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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暗夜之鸦》(2 / 2)


听说,那毫不留情的声音响彻了走廊,影山幸雄的脸一下变得像西红柿那么红。



谣言很快就传开了。这当然很有趣又可笑。



太讨厌了——听到传言的瞬间,由利枝这样想。如果不是影山幸雄,也不会有这么坏的感觉。 为什么我的名字要和那样的人一起被笑话?



那之后,真的很难为情,我开始有种傲慢的感觉。正是因为这种傲慢,由利枝才对影山幸雄说出了那句话。



那是毕业前夕的事了。



不管志愿会不会实现,全班同学都决定了去向,每天弥漫着松懈的气氛。



“看,影山君正在热情地注视着你哦,由利枝酱。”



有几个关系好的男孩用开玩笑的语气低声说。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哄堂大笑。



的确,很多时候我也觉得自己被影山幸雄看着。当然,在这种情况下,除了无视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我告诉你。”由利枝羞愧地忍无可忍,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的声音喊道。“我最讨厌戴眼镜的人了!”



“哎呀,真是太狠了。”



女孩们尖叫着,爱开玩笑的男生强行拉着讨厌的幸雄。



“怎么办呢,幸雄君?你喜欢的由利枝说她很讨厌眼镜猴呢。”



一个人这么说了,另一个便更得意忘形。



“干脆把眼镜摘了吧?由利枝也许也会重新考虑下。”



他哈哈大笑地说道,一下把幸雄的眼镜抢走。



幸雄的脸涨得通红,起哄中,他的黑框眼镜被从男生的手扔到另一只手上。



眼镜摔在地板上,虽然镜片并没有破裂,但根部的金属配件已经软绵绵地变形了。



幸雄默默地捡起眼镜。大概是想恢复原来的形状吧,用力的瞬间,啪的一声,那变脆的压弯的金属,突然折断了。



“啊,他自己给折了哦。”



一个男生非常不负责任地说。



那天以后,直到毕业典礼那天,幸雄也没戴过一次眼镜。当幸雄的脸露出来后,班里的几个人都高兴地开玩笑。但每次幸雄还是露出一副可怜的表情,嘿嘿地笑着——。



“真是的,吓了我一跳呢。”



不知是不是因为由利枝的沉默,对方故意夸张地叹了口气。



据说影山幸雄是在几天前的大白天去世的。



是场交通事故。



“那是一个视野很好的地方,在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发生事故。”



给由利枝打电话的少女说完,突然压低声音说:“影山君,他果然没戴眼镜。”



她用明显谴责的语气补充道。



她也是当时笑着说“哎呀,真是太狠了”的女孩中的一个。



“你想说这是我的错吗?”



由利树枝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慌乱了。



“我可没这么说。不过,他近视眼也太严重了吧?我想他会不会是很难看见对面开过来的车嘛。”



“你的意思不就是说这是我的错吗。”



“不过,这也没什么……”



对面的少女似乎被由利枝的凶狠气势吓了一跳,早早地挂断了电话。



突然,她的眼泪夺眶而出。然而,这不是悼念逝去少年的眼泪。她想起了我早些时候看到的猫和鸽子的尸体,心里感觉很恶心。影山幸雄的死,对由利枝来说,不是像是死去的动物那种可怜,而是一种可怕。她想像不到的那种可怕。



最后,由利枝既没有参加影山幸雄的守夜,也没有参加他的葬礼。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和什么地方举行,也没去问其他人。即使去问,也肯定早就结束了吧……一边这样给自己找着借口,一边度过接下来的几天。



最后,由利枝只是不停的哭,产生些莫名其妙的恐惧,没过多久就忘记了。



整整两年过去了。



内心到底发生了什么,由利枝自己也不太清楚。从高三开始,由利枝产生了一种奇怪的癖好。



开始习惯盯着火焰看。



当发现某处有火在燃烧时,就会像是被吸引一样看着。然后那样一动不动,像放心不下一样继续凝视。



第一次意识到这点,是在自家厨房里。母亲向站着看烧水发呆的女儿询问是不是心情不好。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烧水的火苗很久了。



同样的事还发生在点煤气时,父亲点烟的瞬间。



虽然觉得自己很奇怪,也没太在意,这只是种无关紧要的习惯。当今社会,特别是春天到夏天时,直接接触火的机会并不多。既不做饭,也没有抽烟的习惯的女高中生更是这样。



但是有一天,在由利枝的内部,有什么东西在摇晃着。



由利枝那天学习到深夜。第二天早上就要进行模拟考试。如果还是上次那样的结果,就不得不放弃志愿报考的学校了。由利枝很拼命,但心里越是着急,注意力就越会飞到某个地方。 不经意间,她开始热心去剪枝头,或者埋头看看杂志。



那天晚上,我觉得指甲长得太长了。



(一句破迷信不译了)



她呆呆地想着这件事,小心翼翼地把双手和双脚的指甲剪断了。



当我把指甲刀放在抽屉里时,我注意到了一个金色的小东西。



就是上次从晴哥那里强行得到的打火机。



她无意识地伸手去触碰打火机。那感觉很冷,很硬。用指尖玩弄时,咔嚓一声,盖子就脱落了。



她在被夜晚包围的房间里,点起了白色的火焰。



那一瞬间,由利枝的心中地什么东西剧烈摇晃着。



8



神野菜生子认为,被封存的记忆就像地底的岩浆。契机只要一个极其细微的裂缝就可以,裂缝一点点地蔓延开,然后突然有一天,灼热的熔岩爆发喷出。



在校内发生第一次事件的时候,菜生子就想到了一件事。在发生那个事件的前后,有个少女经常因为身体不适而来到保健室。她就是三年级的洼田由利枝,是个在教师间评价颇高的学生。



班主任说她一本正经、很是文静,别人说什么就去做什么,很有责任感……。



由利枝身体不适的原因多种多样,有时是感冒,有时是贫血,有时是痛经。从外表上看,明显她也并不是装病,每次都脸色苍白的,一副痛苦的表情。菜生子所做的处理,多是给她喂点药,让她在床上睡一段时间。



有一次,我注意到被拉着的白色窗帘的缝隙里,隐隐约约地有黄色的火苗。转过视线,药品柜的玻璃上映着洼田由利枝的身影。不知不觉我把上半身站在地板上。那火焰像是从握着的手掌里吹出来一样。在菜生子屏住呼吸注视的时候,少女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一样注视着火焰。



过了会,咔嚓一声,火苗熄灭了。



“老师,我感觉好多了,我要回教室了。”



少女一边这样说着,一边从窗帘的对面出来,就是在那之后不久的事情。



“——这就是那个时候由利枝用来纵火的打火机啊。”



在此之前表情严肃听着的少女,把手里的打火机“砰”地一声扔到空中说。它画了一条漂亮的抛物线,落在女孩的另一只的手上。



“嗯。不过说起来,也不过是洗手间的卫生纸稍微烧焦了。”



“不过,纵火是事实,如果有一点错误,都可能会酿成大祸。”



“是啊。”



这一点菜生子也不得不承认。



“连续发生了三次。”



“是的,没错。”



“原因果然还是因为那个死去的男孩吧。实际上是两年来一直忘不了,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吧。她应该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吧?”



“……我忘了,大概就是这样。可是,人的心是很难说的……”



菜生子叹了口气。



再小的事情也可能成为契机。应试学习的压力,人际关系的恶化,让人心烦意乱的事,不胜枚举。当身体疲劳达到顶峰的时候,人最脆弱的部分便容易受到伤害。人的心灵就是如此。



总之,岩浆喷发出来了。



“……虽然很难,但我觉得我也能理解。不过……”少女微微歪着头。“真让人毛骨悚然。由利枝家旁边的动物尸体和打火机失而复得的事,到底是因为什么?难道那个叫影山的孩子,在死前进行了报复?要是这样的话,就太可怕了。”



“你觉得一个十五岁的男孩,能杀死动物放在心爱的女孩家门口,或者潜入她家中偷东西吗?”



“做出令人难以置信的过分行为的人不是有很多吗?袭击无辜的情侣并将其杀死,奸杀小学生,将女孩杀死后装在混凝土里等等。”(应该分别在暗指日本八十年代末真实发生的几起恶性事件。名古屋情侣被杀事件,宫崎勤事件和绫濑水泥藏尸案)



一口气说完这些,少女便皱眉一笑。这是菜生子特别喜欢用的表情。



“你是天蝎座吧。”



菜生子突然改变了话题。



“连这你都还记着吗?”



女孩发出了欢快的声音。在喜欢占卜这点上,这个孩子还算是个普通的少女。



“这是因为。”菜生子像是歪着头似地窥视着少女的脸。 “人类会随心所欲地在无序排列的星星中寻找着外形像动物和英雄的星星。不过,本来每一颗星星都在很远的地方,在地球上的我们看来,偶尔像是排列在一起一样。”



少女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点。”



“影山的死跟其他一连串事件,其实没有任何关系。”



“那么,老师,到底是谁藏了打火机,遗弃动物尸骸?”



“凶手都是一样的,但并不是人——也许是乌鸦干的。”



“乌鸦?”



少女顿时叫了出来。



“嗯,是的。虽然这是我的猜想。但是,我想应该就是这样吧。像东京这种有这么多乌鸦的城市,在世界上可是很少见的。当然,由利枝家附近也有很多吧。而且四月到六月,是乌鸦的繁殖期。人类被乌鸦袭击,一般都是在这时候。那附近一定有乌鸦的窝,不管是偶然从旁边经过的人,还是被瞄准的雏鸟,还有猫的死都是鸦袭击的结果吧。如果被那个又尖又强的喙从空中狙击的话,猫有时也会被打死的。而且乌鸦是杂食动物,不仅吃垃圾,而且还吃昆虫、老鼠、小鸟和鸽子等。



少女大概正想着乌鸦悠然自得咬掉被抓到鸽子的脖子的模样,露骨地皱起了眉头。



“但是……打火机呢?”



“也是哦。”菜生子微微一笑。 “装打火机的篮子是放在凸窗上的吧。因为是气候宜人的季节,窗户也会开着。像这个,它还是金色的,太阳一照便会闪闪发光。”



“哦,是吗?”



少女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又看了看手里的打火机。



乌鸦习惯于收集闪闪发光的东西。乌鸦有时会叼着碎玻璃或拉链头等,带回巢穴,这是个比较公认的事实。



“我想叼走了这个也是可能的,但打火机又圆又滑,很快就掉下去了……然后掉进院子里,那百分百是个偶然。”



女孩看起来很受触动。



“老师,你把这些事告诉由利枝了吗?”



“嗯。”菜生子简短地回答了一下,又补充道。“仅仅这点事,还不知道能不能让她舒服些。”



菜生子唯一能做的,就是替洼田由利枝保管着金色的打火机。



连环纵火事件,至此初步结束。但每当看到放在抽屉里的打火机,菜生子就会忍不住想。



那个主人的少女心中,至今仍在不断燃烧着火苗。



只要由利枝的心中还残留着想要燃烧、无法熄灭的记忆,那火苗便不会熄灭吧。



菜生子凝视着眼前的少女。她笑着点点头,大概是因为即使我不说,她也能理解我的意思吧。



“我知道了,老师。刚才说的话,我绝对不会泄露出去,绝不会对第三者说。”



9



洼田由利枝小姐



第一次给您写信。突然收到不认识的人寄来的信,你应该很惊讶吧。不用担心,我是你的伙伴。只要是和你有关的事,我什么都知道。让我来告诉你,你真正的名字吧。



你的名字是杀人凶手。



你是个很漂亮的人。然而,在那美丽的皮肤下,却隐藏着一颗漆黑的心。到目前为止,你已经杀了很多人。当然,即使法律不能惩罚你,你可能甚至也没有意识到,你是个杀人犯。



还是说,影山幸雄的名字你不会不记得了吧?那个男孩的死,显然是你的责任。对不对?



那个时候,你手边不是收到不少乌鸦送给你的礼物吗?乌鸦知道你是它们的伙伴。乌鸦才是你的朋友……你不觉得吗?



在你的内部,充满了死亡、黑暗和仇恨。你不配得到幸福。不管你再怎么放火烧它,你的过去绝对不会化成灰的。



在你所犯的罪行中,任何人都不能以最严重的杀人罪来审判你。 这真是一件很遗憾的事。 但是,纵火呢?这样的话,就有很明显的证据了。



你以为你没有被人看到现场就没事了,是吗?那就大错特错了。女高中生随身携带打火机之类的东西,没有一个人会觉得奇怪吗?有人说看到你握着打火机进出洗手间哦。



你对此怎么想的?



信不信都由你。



漆黑的你是不能得到幸福的。你应该要一辈子孤独地活下去。不过没关系,乌鸦会一直陪着你。



我也会一直看着你。



安藤麻衣子



* * *



读完信,神野菜生子眨了眨眼睛。



“怎么样?” 山内伸也气愤地说。“这是封令人作呕的信吧?”



在向洼田由利枝求婚的那天后,伸也对由利枝奇怪的态度怎么也想不通,半强迫着由利枝,向她询问了情况。从说话极其沉闷的她那里,要把一切都问出来可是项相当费力的工作。



几天前,他终于说服了由利枝,并将这封信寄保存了下来。



据说这封信是最近才送到由里枝那里的。对于寄件人的名字,由利枝则完全不记得。地址是用黑色圆珠笔写的。是种圆润的女性字体。



伸也读到这封信后,一开始愣了一下,接着就生气了。他说虽然差点就给撕了,但保持最大程度的理智后,才决定留下来。



虽然信的内容都是用文字处理机打印出来的,但在整齐排列的活字间,确实流露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恶意。伸也用“恶心”一词并不夸张。



“我想找出给由利枝写这种卑劣信的家伙,把他教训一顿。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怎么想的?”



菜生子带着些刺眼的感觉凝视着因愤怒而脸颊发红的伸也。像这样直接爆发情绪,菜生子是绝对做不到的。



从给学校打电话开始,山内伸也好像就一直在吵架。给我打电话的老师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可是,被指名道姓的菜生子却完全不记得对方的名字。我困惑地听着,起初完全不明白对方想说什么。看来电话那头的人一生气,清晰的思路就会麻痹了。



他本人也终于不耐烦了吧,提出要直接见面谈谈。菜生子虽然多少有些犹豫,但还是很在意对方谈话中出现的洼田由利枝这个名字。



那个周末,我在新宿的咖啡店和山内伸也见面了。



出现的是个身体健壮,眼睛如恶童般的青年。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为前几天的失礼道歉。然后,他突然拿出一封信,用略带急躁的语气催促菜生子读一读。



“确实是一封可怕的信。”



菜生子仔细地盯着信封和信纸,静静地随声附和道。



“这是卑鄙至极的中伤。”



信也歪着嘴唇说:“我都要吐了。”



“……不过,如果全是谎话那也就算了,偏偏这当中似乎有些事是真的。虽然我认为事情的真相被扭曲的很严重。”



“不好意思,你是由利枝先生的恋人吗?”



对于菜生子的提问,伸也的表情很复杂,既有些傲慢,也有些谦虚。



“可以这么说吧。至少,还没到求婚的地步。不过……”伸也打断了这句话,垂下了肩膀。“提出来的时机太糟糕了。突然收到这样一封信,她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正想着要不要和我商量一下时,我就向她求婚了……而且这封信上不是写着要它一辈子孤独地活下去吗?由利枝便吓坏了……多亏了那个人,这件事也彻底搁浅了。”



“你为什么要联系我呢?”



“我有想问的问题。”伸也咂了下舌。“可以吗?在这封信上一晃而过的事实,谁都不知道。由利枝她一直独自一人烦恼着。不管是父母,朋友甚至是我都没听她提起过。总之,她没告诉任何人。除了她所信赖的保健室的一位老师。”



“是说我吧。”



虽然终于理解了对方想说的话,但是菜生子非常困惑。可以说是一筹莫展。



“是的。”伸也用强硬的语气答应了一下,然后忍住焦躁,喝了一口水。“由利枝是绝对不会对别人说的。那就只能认为是从老师那里泄露出去了。是吗,请你说实说。老师有没有把由利枝的话告诉别人?”



“我确实做了。”



菜生子简短地回答。



伸也无言以对,叹了口气。



“这么干脆地承认了。你好像早就做好了被人揭发的心理准备。你不认为这是一种缺乏师德的行为吗?”



“关于这件事,我没有辩解的余地。”



“跟很多人说过吗?”



“不,前后我只和一个人说过……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那是他说得太多了。做了多么轻率的事……”



伸也抱着头。



“我不这么认为。”菜生子非常谨慎,但很干脆地否定了对方的话。 “那个学生发誓绝对不会泄露给第三者,我相信她。”



此时,信也再次无言以对,但他的脸却雄辩地表明了自己的内心。



喂喂,是我在责备你啊。你怎么这么镇静啊……。



“……至少……”伸也终于找到合适的语言,有些失望地说。 “由利枝不是第三者,而是当事人。”



“是的。”



“给当事人寄恐吓信,不是比跟别人喋喋不休要更糟糕吗?”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能不能适可而止啊?”



伸也用激烈的语气说了两句,一巴掌拍着桌子,正从一旁经过的女服务员惊讶地回头看了两人。



“那个女学生到底叫什么名字?”



伸也用压抑的声音问道。



“安藤麻衣子。”



“果然就是这封信的寄件人吗?”伸也忍不住大声喊道。 “真是个不像话的女高中生。请告诉我那个孩子的联系方式,我要教训下她。”



“等一下。”



对于马上就有可能冲出去的伸也,菜生子柔和地阻止他。



“说实话,我对这个信封上的字确实很眼熟。”



“你说什么?”



“没错,这是安藤同学的字。不过。”伸也正要出声,菜生子制止了他。 “她不可能给由利枝写这封信。”



“你在说什么?事实上……”



“这封信的邮戳是六月吧?”



“那又怎么了?”



伸也越说越激动,而菜生子的语气却很平静。



“安藤同学是不可能写这封信给由利枝的。”菜生子又重复了一遍,犹豫的停了下来。然后,用和以前一样,淡淡的语气说着。



“她今年二月被杀了。”



10



“……被杀了?”



伸也用一种泄气的声音喃喃地说。



“嗯。有一段时间,电视和报纸上都有很多报道……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忘了。”



“您说是二月吧?”



伸也望着天空说。



这么说来,确实在那个时候,东京都内发生了女高中生被杀人狂杀害的事件。在公司也稍微成为了话题……。有着同龄女儿的上司们,嚷嚷着太危险了。再说,对了。由利枝也说过。



“真可怕,被杀的孩子上的学校是我毕业的学校。”



伸也自言自语道:“……二月份被杀的女孩,不可能到了六月才写信。”伸也立刻摇了摇头。 “……不,不过,如果在被杀之前写好的话,不也可以吗?别人再投递的话。”



“不,写这封信的不可能是安藤同学。”



神野菜生子固执地重复道。



“因为刚才不是说是那个孩子的字没错吗?”



“信封确实是。”菜生子微微一笑。 “但是最重要的信不是打印的吗?”



“这并不意味着她没有写。”



“不,是这样的。”菜生子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小筒状的物品,向对方展示。“山内先生,您认为这是什么?”



伸也无法揣度对方的意图,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不是口红吗?”



“怎么看都是这样。可是……”菜生子又微笑了。卡嗒一声,盖子脱落了。



微弱的火光点亮的同时,伸也叫了出来。



“这是那个事件时的打火机。”



“嗯。一直都是我保管的。正如你所看到的,盖上盖子后,看起来就像口红一样。这是一个有趣的想法,不是吗?”



伸也一言不发,又从信封里匆匆忙忙地拉起信来。



“上面写得很清楚……‘女高中生拿着打火机走着,难道没有一个人会觉得奇怪吗?’”



“上面写的是‘我看见你握着打火机出入洗手间’。但是,这个看起来只像支口红。年轻女性随身携带口红并不特殊,即使是高中生,如果握着口红去洗手间,看到它的人都会想‘啊,是想涂口红吧’,这才是正常的。”



“这东西,安藤麻衣子那孩子也见过吗。”



“当然看过。因为那孩子看到这个了,所以成了我谈起由利枝的契机。所以,安藤是绝对不会用这种写法的。”



“确实,我也认为写这封信的人是不知道由利枝随身携带的是一个特别的打火机的人……不过,这可真奇怪。信封上的封条确实是安藤同学写的,老师不也是这么说的吗?”



“所以,只能认为只有内容被偷换了。”



“你是说偷换信件吗?”



“嗯。封条上的胶水,用蒸汽一碰就能轻易打开。如果做得好,也不会留下什么手工的痕迹。本来装在这个信封里的信,被什么人抽出来了。然后,又放了另一封信,现在才投了出去……我只能这么想。”



“可是……到底谁会这么做呢?”



“那才是暗夜之鸦——现阶段,谁也不知道。”菜生子一本正经地说。“它确实存在于某处,但我们看不见。是哪里的谁,为什么做这么过分的事情,做这件事的原因,现在的我们还不知道……因为对方是只黑乌鸦,隐藏在黑暗中。”



伸也咽了一口唾沫。



“……不过,如果是安藤的话,我也稍微明白些。”菜生子静静地继续说。 “她为什么想知道从未见过面的由利枝的事,给她写信呢?现在我懂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



“那个孩子是孤独的。她漂亮,头脑也很好,是位非常受欢迎的学生,可也没办法总是孤身一人。所以在我讲故事的时候,她就很想马上见一面吧。由利枝小姐也一样。一模一样啊,总是一个人。



“由利枝总是孤身一人?”



“她一个人苦于想要别人的帮助……就是这样。至少那时的由利枝小姐。我不知道安藤同学到底打算给由利枝小姐寄一封什么样的信。不过,跟这封假信肯定有黑白之差。信没能寄到,我也感到很遗憾。”



那时,伸也第一次有了想悼念死去的少女安藤麻衣子的心情。并且考思考着介于由利枝和麻衣子之间的神秘人的事。



那家伙的行为令人作呕。从常识上考虑,这样做应该没有什么好处。我只能认为,让别人感到痛苦才是他的目的。



太邪恶了,暗夜之鸦。



然而,有一件事怎么想都不明白。



“那也是……犯人到底是怎么把安藤麻衣子的信偷走的呢?因为有邮戳这一确凿的证据,所以被盗是在投进信箱之前吧?但是,如果在投进信箱之前遗失或者被盗的话,安藤麻衣子应该会重新写一遍。但是,实际上,由利枝那里并没有收到这样的信。也就是说,信在投进信箱之前被偷了,却不知道这件事。会这样吗?”



“是啊,当然我也想过,如果是委托第三者寄信,结果那个人把信弄丢了。……我还是认为是安藤亲手把信放进信箱里的。从她的性格来看,肯定是这么做的。所以我现在想到了一件事……”



“你说什么?”



“这只是单纯的推测……”菜生子稍稍含糊其辞,“现在的邮筒,其实有点问题,你知道吗?”



“不……”



“邮件很容易卡在投递口上。我在寄信的时候,看到过几次卡在投递口上的邮件。”



“这意味着自己认为已经寄出的信可能会被人偷走吗?”



“也许有这种可能性,像这次。”



菜生子低下头说。



“天呐……太可怜了。”



伸也的这句话是对死去的少女说的。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没过多久,伸也慌慌张张地拿出香烟,用眼前的金色打火机点燃了香烟。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还给你哦。”



对于菜生子的提议,伸也显得有些沉思。



“不,那还是请老师照旧保管着好吗?如果不觉得麻烦的话。”



“这当然没关系……也是,这样可能更好。”



菜生子点点头,把打火机放回手提包里。



“在百忙之中打扰您很多,实在是对不起。多亏了您,我才觉得痛快了。”



伸也隔着桌子深深地低下了头。



“今天能见到你,我觉得真是太好了。”菜生子微微一笑。 “我一直惦记着由利枝小姐。像我这样的人惦记着也无济于事……不过,我放心了。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在她身边,也请你多加小心。”



“什么?”



信也似乎被吓了一跳。



“这次的事,是对素不相识的人进行的难以置信的阴险骚扰。我并不是想吓唬你们,但做这种事的人已经知道了由利枝小姐的名字和住址。我认为最好还是提醒下。”



“这样的家伙,我可不让他碰由利枝一根手指。”伸也猛地掐灭刚点上的香烟说。“不过,我决定尽快说服由利枝。”



“说服?”



“还是尽快更改姓氏和住址比较好。”



说着,伸也闭上了一只眼睛。



“既然如此,就得抓紧了。”



伸也拿起账单,急急忙忙站起身……



“老师……不,神野小姐。”从店里出来后,伸也客气地问道。 “你的腿怎么了?有点……好像是拖着。”



“啊,本来就这样了。”菜生子没有忧虑地微笑着。



“是以前的事故了。”



“是这样吗……对不起,真是太失礼了。”伸也为难地低下了头。 “我想道什么就说什么了。我得改改这个毛病了。”



菜生子很高兴地抬头看着伸也挠头。



“不是挺好的吗?即使不是这样,不把自己的想法好好说出来的人好像越来越多了。我觉得山内先生这样的人很棒。”



伸也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了。



“是吗?我一被夸奖就得意忘形。说实话,我还有一个想法。总觉得神野小姐有哪点像由利枝。不是说哪里怎么样,而是轮廓、整体气氛……”他微微一笑,接着又补充道。 “不,请不要生气。这是我现在能表达的最好赞美。”



“哎呀!”菜生子扑哧一笑。 “谢谢你……请你们一定要幸福。”



11



一周后,神野菜生子给山内伸也寄了一封信。用文字处理机印刷的三张纸上,附有手写的笔记。



前略



随信附上的是安藤麻衣子的文字处理机本体软盘上记录的东西。她生前的爱好是写诗和童话。我曾经看过一次她用文字处理机写的童话原稿。在得到遗属的谅解后,我对遗物的文字处理机进行了调查。虽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但为了去世的安藤小姐,也为了由利枝小姐,希望两位能过目。



便签纸上是这么写得。



“不好意思,我先读过了。”



伸也说着。由利枝提心吊胆地看着伸也,然后打开了叠好的信。



洼田由利枝小姐



第一次给您写信。我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就读于由利枝小姐的母校。虽然一次也没见过面,但在毕业相册上我看到了您的脸。我认为对人的美丑说三道四是无聊的,但客观地讲,我觉得由利枝真的很漂亮。就和我想的一样。



你的地址,我也在相册上查过了。像这样给陌生人写信,其实是一件非常无礼的事情,但如果能和你认识,我会很高兴的。即使,只有短暂的一段时间。



我知道由利枝是因为在保健室里看到了由利枝的打火机。你还记得吧,神野老师的事。神野老师认为我是个非常危险的家伙,大概是这样。所以,我想她才会讲由利枝的故事。请不要怪老师。因为我对这个话题很执着,老师也很为难的。我总是困扰着我的老师。



该进入正题了。我有想要告诉由利枝的事,想让你真正明白。我得先把我知道的东西都写出来。



从神野老师那里听说,打火机曾丢了一次,又突然出来了,家附近出现鸽子和猫的尸体,这是乌鸦干的,对吧?老实说,当我听这个故事之前,我想说这是那个死去的男孩干的,当然这是玩笑。那个时候老师说过,人类随意地把天上的星星联系在一起,想成星座,但是一颗颗的星星实际上离得都很远。神野老师经常这样说吧?



就像乌鸦因为恶作剧而送了很多东西到你面前的事,跟影山的死完全无关一样。他的死跟由利枝对他说的话,其实也是毫无关系的吧。



开始,我也只是有种猜测。但我的胡说八道经常会中奖,这点神野老师也承认。有时候,我也会觉得这是种超能力。总之,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去做了很多调查。



关于那个调查的种种,我就不在这里写了。我只能说我调查的已经很广了。或许我有侦探的潜质吧,总之,发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事实。



事故发生时,影山幸雄真的是因为没有戴眼镜,所以才没注意到开过来的车吗?但其实他那时戴着隐形眼镜。



恐怕是因为之前的眼镜坏了,才会换的吧。



毕竟,我其实也不知道他在能见度高的道路上发生事故的真正原因。也许,他是在想着由利枝而发呆吧,也许是完全不同的原因,但更可能根本就没有理由吧。因为神野老师也说过,不走运的时候,就容易发生不走运的事情。确实,由利枝可能是在非常尴尬的时候,说出了那样的话。但至少我认为,相信自己能对他人的行动和命运产生决定影响那才是一种傲慢。那些相信进一步升级,自由地决定一个人生死的人,才是真正的杀人犯。



请不要误解。我不是说由利枝没有任何责任。可是,对与自己有关的人的悲伤、痛苦,甚至死亡,完全没有责任心的人,到底哪里会有呢?能天真地相信这种事的,不是乐天派,就是大笨蛋。



我说的话,支离破碎的。啊,太糟糕了,太糟糕了。



我为什么给由利枝写这样的信?到底是这么想的?我自己也不太明白了。要是想着救由利枝的话,我也是一个相当傲慢的女人吧。确实,在开始写之前,我是这么想的。



但是……。说实话,我想让还是高中生的由利枝读到这封信。而不是现在已经成为一名OL的由利枝。



告诉我,高中生的由利枝小姐。你身上带着那个打火机,在学校洗手间纵火的时候,心里抱的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现在的我,和当年的由利枝一样,也有想要放火烧掉的东西,如果能一把火将它烧成灰烬的话,是不是从此就能摆脱一切了。



到底在写什么呢?对不起。这只是一个愚蠢的家伙的自言自语。



最后,给现在的由利枝小姐。



你现在幸福吗?就算现在不幸福,未来是否有可能会幸福呢?



我希望答案是肯定的。



请你一定,一定,一定要幸福啊……。



虽然很普通,但祝你好运。



谢谢你看完了。



再见。



安藤麻衣子



读着读着,由利枝的眼睛渐渐睁大。不久,她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顺着脸颊落下。



伸也自己也被这深深的感慨打动了。



一个死去的女孩的信。被杀的少女,曾经写下的信。



在那个少女去世四个多月后,被送到了由利枝这里。这位女孩在信中说,她很傲慢,想要救由利枝。尽管如此,由利枝心中的某处,确实得到了救赎。现在,伸也是这么确信的。



由利枝流下的眼泪,在伸也看来是那么美丽和珍贵。无意识中,伸也伸出了手,用手掌捞着掉落的透明液体。



一会,由里枝悄悄地把信还给了伸也。刚要收下信,我又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我开始大声读信的结尾部分。



「给现在的由利枝小姐。你现在幸福吗?」伸也爽朗地对恋人笑了。“就算现在不幸福,未来是否有可能会幸福呢”



由利枝抬起了被泪水浸湿的脸。



“——我希望答案是肯定的。……”



“Yes。”由利枝打了断伸也的话,用低沉嘶哑的声音说着。



“什么?我没听见。再说一遍。”伸也故意这么说到,把手放在耳朵上。“你哭着说,我听不太懂。”



“Yes,Yes,Yes……”



由利枝一边抽泣,一边拼命地笑着。



伸也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用双臂轻轻地把他的白色小鸟抱在怀里。



⑤《暗夜之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