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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船上 事件终结(1 / 2)



二○一九年十月十八日(五)一四:二五



佑树站在甲板上,眺望着逐渐远去的幽世岛。



前来迎接众人的船,在下午一点四十分抵达。所幸当时风浪已变小,船勉强可以停靠码头。还没抵达幽世岛时,船长便发现岛上冒出浓浓黑烟,通报消防署。船抵达后,众人又请船长报警。数小时内,警署与消防署的人员应该会陆续抵达幽世岛吧。



六名幸存者都以受伤必须前往医院治疗的名义,登上返航的船。



茂手木的体温确实忽高忽低,情况并不乐观,必须尽快送往医院。除此之外,佑树和三云都因公民馆爆炸的关系,手臂有轻微灼伤……至于其他三人,或多或少都被爆炸时飞出的玻璃碎片划伤了。



完成紧急包扎,佑树邀请船长以外的五个人到甲板上。



信乐来到甲板,似乎想起晕船的痛苦,脸色惨白。



「怎么向警察说明的事,不是讨论完了吗?」



事实上,在迎接的船到来之前,六人一直在讨论「如何向警察说明这一连串事件」。



想当然耳,不能对警察直接说出真相。如果告诉警察「凶手是稀人」,恐怕会被认定是遭受太大的打击,神智不清。更惨的情况,搞不好会被列入嫌犯的名单中。



怎么隐瞒那些不能告诉警察的环节,以及让谁代替稀人成为凶手,众人经过一番彻底的讨论。



最后,众人决定让木京当凶手。



毕竟木京是最后一名牺牲者,由他背下杀害海野、古家及放火烧毁公民馆的罪责,最为自然。或许是大家平日对他积怨已深,没人提出反对意见,也没人帮木京说话。



不管是海野遇害的地点,还是其他两人遇害的公民馆,全被大火烧得一干二净,现场应该找不到任何可以用来厘清案情的证据。除了相信佑树等人的供词之外,警方没有其他选择。



八名川也因过度疲累,丧失原本的气势。



「我赞成信乐说的……可以讨论的细节都已讨论过,没有必要再谈了吧?」



此时船长待在操舵室内,听不见众人的说话声。确认这一点之后,佑树压低声音说道:



「很可惜……这起事件还没结束。」



「什么意思?」



众人当中,最震惊的是三云。她露出从未有过的仓皇神情。



「对不起,我欺骗了大家。我在公民馆内的那些推论,并不是真相。」佑树说道。



西城眨了眨眼睛,困惑地问:



「当时你的推论,在我听来没有任何不合理之处啊。你突然想到有什么地方推论错误吗?」



「不,并不是突然想到。」



甲板上的所有人都哑口无言。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谁也猜不到佑树究竟打算说什么。



「在公民馆的时候,我就知道那并非真相。只是碍于局势,当时一定要那么说才行。」



茂手木露出微笑。此时,他坐在向船长借来的座垫上。



「就算不是真相,又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我们打倒了稀人,而且平安离开幽世岛。」



佑树微微点头,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应。



「话是没错……但我还是认为,大家应该要知道真相。我也希望能够告诉大家,为什么我会故意说出错误的推论。」



五个人同时凝视着佑树,流露惊疑、不安与恐惧的表情。



佑树转头望向海平面上的幽世岛,缓缓说道:



「接下来我要说明的真相,有些部分与我在公民馆说的内容相同……例如,稀人拟态为海野导播,杀害古家先生,到这边为止都是相同的。不过杀害木京先生的方式,与我当初说的完全不一样。」



在公民馆的那场推理,找出凶手的关键线索就在于「杀害木京的手法」。岛上发生的杀人事件中,唯有这一起事件看上去像是「不可能犯罪」。然而,正是因为这种不可能性,让稀人无所遁形。



三云诧异地问:



「就算行凶手法不同,但稀人躲在其中一个小房间里,这一点是确定的吧?」



「不,杀害木京先生的凶手,其实和我们一起待在大厅里。」



佑树吐出惊人之语,却没有引来任何质疑,反而让他有些惊讶。



或许是佑树说出「真相完全不同」的时候,大家已隐约猜到真相会朝这个方向发展。当然也有可能是大家身心俱疲,没有力气再提出质疑。



佑树的视线轮流扫过五个人的脸,缓缓说道:



「凶手杀害木京先生的手法,跟我们原本想的一样,是经由走廊进入小房间。」



「怎么做到的?」



西城勉强挤出这个问题。



「先把稀人和特殊规则抛出脑外吧。以更单纯的角度来思考,有时反而容易看出真相。如此一来,我们会发现在这一起命案里……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塔拉与凶手是共犯关系。」



听到佑树这番话,茂手木忽然喜孜孜地发表意见。他还是一样因发烧而处于神情恍惚的状态。



「原来如此……运用的是推理小说中相当有名的『那个陷阱』。我永远忘不了,第一次阅读那部作品时,内心有多震惊。那部经典名作就是……」



佑树急忙打断茂手木的话:



「请不要再说了!这样会提前破哏!」



听着两人的对话,三云有些不悦地瞪了佑树一眼,说道:



「如果能够让塔拉乖乖配合,确实可以在走廊上自由来去,但这样的假设是不成立的……这起事件就是与稀人这种特殊生物有关,排除这一点实在太没道理。」



「为什么?」



「照你这样的说法,稀人与狗就成了共犯。难道你觉得我祖母在笔记中写的内容是假的?」



三云似乎有些思绪混乱,佑树轻轻摇头说道:



「我并没有怀疑英子女士的笔记。狗能看穿稀人的拟态,而且会对稀人吠叫,这一点应该没错。尤其塔拉是一只会对任何人吠叫的狗,除了饲主之外,它不会与任何人亲近。」



「如果是这样,唯一的可能,只剩下塔拉是假的,稀人拟态成塔拉。难道……你认为稀人与我们当中的某个人是共犯关系?」



「这也不可能。在稀人的眼里,我们人类只是食物。就像我们人类在策划重大犯罪的时候,不会找秋刀鱼或南瓜当共犯。」



三云一时哑口无言,其他四人也听得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佑树很清楚大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因为这几句话,等于推翻所有推理的前提。



八名川像是忽然回过神,甩了甩脑袋,说道:



「这没道理啊!除非岛上有两只稀人,它们互相帮助。」



佑树笑着说:



「没错,正是这么一回事。稀人其实有两只。」



「……不可能。过去神域每次只会出现一只稀人,难不成你要说这次出现两只?」



三云一边提出质疑,一边从风衣的口袋中取出英子的笔记。



每隔四十五年,稀人就会出现在神域里,每次只会出现一只。不仅三云的父亲是如此告诉她,笔记里也写得清清楚楚。



「不,我并不打算推翻这个规则。这次出现的稀人同样只有一只……至于另一只稀人,则是四十五年前『幽世岛野兽事件』中的那一只。」



「什么?」



西城忍不住大叫。他一副摸不着头绪的表情,说道:



「龙泉,前天晚上在神域里,你说四十五年前的稀人一定被英子女士杀死了……啊,听见这些话的人,只剩下我而已……」



于是,佑树将前天晚上对西城和木京说过的话,在众人的面前重复一遍。



简单来说,倘若四十五年前的稀人没被杀死,当祖谷开船来到幽世岛时,稀人一定会攻击他,设法夺船,并立刻开船逃走。这是离开幽世岛最快的方法。



但现实中,祖谷先通报警察,而且在警察抵达之前,一直留在岛上。稀人没理由采取这样的行动……由此可知,祖谷并非稀人,这也意味着稀人在祖谷到达幽世岛之前已被杀死。



然而,如今佑树知道自己当初的推论是错的。



佑树取出勉强残留一点电力的智慧型手机,点开档案夹里的月刊《悬案》报导的PDF档案,将其中一张照片放大。



○黑白照片:案发后不久的永利庵丸号(由警方的船拖至T港的永利庵丸号)



三云看着照片,皱起眉:



「照片有什么不对劲吗?」



「最大的问题,就在于祖谷的船是由警方拖至T港。」



信乐取出自己的智慧型手机,点开相同的档案,看了一会后,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永利庵丸号是被拖回去的……这么说来,这艘船故障了?」



「没错,假如祖谷抵达幽世岛的时候,永利庵丸号已因某种理由故障,前面这些推论都必须推翻。」



佑树停顿了一下,凝视着档案中的那张照片,接着说:



「倘若『永利庵丸号故障』的前提成立,等待救援就是离开幽世岛的唯一方法。换句话说,不管祖谷是稀人或人类,都必须报警,等待警察抵达。」



信乐颤抖着问:



「这么说来……当年稀人是利用警察的船离开幽世岛?」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从死亡推定时间来判断,警方不可能怀疑祖谷是杀害岛民的凶手,当然也不可能将祖谷逮捕。稀人早已猜到这一点,于是拟态为祖谷。后来事态的发展,果然完全如同假祖谷的预料。」



佑树一边说,一边在手机萤幕上滑动。



「根据报导,祖谷在案发的两个月后跳海自杀。其实这只是掩人耳目的手法,稀人约莫是找到新的牺牲者,改变了拟态的外貌。」



五人之中,最无法接受这个推论的是三云。她直接反驳:



「不,祖谷绝对不会是拟态的稀人。」



「如何能够断定?」



「是遗体的问题。假如稀人拟态成祖谷,必定会留下一具『没有皮的遗体』。就算稀人把遗体抛入海中……但没有船可以用,稀人只能从岛上将遗体推入海中。这种情况下,遗体不见得会漂到外海,有可能会卡在附近的岩礁上,甚至是漂回岛屿的岸边。」



「没错,确实如此。而且,当时警方仔细搜索过整座岛屿及附近的海域,就算稀人想让遗体沉入海里,除非手法够巧妙,否则还是很有可能会被发现。」



「你倒是说说看,稀人要怎么藏匿祖谷的遗体?」



三云问得相当犀利,佑树并未正面回答,而是从另一个角度切入。



「在四十五年前的那起事件里,稀人巧妙地藏匿祖谷『没有皮的遗体』。大家发现了吗?四十五年后的这起事件,同样有着关于遗体的疑点没有解开……或者应该说,我们原本以为解开了,事实上并没有。」



三云的气势稍微受挫,但她马上领会佑树的言下之意。



「假如稀人有两只,一只拟态成塔拉,杀害木京的另一只在大厅里……这代表小房间里的古家社长遗体,是真正的遗体?」



「没错,根据我原本的推论,在露兜树的附近被烧成焦尸的是古家社长的遗体……但既然小房间里的遗体,是真正的古家社长遗体,那露兜树附近的焦尸又是谁的遗体?」



西城从刚刚就是一头雾水的表情,喃喃低语:



「这么说来,岛上还有另一具遗体,只是我们没发现?」



佑树夸张地摇头,说道:



「一具?不不不,岛上的遗体多到数不清。」



「咦?这……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信乐倒抽了一口气,对着佑树大喊。三云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地说:



「难道你指的是……墓园?」



「没错,墓园埋着许多遗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信乐一听,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



「佑树哥,你在说什么傻话?埋在墓园里的遗体,都是一些骨灰和碎骨头。」



「若是一般的墓园,当然是如此。但在离岛上,可就另当别论了。二战结束之后,幽世岛上的居民一直是采用焚烧棺桶的简易火葬。」



这一点不仅《悬案》有记述,佑树也曾在墓园里向三云和西城提及。



爆发「幽世岛野兽事件」的一九七四年,幽世岛上没有火葬场,岛民都是将薪柴铺在野外的地上,将棺桶放在上头直接焚烧。



「……在野外焚烧棺桶,没办法达到足够的温度。埋葬的时候,遗体很可能还维持一定程度的人形。」



「龙泉说得没错。仔细回想,墓园确实有遭到挖掘的痕迹。」



西城有些吓傻了,佑树朝他点点头,说道:



「原先我们以为稀人只是在寻找和歌暗号所指示的地点,事实上稀人有另一个目的,就是挖出埋藏在墓园里的遗体……我们看见的那具焦尸,不仅严重碳化,还萎缩得像木乃伊一样。如果以一般的方式焚烧,照理来说不会烧成那样的状态。那具焦尸是将埋葬超过四十五年的遗体挖出来重新焚烧,才会变成那样(参见图3)。」



佑树一口气说完这一大段话,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稍微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



「焦尸的头颅及四肢都已分离,也不是稀人刻意切断的。当年焚烧后将遗体放入坟墓中时,可能就分离了。」



原本似乎快要睡着的茂手木,此时忽然梦呓似地说道:



「那么……稀人故意在墓园里纵火,是为了掩盖这件事?」



「没错。当然,烧掉英子女士的笔记,也是目的之一。但最主要的目的,是想借由焚烧,让我们搞不清楚墓园遭到挖掘的规模。」佑树应道。



茂手木忽然面露微笑。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四十五年前祖谷的遗体凭空消失,同样是利用墓园玩出来的把戏吧?」



「没错,正是这么回……」



佑树一句话还没说完,茂手木已发出鼾声。佑树只好对着其他四人说:



「四十五年前,稀人曾挖掘墓园,把一具老旧的遗体从棺桶中拿出来,然后把焚烧过的祖谷遗体放进空的棺桶里,再埋回地底下。」



四十五年前的那起事件里,岛上的墓园也有遭人挖掘的痕迹。



当时,警察推测是笹仓博士想要盗取坟墓内的黄金陪葬品,所以在墓园内乱挖,可说是错得离谱。



想必警方并没有把所有的坟墓都挖开来看,因此没发现坟墓里混入祖谷的烧焦尸体。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毕竟警方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发现稀人弃置在洞穴里的那具老旧遗体,警方认定与「幽世岛野兽事件」无关。



「……四十五年前的稀人,彻底伪装成遭英子女士杀死。这么细心安排,恐怕是担心岛外可能会有人类知道稀人的事情。」



事实上,当时的报纸新闻记载着令人起疑的环节。



祖谷五日就抵达幽世岛,却直到隔天早上才以无线电联络警察。他对警察说的是「曾一度昏厥」之类的借口……实际上,多半是稀人需要花一些时间挖掘坟墓,以及将真正的祖谷遗体埋入坟墓内。等到这些事情都处理完毕,稀人才通报警察。



佑树接着说:



「稀人逃离幽世岛之后,躲躲藏藏了四十五年。」



西城似乎还无法完全接受佑树的推论,摇头说道:



「这不合理吧?稀人不是天性残忍,而且喜欢喝人血吗?如果有人遭受攻击,为什么新闻媒体没有报出来?」



「新闻媒体报出来了,只是没人知道那是稀人的犯行。」



「……不会吧?」



「例如,东京这五年来不是发生多起游民伤害案件吗?《悬案》还有报导推测这些伤害案件的凶手,很有可能就是五年前在关西地区闹得沸沸扬扬的随机杀人魔,引发不少话题……这个凶手,或许就是稀人。」



甲板上一片寂静。迎面拂来的海风明明颇为温热,佑树却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寒意。即使如此,佑树仍坚持说明下去。



「现在,把话题拉回我们遇到的事件上吧。」



此时,八名川的脸上毫无血色。从未见过她如此紧张。



「我们之中到底谁是稀人?」她问道。



「要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三个关键线索,分别是『木京的运动鞋』、『木京掉落的葡萄酒瓶』,以及『英子女士留下的暗号』。」



西城摇摇头,说道:



「你在说什么啊?靠这些真的有办法查出稀人是谁吗?」



「当然可以,我们先思考『木京的运动鞋』的问题吧。那双黑色运动鞋,确实是木京先生生前爱穿的运动鞋。然而,那粉灰色的鞋底却异常干净,没有一点脏污。」



三云听到这里,皱起眉头说:



「确实有些古怪。木京先生到了岛上之后,几乎横越整座岛,还跑到神域,鞋底应该多少会有点脏污才对。」



「是啊,但那双运动鞋的鞋底,干净得像刚拿布擦拭过,引起我的怀疑。」



「不过,可能是木京先生恰好擦拭过鞋子……『木京掉落的葡萄酒瓶』又是怎么回事?」



「三云小姐,当时你也看见了。厕所门口的左侧墙壁上有污渍,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那看起来是葡萄酒的痕迹,不就是木京先生洒出了葡萄酒吗?」



佑树听她说还记得,松了口气,犀利地继续道:



「我也认为那是木京先生洒出来的葡萄酒。只是,污渍是在厕所的内侧墙壁上(参见第二七九页图1),这表示木京先生的葡萄酒瓶是不小心撞到厕所的内侧墙壁,才掉落在地上。」



「应该是吧……」



三云口头上认同,却是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态度。



「依常理来想,木京先生约莫是左手拿着葡萄酒瓶,要离开厕所的时候,葡萄酒瓶撞在墙壁上。在这样的状况下落地,葡萄酒几乎百分之百会洒在木京先生的脚上。」



八名川点点头,说道:



「有道理。既然是从厕所出来时酒瓶掉在地上,鞋子不可能没沾上。何况,厕所的门口地上洒了一大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