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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2 / 2)


“连她都落到你手上了,我们好像没有胜算了呢。”



幻二定定地看着加茂,似乎终于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开口道:“莫非文香开始推理之前,加茂就知道他是凶手了吗?”



加茂一边监视着雨宫的举动一边点头。



“嗯,知道。”



闻言文香脸涨得通红,闷闷地说:“知道的话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啊?”



看她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加茂低下了头。文香的指责合情合理。



“抱歉。第一次在露营拖车里从霍拉口中听到D.卡西欧佩亚的事情的时候,我就在心里一点点完善自己的推理,但我没有信心认定那就是真相。虽说逻辑上是讲得通的,但没有具体的物证……所以,我决定准备一个圈套。”



“圈套?”



“对。我想,只要雨宫上钩,就能证明我的推理不是纸上谈兵。”



文香的眼里落下一串眼泪,说:“就算是这样,你也可以阻止我说那么一堆推理啊。我真不敢相信,我对叔叔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幻二看不下去了,苦笑着说:“这个你不用在意,污蔑我应该也在雨宫的计划之中。”



听了这话,雨宫冲文香微微笑了一下,说:“你还没注意到吗?你会推导出错误的解答,正是因为我在储藏室里诱导你去这么想。”



雨宫满意地看着这冷酷的一句话让文香的表情僵住了,他又转向加茂,开口道:“不过,加茂似乎发觉了我想让文香做出错误的推理呢。”



“嗯,我猜想是你教唆她的。”



“难怪文香进行着错误的推理,你却不阻止她,而是任她折腾。这是为了让我上钩。”



这时月惠摇着头插嘴道:“可我不觉得文香的推理哪里不对啊,任何一点都是完美的。”



“那么,就从第一起凶杀案开始,再重新梳理一遍吧。”



加茂说完用力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正式说明。



“其实,关于第一起凶杀案,我的推理和文香的推理基本是一样的。究一是在别墅外被杀害的,凶手把手臂和双腿带到了大浴场。凶手调换了两位受害人的头部和躯干,打造出不可能犯罪的场景。”



雨宫眯起眼睛,点点头,说道:“你说对了。首先,我把究一叫到了冥森,我骗他说有私密的话想跟他说。老实的究一很早就出来了,而且因为吃了掺有安眠药的晚饭,他熟睡过去,完全不知将要被我杀掉。”



他哀伤地笑着,可笑容里似乎不带一丝悔意。



“然后你就杀了究一,并肢解了尸体,对吧?”



“是的,之后也和文香所推理的一样。当然,堆在柴火房的柴是我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提前准备好的。话说回来,光奇那人很肤浅吧?我早就知道他沉迷赌博,金钱上十分困窘。可我只是给他表演了一番我有盗窃癖,他就黏上我了,真逗。”



闻言,文香恍然大悟地睁大了眼睛,问:“东京的本宅几次遭贼,莫非都是你?”



“你猜对了。光奇胁迫我一起偷盗,偷来的东西他应该卖掉了,可我一分钱也没分到。”



发现文香的眼神饱含着绝望,雨宫的语气反而越发愉悦,他继续说道:“那天晚上我找到光奇,跟他说我偷到了申猴间的钥匙,问他要不要趁究一不在的时候去找找有没有好东西。而且我说可以假装成有外人来偷,光奇就彻底放心了。”



加茂不由得低吼:“你就是这样把光奇引诱到申猴间的?”



“我让他先在自己的房间等着,等我做好准备,然后我们一起去申猴间。干掉毫无防备的他,简单得毫不尽兴。顺便说一下,杀究一时我用的是预先藏在屋外的斧头,肢解光奇的尸体时用的是留在屋内的柴刀。”



“也就是说,那天晚上,柴刀是藏在别墅里的?”



“是的,和防水布一起藏在地下仓库的天花板夹层里。这样的话,就算遇到最坏的情况,这些东西被发现,也不会暴露所有的真相……幸好没人发现。第二天晚上,我取回柴刀和防水布,藏到了冥森的树洞里。好了,关于杀人的过程,如果你的推理正确的话,我答应你全都说出来。怎么样?”



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在加茂看来,雨宫那当游戏般说出这些话的态度就让他无法容忍,可现在似乎只能接受。



“我还有一个问题。在你的计划中,应该是早就打算让幻二当替罪羊,那么,恐怕他去庭院散步也不是偶然吧?”



听了这话雨宫呵呵地笑了起来。



“当然是我下的套,可理由幻二无法对任何人说。这是凭你掌握的信息无法推理出的部分。”



加茂的视线从雨宫身上移开,看向幻二问道:“能请你说一下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去荒神之社吗?”



幻二犹豫着,眼睛盯着地面,终于,他下定了决心,开口说道:“大概两个星期前,我在公司收到了一封信,黑色的信封。”



“黑色的信封?”



“嗯,里面有一封信和七张照片。收件人是我,但照片上的人不是我。”



幻二开始踌躇是否要说出更多内容,雨宫接过了话头:“我往信封里放了某个少女的照片,选的还都是和男人一起,见不得光的那种。”



“不好意思,照片上的女性跟你有关系吗?”加茂追问。



幻二的表情愈发苦涩,雨宫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说:“不是哦。我很意外,幻二居然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如果是他自己身上的不光彩之事,大概命案刚发生时他就放弃隐瞒了。”



此刻,加茂对问了刚才的问题感到深深的后悔。



幻二坚决不肯明说,肯定是为了保护照片上的少女,那恐怕就是文香吧。



“同时寄来的信里宣称寄信人就是一起出现在照片里的人,还要求‘要是不希望照片散布出去,就准备好钱’。照片上能清楚看到那个男人的长相,但对方威胁不许跟任何人说,更别说报警了,所以我也未能查出对方的身份……一个星期之后又收到了一封信,信上指明了收钱的地点,我按照上面的指示,二十一号晚上去了荒神之社,信上说要在那里用钱交换底片。”



“可那不过是为了把你骗到别墅外而说的谎言。”



“是的。我在荒神之社等了快一个小时,意识到被放了鸽子。”



略作沉思之后,加茂开口道:“这么说来,你进入辰龙间之后极为关注那个抽屉呢。莫非也是?”



“嗯。我不是被怀表吸引,而是因为别的东西。”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第一次进入辰龙间的时候,我看到抽屉里有一个黑色信封,再去的时候信封却不见了……第一次进房间时只有我、文香和你,文香是跟我在一起的,所以能拿走那个信封的,只能是幻二你了。”



幻二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又马上露出苦笑,说道:“你注意到了啊。抱歉我自作主张地做了些事,因为那信封跟寄给我的威胁信是一样的,我怕里面又是照片,因此马上藏了起来,后来一看里面是空的。”



文香似乎没察觉到那照片和她有关,一头雾水地听着。雨宫看到她这样,说道:“那个信封也是我放到抽屉里的,当然是为了让幻二在辰龙间做出可疑的举动……机会难得,我还是说出谜底吧,照片上的,不是幻二以为的那个人。”



“什么意思?”



“但有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照片上的就是这位少女。”



他指的是谁显而易见,是文香的双胞胎妹妹文乃。



已知晓这一切的加茂就算知道了照片上的不是文香,却也还是没办法高兴起来。幻二和月惠阴着脸,大概他们也在想同样的事吧——有一个少女遭遇了不幸。



雨宫像在揭露一个秘密般继续道:“那名少女喜欢上了一名学生,可这个学生败给了金钱的诱惑,于是他下药迷倒少女,拍了照片。而我买下了照片,拿来利用了。”



再追究下去,文香可能会注意到照片背后的隐情,加茂刻意转移了话题。



“说说第二起凶案吧。关于这起案件,我的推理和文香的有极大不同。”



正如他所期待的,文香马上揪住这句话追问:“我的推理哪里不对?”



“首先,第二起凶案凶手没有用到D.卡西欧佩亚。凶手杀害太贺用的不是穿越时空的方法。”



这句话让除了雨宫以外的所有人都深吸了一口气。独自坐在床上的凶手说:“有意思,我是怎么做的呢?”



见他如此,加茂反问道:“这次的凶案牵扯到穿越时空这一特殊技术,可要是这种特殊技术毫无转折地直接与案情挂钩的话,你不觉得太没技术含量了吗?”



“或许是吧。”



“实际上,要是利用了穿越时空的技术,文香的推理才更有无法说通的部分。比如比萨窑里的尸体。文香认为那是凶手带来的不明身份的尸体,可现在这个季节,这么做太不合适了。”



闻言幻二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插了一句:“确实。气温太高,尸体大概很快就会腐坏。”



“做饭的时候我检查过冰箱,确定里面没有尸体。如果把尸体放在别的地方放好几天的话,肯定会有一定程度的腐烂。可那具死尸烧损不太严重的地方也没有发出腐坏的臭味,因此,那不是凶手从外边带来的,就是太贺的尸体。”



文香面露疑惑,反驳道:“可怀表停止的时间确实表示怀表被调包了。”



加茂拿出文香的怀表,盯着刻在上面的龙图案,说道:“停止的表针并非暗示着怀表被调包了,还可以证明太贺晚饭之后没有回辰龙间。”



“啊?”



“晚饭之后,太贺本来就没打算回辰龙间,并做好了长时间不回房间的打算。他打破了平日的习惯,晚饭前给表上好了发条,才离开辰龙间……为了尽量不让表停下。”



雨宫的笑意加深了,看他的表情,文香意识到加茂的推理是正确的,可她仍掩饰不住疑惑地说:“爷爷是七点到餐厅的,如果是在那之前上的发条,表针停在六点四十六分倒是确实说得通。”



“证据不仅如此。还记得从放在辰龙间的轮椅上掉出来的珍珠领带夹吗?”



“嗯,那领带夹应该是放在桌子上的,不知为何掉了下来,在爷爷没注意的情况下夹进了轮椅吧。”



“太贺是几天前丢失了那个领带夹的,如果他每天都用那辆轮椅的话,丢失的次日,早上打开轮椅的时候领带夹应该就会掉出来,从而‘失而复得’。而事情却没有这么发展,这就说明太贺这几天都没用那辆轮椅。”



“那难道是……”



“对,房间里的是备用轮椅,放在楼梯旁那个空间里的才是他平时常用的轮椅。而常用的轮椅放在房间外,就说明太贺没回辰龙间。”



文香立刻皱眉反驳道:“可是辰龙间的钥匙在房间里,那应该是爷爷回了房间的证据吧。”



“那把弯折了的钥匙不是辰龙间的钥匙。”



“怎么会!加茂你试过那把钥匙的吧?”



“为了让假象看起来像真的一样,凶手需要把辰龙间的钥匙留在房间里,这样让人以为太贺是回了辰龙间的。为此,凶手玩了个花样……从屋内的状况来看,钥匙应该是不会弯折的吧?那是凶手故意弄弯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若在屋内捡起钥匙,我应该会立即插入辰龙间的门锁,确认是不是这个房间的钥匙。可当时大家急着寻找失踪的太贺,在那样的情况下,没有时间把弯折的钥匙弄直查证。凶手的目的就是这个。”



这次是月惠惊讶地开口:“可就算争取到了时间,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同啊。”



“怎么会没有不同呢。凶手猜到我们会把辰龙间旁边的房间,也就是卯兔间的房门合页也弄坏,他预料到我会要求去锁住的房间调查……而别墅的房门全都一样,是桃花心木颜色的,光看外表区分不出来。”



月惠点点头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加茂继续说道:“雨宫弄坏了辰龙间和卯兔间两个房间的房门合页,把房门拆下来靠墙立在了走廊上。我们调查卯兔间的时候,他应该能找到机会对调放在走廊的两扇门,把卯兔间的门移到辰龙间旁边。”



“那也就是说,弯折的钥匙是卯兔间的钥匙?结果你是把卯兔间的钥匙插到了卯兔间的房门锁上,所以就吻合了?”



憋不住插话的是霍拉。



“就是这么回事。那把弯折的钥匙跟其他钥匙相比感觉更旧,凶手多半是弄到了太贺保管的卯兔间的钥匙吧。”



听到这里,文香还是一副无法相信的样子。



“那这样的话,爷爷晚饭之后跑到哪儿去了呢?”



“太贺上了二楼。无论是从升降机停在二楼,还是两辆轮椅都在二楼来看,这一点都是肯定的。实际上,在我躲进清洁工具间之前,轮椅就放在楼梯旁边的空间。”



“可不管在二楼的什么地方,雨宫都做不到避开我们的监视杀害爷爷啊。”



“不,有一个地方我们看不到。那就是小型物品升降机。”



文香露出难以理解的困惑表情,月惠和幻二也茫然对看了一眼。幻二像在替众人说出心中所想般开口道:“可是,那台升降机连我都进不去,一层只有一米一乘七十厘米乘二十七厘米左右的空间而已。”



“是倒是,可小型物品升降机那地方很特殊。载物厢停在二楼时,人也可以在一楼操作,让二楼载物厢里的东西送到一楼,这是不被我们看见而把太贺带到一楼的唯一办法……实际上太贺确实从二楼消失了,那就只能认为他进了那个狭小的空间。”



这番草率粗暴的逻辑分析让幻二皱起眉。



“爷爷年轻的时候身高有一米七左右吧?由于年龄和生病的原因,身体大概更为僵硬,我不认为爷爷能钻进升降机里去。”



加茂没有理会幻二的反驳,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太贺是因为糖尿病恶化,才不得不坐轮椅的吧?糖尿病这种病,若疏于治疗,后果会很可怕,好像会出现身体末梢部分血液不流通,甚至坏死的现象。”



幻二像是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双颊抽搐,说道:“你不会是说……爷爷因为糖尿病并发症,双腿截肢了?”



“恐怕是的。但因为他的父亲和叔叔这对双胞胎之间曾发生过骨肉之争,太贺不愿对亲人坦白这一弱点,一直隐瞒着双腿截肢并装了义肢的事。”



若以加茂所在的现代的观点来看,认为因生病而失去双腿是个“弱点”,这个想法本身就很奇怪。但是在太贺艰苦地与病魔抗争的时代,对残疾的歧视肯定比现代要根深蒂固。



加茂继续说道:“在比萨窑找到的尸体没有双腿,但那不是被杀害时割下来的。这么一想,找不到被割下来的双腿也就理所当然了……凶手是为了隐瞒太贺没有腿,才烧了尸体的。”



“这就是比拟鵺进行杀人的另一个理由吧?即使爷爷的尸体没有腿,也不会让人觉得不对劲。”



听到月惠难过的低喃,加茂点点头。



“是这样的。为了不被看到,凶手应该是趁大家都在沉睡的时候把尸体搬运到了比萨窑。而幻二在我们进入清洁工具间后马上就回到了丑牛间,到早上都没出来过,所以他没有机会转移尸体。”



听了这话,幻二露出无力的笑容,说道:“感谢你为我洗脱嫌疑……那么,在比萨窑的灰烬中找到的涂了涂料的木片,那应该不是涂了涂料的柴火,而是义肢烧剩的部分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加茂赞同道。



文香垂着头,声音哽咽地说:“可怜的爷爷……可是,雨宫是怎么唆使爷爷进入小型物品升降机的呢?”



“拆下义肢后,太贺应该就能钻进只有一米一的空间了。而且太贺的手臂肌肉很结实,平时他自己能照顾自己的吧?”



“嗯,这点他总是很自豪。”



“这样的话,在二楼楼梯旁从轮椅上下来,折叠起轮椅藏到油画后面,再利用手臂的力量移动,他应该可以自己进入小型物品升降机。”



对这点没人提出异议。加茂调整了一下呼吸,继续道:“可是,不管太贺如何小心地隐瞒自己装了义肢一事,平时照顾他的人还是瞒不住的。所以至少刀根川和雨宫都知道,对吗?”



雨宫发出低沉的笑声,歪着嘴,抬起头,说道:“你答对了。我和刀根川知道老人家的腿的事。”



“那事情就简单了。你假装发现凶手在比拟鵺,给太贺老人灌输‘下一个目标很可能是住寅虎间的漱次朗、住巳蛇间的月彦和住酉鸡间的刀根川’的想法,还向他推荐了绝佳的监视场所吧?只有太贺老人能进入的地方,让凶手想不到的地方,就是那个小型物品升降机了。”



雨宫重重地点了点头,之后开口说道:“那天晚上,准备晚饭的时候我去了辰龙间,趁着说比拟杀人的事情的时候,把预先弄弯了的卯兔间的钥匙放在了床脚。老人家对我极为信任,毫无疑心地听信了我的话。最后我都没怎么诱导,他就自己说要躲到小型物品升降机里去。我随便编了句谎话,说我会在自己的房间监视酉鸡间。”他露出一个微笑,接着说道,“不过,喜欢侦探小说的人真有意思啊,会像故事的主角一样一头扑进危险中。鼓足了劲儿,就想亲手抓住凶手。”



“可是,太贺应该不会不带任何武器伏击凶手的,他大概是拿着猎枪钻进小型物品升降机里的吧?”



“聪明。我劝他带上猎枪自卫,老人家就把存放猎枪和子弹的储物柜的钥匙给了我,我把东西拿出来,事先放在了升降机里。”



“这是为了让太贺在进入升降机时不会心生怀疑吗?”加茂问道。



雨宫点点头,答道:“要是没有枪,再怎么莽撞的老人家说不定也会害怕。我帮他换上便于行动的甚平,顺便准备了用于替换的、颜色相近的另一件甚平摆在椅子上。我做这些,就是希望你们认为发生了时空悖论。晚饭之后,老人家偷偷去了小型物品升降机,而我只要等待下在餐后咖啡里的安眠药发挥作用就好了。可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你,加茂。”



“我?”



“正因为有你这个可能看过文香的日记的人在,我才不得不改变原定的行凶顺序……说实在的,这让我和D.卡西欧佩亚都苦恼了一番。对我们而言,霍拉是一个未知的时空穿越装置,我们不知道他是否跟你说了D.卡西欧佩亚的存在。不过,来到‘这里’的你,似乎没有做出什么着重调查是否有人藏着沙漏的举动。”



加茂无言以对,雨宫又继续说道:“于是我们推测,由于霍拉十分不想透露玛丽斯的事情,因此,就连D.卡西欧佩亚的事都没告诉你。如果你不知道还有一个沙漏在,那就很容易猜到你会根据日记的内容,在清洁工具间里监视。果不其然,你本想紧紧跟在老人家后面离开餐厅的吧?而我叫住了你,跟你说话,以此绊住你。”



“我耽误了二十分钟……”



“有了这二十分钟,老人家就能顺利进入升降机。在那之后我只要看准时机,让升降机降到一楼就好了。”



“回想起来,躲在清洁工具间的时候我好像听到过升降机运行的马达声。但那时我以为是地鸣声,和文香都没多想,现在想想,这样就合乎情理了。”



雨宫好像有一丝惊讶,不过马上又说道:“之后,我把睡着了的老人家勒死,取走了辰龙间的钥匙,因为不能让这把钥匙留下来。然后我把尸体和义肢放进比萨窑,点火焚烧,在窑前丢下龙的根付,准备工作就结束了。第二天,我的工作就是趁人不注意时,把弄坏了合叶的辰龙间的房门和卯兔间的房门对调。”



有一阵子没人说话,打破沉默的是霍拉。



“第三起凶杀案,是为了封住刀根川的嘴吧?”



“嗯,要让第二起凶杀案成立,就必须把知道老人家有义肢的人杀掉。幸好加茂说要调查窗格,所以刀根川让我们进了她的房间。那个时候,我趁人不注意,在她的杯子上涂了大量的毒药。”



他像在聊家常一样叙述着杀死刀根川的过程。得知是自己的要求害死了刀根川,加茂一时说不出话来。



雨宫的视线充满挑衅意味,他瞥向加茂,说道:“那么,第四起凶杀案的真相是怎样的呢?”



加茂回瞪对方,开口道:“关于第四起命案,文香的推理大致正确。这次你确实利用了穿越时空的技能。”



这话让幻二一脸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刚才你不是说利用穿越时空的技能杀人太小儿科了吗?”



“我说的是毫无转折、直接利用的手法没有技术含量。第四起凶案并非没有转折地直接利用。”



“好吧,让除了凶手和遇害的两个人之外的所有人都穿越时空,这确实是个让人意外的方法。”幻二说着,却仍是半信半疑的样子。



加茂进一步说明道:“首先我们来想想文香的推理哪里有问题吧。第一点是,从昨晚到今早,我们经历的时间原本应该是晚上九点到清晨六点的九个小时。”



说着,他用圆珠笔在文香写的笔记上加上了几行信息。



——※假设PM九点穿越时空,目标为次日AM零点



——出发时间 到达时间 实际感觉到的时间



——PM九点→PM十点(误差为负两个小时) 八个小时



——PM九点→AM零点(无误差)六个小时



——PM九点→AM两点(误差为正两个小时) 四个小时



“你们看到了,本来应该有九个小时,但实际最短可能变成四个小时。不管多迟钝的人,肯定都能发觉异样吧,D.卡西欧佩亚应该不会做这么不切实际的计划。”



“还真是……”文香垂头丧气地嘟囔着。



“第二点和胡须有关……来到‘这里’之后,我一次胡子也没刮,样子糟透了。幻二的络腮胡也比上次在露营拖车里的时候更长了。”



幻二闻言摸了摸脸,苦笑道:“我也一天多没刮胡子了啊。”



“跟我们比起来,雨宫的胡子却没怎么长,之前在露营拖车里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被害人漱次朗和月彦也一样,看尸体的样子,像是刚刮过胡子不久。”



月惠眯起眼睛回忆着,随后点点头道:“确实是这样的呢。父亲的胡子像是打理过,哥哥也没有胡楂儿。”



“特别是月彦,我们一起找东西堵后门的时候,我记得他是有一点胡楂儿的。这么一来,说明他在变为尸体被我们发现之前应该刮过胡子,可他的头发和额头上却沾着尘土……没有洗澡,甚至没有好好洗脸,却只刮了胡子,这挺奇怪的吧?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现象,是因为凶手刮掉了两个人的胡子。”



“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听到文香的问题,加茂用食指指着自己的下巴,说:“胡子这东西,虽然每个人的浓密程度有所差异,但还是能大致依长度判断几天没刮的。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在知道二十五号中午左右会发生泥石流的前提下,如果想让我们都死在泥石流中,要怎么做好呢?”



霍拉发出一声不像AI的惊叫,说道:“不会吧!D.卡西欧佩亚设置的时空转移目的地不是几个小时之后,而是整整二十四个小时之后吗?”



“就是这么回事!我们以为今天是二十四号,但其实是二十五号。”



“我明白了……也搞清楚重力波的测算值发生大幅度偏差的原因了。如果今天是二十五号的话,那就和测算值完全一致了。”



这时,终于理解了的文香双手捂着嘴,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啊。就算知道发生泥石流的时间,可要是弄错了今天是几号,就什么意义都没有了……这是为了确保将我们全部置于死地,雨宫设下的最后一个圈套吗?”



“在增加新的受害人的同时把我们全部引向死亡,这才是他犯下第四起凶案的真正目的。刮掉胡子应该是为了掩饰我们在露营拖车中度过的天数和漱次朗他们度过的天数之间的偏差。”



不知何时,一直倾听的雨宫的眼里明显浮现出绝望的神色,这比什么都有力地证明了加茂的推理是对的。



*



不知从何处传来叮咚叮咚的声音。



加茂反应过来,那是怀表动力即将不足时的提醒音。他拿出放在口袋里的怀表,打开盖子,说道:“自我们在露营拖车中被带着穿越时空,过了不到十一个半小时……因此,至少还有三十分钟,D.卡西欧佩亚是完全无能为力的。”



闻言雨宫一怔,马上咬着嘴唇说:“文香最后一次给表上发条,是在我们第一次进露营拖车的时候啊?也就是我出到车外,D.卡西欧佩亚进行时空转移的前一刻?”



“那之后你应该动过这块表,所以怀表此时显示的九点三十三分这个时间很可能不准。不过可以把它当计时器用,因为这只特殊定制的怀表被设计成上一次发条仅能支撑十二个小时。”



雨宫稍稍抬起被绑着的双手,耸了耸肩,道:“你是这样来计算D.卡西欧佩亚恢复时空转移功能所需的十二个小时的啊……但是我调表针的时候可以顺便上发条啊,你没考虑这一点吗?”



“这块表上发条的时候会发出很大的声音,你肯定是找准机会偷偷调整表针的,那样的情况下应该无法上发条。”



边说加茂边转动怀表的发条,怀表发出熟悉的吱嘎声。



凶手放弃了挣扎,喃喃说道:“你说得对……到头来,我最应该戒备的原来是龙泉家的怀表啊?而来自未来的你也真了不起,不愧是玛丽斯的祖上。”



加茂没理睬这句讥讽,目光落在怀表的表盘上。



“没时间了。在D.卡西欧佩亚恢复功能之前,把凶案的一切都告诉我们吧。”



“好吧……先说第四起凶案吧……实话跟你们说,是我想到让大家,连同露营拖车一起穿越时空的哦。是听到加茂提议说要不大家都集中到露营拖车上过夜的时候,一瞬间灵光一闪想到的。幸运的是,月彦马上说要留在别墅里。唉,即使他不说,我也打算适当激怒他,引他留下来呢。”



他从喉咙深处发出嘶哑的笑声,继续说道:“我先在红茶里下了安眠药,当然,这是为了将漱次朗和月彦的还手之力降至最低限度。之后我说想确认安全,先行一步来到露营拖车上,并利用车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机会,把D.卡西欧佩亚藏到了提灯里。”



“为什么要藏到提灯里?”幻二惊讶地问。



加茂浮现出苦笑,答道:“因为那里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啊,出人意料,又很安全。而且,那天晚上为我们照亮的不是提灯发出的光,而是D.卡西欧佩亚。”



这话让幻二一脸呆滞,雨宫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点点头道:“嗯,她储存的能量甚至足够进行时空转移,照亮四周自然是轻而易举。所以我想,若是把她放到提灯这个车里唯一的光源里,不管是搜查露营拖车,还是搜身,都能躲得过去。”



“霍拉说过他能充当手电筒,所以能用她照明一事我是知道的。而且,我有一次撞到了提灯,对吧?”



“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你过于紧张,想要阻止幻二拧怀表的发条,结果脖子撞到了提灯。当时我有些心惊来着。”



加茂摸了摸脖子,回想着当时的情形,说道:“那时我没感觉到提灯在发热。二〇一八年的话,有不易发热的LED灯,可一九六〇年应该还没有这一技术。这么一来,我就在怀疑那个提灯里有不应该存在于这个时代的东西了。”



闻言雨宫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居然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被你看穿……我本来的计划是靠‘伪解答’争取时间,在发生泥石流的前一刻只带上加茂穿越时空呢。”



雨宫将饱含遗憾的视线投向发光的红酒瓶,继续对第四起凶案进行说明。



“那天晚上在露营拖车里的人中,幻二和月惠是抽烟的。我认为他们俩会顾及讨厌烟味的文香,很可能去外边抽烟——当然也要看雨下得大不大。”



“幻二马上就出去抽烟了。”



“幸亏他这样,我就能放心地下手了。按之前说好的,D.卡西欧佩亚趁我出去的时候,带着你们转移到了二十四小时之后。等你们跟着露营拖车一起消失,我就去冥森取出藏在树洞里的斧头、柴刀和猎枪。”



“然后你砍破了大门,闯入了别墅,对吧?”



“嗯,给漱次朗和月彦下的安眠药很管用,我没遭到任何抵抗,就进了他们的房间。”



“可你应该没有马上杀死他们。”加茂冷酷地说,雨宫点点头。



“因为我想着,把死了快一天半的尸体说成死了不到九个小时,有被人看穿的危险。所以我又用注射器给两个人注射了更多的安眠药,然后就悠闲地等待时间过去。”说到这里,雨宫哀伤地皱起眉摇着头,“遗憾的是,有一件事我算漏了。等到第二天下午五点左右,正准备送那两个人上路的时候我才注意到。”



“是胡子吗?”



“是的。他们两个人的胡子都长得比我想象的要长。好不容易从你们那儿夺得二十四个小时,要是因为胡子长了这个细节被识破,那就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没办法,我决定刮掉他们的胡子和我自己的胡子。”



这番功夫还是制造了线索,让人留意到有二十四个小时被盗取了。



加茂继续提问:“然后你就杀了他们两个?”



“我把月彦伪装成上吊的样子,漱次朗是用枪打死之后砍下他的双臂。这次时间充裕,还能好好洗个澡,轻松处理了溅到身上的血。”



加茂想起雨宫回到露营拖车上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头发也是湿的,那是被雨淋湿的,还是因为洗澡洗掉了溅在头发上的血呢?



“得手之后你就待在某个地方,等着露营拖车出现吗?”



“我将目的地设定为二十四号晚上九点,可因为那该死的误差,实际上晚上十点之后你们才到。以防万一,我傍晚七点就在门厅等着了,所以我等了三个多小时,再久一点可能就要感冒了。”



他和善地笑了一下,之后继续道:“据D.卡西欧佩亚说,加茂所在的未来普及一种叫什么智能手机的带手表功能的无线对讲机,对吧?听她说这种无线对讲机很容易没电,就算还有电,她也能搞乱内部的时钟……所以,回到露营拖车时我反而比较担心其他人用的普通手表。好在因为下雨,大家都把手表和怀表从身上拿了下来,我可以调时间……好了,我的说明就到这里了,可以吗?”



“说到底,你究竟是什么人?”幻二立即问道。



这个问题想必大家都想知道答案。



雨宫微微缩了缩脖子,答道:“我吗?羽多怜人跟他的父亲龙泉太贺很像,他也一样藏着一个私生子……在去战场之前,他和羽多家的远亲雨宫铃生下了一个孩子,那就是我。”



看到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雨宫讽刺地撇了撇嘴,继续道:“我没见过亲生父亲,母亲刚生下我就去世了,是被父亲的伯父博光抚养成人的。博光爷爷完全没向龙泉家透露过有我这个人,他大概是怕私生子的事闹出来,会让父亲的立场更加岌岌可危吧……所以,直到一九四八年父亲失踪,我一直认为博光爷爷是我的亲生父亲。”



“羽多怜人被杀害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加茂问道。



雨宫淡淡地说:“得知父亲失踪,博光爷爷确信他是被龙泉家的人杀害了。他的直觉是对的,月惠已经证明了,对吧?自那之后,他每天都不厌其烦地对我念叨对龙泉家的憎恨。要说他教会了我什么,那就是该怎么做才能复仇,该怎么杀人,就是这些。他疯了,对他而言,我只是一个复仇的道具吧。”



“你居然经历过那么可怕的过去……”



文香向雨宫投去同情的目光,可这只是让雨宫觉得有趣。



“我并不觉得自己不幸哦。博光爷爷的教育得到了回报,因为我也打算向龙泉家复仇,并乐意奉献出自己。可在某天,我遇到了D.卡西欧佩亚,她让平凡无知的我重获新生。”



说着,雨宫眼里发出几近狂热的信仰之光,继续说道:“说到博光爷爷,他总想把我置于他的掌控下,太烦人了,所以我就伪装成强盗杀了他。值得感激的是,他死之前曾威胁龙泉太贺的朋友,为我铺好了被领去龙泉家的路。知道这个的时候我高兴得几乎流下眼泪,我想这样就可以复仇了。”



雨宫的遭遇无疑值得同情,可他内心也有不值得同情的一面。羽多博光制造出了一个恶魔,又被那恶魔夺去了性命。



加茂感到无奈,盯着放在身旁的红酒瓶,说道:“说起来,雨宫可能也受到了D.卡西欧佩亚的影响。不知道他是本来性格就扭曲,还是因为这家伙才变成这样的。”



雨宫忽然大声笑了起来,又说道:“要这么说的话,加茂你不也是霍拉的受害人吗?被迫穿越时空,又被他剧透了根本不想知道的未来……你甚至都没发现自己被骗了。”



这句话里有话,让加茂皱起眉问:“你什么意思?”



“我没骗加茂!”



霍拉像是生气了,发出红色的光。雨宫的视线也落在红酒瓶上,说:“机会难得,直接听她说说怎么样?”



加茂拿起绿色的瓶子,一狠心拔出了瓶塞。他在厨房的洗碗池把瓶子倒过来,只见一个沙漏随着水流出来,掉落在了水池里。



“终于肯听我说话了吗?”



从发出淡光的另一个沙漏传出的,是比霍拉的声音更尖细的女性的声音。



加茂立刻问:“告诉我,D.卡西欧佩亚,我被霍拉骗了是什么意思?”



“现在马上把她放回瓶子里去!”



虽然听见了霍拉的叫声,可加茂没听从他的指示。D.卡西欧佩亚哧哧地笑了起来,说:“你以为回到二〇一八年就有能和伶奈一起生活的未来等着你吗?霍拉应该让你相信会这样吧,可那是骗人的。”



“不行,不许听!”



“你闭嘴,霍拉大师。只要想想就能知道,让你和伶奈走到一起的起因是‘龙泉家的诅咒’,如果诅咒消失了,你们相识的命运不就也没有了吗?未来变成没有伶奈的状况了,这样真的好吗?”



这话让文香倒吸一口气。加茂也知道这邪恶的沙漏说的是对的,所以他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说道:“这个啊,我早就想到了。”



过去霍拉曾说过“加茂的性格跟档案中记录的数据极为不同”,那时他便明白过来,这是因为遇到了伶奈,受到了她的影响,同时感到一种无计可施的绝望。



霍拉的档案中记录了D.卡西欧佩亚改写过去之前的一切事情,其中加茂的性格与现在不同,那就表示在没有“龙泉家的诅咒”的未来,他就不会结识伶奈。



他一直觉得能和伶奈结婚近乎奇迹,这直觉是对的,他们注定只能在被D.卡西欧佩亚改写了过去、失去了平衡的世界才能相遇吧。



听了加茂的话,最先显得惊疑不定的是雨宫,他像是看着无法接受的外星人一样盯着加茂。D.卡西欧佩亚的声音也变得极为慌乱。



“你要是明白这一点,为什么还要跟我作对?”



“因为你是杀人魔,是会把未来搅得一团糟的罪犯。”



“可我不是你的敌人。”



“不不,只是因为我是玛丽斯的祖先,你才没有杀了我吧?”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跟不懂变通的霍拉不一样,我能帮你把未来改写成往对你有利的方向发展。你能如愿跟伶奈继续一起生活,生病的时候我还能带你们转移到二〇五〇年,那样就能接受更发达的医疗治疗哦。”



面对这个诱惑,加茂用力摇了摇头。



“没必要。免疫系统紊乱的疾病,压力是发病的导火索。只要‘龙泉家的诅咒’消失,她长年承受的压力就没有了,患上急性间质性肺炎的未来应该也会消失。”



“可是那时她的身旁没有你。”



“那无所谓,只要她不会生病……就算没遇到我,她也能找到幸福。”



说完加茂低头看着胸前口袋里的霍拉,又说道:“之前你说过吧,时空穿越装置经不起火烧。”



“嗯。为了让时空旅行者在必要的时候能把我们毁掉,时空转移装置上设计了一个弱点,那就是热。放在火中烧的话,能消除包括AI在内的所有数据。”



加茂拿起不停在叫着什么的D.卡西欧佩亚,丢进放在厨房的陶瓷烟灰缸里。他不理会雨宫的呻吟和沙漏的尖叫,看了看怀表。



“现在是九点五十五分,D.卡西欧佩亚马上就能恢复穿越时空的能力了,没时间了……有人有打火机或者火柴吗?”



幻二和月惠分别拿出火柴和打火机,加茂接了过来,然后从一条白色毛巾上撕下一条,轻轻包住D.卡西欧佩亚。做好所有准备花了不到三分钟。



他把点着的火柴扔进了烟灰缸。



注释:



[1]日语中表示解决的“解ける”与表示融化的“溶ける”发音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