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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话 骗子的名字与魔法钥匙(2 / 2)




自己尚未具备一家之主不容分说的威严。花颖深切明白这点,但他卯足意志盯着衣更月,表示唯有现在希望他不要多嘴。



「可以给我一天的时间吗?」



至少到明天日落为止。



要是这样还是解不开谜底的话,花颖就投降,接受衣更月的判断。



衣更月再次看了一眼卡片,将卡片放回黑色信封盖好。



「执事的所有时间,都是属于主人的。」



他将信封正面朝下放在桌上,若无其事似地向花颖行礼。



4



衣更月撤下清空的汤盘。



花颖拿起水杯,没碰到嘴巴又放回桌上。



「别馆施工是怎样的状态?」



花颖从视线一隅知道衣更月转身朝向自己。



「很抱歉。当时我在屋里运行日常业务,只有下午一点半后的十五分钟休息时间有去现场看状况,很难说出一整天的施工全貌。」



也就是说,从上午十一点工程开始到下午四点结束之间,除去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别馆四周一直都有两名以上的人存在。



衣更月将烤牛肉分切成薄片排在盘中,以佐酱画圆的手法十分熟练,就连添加的西洋菜也都朝着上方,看起来鲜美不已。



衣更月将盘子放到花颖面前,取出新的面包。



「桐山呢?」



园丁桐山左黑是个尽责的男人。在他的管理下,若有人在庭院做出不轨的行为,他不会坐视不管。



「今天是桐山固定休假的日子。」



衣更月回答,他投向花颖的一瞥冰冷得像是没有心脏的生物。花颖背脊发凉,回想自己是否哪里失言,但仔细注意衣更月的视线,发现是朝花颖的手边而来。



好像是因为花颖说话分心,而搞错叉子了。花颖趁还没碰到错误的餐具之际,迅速改拿正确的叉子后,衣更月才放缓了眼神。



衣更月对一家之主的行为举止很敏感。



在这点上,厨师雪仓对花颖培养用餐礼仪有极大的贡献。



从前,当花颖坐在一旁陪父亲与朋友畅谈时,曾听他们热烈谈到当无法吃的食物——蔬菜皮或是更不可思议的虫子——混在盘子中时,该怎么假装吃完好平安过关。



别人招待的料理不能剩下来,这种对东道主与厨师的礼仪是铁一般的法则。尽管花颖幼小的心灵对此感到畏惧,但神奇的是,他发现只要是雪仓烹调的食物,什么他都能吃。托此之福,花颖至今虽然有不太喜欢的食物,却没有不敢吃的。



花颖撕下面包蘸蘸酱汁,向雪仓的料理致敬,充分品尝红酒的风味后回到原来的话题。



「别馆好像没有备份钥匙吧。我的理解有错吗?」



「没有。」



衣更月冷淡回答。



「听说,在真一郎老爷的要求下,已经将通用钥匙处置掉了。」



「爸爸还是老样子,老是做些奇怪的事。」



即使身为儿子,花颖也经常难以理解真一郎行动的意义。



衣更月收下盘子,行礼后消失在配膳室的门后。不久,他手里拿着魩仔鱼蔬菜意大利面回到餐厅。



花颖改拿刚才拿错的叉子,团团卷起面条。



「最后看过地下室的人是我,当时并没有信封和蒲公英。钥匙在峻手上,我们回来以前,任何人都无法打开入口。」



开水自绿色水瓶注入玻璃杯,在花颖耳畔响起清凉的声音。



「工程中断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半后的十五分钟内。」



花颖将意大利面送进嘴中,煮得软嫩的魩仔鱼与蔬菜清甜甘美,提味的盐巴恰到好处,也令花颖的思考暂时中断。



享用完苹果冰沙与红茶,结束晚餐、入浴,一直到进入被窝中,花颖都在思考,却无法解读卡片上写的文本。



那段话翻译成白话是:「向子孙传达,恶事是否打着正义的旗帜伪装良善?」但是「想着樱花跳舞」这句话却和前文毫无关连。



卡片上的留言既像对过去的怨言也像是小心将来的警告。



「一定要解开地下室的谜底。」



花颖因为自己的梦话而醒来。眼睛眨合间,浮现梦中樱花飞舞的残像。



「花颖少爷,早安。」



「……我想喝绿茶。」



大概是因为梦里身处茶室的关系,花颖内心浮现日式情调。



趴着的花颖转动埋在枕头中的脸,左眼映出衣更月的身影。衣更月准备了优美的青瓷有田烧茶杯,在铁壶中放入茶叶。



花颖甩开回笼觉的诱惑,从棉被爬出上半身。



茶盘上的日本茶冉冉冒出热气,清澈的绿色与梦中的樱花十分相称。



「我今天要调查地下室。」



「我明白了。您要在茶室用中餐吗?今天的阳光很温暖,风也不大,应该很适合在缘廊用餐吧。」



尽管冷淡,但衣更月是个工作完美不用说,还能关照到这些地方的执事。



「就这么办。」



花颖将茶杯放回茶盘,下床后伸了一个大懒腰。



如衣更月所说,外头的天气十分温和。虽然一走进阴影处就像有人用刷子将寒气涂在身体上般体温下降,但走一走便不觉得冷了。



抵达茶室时,花颖的身体已经彻底暖和,阴凉的走廊冷却了他双颊的热度。花颖在楼梯上打开电灯,拿下眼镜,俯视昏暗的下方。



玄关上着锁。



想用钥匙以外的东西开锁就会伤到锁孔,但门上却没有这样的痕迹。



那么,就应该是有某种方法可以直接进入地下室。



花颖从柜子里拿出梯子,双手抱着梯子谨慎地下楼。



清扫过后的楼梯,脚底只有平坦的触感。途中切换到水泥墙时,不同于木造一楼的寒意,顿时将花颖拖入寒气中。



听说在土里或是雪中做的屋子很温暖,但这个家庭剧院似乎并非如此。花颖打开暖气,重新环顾地下室。



埋入天花板的空调朝四方送出温暖的空气。音响等器材的配线为了不让人看到都是从墙里通过,可以知道这些配置也全都是设计的一环。这间地下室似乎就是专门为了看电影而打造的。



花颖站上梯子,朝屏幕对侧墙壁上挖空的孔缝里瞧。



在地下室第一个会想到的「洞」,就是通风口。如果有个不能用空调时空气也能自然流通的设备,要说像样的洞就只有这条孔缝了。



投影机再怎么大,一公尺的孔缝也偏宽了点。



因此花颖心想,这条孔缝与通风口相连,如果把投影机往旁边移,或许人就可以从那里出入。



纸上谈兵莫过于此。



「……好窄。」



花颖将双臂伸到投影机两旁,侧头靠在孔缝里。



虽说动物只要头过身体就能过,但这道孔缝明显比花颖的头盖骨窄。即使扭头侧放,脸颊上的肉也会塞住,抽身出来时很不容易,勉强不来。



此外,孔缝以两片隔板区分成正中间与左右两边,就算是身体娇小的孩子,肩膀应该也会卡住,无法藏身。



「我还以为是这里呢。」



花颖拍拍袖子上沾到的尘埃,双手抱胸,站在梯子上。



「把信封塞到空调的缝隙里,在信封上黏一条线。」



花颖指着天花板,食指往地下室入口的方向移动。



「把线牵到门边,将另一头线端固定在门上,开门时信封就会落下。之后再把线收起来……」



花颖来到地下室时,里头一片漆黑,加上紧闭的大门十分厚重,估计动一点小手脚并不会影响开门的手感。花颖在脑海中将地下室的时间倒转到一天前的早上,想像犯人布置机关的身影。



从空调孔牵线,固定在门上。然后没多久,不用等到下午四点,花颖和峻来到地下室,打开门,想像中的信就会落到地上。



失败。



想运行这个方法,对方就必须和花颖与峻一起来地下室才可以。



「如果说我和峻来的时候,信封和蒲公英就已经存在了,像忍者拿着壁纸贴在墙壁上一样,放在一块跟边桌上面天花板相同颜色的板子上。」



然而,花颖在回收那块板子上卡住了。



花颖爬下梯子,看了放器材的柜子、沙发底下、音响后方,最后甚至还看了屏幕背面,却没有任何疑似可以让人在十五分钟内出入的孔洞。



「十五分钟内不让任何人看到的出入方法。」



或许花颖从根本上就错了。



花颖倒在沙发上。



怎么做的?



目的是什么?



未消化的谜题分散在花颖的脑海中,仿佛失去重力般游移散乱。



世上的人太复杂了。



如果有事情想传达,面对面说出来就好。



想写信的话,投入信箱里即可。



蓝胡子告诫妻子不可以进入小钥匙的房间,甚至在钥匙上施了魔法,却又将钥匙交给妻子出门,其中的理由一直是留在年幼花颖心中的谜团。



蓝胡子是在找借口吧。他从一开始就打算夺走妻子的性命,想制造一个让妻子背负罪名的借口——「错的,是不听告诫的你」。



花颖听的那本绘本中,只有说蓝胡子是个有钱人,没有朋友,反复结了婚又背叛妻子的男人。



「跟我差不多呢。」



花颖自虐地一笑,将拿着信封的手伸向天花板。就在这时,他的肩胛骨抵到一个硬物。瞬间,白色的光芒照在信封上。



花颖从沙发上跳起来。



后背底下垫的,是遥控器,上头排列着电源、主菜单、光度、色彩平衡等按钮。接着,花颖转移视线,抬头看着光线,那是投影机直直朝斜下方照射的光芒。



看样子,花颖将手臂伸进孔缝时,似乎撞斜了投影机。



「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花颖将黑色信封举向投影机的光源。光线穿过信封,手腕一改变角度,上头果然有反射发光的部分。花颖将手腕倾向各种角度,凝神细看,顺着信封外细微的光芒。



「字?」



那是以黑色墨水印在黑色信封上的一小句话。



无论是家庭剧院或是乌丸家宅邸内都是以间接照明为主。因为光的反射能让人类感知颜色,对花颖而言,稍微昏暗一点才能安心生活。不过,看来这样的环境对于正确捕捉最强颜色的黑色来说是不够的。



随着角度不同,信封上有些字看到后有些字又变得看不到了,在心急不耐中,花颖终于发现了可以照射出全部文本的角度。



『不需要犯人。』



前后上下都没有其他字,只有这唯一一行以日本平假名印出的文本。



「不需要犯人……」



此时,花颖的脑袋灵光乍现。



花颖打开黑色信封,重新读一遍卡片上的消息:



『请奏后世,时以魔窟假大义为惧。樱思,飞舞。』



「好细腻……」



抓到了。



花颖悄悄勾起嘴角。



5



厨师雪仓为花颖准备的中餐,是比一般握寿司更小巧迷你的手鞠寿司。



仿佛像滚进竹食盒里的圆形寿司,通透白皙的鲷鱼下铺着紫苏叶;鲑鱼生鱼片上放了两颗鲑鱼卵,虾肉下是精巧包覆薄蛋皮的茶巾寿司。



食盒第二层是炸鸡肉与炸牛蒡、明太子凉拌葱花马铃薯、腌渍洋蓟搭配绿油油的花椰菜,饶富便当风情的午餐撩拨着花颖空空的肚子。



衣更月一松开保温瓶的盖子,里头便飘出一股松茸馨香。尽管茶室距离本馆只在咫尺之间,但就没有带锅子过来这点而言,雪仓着实极为了解便当的趣味所在。一旁的保冷箱里应该是甜点吧。



花颖伸手压住保温瓶的盖子,阻止衣更月的动作。



鸟鸣纾缓了寂静,小鸟振翅而去后留下摇晃的树叶。



「我知道将信封放到地下室的方法了。」



「是吗?」



花颖将压在瓶盖上的手抬起几公厘后,衣更月便向他行礼,双拳抵在榻榻米上,保持正坐的姿势退到一步之后的位置。



衣更月双手置于腿上,伸直背脊的姿态十分有模有样。澄澈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感。然而,时间缓缓流动,花颖并不着急。



花颖稍稍摆正垂下缘廊的双脚,静静调整呼吸。



「蒲公英和信,是在工程中断的下午一点半到一点四十五分之间放到地下室里的。她避开人们休息时的耳目,入侵了别馆。」



花颖知道衣更月与自己的视线交会到了同一个地方。



花颖四顾茶室周围凹陷的草坪。大概是建材或是器材吧,无论是哪一种,总之,草地上大范围放了极具重量的物品是明确的事实。只要有屏蔽物,便存在多处死角。



「她从地下的通风口穿过通风管,进到了室内。」



「花颖少爷。」



衣更月清澈的声音滑入花颖呼吸的空档。花颖吞了一口口水。



「恕我失礼,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



「嗯……嗯。」



花颖原本以为自己事前已经经过充分思考,不管对方提出什么问题都能回答。然而,事到临头还是很紧张,显露出对手应该会迎头痛击的害怕神情。



衣更月抬起半阖的眼眸。



「我记得通风口宽二十五公分,高十三公分。」



「你记忆力还真好……」



「过奖了。此外,通风管十分狭窄,据我推测,即使是大小适中的婴儿要在里面爬行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



衣更月锐利的眼神与伶俐的反驳仿佛一把锋利的刀砍来。



花颖忍住想要逃跑的心情,朝丹田施力,以剑腭挡住斩击。



「人类是办不到。」



乌丸家没有一个佣人可以通过排气孔。



「但警卫佩洛就能送信了。」



衣更月端整的眉毛微微动了一下。发现信封时在场的小狗。



花颖从缘廊起身,衣更月快速为食盒盖好盖子后,穿上鞋子。



朝缘廊下面一看,坐镇在束石上的支柱之间,通风管的出口就像土拨鼠从地底探出头般地位在那儿。不用特别钻到缘廊下,只要蹲下来就能摸到通风管的位置上,设有张着金属网的通风口。



「佩洛就是从这里穿过通风管,将信封和蒲公英运到地下室的。」



「恕我多言,我认为,将信封从室内的通风口投到边桌上对小狗而言是几乎完全不可能的事。」



衣更月向前一步挥刀。不过,这个反驳也在花颖的预料之中。



「不是投,而是下来。」



花颖的话仍有不足之处。衣更月没有提出指谪,是因为有人会因此而被逼到绝境。



花颖回击,以自己建构的理论之刃踏步向前。



「只要在边桌桌面上留下少量佩洛喜欢的香气就可以了。狗的嗅觉十分灵敏,加上小狗舔过桌面后,也不会留下证据。佩洛受到香气的吸引,穿过通风管,从通风口跳下。它应该没有发现自己送了一封信吧。」



衣更月沉默,继续防守的立场。



「通风管的长度、家庭剧院墙上孔缝到边桌距离的高度两者相加后,将这个长度的线夹在信封与项圈之间,再以不太黏的胶水将信封与蒲公英黏在佩洛的项圈上。当佩洛往边桌上一跳,线就会因长度不足而从项圈上脱落,信封与蒲公英便会落在当场。」



花颖回到设有缘廊的东侧,衣更月随行在后。



「假设信封掉落在边桌以外对计划也没有影响。无论掉在家庭剧院的哪里,都会达到犯人将信封放在上锁房间里的目的。」



花颖首次说出「犯人」这个词。小狗不过是遭犯人利用罢了。



衣更月停下脚步。



「犯人在事发现场回收本来就在房里的小狗。大概是用香气呼唤它过来的吧。这边也是一样,小狗就算不过来也没关系,只要在开灯前骂一声:『佩洛!』就可以了。看起来应该就会像是小狗从后面追进来进入地下室一样吧。」



花颖停下脚步,转过身盯着衣更月。



「是你,衣更月。」



「——……」



面对花颖致命的一刀,衣更月既不激动也没有崩溃大哭,就像尊没有感情的机关人偶般,伫立原地。



秋风拂过草坪,在凹陷的地面卷起一个漩涡,吹散了尘土。大树不安地晃动枝干,映在地上的影子却像侵蚀大地的钩爪。



花颖将视线落在微微摇晃的树影上。



「管理钥匙是执事的工作,若没有锁定犯案时间,第一个会遭到怀疑的就是自己。所以,我出门的那天早上,你才特地建议我带峻去看器材。」



前天,当花颖询问衣更月音响的相关问题时,衣更月回答得十分流畅。真一郎使用那间地下室时,已经在乌丸家担任男仆的衣更月不知道器材的使用方法和支持媒体才奇怪。



「很难想到你竟然会找峻当共犯。虽说把钥匙带走就好,但你或许还交代峻,要确实向我传达钥匙的所在位置。」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峻在车里脸色发白,不是因为「忘了还钥匙」,而比较像是「忘了说他拿着钥匙」。



「回家后,在确认茶室工程时,本来是没必要连屋里都看的。你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要开门。」



花颖当时被衣更月牵着鼻子走。以一家之主而言,这应该是个有点可耻的疏忽。听着花颖的借口,衣更月看起来更加冷静了。花颖咳了一声掩饰心虚。



「最后,你设法把我带去地下室了吧。因为只要钥匙回到手上,密室就变回普通的房间了。」



地下室是间偶然假装成「理所当然那样」的人为密室。



「怎么样?我有说错吗?」



花颖以压抑的呼吸,将不停升高、紧缩的心脏压回去,尽力保持同样的语调,质问衣更月。



「信封。」



正当花颖心想衣更月好久没开口说话时,冷静的声音回问:



「您看懂卡片了吗?」



花颖从针织外套的口袋中取出黑色信封,大拇指插入封口右侧,拿出卡片。



「『请奏后世,时以魔窟假大义为惧。樱思,飞舞。』」



衣更月问的,是这段话的意思吧。



花颖将黑色信封举到太阳前。反射明亮的阳光后,信封正面出现文本。



「信封上用平假名写的『不需要犯人』是关键。意思是要把留言用平假名拆开来看,以及将犯人的名字,也就是『衣更月苍马(ki sa ra gi so u ma)』几个音删去。」



花颖又从信封取出一张纸。那是他为了解读卡片匆匆写下的笔记。



『ta i gi ma ku tsu wo gi so u shi so no ki gu o u te ma tsu da i wo so u shi ta ma u sa ku ra o mo i ma u』



他跟着关键的名字,将不需要的音节用红笔画线删去。



「最后的正方形加斜线是日文的特殊记号,代表敬意的『ma su』。由于『ma』会被消除,所以才在文章之外另外加记号。也就是说,答案是——」



花颖才开口,眉尖渐渐忍不住扭曲,最后,佯装冷静的声音露出了破绽。



「『我想帮您排解无聊(ta i ku tsu wo shi no gu o te tsu da i wo shi ta ku o mo i ma su)。』」



花颖希望衣更月可以想像一下自己解读出谜底那一瞬间的无力感。他甚至一时无法相信,还在找自己的推理哪里有破绽。



衣更月换上仿佛已经准备好面无表情般的微笑,拍手说道:



「真是精彩的推理。」



好想哭。花颖想捂住脸缩起来。



「如果到施工当天为止,您没有选出想看的电影,派峻去跑腿就会是下一个工作天之后了吧。可以充分预想到您今日会无聊的事态。」



「所以啊,为什么要这样!」



「您说:『我无聊得快死了。』」



衣更月用认真的表情这么一说,花颖便再也说不出第二句话来。



花颖记得。那是他被无精打采困住,在池畔散步时的抱怨。



「尽可能快速地处理威胁主人生命的敌人是执事的职责。」



衣更月说的,姑且都算有道理,所以才令人伤脑筋。



花颖闭上惊讶得不小心张开的嘴巴,扶好眼镜,转向一旁。



「我饿了。」



一听到花颖僵硬的话语,衣更月马上若无其事地恭敬行礼。



「我马上准备。」



如果蓝胡子的小钥匙也是为了满足好奇心的东西的话,他与妻子或许就能白头偕老地生活下去吧。打开秘密的门扉,地下室里是一朵蒲公英与无用的精密暗号。



(真是太蠢了!)



衣更月重新打开便当,将仍然热腾腾的汤盛进碗里。



花颖坐在缘廊的坐垫上,将嘴边不自觉露出的微笑藏在黑色信封后。



※ ※ ※



花颖花了几天的时间等待冲击冷静。



三天后,花颖终于用电话联系上凤,一确认凤方便说话后,马上像鱼尾狮的喷泉般,大气也不喘一下地将一连串的经过与心情全数吐露出来。



听完来龙去脉的凤一面朗声笑着一面说:『还真伤脑筋呢。』



向凤倾诉后,花颖也大致冷静下来。他脱下室内鞋,将脚抬到躺椅上,抱着膝盖抬头看着窗外的夜空。



今晚的月亮十分清楚。再过不久就要满月了。



「凤,我说谎了。」



没有颜色的光线微微照亮了房间。



黑白的世界很安静。在充满寂静的内心深处,没有选择的过去与未来发出了沙沙的蠢动声。



「我打开黑色信封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衣更月是犯人了。」



沙沙、沙沙地爬行,缠绕住现在。



「衣更月平常只会在信封封口前端涂一点点胶黏住,右边保留一大段空间……因为我总是从右边封口插入拇指拆信。」



连续半年做一样的事的话,书写格式和信封的习惯都会记得。更何况是身边的人。



衣更月会用文件夹和信封集成相关文档。



把信封拿出来对衣更月说:「犯人就是你。」的话,他会承认吧。但是,若是这么做,或许就一直不会知道衣更月为什么会做这种事了。如果判断错误,不只无法找出事件的真意,甚至还有可能留下祸根。



花颖马上在衣更月面前藏起信封,决定延后决断的时间。然后他知道了蒲公英的花语,明白衣更月想让花颖解谜。



所以,花颖其实不是解开地下室的谜底才循线找到衣更月,而是知道是衣更月以后,倒推回去解释地下室的谜题。说起来就是作弊。



听见花颖的自白,凤佩服地点头,呵呵笑道:



『原来这是一场双方都同意的游戏啊。』



「这么一说……不,不是这样吧?」



『嗯。』



凤回应,像是在说:「我听您说喔。」花颖嘟起嘴。如果这是凤听完事情后的答案的话,花颖也无法再说什么。



凤从以前就是这样,总是像施展魔法般淡化花颖心中的小疙瘩。



花颖不自觉笑了出来,将脚伸向脚椅。



「不过,只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如过佩洛是穿过通风口进来的话,就算地下室有更多灰尘也不奇怪。但是佩洛身上虽然好像有沾到灰尘,毛发却很干净。」



再怎么优秀的佣人,花颖都不认为他们会在这个距离年末大扫除还尚早的时间,将通风管里面擦得干干净净。一年请专门业者来打扫两次就很棒了。



「凤,你怎么想?」



『唔呣。』



想不出个所以然的花颖向凤试探。凤略微沉吟一会儿后反问:



『花颖少爷,茶室旁的草坪是否有凹陷的痕迹呢?』



「你怎么知道?」



花颖刚才并没有说得那么详细。



电话那端传来凤点头的气息。



『别馆的茶室是在束石上立柱建成的。如果施工只限于地下的话,是不是业者判断有几块束石裂了,若是面临巨大摇晃,耐受度不高呢?』



「你的意思是要把扛着房屋的土槛基石换成新的基石吗?这种像抽桌巾特技一样只移掉束石的事不太可能办到吧?」



『是的。』



听到肯定的答复,花颖的脑袋愈加混乱。凤停顿一下,感觉要是他人在眼前,应该正笑眯眯的吧,接着再次说道:



『这是建造地下室时会运用的建筑工法,一种名为「曳家」的技术。』



「曳家?」



『拖曳的曳,家庭的家,如同字面上的意思,是拖曳家屋的方法。将支柱放在平板上,下面放圆木滚动,只将建筑本身移动到其他地方。』



「将建筑物……平移?」



『您理解得真快。』



现在不是悠悠哉哉称赞人的时候。花颖从靠背立起上半身,脚椅上的脚底因伸直又麻又痛。



『诚如刚才所说,当初做地下室时也使用了曳家工法。挖掘地面,打造地下室和通往地上的阶梯,地面上的建筑物也做了延伸到地下的阶梯,平移后两边接合。实际去看,应该可以在楼梯中间确认到有块木造与水泥水平切换的地方。』



「我去过了。楼梯走到一半触感突然变了。」



『就是这样。』



花颖脚先踩到水泥,之后手才碰到水泥墙是花颖自身身高造成的差距。因为两者是以水平线为界切换建材的。



『只要拿开地面上的建筑物,就不需要钥匙。』



凤以优雅的口吻引导出爽快的结论。



花颖或许是睁眼昏了过去吧。阿基里斯腱隐隐发麻,他急急忙忙将双脚从脚椅上放下,懒得重新穿鞋,直接把脚踩在室内鞋上。



「那,小狗呢?」



『房子搬开后虽然能清扫,但放回去时无论如何楼梯上都会有尘土掉落。可以想成衣更月是为了混淆视听,才决定将小狗带进地下室吧。』



花颖的手几乎要漏接凤的声音了,他朝指尖施力。一用力抓住手机,花颖便感受到从手中渐渐转移至全身的战栗,发自内心地大喊:



「什么……很精彩……那个大骗子!」



小狗之前不在地下室。



信封留有犯人的习惯,里面是知道犯人的全名就能解开的暗号。



如果蒲公英指出的谜底关键在密室里的话——



「是我输了。」



花颖在躺椅上缩成一团,难为情地咕哝。



『可以说,如果这是真正的案件的话,是花颖少爷赢。以游戏来说,算衣更月赢吧。』



「没关系,你不用安慰我。」



『唉呀,很好啊?』



「……你骗人。」



『我是真心认为花颖少爷赢了。』



凤真诚的声音里没有虚假。



花颖不小心像个孩子似地打了一通很长的电话撒娇。正当他想从手机画面确认时间时,无意间看到主画面按钮上显示的通话对象选项。



画面上显示的,只有「凤」一个字。



「话说回来,我没听过凤你的全名。」



说完后,花颖又补充了一句希望凤不要介意。



对花颖而言,打从懂事起,凤就是「灵长类:凤」这样的一个存在,由于所有人都叫他凤,他从来没有对此感到疑惑或是奇怪。



『花颖少爷。』



宛如将声音轻轻放在月光中一般,凤喊了花颖的名字,悄悄微笑。



『人生留有一、两个谜题比较不无聊喔。』



看来,花颖暂时还是赢不了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