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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自黑暗中匍匐而来的绝望(1 / 2)



有一群奔腾的骑兵队。



那是被派到战场来的独立部队。



他们高举的旗帜是魔族的象征——紫底配上两支交叉的尖角。



一旁优雅地飘在空中的纹章旗,则为紫底上绘有生着一支犄角的白马。



雷贝林古王国军瞥过本阵揭举的相同旗帜后,穿梭在葛兰兹中央军的第三阵之中。



打头阵的是一辆由四匹马拉动的战车。



雷贝林古王国女王克劳蒂雅单手持鞭,强风从正面吹来,使她紫银色的头发在空中跃动。



「你在战场上无法骑马,不会有生命危险吗?」



即使战车激烈摇晃,克劳蒂雅仍熟练地操纵着缰绳,这么问道。



戴面具的少年将两只手臂挂在战车边缘,采放松姿势,望着天空说:



「之前有『疾龙』在,所以没什么问题。」



「那你为什么不骑它?不是把它救回来了吗?」



「……」



比吕不作回应,但克劳蒂雅为他下了个结论——他不会。



「这场战争结束后,我也来和她聊聊好了。」



「它伤口虽然愈合了,但若乱动又会裂开,还是别勉强它比较好。」



比吕边说边打开地图,拿起手边的剑代替纸镇压在地图上。



然而地图仍被风吹得不断翻腾,比吕看着地图,苦恼地双手抱胸。



「这种状况下你看地图做什么?」



「我有件事想确认一下,看着地图也比较容易想像。」



两人还在交谈,地图就被强风吹破,擦过比吕的脸颊消失在遥远的后方。克劳蒂雅露出「我就说吧」的表情哼笑了声。



比吕无意回嘴,只淡淡嘀咕道:



「『皇黑骑士团』似乎成功焚毁了粮食。」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令克劳蒂雅听得莫名其妙。比吕总是会突然抛出一些测试克劳蒂雅的话题。她不知道个中含意为何,但无论在何种状况下,比吕都会抛出难题,要她仔细思考。



「你也会用这种方式和萨利亚·艾斯特雷亚殿下相处吗?」



克劳蒂雅想起在军事会议上初次见到的,那名气质脱俗的少女。



红皇女出生在那个葛兰兹皇家,却罕见地给人一种纯真而文静的神秘印象。匀称的身材看起来既优雅又紧实,眉清目秀的模样仿佛名匠的雕刻品,浑身充满吸引众人目光的魅力,微微激起了克劳蒂雅的嫉妒心。



光是第一印象就如此强烈。



克劳蒂雅肯定能和她聊得很开心吧。



「考虑到今后的发展,我很想跟她培养良好的交情。」



「………若有机会就这么做吧。」



听见比吕冷淡的回答,克劳蒂雅开心地笑了。



因为她看见深藏在面具底下的眼眸,浮现出常人应有的情感。



克劳蒂雅知道,得到他的手段就藏在「那里」,不禁感到胸口一热。不过在那之前,她还是要小心别惹到比吕,避免他将自己当作敌人。



赶紧回答刚才的问题吧——克劳蒂雅望向西方。



这次的问题并不难,因为战况有了明显的变化。



「如果那阵烟代表粮食遭到焚毁,接下来战况应该会一举逆转吧?」



「答对了。」



比吕想到,他留给丽兹的那封信已不在「疾龙」身上。



信上提到幸存的「皇黑骑士团」。饱受痛苦的他们长期潜伏在费尔瑟,一直窥探着联邦六国的动向。



「联邦六国太躁进了,若他们能好好扫荡残党,结果将会不同。」



如果变更后勤——补给部队的位置,可能就不会引发这场悲剧。然而光说些后悔的话也没有意义,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他们也只能老实接受。



「不过,『皇黑骑士团』这种强大的办事能力还真教人佩服。」



西方冒起的黑烟——意味着计策已经生效,并且证明幸存的「皇黑骑士团」焚烧了粮食。



「奥拉似乎也没放过这次机会,开始行动了呢。」



比吕望向葛兰兹本阵,看见许多旗帜竖立起来,一缕尘烟也随之冒起。



那是下达给各部队指挥官的传令——看来奥拉决定要一决胜负了。



「接下来联邦六国的士气虽会下降,仍然会拼了命杀过来。」



「是啊,所以现在正是关键的一刻。」



联邦六国发现自己预期的正面迎击策略被看穿,肯定有所动摇吧。



那他们会怎么做呢?——事到如今也只能将计就计。



唯一的方法就是继续前进。葛兰兹中央军的队伍之中开了个洞。



既然如此,他们便打算让那个洞完全贯通。联邦六国本军为了击垮葛兰兹中央军,应该会拼死发动攻击。



「希望不会事与愿违……毕竟若论气势,现在还是联邦六国比较强。俗话说狗急跳墙,没有什么比被逼急的猎物更骇人的了。」



「这点我想他们很清楚。而我们也是为了这个原因,才会来到这里。」



在不被联邦六国发现的情况下,像是棉花吸水般一点一点绞紧对方的脖子,等到对方察觉时再一口气拧断,将他们解决掉。



这是获得最终胜利的必要之策,也是比吕他们所追求的结果。



「我们是来为他们争取时间,让包围歼灭战术得以完成吗……那我可要收点报酬才行。」



克劳蒂雅边说边停下战车。



他们终于来到目的地——第三阵前列。



周围的葛兰兹士兵神情紧张,开始整队。



士兵们排好整齐的队伍后,个个用精焊的面孔望着雷贝林古王国军。部队长可能已经收到联络,因此士兵们见到比吕他们也毫不惊慌。



「别那么悲观。」



比吕从战车上跳了下来,一面确认地面的触感,一面对克劳蒂雅说:



「他们正是为了给你报酬,才会将这些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吧。」



为了回应那份期待——



「我们必须把那群家伙收拾掉。」



比吕定睛细看第二阵后列——士兵纷乱杂沓之处,有一支卷起大量沙尘的骑兵队。



他们如恶鬼罗刹般,将挡在前方的葛兰兹士兵杀得落花流水,毫无阻碍地持续前进。



见到这支异常的队伍,克劳蒂雅不悦地皱起眉头,跟在她身后的雷贝林古士兵也举起枪矛,进入备战状态。



「………那群人真教人不舒服。」



克劳蒂雅毫不掩饰嫌恶,喃喃说道。



「他们好像叫『幽鬼队(斐德塔)』,是联邦六国前司令官率领的私设部队。」



比吕冷淡地回应后,克劳蒂雅却兴致盎然地追问:



「你还真清楚,有跟他们交手过吗?」



「不,可惜没有。我之前只有在报告中听过他们,称不上清楚,连他们实力如何都不知道……不过既然来到这里,就代表他们有着『相应的』实力吧。」



据说他们就像野兽般,不由分说地滥杀葛兰兹人。



将这种危险部队送上战场的人,只能用恶劣两字来形容。



不过前司令官的私设部队,为何至今还留在这里?比吕虽感到大惑不解,但再怎么想也得不到答案,就算晓得答案,也对战争的胜败没有影响。



因此他先将问题搁置。既然那支部队已经出现在敌阵中,比吕也只能除掉他们。



「不能让他们通过这里。克劳蒂雅,你也明白这点吧?」



「是的,没问题。我的部队即使遇到魑魅魍魉也不怕,他们没那么软弱。」



「那我就放心了。让我们把这些活死人打回地狱去吧!」



比吕在面具下愉悦不已地勾起嘴唇。



下个瞬间,克劳蒂雅便以冷静而有礼的表情,举起有着透明刀身的宝剑说:



「他们竟敢在『王』的面前撒野,真是无礼至极,快把这些人给我收拾掉。」



克劳蒂雅朝着「幽鬼队」冷笑,手臂轻轻一挥。



仅此一个骄矜狂妄的号令,一点也称不上激励。



然而,雷贝林古王国军的斗志却就此爆发开来。



『令吾等女王之威名!传至先王罗可斯耳中!』



雷贝林古士兵踢了下马匹侧腹,抬头挺胸奔驰而去。



长枪尖端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放出光芒。



每当马蹄蹬地时,马上的身躯便随之晃动,使铠甲嘎吱作响。



他们夹紧腋下固定长枪,准备好迎击前方逼近的「幽鬼队」。



刹那间——两军交错。



只见战场上血肉横飞,首级、手臂四散各处。士兵们头盔损毁,肢体凹陷,内脏破裂。他们即使血流如注——纵然咳出鲜血仍咬紧牙关,拼命刺穿敌人的咽喉。



在这场血腥冲突中,互相撕裂肉体、粉碎骨骸、辗压灵魂。



『嘎啊啊啊啊!』



士兵们英勇地咆哮着,借此超越恐惧,自行投入死亡的怀抱。



一切都是为了女王。雷贝林古士兵满怀骄傲,不断屠杀敌军。



然而,纵使他们气势再强,仍有敌军从他们手中溜走。



「别在意后方,尽情发狂吧!由我来阻挡他们。」



克劳蒂雅露出陶醉的表情,开始攻击那些冲破军阵的「幽鬼队」。



「我要你们疯狂起舞,臣服在我脚下。」



四周刮起白雪。晴空之下,猛烈的斩击如暴雪般不断窜出。



「你们尽管扭曲丑陋的容颜、催眠狭隘的心灵,让我榨取那卑贱的灵魂吧。」



超乎想像的剑技。



即使对方骑在马上,她仍将每个出现在面前的敌军斩成两段。



见到这精湛的剑舞,不只雷贝林古士兵,就连一旁的葛兰兹士兵也士气大振。热血沸腾的战场瞬间让人有股错觉,以为自己误入了极寒之地。



「也让我尝尝那绝望的滋味吧?」



『啊……啊啊啊啊啊!』



「你们慢到令人想打哈欠,弱得我直打瞌睡。」



男子静静地将「幽鬼队」斩倒。他站在原地使出攻击,一步也没动过。



「凭这种程度是报不了仇的。你们实力弱成这样,什么也无法得到。」



他仅仅一刀,便让前方的敌人像断了线的傀儡般,倒地不起。



战场上的憎恶气氛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压倒性的恐惧逐渐支配整座战场。



『喔喔喔喔喔!』



「幽鬼队」的成员仿佛要吐出心中憎恨般大声咆哮,个个从马背上跳下,拔剑朝比吕冲了过来。



「根本没做好觉悟。你们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态来背负绝望的?」



在这名面具男跟前,受轻微报复心驱使的剑击与儿戏无异。



地面无法吸纳的鲜血满溢四周,然而他的白衣上仍未溅到一滴血迹。



比吕站在血洼上散发惊人的霸气,毫不留情地展开攻击。



「无论你们失去什么、被夺走什么、有什么东西被人破坏,在心情上还是天差地别——没有一点相同。」



比吕往下望去。



他用虚无的瞳眸,睥睨着滑倒在血洼中的敌军,并在那人奋力站起时,毫不犹豫地举起「冥帝」刺向对方的颈项。



『啊嘎!?』



可悲的亡者沉入血洼之中,比吕从他身上拔起黑刀后环顾四周。



「然而,唯有绝望是平等的。」



比吕走向一个后退的敌军,挥刀将对方斩成两段。



他以冷酷的眼神,盯着那倒下的身躯和喷溅的鲜血说:



「若痛恨世上不合理的事物,就到天上去向神祈求变革吧。」



比吕仰望苍穹,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



无人能够窥见他隐藏在面具后的表情。



在不绝于耳的喧嚣中,比吕以一副虚脱的姿态君临于血洼之上。



他仿佛枯木般脆弱,在一般人看来破绽百出,只需轻轻一推便会倒下。



然而,包围比吕的「幽鬼队」却像遭到捆绑似地一动也不动。



明明是个大好机会,却有好几个人步步后退。



『——呃啊!?』



这时忽然有支长枪贯穿他们的背部。那些「幽鬼队」太过专注地盯着比吕,因而松懈戒备,被身后悄悄接近的葛兰兹士兵刺穿了心脏。



伙伴的死,令其他「幽鬼队」成员回过神来。



『啊啊啊……啊啊……』



现场已经没有人因怨念而发狂。



他们一心只想活下去,模样极其悲哀。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幽鬼队」发出精神奕奕的吼叫自我激励后,不知为何却开始后退。



「…………我就说你们没做好觉悟了。」



他们卡在葛兰兹中央军之中,已经来到第三阵的位置,竟然还想全身而退,真是太愚蠢了——蠢到令比吕无言以对,只能在心里嘲笑他们。



「真没劲。」



尽是些高声吠叫的弱者,披上野兽的外皮在逞威风罢了。



「恭喜,你们是一群如假包换的人类。」



比吕划出精准的轨迹,割裂败逃敌军的喉咙。对方微微惨叫一声,比吕便将他的头骨砍成两半。



「而且是手段最为卑鄙下流的人类。」



比吕一刀刺向弃械投降的敌军。



『嘎噗——啊、啊啊……』



「就算你们请求原谅,我也绝不宽赦。」



比吕优先斩杀那些想要投降的人,以免引起模仿效应。



无数人民身陷苦难,无数人民在绝望中死去。



「幽鬼队」冠冕堂皇地以复仇为由,残杀人民。



他们对于求饶者毫不留情,杀害女性和孩子时眼睛都不眨一下,欣喜地手刃毫无缚鸡之力的人。甚至大啖尸体,沉浸在逞凶的愉悦当中。



「像你们这种人,我怎么可能留活口?」



『啊呀……咿、啊啊啊啊咿!?』



比吕砍下一名敌军的头颅后,将之抛向持续无谓抵抗的「幽鬼队」。



「已不必多说什么,说再多也没用。」



他让刀尖划过地面,用肩膀扛起刀身,瞪着那些「幽鬼队」。



仅此动作便让他们全部停下脚步。



『…………啊!』



「幽鬼队」似乎终于明白——



即使天翻地覆,他们也赢不过这个男人。他们抗拒似地颤抖着,开始倒退。基于本能,知道不能背对敌人。



一旦转过身去便会丧命。他们这样的处境,犹如误入猛兽牢笼的强盗。比吕往前走。



敌军退得多快——他就用加倍的速度前进。



「从上面来吧。」



一名惊呆的敌军瞬间被砍头,颈部喷出血来。



鲜血喷至空中前,比吕又喃喃说道:



「再来是下面。」



他锁定下个目标,轻轻地将黑刀横向一挥。



敌军的上下半身顿时断开。



「右边。」



比吕的剑速不快,力道也不重。



比孩子挥动木刀的力道还要轻,攻击速度也慢得可用肉眼看清。



然而,没有一个人能够避开他的攻击,敌军接二连三倒卧在地。



「我还没杀够。所以你们也别放弃,再抵抗一下吧!」



他们连为何会受到攻击都不清楚,遑论如何防御、如何阻止眼前这把凶刃。



「你们能不能继续挣扎,满足我的渴望呢?」



面具下的右眼——绽放出仿佛能射穿世上一切的金色光芒,里头饱含高昂的斗志,令人寒毛直竖。



即使在艳阳底下,那道光辉仍没有一丝阴影。



若只有右眼如此,很可能会被人当成「异彩眼(巴尔迪克)」。



然而,就连他的左眼也蕴含着深沉的黑暗,迸发出如利刃般的杀意。



面对这道侵蚀人心般的目光,「幽鬼队」明显感到惧怕。



两道光芒原本绝不可能同时存在——纵使翻遍史书,大概也无法在世上找到任何一个兼具这两种目光的人。



如果真的有这种人,那他肯定是非人生物,拥有常人无法理解的怪力,亦即和神同等的力量。



因此,见证这般奇迹的「幽鬼队」士兵才会僵在原地。



「仅凭这点觉悟,也想挡在我面前?」



比吕出手毫不留情。



攻其不备,使出残酷的斩击。



这是当然的。



因为他心中没有「饶恕」的选项。



非得歼灭所有敌人,才会停止这场单方面的杀戮。



『啊……啊啊啊啊!』



光是这样对峙,双方的实力差距就一目了然。



敌军被那对迥异的双眼盯上时,应该会有种灵魂被切碎的恐惧感吧。



「闭嘴。」



比吕甚至不允许他们陷入恐慌。



他们这才绝望地明白,面对神的审判时,一切抵抗都没有意义。



「幽鬼队」的憎恶遭到根除,肉体也被残忍地切成碎片。



『咿、咿!?』



他们声音颤抖、满脸绝望,仅靠憎恨来维持平衡的内心终于彻底慑服。



「哎呀……我还以为你们打从心底恨着葛兰兹士兵呢。」



见到「幽鬼队」扔下武器、四处逃窜的模样,克劳蒂雅傻眼地说:



「……这样的收尾真没意思。」



克劳蒂雅似乎失去了战斗的兴致,紧抓武器的那只手放松下来。



她就像看到垃圾般,用鄙视的眼神望着「幽鬼队」士兵的背影——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地偏过头。



「但你们真能从『王』的愤怒之中逃离吗?」



克劳蒂雅不带任何感情,对着那名少年呢喃道。



他的右眼酝酿出一股异常肃穆的气氛。



他的左眼散发大量杀气,直盯「幽鬼队」。



比吕将手伸向苍天,在面具后方露出诡异的笑容。



「汝——明白绝望为何物吗?」



话一说完,天空便卷起混乱的漩涡,大地也随之摇晃,发出悲鸣般的轰响。



一股庞大力量奔流而来——不分敌我,让所有人震慑不已。



「尽管悲观地哭泣、失意地流泪、享受这份绝望吧!」



地面大幅凹陷。



空间也不敌那股力量而破裂。



一切全被恐惧填满,绝望向四面八方扩散。



「堕入黑暗深渊吧——『冥帝』。」



声音自世上消失。



寂静笼罩大地,仿佛从天地初始就没有声音这个概念似地。



「吾名为——『黑辰王(史尔特尔)』。」



压力不断膨胀,四周逐渐受到莫名的压迫感支配。



无人能从这阵暴虐的寂静中逃离。



每个人都感到畏怯,这时比吕锁定目标,将「冥帝」水平举起。



「吾为引导一切生命平等走向虚无之人。」



——死恐(穆斯贝尔)。



时间静止了——不,唯有心跳声仍响彻世界。



周遭所有生物全都忘了时间的流动。



不分敌我,只要是生物,就连马匹、昆虫、草木全都一动也不动。



「好了——来场死亡之舞吧。」



比吕像个对罪人下达判决的死神般,摸着面具这么说道:



——冥镜尸水(休瓦尔兹沃尔德)。



漆黑之颚显现,仿佛下了个诅咒似地堕入世界之中。



*****



「————唔!?」



丽兹背部传来一阵恶寒,她一脸惊讶地朝那方向望去。



一只漆黑的龙,伴随着黑烟般诡异的气体从天空中落下。



发现这点的不只丽兹一人。



四周的士兵也忘了战斗,注视着这异常的光景。



那股恶意无情地覆盖并支配整个天空。



每个人都切身感受到骇人的空气。



「这股气息——……!?」



丽兹感到异样而眯起眼睛,但她察觉到战场传来的杀气,随即举起「炎帝」。



一瞬间——强烈的冲击窜遍全身,脚下土地大幅凹陷。



「跟我对战时也能分神……你还真从容。」



无精打采且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从大锤与红剑交接的缝隙传了过来。



丽兹无法确认浮在空中的黑暗物体究竟为何,不禁怒瞪碍事的露卡。对方用混浊的瞳阵回望着她。



「……你就这么在意『那个』吗?」



露卡确认似地往空中一瞥,加强手中大锤的力道想将丽兹压垮。丽兹也不遑多让地踩稳脚步,顶了回去。



「感觉到这种不知名的力量,任谁都会在意吧?」



「什么不知名——你真的不知道吗?」



她们用各自的武器压制住对方,丽兹还在想下一步要怎么做时,露卡就回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大概是想搅乱丽兹的心神吧。



丽兹虽然感到不解,仍不动声色故作平静地回答:



「对啊……就是因为不清楚,才想确认一下啊。」



抵住大锤的红刃对丽兹话语中潜藏的愤怒起了反应,因而喷出火来。



露卡咂舌并往后跳开,与丽兹拉开距离。



「……这火真讨厌,简直像蛇一样缠人。」



她瞥了眼烧焦的左袖,不耐烦地哼了一声。



丽兹的视线从露卡身上移开,再度望向天空。



然而,天空已和平常没有两样,刚才那股不祥的气息也逐渐淡去。



凭着些许残迹可以晓得那人身在何方,但无法确定他的身分。



「既然你的烦恼没了,可以请你去死吗?」



露卡低声说着威吓的话语,并露出爽朗的假笑。



不用说,她眼中绝无一丝笑意。



丽兹按捺住心中升起的不安,在不被露卡发现下,缓缓踏出步伐估算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不会死的。」



丽兹小心翼翼地接近露卡。



同一时间,露卡仍然继续对着空气说道:



「我讨厌你那种毫无根据的自信,也痛恨你那不知疾苦的美丽容貌。」



她的眼神黯淡无光,脸上挂着微笑,荒芜的情感从话语中浮现。



「对……跟你相比,我确实是不知疾苦。」



丽兹无法否认这点。



她知道自己是个幸运的人。



回想起来,出生至今经历到的几乎都是坏事。



然而,因为有许多人对她伸出援手,她才不致沉沦。



「没想到你竟然会承认。你顶着第六皇女这种崇高的身分,但还满『坦率』的嘛。」



「姊姊也说我老实过头了,不过没办法,这就是我的优点。」



丽兹本人并未察觉到,这颗单纯的心造就了她的「魅力」。



她反而因为「坦率」,难以找到志同道合的人。



在这种人人互相陷害的时代,她只要使点坏就能得到更多支持者。



只要学会一些花招手段,即使没遇见比吕,她也能巩固自己的地位。



丽兹当然也像同年纪的少女一样,有嫉妒、愤怒、憎恨等情绪。



然而,这些情绪和大人的恶意相较之下可爱多了。



宫中充斥着奸计、诡谋、策略,还有魑魅魍魉横行,丽兹这种洁癖显得格格不入。



「………啊啊,真的好美。就像新生儿一样不知人间的污秽。你既单纯又高尚,仿佛一道美丽的白光,白得如此残酷。」



露卡身上开始涌现杀意。



由之而生的恶意使气压产生变化,逐渐压缩整个空间。



「哈——哈哈、哈哈……哈……」



她的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肩膀也摇晃起来。



「啊哈哈——……不行。」



丽兹第一次见到她改变表情。



那副凶狠模样和正常人差距太大,实在难以用人类两字称呼。



露卡的面容扭曲到几乎要流出血泪,她像是要喊破喉咙般吠叫道:



「我不允许——……!」



地面承受不住露卡散发的凶恶气势爆裂开来。



「我绝不允许你这种人活在世上!」



露卡气势汹汹地朝丽兹冲来,背后卷起大量沙尘。



已经估算好距离并看准时机的丽兹,毫不犹豫地踏出一步,将「炎帝」突刺出去。剑在空中精准地绘出一条红色轨迹,朝露卡延伸。



露卡发现剑尖迫近眉睫,轻轻别过头去避开攻击。



强烈的风压冲破前方的空气猛然袭来,划伤丽兹的脸颊。



「唔!?」



丽兹立刻改变重心脚,使右脚移到后侧,扭转身体将手臂抽了回来。



「我很清楚你在盘算什么。」



露卡施予威力强大的攻击,丽兹好不容易才用红剑挡掉,却因大锤的反弹力道而双脚离地,整个人浮在空中。



「现在轮到我了。」



暴风狂啸。



大锤恣意刨开地面,朝丽兹逼近。



露卡竟能轻松地以单手操纵武器,其臂力委实令人惊讶;然而更骇人的是她再三使出的那些变化自如的攻击招式。



原以为大锤会从头顶落下,实际上却从右方猛烈进逼。



大锤以出其不意的动作玩弄丽兹,她仅做了个深呼吸便开始回击。



「哈啊!」



丽兹将左拳槌向红刃,强行以刀身充当盾牌。



她为了回避攻击,便松开抵在刀上的左臂,看准时机闪身躲过一击。露卡因大锤的反作用力而产生了一处明显的破绽,丽兹举起右脚全力踢了过去。



然而,身体前倾的露卡却正面迎接丽兹的踢击,右手腕一扭,便将大锤猛然从下方顶了上来。



「内脏爆裂吧!」



丽兹明白这一击无可闪避,便放松姿势使身体扑向大锤。



这看似放弃的举动令露卡皱起眉头。接着丽兹却将「炎帝」突刺出去,用刀尖抵住大锤。相互抗衡的两股力量,摩擦出大量火花。



「哎呀,你要跟我比力气吗?」



「怎么可能?你一个人玩吧。」



丽兹一回答完露卡,便将整只手从剑柄上松开。



「炎帝」失去平衡,瞬间朝天空飞了出去。



露卡见到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呆愣地抬头望着空中的「炎帝」。这时,落至地面的丽兹随即以右手撑地,扭腰将腿扫向露卡的双脚。



「什——」



露卡被撞了出去,姿势也随之松懈。



丽兹见状后迅速起身,朝着对方的腹部用力一踹。



「呃呜!?」



露卡仿佛坠崖般伴随着大量土沙整个人弹至地面,在血腥的战场上激起一阵旋风,消失在沙尘之中。



丽兹见露卡消失后,望向天空举起手来。



「……欢迎回来。」



「炎帝」的红刃喷出抗议的火焰,回到丽兹手中。



随后她再次定睛凝视那阵不断冒起的烟尘,并且调整呼吸。



丽兹侧耳倾听周遭喧嚣,发现「幽鬼队(斐德塔)」几乎已被收拾殆尽,该部分的战局也将告一段落。



即使因对方的强烈憎恶而感到震慑,「蔷薇骑士团」仍拼命战斗,一步也不肯退让,才换来这样的结果。



「……就要结束了。」



不知是因为与强者战斗,还是由于与「炎帝」共鸣增强的缘故,丽兹的五感变得相当敏锐,就连战场气氛如何也能清楚掌握。



整座战场的空气即将彻底改变。



迫近本阵的那支敌军部队似乎已经完全停下脚步。



葛兰兹中央军没能堵住被打开的大洞,但那个洞却发挥了陷阱的作用,将攻进来的联邦六国本军困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