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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etch 2(1 / 2)



长大成人是怎么一回事呢?



——嗯?



你还小的时候,会希望自己赶快长大吗?



呃……记不太清楚了耶。



几岁才算是大人啊?



成年是二十岁,以前称为「元服」。以前的男孩子举办成人礼的时间更早,十二岁就办了。



时代不同,小孩变成大人的时间也不同吗?



视时代、国家、社会而定啰。



嗯……



我的感觉是,嗯……上了高中就算是大人了。国中生还是小孩,因为接受的仍是义务教育,而且也不能结婚。



上了高中就能结婚了吗?



女孩子十六岁就能结婚,男孩子要等到十八岁,规定是这样。



嗯……



1



据说鬼魂会「凭附」他者。



凭附对象为特定的场所或人,偶尔还会寄身在物体中。



假设鬼魂凭附一间房子,它就会变成鬼屋。人若是被鬼附身,甚至有可能丢掉性命,就像《四谷怪谈》1里的故事。带给主人不幸的「受诅咒的宝物」则是鬼魂凭附之物的一种。



以鬼魂为题材的虚构故事多得不得了,但它们都只是活人想象出来的产物。没有人知道鬼魂的真实状况,也无从得知。



尽管我现在变成了货真价实的鬼魂,我也无法正确描述所有鬼魂的共通本质。我也只知道我自身的状况罢了……



是说……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这问题一直令我在意得不得了。



我想,并不是所有死去的人类都会变成这样。



人死后到底会怎样呢?会前往天国或地狱等等的,所谓的「他界」吗?还是说,人死后只会归于「无」呢?——这些大哉问都先抛下不管吧。



像我现在这样不上不下、不自然又不安定的「存有状态」就是死后普遍的「存有状态」吗?我实在很难相信。如果世界上有这么多鬼魂的话,一定会引发一些重大事件……我甚至觉得全世界的鬼魂会不会只有我一个。



我这种不上不下、不自然又不安定的……存在形式,会不会是相当特殊的死后「存有状态」呢?



这份怀疑和其他种种因素令我不禁想问:



我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想来想去,总是会绕回这个问题,我在意得不得了。



应该是有什么相对应的理由或原因吧——这个想法在心中老是挥之不去。



如果我,贤木晃也的鬼魂正处于凭附状态的话——



那我凭附的对象应该就是个「场所」吧,也就是我生前的住所兼丧命之处,「湖畔宅邸」。然而……



我是不是只会在宅邸内出没呢?答案却又不然。



五月二十七日的晚上。



我首度出没于「湖畔宅邸」之外的地方。



2



……我在面对屋外走廊的宽敞房间内。



那房间原本是铺榻榻米的和室,后来大肆改装为近似西洋风格的客厅兼餐厅。



地上铺着上等绒毯,毯子上摆放着黑色餐桌椅,桌上排放着几个盛装料理的盘子和饭碗——是某户人家的晚餐餐桌。



此时此地有三个「活人」在场。



比良冢月穗,也就是我的姐姐。



还有她的两个小孩,阿想与美礼兄妹。



坐在餐桌边的三人的身影映在走廊侧的窗玻璃上。回过神来,我才发现自己已盯着这画面看了一段时间。



我困惑了一会儿,之后就想通了。哈,看来我这次突然出没在这里了,而非在「湖畔宅邸」现身。



所谓的「这里」就是月穗一家居住的比良冢家。



它和「湖畔宅邸」同样在绯波町,不过前者位于历史悠久的市镇内,与建于别墅区,也就是和度假区的宅邸之间有一段距离。我生前拜访过这里几次,对这间客厅兼厨房有点印象。



我,贤木晃也的鬼魂,不知为何突然就在此地——比良冢家现身了。



窗玻璃如镜子般映照出母子三人的身影,除了他们之外并没有第四道身影。但是——



我也在这里,这点是肯定的。



我孤零零地置身于餐桌旁,眺望着屋内光景。



看着那三人的表情与举止。



听着他们的声音与对话。可是——



他们三人都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身为「活人」的他们,基本上是看不到「死者」(也就是鬼魂)的。



墙上挂着时钟。



时间是晚上七点半,室外的夜色已经昏暗。



时钟上也有日期:



五月二十七日,礼拜三。



五月二十七日……啊,对呀,没记错的话这天应该是……



朦胧的记忆浮现在眼前。



这天应该是月穗的……



「妈妈,妈妈。」



美礼对着月穗说。



「爸爸呢?爸爸呢?」



「爸爸啊,在工作。」



月穗温柔地回答。



「爸爸在工作?爸爸一天到晚在工作吗?」



「他在做重要的工作啊,所以才……」



简单说,月穗七年前再婚的比良冢修司是当地古老家系出身的企业家,他的公司先是立足于不动产与建筑业,之后逐渐将触角伸入其他领域;据说他可是个手腕高明的狠角色。



年纪比月穗大了一轮的他,为什么要选结过婚,还有着拖油瓶的月穗当伴侣呢?他们交往的经历我并不清楚。



「今天明明是妈妈的生日。」美礼说。



她今年六岁,是个还没上小学的娃儿,表达能力却出人意料地好。



「他不要和我们一起庆祝吗?」



五月二十七日,没错,是美穗的生日……



「不是都会一起庆祝吗……」



美礼穷追猛打。



「爸爸的生日,还有美礼和哥哥过生日的时候,我们都会在蛋糕上插蜡烛,唱生日快乐歌啊……」



「对啊,但是今天有点不方便。爸爸还回不来。」



「哎唷——」



美礼似乎很不满。



「蛋糕呢?蛋糕呢?」



「啊,真不好意思,今天也没有买蛋糕耶……」



「咦咦咦?」



美礼似乎越来越不满了。



一旁的阿想从头到尾紧闭双唇。从我的位置无法直接看见他的脸,因此我望向玻璃窗,窥伺他的表情。



他……该说是面无表情吗?



也可看作是缺乏霸气、封闭自我,或是对旁人的事一概不管……



「贤木舅舅呢?」



美礼问月穗。



「去年他不是有来参加生日会吗?」



「啊……」



月穗突然变得有点慌乱。



「对耶,可是晃也今天也不会来,他最近似乎又到别的地方旅行了。」



到别的地方旅行?怎么这么说?



我明明就在那个晚上死了啊。



死去的我,现在明明就在这里啊,以鬼魂之姿出没着啊。



——我很想诉苦,但最后还是断了这个念头。就算我出「声」,他们的耳朵理论上也听不见。



电视柜上的电视机开着,似乎在播女孩子会喜欢的奇幻系动画,美礼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节目上,不再闹脾气了。



阿想依旧面无表情,双唇紧闭,饭也不怎么吃。



「阿想,你还好吗?」



月穗有些担心地问他。



「不吃了吗?」



「——嗯。」



阿想回答的声音很小,若有似无。



「——吃饱了。」



「明天有没有办法去上学呢?」



月穗又追加一个问题,而阿想不发一语地摇摇头。



3



月穗将餐桌收拾干净,摊开报纸阅读。



美礼静静看着电视。



阿想侧躺在客厅沙发上,依旧无言,板着无表情的面孔……



他们三个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我也在这个房间内。



不管我做出何种举动,他们都看不见;我发出的声音他们也都听不见。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变成这样子的「我」对他们来说等于是「不在场的存在」。



话说回来……



月穗刚刚为什么要说我「出门去旅行了」?



五月三日的晚上,我命丧「湖畔宅邸」的「正厅」,死因是从二楼跌落。但月穗却……



她不知道这件事吗?



不,不对,她不可能不知道。



月穗理应知情。



我死于哪一夜、何处,她应该……(做什么……晃也)。



当我站在有毁损痕迹的扶手旁俯瞰一楼时,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就快想起什么了。记忆的碎片中有一些说话声(……别管我)(怎么这样说……不行)。



没错,我想那应该是月穗的声音。



还有一个回应她的声音(不要管我……),应该是我自己发出来的。



也就是说——



五月三日当晚,月穗应该在现场目击了我的死亡瞬间。那她又为什么……



不只是月穗。



我移动到侧躺于沙发上的阿想身旁,观察他的表情。



目击那一幕的人不只月穗一个。



阿想,你应该也看到了,当时你也在那里……



「我不知道……」



阿想低声呢喃,时机接得刚刚好,仿佛是我的意念传达到了他的心中,而他做出回应。



「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完全……」



「阿想,你怎么啦?」



月穗讶异地看着他。



「怎么啦?怎么突然……」



在她看来,阿想等于是无来由地开始自言自语吧。



阿想一语不发地从沙发上起身,走向餐桌,盯着月穗摊开的报纸看。



社会版上有个字体颇大的新闻标题,我的目光也被吸了过去。



夜见山北中学发生意外



女学生身亡



标题如此写着。



「咦?怎么了啊?」



月穗的反应有点狼狈。



「这个吗?这篇报导怎么了吗?」



月穗歪了歪头,心情沉重地「啊」了一声。



「我记得夜见山北中学就是以前晃也读的学校……」



月穗再度望向阿想的脸。



「晃也跟你说过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