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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1 / 2)



加茂在露营拖车里等着大家过来,视线落在绿色的红酒酒瓶上。



这是昨天晚上装了自来水拿过来的瓶子,加茂确认过瓶塞牢牢地塞住了瓶口,然后把瓶子丢进了露营拖车后方装衣服的抽屉里。



雨应该已经小多了,可敲打在车顶的声音格外惹人心烦。加茂打开借来没还的怀表看了看,时间是晚上七点四十五分。就夏天来说天过于黑了,不过只要拉开窗帘,车内也不需要点灯。



加茂望向车窗外,看到文香他们从被破坏的大门里出来,正向这边走来。打着伞走在最前面的文香板着脸,让他担心,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四个人都没出事,他还是松了一口气。



加茂确认链子上的吊坠确实放在胸前的口袋里之后,前去打开了露营拖车的门。



把搬来的水和食品随便地摆进厨房后,五个人就把床当成长凳并排坐下。



“刚才在储藏室,我和雨宫说了。”文香一坐下来就开口道。



幻二沉着地问:“说什么了?”



“我跟雨宫解释了一下穿越时空的规则,结果……可能解决了。”



“解决了什么,冰块吗?”[1]



加茂想到了储藏室里的冰箱,这样问道。



文香摇摇头,说:“不是,是解开了凶案的谜底。”



加茂有种名副其实迎头遭到一棒的感觉。



之前他也想过,只要能阻止“死野的惨剧”,不管由谁来主导,都无所谓。这想法现在也没变,他甚至觉得,龙泉家的人能比他先看穿真相也不奇怪。然而,他完全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竟是文香担起了侦探的角色。



加茂瞥了其余三人一眼。看起来幻二和月惠最为震撼,他们怔怔地看着文香。



雨宫极为认真地点点头,说:“她没告诉我真相是什么。可是……文香小姐确实有了重大发现哦。”



加茂几乎苦笑出声,他勉力压了下去。



幻二一脸疑惑地问文香:“真的吗,文香?这么可怕的事情是谁干的?”



这个问题让文香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用力深呼吸之后她才下定决心般开口道:“从二十一号晚上到今天早上,可以说发生了四起凶杀案。第一起是父亲和光奇被害,我们找到了被残忍肢解的尸体。第二起是爷爷失踪,并在比萨窑里发现了一具烧焦的尸体。”



见她激动得喘不过气来,加茂替她说道:“第三起是刀根川被毒杀,第四起是漱次朗和月彦被杀,对吧?”



“是的。而第一起凶案之所以说带有不可能犯罪的色彩,是因为父亲的头部和光奇的躯干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被搬到外边。”



加茂承认这是事实,点了点头,说:“那天晚上,漱次朗他们几个在娱乐室待了个通宵,在那样的情况下,确实无法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别墅里把尸体的一部分带到外边。”



“既然没人能把头部和躯干带到外边去,那反过来想想呢?凶手把尸体的一部分从别墅外边带到了里面。”



幻二一脸理解不过来的样子,纳闷地问:“那也就是说,杀人现场不是在别墅里,而是在别墅外?”



“关于父亲被害一事,这样想的话,就能解释得通了。”



“可是,哥哥那天晚上在别墅里啊,我忘了是几点了,他还打内线找过雨宫,对吧?”



雨宫像是要对幻二的话进行补充说明一般,开口道:“幻二说得对,我是九点二十分左右接到的电话。”



“那不是父亲打去的。”



“啊?”



“那是凶手为了让人觉得父亲在别墅里而制造的假象……我想真相应该是这样的,父亲跟凶手说好在别墅外见面,他不知道自己被骗了,晚饭之后就马上出去了。”



刚吃完晚饭,那时漱次朗父子还没去娱乐室。七点十分之前,究一是有可能在不被漱次朗等人目击的情况下出去的。到目前为止,跟加茂所知的信息没有矛盾。



“那么,究一是在碰面的地方遇害的吗?”



加茂轻声嘀咕,文香抬头看着他,点点头,说道:“可怕的是,凶手不仅割下了父亲的头,还割下了他的手臂和双腿。”



雨宫不解地眨着眼。



“不对啊,手臂和双腿被割下来的是光奇哦。光奇被用来比拟狸猫,因而仅剩躯干……”



“比拟是个误导(misleading)哦。”



文香的话让雨宫怔住了,幻二解释说明道:“这个词的意思是‘把人引向错误的方向’。通过某种手段引开他人的注意,让人无法看到真相。”



加茂露出苦笑,开口道:“人是很奇怪的,遇到不明缘由的事物会奋力追根究底,可一旦找到一个差不多像样的理由,就马上满足,不再追究下去了。凶手是故意让人以为‘肢解尸体是比拟杀人’,以此搅乱调查吧。”



这时,刚才一直在沉思的月惠低声说:“总结一下就是说,在冥森发现的头部、在九头河发现的躯干,以及在大浴场发现的手臂和双腿,都是究一的?”



“嗯。而我们以为是父亲的,其实才是光奇。”



“就算这样仍有疑问啊。凶手是怎样把割下来的手臂和双腿带进别墅里的呢?”



“只是把手臂和双腿带进来的话,就不需要走正门了……我没直接看到,父亲的手臂是从大臂正中被砍断,腿是从膝盖下方被砍断的,对吧?那样的话,应该能通过大浴场的窗格塞进去……”



月惠仍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加茂检查过别墅里的所有窗格,知道她的推测是对的。



文香又继续说:“大浴场的窗格,空隙有十二厘米左右。凶手用防水布包住父亲的手臂和双腿,带到地下庭院,从窗格丢进了大浴场。”



听着她的描述,加茂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和双腿。



加茂身高近一米八,单说手臂和双腿的话,似乎能通过十二厘米的空隙。究一比他矮,且身形偏瘦,手臂和双腿要通过窗格的间距更是绰绰有余吧。



“对了,之前雨宫说过吧,说究一和光奇两个人的身高都是一米六七左右。”



加茂边说边想起文香的日记里写着:“究一和光奇外表相似”。



闻言幻二微微点头,说道:“是的……而且在尸体遭到残忍肢解的状态下,可能谁都没注意两个人的身体被调换了。”



究一和光奇的头部均置于没有水的地方,而其余部位散布于河边、大浴场、房间里的浴缸,全都浸在有水的地方……这也是凶手故意为之的吧,为了让除头部以外的部位皮肤肿胀,就更不容易被察觉到身份的调换。



文香继续淡淡地说:“往在父亲房间里发现的无头尸上倒洗发液,我想这是为了掩盖光奇身上的烟味。为了伪装成不抽烟的父亲的尸体,不得不这么做。”



她的解释没有疑点,加茂只能在内心呻吟。



雨宫仍觉得迷惑,喃喃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句话促使文香用力深呼吸,然后开始说明。



“首先,我想凶手应该给一些人下了安眠药。月惠也说那天晚上困得不行吧?除了我和月惠之外,还有人说感觉格外困、格外疲劳,比如爷爷和刀根川他们两个人。”



幻二沉思着,用指尖摸了摸下巴,开口道:“除了被杀害的两个人和在娱乐室里的四个人,剩下的所有人都觉得很困倦吧?”



“凶手从D.卡西欧佩亚那里得知了当晚谁会跟漱次朗一起在娱乐室待到天亮,为了降低行凶过程被目击的危险,就给其他人都下了安眠药……做好这些准备后,凶手找了个理由,把父亲约到外边,杀害了他。”



想象着那样的情形,加茂的脸扭曲了。



在提灯的光亮中浮现出挥起斧头行凶的凶手……这个人应该准备了雨衣之类的东西,以防自己身上溅到血。万一手上沾到血,旁边有九头河,应该能在回到别墅之前洗掉。



“凶手把父亲的头部割下来放在散步道边,我想他是希望第二天早上月彦他们能发现。然后把躯干丢到了九头河的旁边,他特意脱下父亲的衣服,让人看不出那是谁的躯干……”



最后清理痕迹时,凶手应该把身上披着的雨衣和究一的衣服一起丢进九头河里冲走了。想象着那样的情景,加茂止不住地发抖。



文香的表情变得更为痛苦,但仍继续说明下去。



“之后凶手用防水布包着父亲的手臂和腿,去了地下庭院。只要提前打开大浴场的窗户,应该就可以把包裹丢进大浴场里。”



之前加茂听雨宫和幻二说过,用大浴场的人很少,特别是晚饭后,泡温泉的只有光奇……凶手把包裹丢进大浴场之后,大概不慌不忙地离开了。因为他知道只要杀了光奇,就不必担心被人看到,可以在大浴场里慢慢地做手脚。



文香又低声继续道:“那之后,凶手回到别墅,杀害了光奇。杀人现场应该不是在大浴场,而是申猴间。”



“为什么不在戌狗间,而是在究一的房间下手呢?”



月惠插嘴提了个一针见血的问题。这时文香第一次露出不太自信的表情,说道:“我想凶手把光奇约到了申猴间,不过方法还不知道……凶手杀害父亲的时候,应该能偷到申猴间的钥匙。”



雨宫像是恍然大悟般抬起头,说:“凶手用那把钥匙进了申猴间,在浴室勒死了光奇,对吧?然后夺走光奇手中戌狗间的钥匙,并给他穿上了壁柜里的衣服。”



“嗯。因为父亲有穿同样款式衣服的癖好,所以就算穿的不是晚饭时穿的那套,别人也看不出来。给尸体换完衣服后,凶手割下了光奇的头部,然后在他身上倒上洗发水掩盖烟味,好让人觉得那是父亲的尸体。”



凶手那时也准备了雨衣以免溅上血吗?或者他用淋浴洗掉了溅到身上的血,之后才离开了申猴间?不管是哪种情形,都让加茂感到极为反胃。



“然后凶手找了个东西包住光奇的头,带到大浴场去了?”



听到幻二呆呆的低喃,文香伤心地点点头。



“凶手还把光奇本来穿着的衣服一起拿到了浴场的更衣室。大浴场里放着通过窗格丢进去的手臂和腿,凶手把父亲的手臂和腿跟光奇的头部,还有戌狗间的钥匙放在一起,就造成了看起来好像只有光奇的躯干消失了的情形。”



这么想的话,究一和光奇的颈部断面都参差不齐的理由也有了。



既然是光奇的头部配究一的躯干,究一的头部配光奇的躯干,那伤口不可能吻合。所以,为了不让人发现不是同一个人的尸体,就故意弄得参差不齐了吧。



加茂陷入沉思,这时月惠小声叫出来:“等等!你刚才说的那些事,能做到的人有限吧?”



对于这个问题,文香板着脸,面无血色地回答:“是的。如果凶手是一个人行凶的话……能下手的就只有那天晚上出入过别墅的人。”



这句话让露营拖车里一阵沉寂,只有雨点敲打车顶的声响。终于,幻二毫不掩饰困惑地闷声说道:“满足这个条件的只有四个人。”



“去外边抽了一根烟的月惠,去过柴火房的雨宫,去庭院散步的幻二,以及早晨出去清扫的刀根川。就这四个人。”加茂补充道。



文香用力点头,说道:“刀根川显然不是凶手,因为她只出去了不到十五分钟。”



“确实如此,这么短的时间,是不可能杀害究一并肢解尸体的。还要考虑处理溅到身上的血迹的时间,行凶过程至少需要三十分钟。”



边说加茂边巡视另外三人。他们都铁青着脸看着文香。



“你不会是想说,我们之中有一个是凶手吧?”



雨宫的问题让文香痛苦地垂下眼。



“我想再确认一次……雨宫去砍柴是从几点到几点?又是从几点开始,去娱乐室和漱次朗待在一起的?”



片刻的语塞之后,雨宫吸了一口气,回答道:“我是七点二十分出去的,在外边待到快八点半。回别墅后立刻回了自己的房间,九点半左右去了娱乐室。”



“在外边待了一个小时,回来之后也有一个小时没有不在场证明啊……很遗憾,要是有这么多时间,那是可以完成这一连串行动的。”



听到文香如此断定,幻二苦笑着说:“那我也一样。我八点前出去的,在庭院里闲逛到快九点。回到别墅,到十点四十五分雨宫来房间找我为止,没有不在场证明。”



“嗯,叔叔在外面待了一个小时,回来之后有一个半小时以上的时间没有不在场证明。也有可能行凶。”



月惠也无奈地叹口气,说:“我不到七点十分就出去了,四十分回来的。以同样的逻辑来说的话,我在外面待了三十五分钟左右,回来之后也没有不在场证明。”



跟其他人相比,月惠在外面的时间较短,但这不足以洗清她的嫌疑。



文香闭上眼睛,继续说道:“最后,凶手又做了一项伪装工作。那就是为了让人以为父亲在房间里,而用内线打了通电话。”



加茂听完点点头,补充道:“那通电话应该是晚上九点二十分左右打的,这个时候他们三个都在自己的房间吧?”



“嗯,因此他们三人都有机会做这项伪装工作……雨宫说接到了父亲的电话可能就是谎言,叔叔或者月惠都有可能模仿父亲的声音,从自己的房间打电话过去。”



文香说得毫不容情。雨宫眼里露出绝望的神色,反复强调自己没有说谎;月惠也不断表示自己不可能模仿究一的声音;只有幻二沉默无言,视线落在床上。



可文香看起来不打算给他人一丁点喘息的机会,她抬起头,缓缓开口道:“谁是凶手,只要想想第二起案件,也就是爷爷失踪,又发现烧焦的尸体,以及第四起案件,大叔伯和月彦遇害,自然就能明白。”



这句话似乎让他们感到害怕,一直努力反驳的月惠和雨宫也都沉默了。



月惠没提第三起凶案。



加茂明白她为什么不提。只有第三起凶案不是不可能犯罪,谁都有机会给刀根川下毒。因此,要借此找出凶手也很难。



只要知道凶手是谁,再反过来推算,应该就能推理出凶手是在什么时候下的毒。如她所说,现在要先就第二起和第四起凶案展开推理。



文香依次看向幻二、雨宫和月惠,又开口道:“遗憾的是,这两起凶杀案不能以普通的想法去思考……因为凶手行凶时利用了D.卡西欧佩亚。”



幻二似乎察觉到这句话里的意思,睁大了眼睛道:“你不会是想说,凶手利用穿越时空行凶吧?”



在文香回答之前,雨宫先抛出反论。



“那就不对了,至少第二起凶案中明显没利用穿越时空的能力。不是说了时空穿越的四条规则是障碍,因此没法儿用吗?”



加茂同意雨宫的意见。



如果要从别墅里穿越到其他地方,至少边长三米的立方体内的东西会一起转移,也就是说天花板或者地板一定会被掀掉一块。反之,如果要穿越到别墅里,到达地点的误差会成为障碍,应该无法顺利进行。



月惠也帮着雨宫,扬起柳叶眉,反驳道:“第四起凶案也一样。就算凶手在我们之中,那个人穿越了时空,也无法解释所有疑点。”



听了这话,幻二用手指敲了敲床,点点头,说:“月惠说得没错。要行凶就必须弄破房门,杀害两个人并砍下漱次朗的手臂,做这些最少也需要一个小时吧?”



“嗯,大概要花这么长的时间。”文香不慌不忙地回答。



幻二保持着沉着的口吻,继续说道:“就算凶手穿越到了未来,也就是穿越到两个小时之后,也无法争取到行凶所需的时间……因为这么一来,对凶手而言是一秒钟,对其他人而言则是两个小时零一秒,凶手反而损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



“是啊,要想争取时间,就只能回到过去。可是不能穿越回刚发生过的过去吧?”雨宫不太自信地问。



这个反驳的观点加茂可以接受。



霍拉曾这样说明过。若穿越回刚发生过的过去,会造成同一时间存在两个同一人物的扭曲状况,从而引发时间悖论。



可文香边微微摇头边说道:“不,凶手有可能利用穿越时空的能力争取时间……因为不是凶手,而是我们穿越了时空。”



*



“我们什么时候穿越时空了?”



加茂一边在脑中反刍文香说过的话,一边反问道。



“我想是一进露营拖车就穿越了。因为唯独那个时候出现过只有一个人在车外,剩下的所有人都在车里的情况。”



闻言加茂开始在记忆中搜索。



“确实,为确保安全,最先进入露营拖车的是幻二和雨宫两个人吧?我们都进来之后幻二出去抽了根烟,等幻二回来之后,雨宫去车外取雨伞。最后是我出去了一趟。”



同样回想起当时的情形的雨宫纳闷地嘀咕:“可幻二只出去了五分钟就回到了车里,我也只在外面待了几分钟。至于加茂,感觉好像不到一分钟。”



“这样就足够了。”



文香的话让雨宫半张着嘴僵住了。她继续说道:“霍拉说过的吧?这两个时空转移装置不仅能带着人穿越时空,只要是和人一起,最多还能同时转移边长六米的立方体内的物品。”



文香边说边张开双手比画着整个露营拖车。



“看,这辆露营拖车大概只有两米乘四点五米乘两米大。这个大小,D.卡西欧佩亚是能带着穿越时空的哦。”



从刚才起一直皱着眉沉思的月惠开了口:“也就是说,凶手让我们和露营拖车一起穿越了时空?”



“嗯,这么想的话,就能解释为什么大家都没听到砍坏玄关大门时的声音了。因为那时我们还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也就不可能听到声音。”



文香边说边在口袋里翻找,最终拿出圆珠笔,在从本子上撕下来的纸片上写着什么,同时嘴上说着:“我们是下午八点五十分左右进入露营拖车的。凶手把D.卡西欧佩亚藏在车内某处,自己一人离开了拖车。D.卡西欧佩亚确认他出去后,就带着整个露营拖车穿越了时空。”



说完她把纸片展示给大家看,上面写着:



——※假设PM九点穿越时空,目标定为次日AM零点



——出发时间 到达时间



——PM九点→PM十点(误差为负两个小时)



——PM九点→AM零点(无误差)



——PM九点→AM两点(误差为正两个小时)



“像这样,把目标设定为凌晨零点,实际到达的时间就会在当天晚上十点到第二天凌晨两点之间。因为根据第三条规则,时间上最多会有正负两个小时的误差。”



加茂在脑中迅速计算,然后点点头,道:“确实如此……最终穿越到晚上十点的话,就是我们在不知不觉间过了一个小时,而凶手没有穿越时空,就争取到了这么多的时间……最终穿越到凌晨两点的话就更糟了,杀人者能获得五个小时的时间。”



幻二似乎无法接受这个说明,他歪着头说:“如果凶手在露营拖车之外的话,那车里就是没有时空旅行者了,在这种情况下,D.卡西欧佩亚要怎么穿越时空呢?”



“只要是约一米范围内的人,时空穿越装置都可以强行让这个人成为时空旅行者,对吧?这样的话,只要露营拖车里有一个人,就足够了。”



关于这一点,加茂已经体验过了。他自己就是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成了霍拉的时空旅行者,被带来了过去。文香继续说道:“凶手就是这样用获得的额外时间,进而行凶的。我想杀人之后,凶手就在门厅里耐心地等待,等到穿越了时空的露营拖车出现。”



突然,月惠抬起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莫非早晨看露营拖车所在的位置与原本停着的位置偏离了几米就是……”



“当然不是风的原因,是穿越时空时发生的误差导致的偏离。露营拖车进行穿越的时候地皮应该还被揭掉了一块,只是周围全是积水,我想谁都没注意到那个痕迹……然后凶手一脸若无其事地与完成穿越后出现的我们会合,取回了D.卡西欧佩亚。”



“手表呢?我们穿越了时空,手表显示的时间应该会和实际时间相差几个小时,当然,跟凶手的表也不会一样。”月惠提出质疑。



文香摇了摇头,说:“昨晚,我把怀表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幻二叔叔和雨宫也都摘下了手表,凶手完全可以趁大家不注意时调快我们的表。”



在加茂的记忆中,幻二的手表一直放在桌子上,雨宫的手表放在厨房附近。确实如她所说,很可能有人对表动过手脚。



加茂看向雨点密集的车窗,开口说:“这么想的话,能犯下第四起凶杀案的,肯定是曾独自去到车外的人……也就是我、幻二,还有雨宫,对吧?”



“再加上也能犯下第一起凶杀案的,就是幻二和雨宫两个人。”



说这句话的是月惠。可语气里没有自己洗脱了嫌疑的喜悦,只有哀伤。幻二和雨宫互相对看,什么都没说。



加茂盯着保持着危险的沉默的两个人,也许下一秒他们之间的均衡就会被打破。



他们是凶手和受害者。



受害者已能确信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凶手,他可能还不愿接受,还抱着最后的希望——文香的推理是错的。而凶手,应该会竭力把罪行推到对方身上。



可是,有件事加茂怎么也想不明白……凶手是以怎样的心情倾听文香的推理的呢?是事到如今仍心存侥幸,认为他们不可能找出真相?还是发现自己正慢慢被逼进死路,为此感到心惊胆战呢?



“最后说说剩下的第二起凶案,还是跟穿越时空有关。”



文香的话让加茂回过神来,他苦笑着说:“好像发现了我的存在之后,D.卡西欧佩亚和凶手就马上改变了计划呢。”



“正如霍拉说的,她大概由此判断穿越时空一事已是众所周知的,于是利用时空悖论,夺走了爷爷的性命。”



“这次是时空悖论?”雨宫失措地嘟囔。



“嗯,凶手事先把D.卡西欧佩亚藏在了爷爷的房间里。D.卡西欧佩亚在屋里等着爷爷吃完晚饭回来,然后看准时机带着爷爷穿越到了过去,而且是刚刚发生的过去。”



幻二深深地叹了口气,没精打采地说:“结果就是发生了时空悖论,爷爷这个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对吧?”



文香重重地点头。



“假设是穿越到了十分钟之前的世界,受到时空悖论的影响,十分钟之前的爷爷就会消失,最终整个世界也都回到了十分钟之前。”



“我明白了,这么一来,爷爷穿越时空时本该留下的天花板及地板上的痕迹也就不见了。”



“爷爷回屋后恐怕准备洗澡,所以脱下了衣服,叠好放在椅子上。D.卡西欧佩亚记得那是几点几分几秒发生的,就把这个时间点设置成目标时间,让爷爷穿越了……用这个方法的话,就不会被我们目击到行凶过程,凶手可以待在自己的房间。”



根据穿越时空的第四条规则,他们二人所说的在逻辑上说得通。



可加茂不认为这是真相,立即反问道:“你认为发生了时空悖论的依据呢?”



“我们在辰龙间找到了房间的钥匙。”



“哦,那把弯曲的钥匙啊。”



“晚饭的时候那把钥匙自然在爷爷身上,而后来我们在辰龙间找到了钥匙,也就是说……加茂和我开始监视前,爷爷已经回了辰龙间。”



拆下辰龙间的房门进入屋里后,加茂立刻就看到并收起了那把弯折的钥匙。可以肯定,凶手没有机会调包钥匙。



文香继续说道:“如果说爷爷进入了辰龙间的话,那能不被监视的我们看到而成功行凶的方法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利用时空悖论杀人。”



幻二震惊地低喃道:“可是,龙的根付是在比萨窑边找到的吧?”



“那是凶手特意丢在那儿的,为了制造出那具焦尸是爷爷的假象……晚饭时,凶手割断了爷爷钥匙上连着根付的绳子,偷来了根付,而爷爷应该没太在意,认为只是弄丢了根付而已。”



雨宫频频眨眼,问:“那在比萨窑找到的尸体是谁的?”



“我想那具尸体是凶手从外边带到别墅来的,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不知道。因为加茂的出现,D.卡西欧佩亚不得不改变计划。但我们无从得知改变之前的计划是什么,所以也就没办法知道凶手准备尸体的理由。”



说到这儿,文香垂下眼帘,用几不可闻的声音继续说道:“可怕的是……我想凶手先是把尸体藏在了别墅以外的某地,然后,冥森里的野兽闻到了尸体的味道。”



加茂忍住咳嗽,说:“你该不会是想说,那具尸体会没有双腿……是因为成了野兽的食物吧!”



“嗯。凶手没办法,只好用那具尸体比拟老虎的后腿。而只要把尸体烧掉,就不会被人发觉那不是爷爷。”



一阵沉默之后,雨宫问道:“我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如果说老爷穿越了时空,那辰龙间的某处应该藏着沙漏吧?可我们搜索房间的时候没发现那样的东西。”



面对他的质疑,文香也没显出一丝慌乱,她回答道:“我们第一次进入辰龙间的时候,只是为了找爷爷,所以并没有仔细搜查整个房间。搜索猎枪的时候也是,一心在找猎枪和装了二十四发子弹的弹夹,对吧?没有专心去找一个小小的沙漏,就算看漏了也不奇怪。”



“这确实有可能……”



“而加茂和我再次去房间搜查,是下午两点之后。凶手完全可以在那之前拿回沙漏。”



听了这番话,加茂开始回想都有谁进过辰龙间,谁没进过辰龙间,然后他开口道:“第一次,弄坏房门的合页进入房间的,只有我、文香和幻二三人。找猎枪的时候负责辰龙间的应该是漱次朗、月彦和月惠三个人……我们之中没有机会取回沙漏的,看来只有雨宫一个人。”



“除了那两次搜索辰龙间以外,我们还曾分头在别墅里进行搜索。那个时候雨宫应该是和叔叔一起行动的。叔叔,雨宫没进过辰龙间吧?”



一直盯着地板的幻二抬起头,平静地回答:“他没进过辰龙间。”



这话听起来就像承认了自己是凶手。根据文香的推理,符合所有条件,并且能够从辰龙间取回沙漏的,只有幻二。



文香深深叹了口气,说:“那叔叔就是承认自己犯了罪?”



幻二直视着文香,说:“我不是凶手。既然你监视过二楼的走廊,应该知道吧?那天晚上我早早就回了丑牛间,不可能从二楼的房间溜出来,去比萨窑烧尸。”



“你可以提前准备好焦尸。发现尸体被动物啃咬的时候,叔叔可能就已将尸体转移到了能关上门的比萨窑。这样一来,只需在准备晚饭的时候从厨房溜出来,往窑里添柴,再用定时装置点火就好。”



“那我是如何把沙漏藏到爷爷的房间里的?”



幻二的声音不见慌乱,与此相对,文香却罕见地露出严厉的表情。



“决定委托加茂调查之后,叔叔去辰龙间和爷爷谈过话。那个时候就能动手脚。”



“也许是这样……那我把它藏在了哪里呢?”



“怀表里啊。”



这回答让幻二瞪圆了眼睛,但他立刻露出苦笑,说:“哦对,龙泉家的怀表是有暗格的。”



霍拉所在的沙漏最宽的地方不到一厘米,高有三厘米左右。而留在辰龙间的怀表有一个一厘米乘四厘米乘两厘米大的暗格,应该能装下时空转移装置。



文香继续责问:“你以为藏在怀表里就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吧?”



“可那里不算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因为取回沙漏时不得不打开怀表的盖子,那样会发出声音。”



“不,叔叔的话应该没问题,因为你有一块相同的怀表。”



这话让幻二有些狼狈。



“你不会是想说我趁着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用自己的怀表调包了装有D.卡西欧佩亚的怀表吧?”



“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叔叔有这个机会,调查辰龙间的时候你去过抽屉旁,而且是最后一个从房间里出来的……另外还有其他证据。”



露营拖车中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加茂立刻追问:“你说的证据是?”



“辰龙间里的怀表停在六点四十六分,可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也许是停在早上的六点多了啊?”幻二惊讶地反问。



文香用力摇了摇头,说:“那块表是象征着龙泉家族的重要物品,所以爷爷一直坚持给它上发条。我问你们,知道爷爷为什么晚饭之后,一定要在八点半之前回房间吗?”



“这我怎么可能知……不、不会吧!”幻二口中嘀咕着,表情严肃起来。



文香看着他,难过地往下说:“要是像我这样随身带着怀表,就可以随时上发条。但爷爷不是这样的,他的怀表一直放在房间里,不定时上发条,表就会停。”



“你是说,爷爷每天上午和晚上八点半左右,会回房间给表上发条?所以他必须在八点半之前回房间?”



“嗯。所以如果那是爷爷的表的话,应该会停在八点半前后。停在六点四十六分的怀表,肯定不是爷爷的。”



加茂掩饰不住内心的惊讶,一时说不出话来。倒是月惠喃喃冒出一句:“原来是象征着龙泉家纽带的怀表揭示了凶案的真相啊……”



文香再次看向幻二,直视他的双眼深处充满哀诉。



“求求你,请住手吧。叔叔心里很倾慕羽多怜人吧?是这份心情让D.卡西欧佩亚钻了空子。叔叔被骗了。”



“不……我不是凶手,文香的推理错了。”



幻二这样反驳,可加茂冷冷地盯着他,说:“即使你否认,结果也不会改变。既然知道了谁是凶手,那要怎么做,也不必多说了。”



“你要干什么?”



“首先要搜身,看你是否带着沙漏。如果找不到的话,就只有重新搜索露营拖车和别墅里面了。”



其他三人点头同意加茂的提议,幻二耸了耸肩,说:“请,随你们的便。”



“你倒是胸有成竹。你们帮我盯着他,别让他把那东西藏起来了,好吗?”



嘱咐完加茂就命令幻二站起来。他老老实实服从,依加茂的指示走到露营拖车后方,举起了双手。



“反正不可能找到任何东西。”幻二这样嘟囔着。



“确实,找错了地方可就没办法了。”



几乎与此同时,加茂听见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东西擦过玻璃。



加茂回过头,看到了惊讶的文香和月惠,以及在她们背后、右手正伸向挂着的提灯的雨宫。刚才的声音应该就是他弄出来的。和加茂四目相对,雨宫像是吓了一跳,马上抱歉地说:“我想着搜身的话车里太黑了,打算把提灯点亮。是不是做了多余的事?”



加茂对事情的发展感到满意,嘻嘻一笑,道:“那个‘灯’,和你以为的不一样。”



雨宫赶忙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从他的指缝间传出一个闷闷的声音:“很不巧,我不是D.卡西欧佩亚。”



这毫无疑问是霍拉的声音。



过于震惊的雨宫身体绷紧、松开了右手,沙漏掉在了地上。不过经受过一万年漫长岁月的沙漏没有损伤半分。



加茂捡起滚过来的沙漏,说:“正如你们所见,凶手不是幻二,而是雨宫。”



*



“你给我下了个圈套?”



雨宫像是遭到了沉重的打击。



经历了短暂的搏斗后,加茂和幻二把他按在了地上。加茂的眼镜被打掉了,雨宫受了点伤,没人受重伤。



加茂没回答雨宫的问题,把他的双手绑了起来,用来绑住露营拖车车门的绳子又派上了用场。确认绳子已绑紧,加茂捡起掉在地上的眼镜。镜框歪了,镜片上有裂纹,他放弃了戴上的打算,把眼镜放在了桌子上。



像是明白了抵抗也没用,雨宫在床上坐了下来。文香、月惠,还有刚才还被当成凶手的幻二都掩饰不住心中的惊疑,看着雨宫。雨宫的视线则落在被绑着的双手手腕上,露出苦笑。



“我还觉得奇怪呢,那么啰唆的霍拉竟然进入露营拖车之后就一直默不作声。”



“哦,因为霍拉在提灯里,假装成D.卡西欧佩亚等着呢。”加茂答道。



他手里的霍拉立刻插嘴道:“就是这样,所以我想说话也不能说啊。”



加茂拉出塞进胸前口袋里的吊坠链子,当然,那上面没有沙漏。刚才挂在他脖子上的只有链子。



见状雨宫深深叹了口气,问道:“那她呢?D.卡西欧佩亚在哪儿?”



“昨天晚上我说过要抽查随身物品吧?”



“说了。”



“既然是抽查,事先预告就是犯傻了……可我这么一说,凶手就会提防着,怕被搜身,就会把D.卡西欧佩亚放在露营拖车里才出去。然后我再找个理由回到露营拖车,找出沙漏藏在哪里。”



一边解释,加茂一边从装衣服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红酒瓶。



瓶子里的东西激烈地闪着光,绿色的瓶子时明时暗。仔细听,能听见远远传来的尖声叫喊,可被水和玻璃阻挡着,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瓶子里装着D.卡西欧佩亚。



明白过来的雨宫流露出敌意瞥向加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