略。说起来从人数和警备来看,我方优势是压倒性的,白白地提升难度也没意思。我会和钻石一起待在‘余罪之间’,等候你大驾光临。我要做的事情就只有如此。能偷走钻石就是你赢,不能的话就是我赢。简单的比赛。”



罗苹将手撑在茶几上托腮。金色的眼眸闪闪发亮。



“现阶段,侦探方的获胜机率多少?”



“接近百分之百。因为不论你再怎么厉害,那个房间的门都不可能被破坏。”



“……”



罗苹从椅子起身。态度随意地靠近壁炉,拿起纪念品当中的一个。刻有白百合花饰的徽章,带锁头的珠宝盒。



“好东西。”



“贵国政府送我的。大概十年前,我帮忙善后的谢礼。你喜欢的话可以带回去。”



罗苹没有回答,以散步般的脚步在房间里走动。



“夏洛克,你认为所谓的‘锁’这种工具拥有的最大特征是什么?换成本质也可以。所有的锁,本质层面共同的机能是什么?”



“关住某个东西?”



“是能被打开。”



绕了房间一圈后,他将珠宝盒放在茶几上。盒子碰到茶几,就像是下巴脱臼的狗一样打开了。



锁头,解开了。



华生回头看着罗苹。不知道什么时候,罗苹单手已拿着小小的像是铁丝的东西。该不会是用那个开锁的吧?就在这短短几秒之间?



怪盗回到茶几前,咬下一枚饼干。



“迎击我的时候,每个人都想得一样。‘只要房间上了锁就能放心。小偷不可能进得来’……大错特错。就跟你是烟灰的专家一样呀,夏洛克。这个世界没有其他人像我这么精通锁。只要那里有锁,不论多么严密的门,我都能轻松攻破。”



“那个盒状保险箱也一样吗?”



对挑衅置若罔闻,福尔摩斯问。罗苹苦笑,说:



“就只有那个是非人类世界的技术,没办法瞬间开锁。不过呀,只要有两、三个小时就足够了吧。”



“福克先生说他花了三年时间才打开。”



“所以我才要花三个小时之久谢谢招待。请替我向楼下的夫人道谢。我差不多到该告辞的时间了。”



罗苹一口喝光剩下的咖啡,背对茶几。华生立刻挡在门前,动也不动地瞪着对方。



“我送你到大门口?”



“不必了,这种事情没必要。”



罗苹似乎是觉得无趣地挥了挥手,打开面向马路的窗户。以有如跨越积水的轻松态度跳到煤气灯上,转身面向房间。



“那么福尔摩斯先生还有华生医生,我们今晚再见吧!”



夸张地道别后,罗苹仰着向后倒。华生大叫一声“啊!”冲到窗边。怪盗的身体在通过正下方的马车车篷上反弹,在空中翻了一圈,以完美的时机落到急速驶来的汽车座位上。司机是个帽子压得很低的白发男子。



汽车没有减速,直接消失在贝克街的远方。



“……”



华生以愣住的表情目送汽车远去,然后回头看房内。福尔摩斯兄弟若无其事地继续喝茶。



“他、他跑掉了。”



“看起来是这样。”福尔摩斯说。“一如传闻是个爱排场的人。”



“跟你年轻时挺像的呢。”



麦考夫感慨地说。



7



“你总是用那种像是傻子的方法逃走吗?”



“只限于有信得过的部下来接我的时候。”



魅影驾驶的标致汽车穿过贝克街,在贝克街与柏灵顿街的十字路口左转。罗苹正在旁边的座位翘脚,如观光客眺望着街景。听到魅影问他假发呢,他回答“这么一说我忘了带走”。好个敷衍了事的男人。



“那么,你和福尔摩斯说到话了吗?”



“何止说到话还喝了茶呢。进行得很顺利。两颗‘种子’撒下去了,对方的策略也大概有个底了。是我们这边领先一步。”



“我觉得对方也在说跟这一样的话。”



“也许是吧。总之不必改变计划继续下去。火车的时间呢?”



“五点二十五分抵达滑铁卢站。”



“还有时间呀,我去那边玩好了。”



“如果你从车上被踢下去也没差的话就去吧。”



“哎呀这附近有间杜莎夫人蜡像馆的样子。在非主流领域很受欢迎……小心!”



罗苹大叫,魅影也迅速拉起煞车。因为有名女子从转角冲出来。标致的四个轮子发出尖锐声,车体在距离女子三英寸的位置停住。



不知道是哪里的女仆。黑眼加上黑发,样貌看来似乎是东洋人。穿着围裙,捎着被布包裹着像是竹竿的物体。



“您受伤了吗?”



罗苹下车。女子一副慌张的样子鞠躬说“对不起”。



“请问,您有在这附近看到鸟笼吗?”



“鸟笼?”



“大概这么大,罩着蕾丝的鸟笼。”



“没有耶……艾瑞克,你有看到吗?”



“没看到。”



女仆非常失望地回答“这样呀”。再度鞠躬行礼,打算就这样跑走。



“请等一下这位小姐。”罗苹喊住她。“您在找鸟笼吗?”



“是的。那是极为重要的东西。就算要拿我的命来换也得找出来。”



“真让人同情……您只有一个人在找吗?”



“我和另一个人分头找,但那个男人简直没用,实质上就是我一个人在找。”



“我明白了。”罗苹潇洒地将手放在车上。“我们一起找吧。请上车。这样比到处跑快得多。”



“喂,先等一下。”



魅影责备罗苹。眼前的情况是不知福尔摩斯何时会追上来,原本的计划是直接回饭店。



“现在没空管这种事。”



“脑筋不要这么死板嘛,美……小姐正在烦恼呀,不帮忙的话就丢绅士的脸了。”



“可以让我上车吗?”



“当然可以,请。”



“我该如何表达谢意才好……谢谢。”



“我不过是做该做的事。”



深深感谢的女仆与爽朗微笑的罗苹。对其难以对付的个性感到无言的魅影。不对。绅士之类的铁定不一样。这只是单纯追求女人的借口。刚才就差点脱口说出“美女”。



女仆坐进汽车,坐在两个男人之间。车子是双人座所以有点挤。近在身边的她像是肥皂散发出素雅的香味。可能太过专注在寻找的目标,嘴唇严肃地抿着专心凝视前方的侧脸,让人联想到纯净的冰。



难以向对方开口说“你给我下车”。



“那么小姐,要先去哪边?”罗苹说。



“那就,麻烦到牛津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