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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吸血鬼④(2 / 2)




感受到阴森恐怖,拉乌尔再度跃起身体。但,踢出去的脚被津轻的右手极其轻松地挥开。就在吓了一跳之时,肚子挨了拳头,再度重摔地面。



“只不过,我说的是看过以后还能活下来的情况。”



津轻视线向下看着拉乌尔,结束开朗的言词。



彻底锻炼过的腿力和腹肌,吸血鬼的战斗力简直被当小孩。曲起背部吐血,果然疼痛没退。明明也不是碰到银还是遭泼洒圣水。有哪里不对劲。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就请你接下来好好欣赏了。”



青发男人耸了耸肩。



包含这态度在内,眼前被迫面对的状况还有身上受的伤,所有的一切皆惹怒拉乌尔。往后跳开同时踢起碎石,夺去视野后再攻击。但拉乌尔的直线型攻击只是搅乱灰尘,对一副早已习惯的模样缓缓移动的津轻连擦也没擦到边。不仅如此,对手一面闪开攻击还一面开始说着什么配上曲调的内容。似乎非常开心,非常愉快。



“青色血管所诉说的,脱离常轨的离奇故事,理所当然,我既是人也不是人,虽然一般认为非人这种名声很过分,不过请先听听,我真打津轻的丢人现眼!”



大喊“看招”后,津轻扭转上半身。赤裸的右脚迎向拳头划过空中,身体前倾的拉乌尔。拉乌尔整个身体被打飞,撞上新的石墙。



随着开始反击,津轻的声音变得更高。拉乌尔配合着那音调奇怪的歌,接二连三受到攻击。敌人的动作宛如舞蹈,却可怕而厉害,情绪激昂的笑脸就是疯狂本身。简直就像正站在心眼坏、没品味的表演舞台上。



“维新、动乱告一段落 明治也过三十岁之时” 膝盖以高速顶入,



“上位者发动的大屠杀 扫荡离奇大清扫” 身体撞进墙壁。撞穿。



“这事发生在接近结束时 收尾时刻的故事” 试图重整姿势,



“说起来负责打扫的是 将世界上大量的妖怪” 但大腿内侧遭到横扫,



“追踪捕捉然后再打死 这种暴徒们的工作” 再补上后踢!



“名称直接叫‘杀鬼’ 最强部队‘杀鬼’” 血腥味。



“基层的年轻成员 真打津轻也是其中一人!” 杀死,杀死,杀掉你。



“但是嘿呦人生呀 有高有低有吃苦受罪” 左,右,反击。浑身的。



“让邪恶的敌人一眼盯上 中了可恨的陷阱” 津轻如烟消失。



“混进的是鬼血 抛弃的是人性” 从背后到掌底。



“半信半疑创造出来的 半人半鬼完成了!” 眼前迸出火花。



“既是异形就不该活下去 随波逐流被捡走” 再撞破一堵墙,



“肮脏的城郊杂耍场 脱离人类的博览会” 敌人疯狂跳舞,



“说句‘这表演适合你’ 被拉到下流的舞台上” 自己早就变成玩具,



“分配到数不清的 离奇怪物大队” 再次听到“看招”的声音,



“杀那些怪物的每一天 获得了艺名” 只能一直处于挨打的劣势,



“这是什么因果什么因缘 有这么讽刺的东西吗”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哭泣的小孩也会欢闹的‘杀鬼者’,令人发抖恐惧的‘杀鬼者’!即使在遥远的这块土地,也要献丑!”



砰喀!



随着最后的拍子,拉乌尔被格外强大的力量踢飞。



宛如溺水般被废墟的瓦砾推挤,回神过来发现身体半被埋在崩落的石头里。似乎有些昏暗。应该是在尖塔中吧。这段时间,依然感觉到血从头部、嘴唇、肩膀和腹部侧面湿漉漉地涌出。在攻击中受的伤完全没痊愈,身体也动不了,奄奄一息。袭击全身的疼痛过了头,几乎麻痹。



大红色的视野中,一滴汗也没流的真打津轻现身。



拉乌尔用摇晃的头想着。到最后这男人到底是什么?他一边把我打得落花流水一边说了些什么。听不懂是什么意思。这家伙是笨蛋吗?为什么我得让这种家伙打得这么惨。有哪里不对劲,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我跟其他家伙不一样。”



肿胀的嘴唇泄出声音。



“跟你年纪相仿的小孩都讲这种话。总而言之就是大家都一样。”



“不,不对。因为我是吸血鬼。我高贵,而且强大……”



“强大?连那家伙都不晓得如何呢。”



津轻慢慢地举起右脚的脚跟。



“德古拉伯爵呀,还剩下骨头。”



在思考这句话的意义之前,致命一击已经降下。少年的意识最后捕捉到的,是混浊的蓝色月亮。



或者,那也许是津轻的眼眸。



心想飞尘与石墙的倒塌声终于停了的几分钟后,哼着歌的真打津轻,从破掉的窗户回到室内。大衣、鞋子和手套皆与先前无异。只不过,脸颊上有看来像是反弹的血的痕迹。



“我收拾干净了。”



“辛苦了。”



“轻而易举的早饭前小活动。因为还是半夜三点嘛。”



简洁交谈后,侦探与助手望向委托人。



“戈达勋爵,我们的工作就到这里。这样一来案件就结束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最好的结束方式。”



“您的公子看来似乎是不喜欢讨好人类。听他说,他为了让吸血鬼复权而有过各种计画。”



“……”



戈达勋爵无言以对。真相的震撼,次子的行动,还有刚刚听到的儿子的真心话与“我收拾干净了”这么一句话,一次要接纳这么多实在太过沉重。



为什么?宣誓书。人类。吸血鬼。拉乌尔。汉娜。是哪里出错了?我们本来应该进展顺利的。汉娜的理想应当是领导着全家的——



津轻重新盖上蕾丝罩子后拿起鸟笼,向似乎是坐着昏过去的库洛托与夏洛特点头打招呼,闲适地往房门走去。以步伐均等的走路方式前进的静句也跟随在后。



“恕我冒昧,让我告诉您一件事情吧。人与怪物是无法共存的,一起生活根本不可能。”



经过戈达勋爵旁边时,津轻低声说。



“这是曾经一起生活过的本人说的,所以错不了。”



11



“传闻我是听过啦,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不死呢。”



“这是正常的吧。因为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



月光照射进来的狭窄休息室。青发男人面对从布包出现的头颅,只是惊叹不已。



“你不相信吗?”



“不,我当然相信。”



如此当面说话也不能不相信了吧。而且,作为怪异生物这一点,自己也是类似的,不能接受就太不知趣。



男人再度凝视这个怪物。洋溢忧愁与天真的美貌,然而脖子以下空无一物,这种不需要多说的不舒服。原来如此,这个只要在台上露个脸,观众席一定会陷入地狱般的哭喊吧。



“是个女孩子真是吓坏我了。我还以为所谓的不死,是个像仙人那样走路蹒跚的老头子。”



“因为是长生不老所以会变老呀。从变成这种体质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停止成长,头发和指甲都不会生长。九百四十七年之间,一直是十四岁三个月的样貌。”



男人在脑海中打起算盘。九百四十七年前——是平安时代吗?



“可是为什么只有头部?”



“半年前,脖子以下的部分被某个白痴拿走了。”



“哎呀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解。我听说不死就算头被狠狠砍下也能马上复原。”



“对。一般情况是不论受了多重的伤,也能以头部为中心再生。源平合战时,我曾经被斩首后头直接被丢下悬崖。着地的时候身体已经全长出来,就用两只脚逃走了。”



“真是历尽沧桑的人生呀。”



“只是活得久而已。”



“不过,那么一来就更奇怪了。为什么现在的你不能恢复原状?”



“不死就只有那么一个敌不过的东西。”



“你是说鬼吗?”



“哦,你很懂嘛。”



“因为在当艺人之前,我是做那方面的工作的。”



“真是历经沧桑的人生呀。”



“你没资格说我。”



男人一副“话虽如此还是不对劲”的样子歪着头。



“我确实听说鬼造成的伤不能马上痊愈,那是因为他们能消除怪物的再生力吧。意思就是,如果你是被鬼砍头的,应当会变成跟那些人类被砍头后相同的状态。也就是说会死亡。可是你还活着。”



“答案总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杀鬼者’。”



少女仿佛出谜题一般地说。



思考了一会儿后,男人说了声“啊,原来如此”,拍了一下手。



“对。确实跟你说的一样,鬼能让怪物的再生能力失效。但如果那是个和别的生物各混了一半血的,半吊子鬼又如何呢?影响对手的程度也会减半。是可以伤害不死。但是始终只是削弱再生能力,无法杀死不死。结果,造就出了一个会说话的头颅。”



“那么,袭击你的是半人半鬼了。”



“应该只能这么认为了。不过那个动手的人完全遮住脸,我看到的只有那家伙跟随的头子。是一个沙哑声音的拄杖老人,而且不是这个国家的人。是异国之人。”



“拐杖……异国之人……”



“对,是外国人。不晓得他们是怎么查出地方的,但突然就袭击我的住处,静句受了重伤,我变成这副不成体统的模样。老实说我认输了,就算想拿回身体,但是他们的行踪落在遥远的地方,我只有头也无计可施。”



望着男人的身体,少女的声音说了句“但是”后继续下去:



“虽然同样是半人半鬼,但就胳臂上的血管数量来说,你看起来并不是人与鬼各一半的样子,鬼的浓度远远多得多了,密度也高。所以对怪物的效力也强。因此,根据我的判断……你应当也能杀死不死。”



妖艳地微笑后,少女再次说出一开始的请托,“你可以杀了我吗?”仿佛邀约“要不要散步去那边一下?”的轻率。



不过男人不能回答“那我们走吧”,取而代之的是紧闭双唇,抱着胳臂。



“虽然没有我能说这话的道理,但急着想死不好吧?”



“呵呵,急着想死?这话能对活了将近一千年的我说吗?哪来什么急着死,根本就是太慢死吧。”



少女还是维持着轻率的口吻。



“活得久呢,很多事情就变得无所谓了。在这个年纪只剩个头颅还能活着一点都没意思。虽然死了比较好,但很不凑巧,我就算想死也不能轻松实现心愿。我唯一的依靠只有你。”



“嗯……”



“你是在不知所措吗?”



“不是啦,从我听到你说要交易的时候开始,就觉得你应该是希望我杀了你。”



少女皱起眉头,微微侧头——这么小的动作似乎没了身体也做得到。



“说到交易,那是在我从布包露脸出来之前的事情吧。为什么你猜得到?”



“你是这么说的。‘如果你愿意答应接受我的请托,我就延续你的寿命’。因为你不是说接受我的请托,而是说如果愿意答应接受我的请托。我觉得呀,这么说一定就是我要是接受了请托,这个人就不能延续寿命了。也就是说,这个人是求死的。所以,请托的内容一定是杀了我吧。”



少女很是意外地圆睁紫色眼眸,和背后的女佣互看。男人从刚才开始就误会她是声音主人的女佣,也露出微微吃惊的表情。



“原来如此,看样子你不是个笨蛋……能让你这样的家伙杀死,我或许也很幸福。”



“谢谢夸奖。不过我拒绝你的请托。”



“你说什么?”



“我说‘我拒绝’。我不会杀你。”



男人一说完,少女也陷入沉默。两人一时之间,交缠着脱离凡人的蛇一般的视线。外头再次传来风声。



“你应该是一边和鬼同化,一边硬是维持不安定的肉体吧?要是你不杀我,不久后你也会死的。”



“我会延续寿命下去,但是我不会杀你。”



“要是你想开玩笑就免了,‘杀鬼者’。不论如何我可没有脖子以下的部分,做不出呼应笑话的滑倒姿势。”



识趣的威胁字句让男人嘴角漾出了笑。



“我再让你瞧瞧另一个我不是笨蛋的证据吧。刚刚你是说‘想拿回身体’吧。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要是身体拿得回来就能设法恢复原状吗?”



少女谨慎地瞪着男人,同时回应“对”。



“只是减弱不死的能力,并不是使其消失。既然脖子以上还好端端的,那么脖子以下的细胞应当也是活着的。因为没有脑,所以那部分大概是假死状态吧,如果拿回来让切口贴合,我的身体应该会复原……但是,对方的所在地太远了。”



“你果然对他们的下落有眉目。在哪里?”



“应该……是在欧洲。”



欧罗巴洲。海的另一边又过去的另一边吗?确实遥远。不过——



“明明有可能复原却要就这么死了,不是令人生气吗?就死马当活马医地去找他们不就好了?我说,你也不希望让你的主人就这么死了吧?”



征求女佣——名字好像叫做静句——的同意。女佣以万分冷静的声音回答:



“我只是奉命行事。如果鸦夜小姐说想死,我就乐意去找能让她死的方法。我的感觉一点都不重要。”



“那你就只是受人控制的人偶。”



“我们这族的家训就是当个傀儡。”



“难道这不是死板思考的错误吗?”



“……”



女人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看来眼神的锐利稍微增强了。



“好奇怪的‘杀鬼者’呀。”桌上传来声音。“劝我这些话,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多着呢,所谓的一举两得就是这么回事。看样子拿走你脖子底下部分的白痴,跟让我变得不是人的家伙是同一个。”



少女充满警觉的脸部随即放松了。男人心想“哎呀,发愣起来愈来愈可爱了呢”。



“声音沙哑,手持拐杖的老头子,而且是个外国人吧?嗯,我记得一清二楚。抓住我的家伙也是这模样。不会错的。”



“这我倒是没想到……唉,不过确实如此,拥有半人半鬼化技术的人是很罕见的。假如他们是用你来实验,然后再把试过的技术用在同伴身上……”



“大致就是这样吧。还有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为何,不过后来就是袭击你,抢走你脖子以下的部分。”



男人向少女走近一步。



“找到他们也许就能复原。你有线索,但没有能追他们的身体。而我虽然没有线索,却有身体能移动你。怎么样,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要不要一起行动?”



踏进苍白的月光中,男人配合头颅眼睛的高度望着。少女似乎正在踌躇。声音含糊,只说了句“可是……”,又含糊起来。



“你是觉得只剩一颗头还是活着也没意思吧?没这回事,就是因为变成这样,才有一大堆有意思的事。”



男人向不死的怪物伸出爬了青色血管的指尖。然后取代牵手,轻轻抓起流泻到桌上的黑发发梢,温柔地向少女笑了。



“我会让你享乐的。”



12



黎明将至。



在开始泛白的天空下望着的城堡,不过是古老生苔快要倒塌,完全感受不到恐惧和疯狂的普通废墟。少女记者阿妮•凯尔贝尔心想“是这样的地方呀?”,不知为何生出一种遗憾。



下了搭乘前来的马车,靠近居馆一看,发现玄关前停了另一辆计程马车。满是胡子的男人一副非常疲惫的样子坐在驾驶座上。



“不好意思,请问您在等谁呢?”



向车夫攀谈时,对方烦恼了一会儿后,想要说“侦……”又闭嘴,换说“携带鸟笼的奇怪客人”。



“鸟笼?是‘鸟笼使者’吗?是侦探吗?已经到了呀!”



“不是已经到了,是现在要回去了。”



“回去……咦!案子呢?已经解决了吗?”



“似乎是这样。我人没在现场。城的后面传来了好几次巨响,我还以为自己死了。”



一边听着,阿妮一边惊讶过度地紧握手册。本来是估计抵达的侦探们应该结束第一次搜查了才赶来的,没想到已经解决了。自己太天真了!



“大小姐,你是那些人的朋友吗?”



“是没有到朋友的程度啦……还有我不是大小姐,我是巴黎《新时代报》的特派员……”



但没空递上名片。玄关的门打开,城主们现身。



吸血鬼尚•度舍•戈达勋爵,中年管家,还有双手拿着行李箱的女仆,提着鸟笼、身穿大衣的男人,即车夫所说的“奇怪客人”。



“真打先生!”



阿妮挥手,跑到“鸟笼使者”身边。津轻回以“哎呀哎呀哎呀你好呀”的和善招呼。



“这不是阿妮小姐吗?真凑巧呀。怎么这么一大清早就在外头?”



“哪有什么怎么,我是来采访两位的呀。轮堂小姐,您好吗?”



“除了脖子以下没了,其他都好。”



对鸟笼笑着说后,蕾丝罩子的另一侧传出开玩笑的声音。似乎什么都没改变是最好了。不,站在轮堂鸦夜的立场应该是有所改变比较好。



“只用一个晚上就解决案子了吗?”



“哦,你消息挺灵通的嘛。”



“这还用说,毕竟是至高无上的《新时代报》呀。可以的话,可以麻烦告诉我真相吗?”



“小事一桩。静句小姐,因为这样所以可以请你先搬行李上马车吗呜喔!”



回头看向女仆的津轻,立即发出惨叫向后跳。因为一对上眼,静句便挥动行李箱用尖角招呼过来。



“你、你在干么啦很危险嗳!”



“我刚刚想到一件事。先前鸦夜小姐给了我命令,说‘等一下痛揍津轻一顿’。”



“用不着在拿着行李箱的时候想起来呀!”



仿佛在说“少讲废话”,静句朝津轻步步逼近。脸色苍白的津轻对一旁的戈达勋爵说“麻烦您照顾一下师父”,将鸟笼交给戈达勋爵,接着开始和女仆玩起沉默的我跑你追游戏。



“他们……感情不好吧。”



阿妮用发愣的声音说道。“就像是姊弟那样。”鸦夜说。



“对了,关于案件的详情,可以请你向那位管家先生请教吗?我还有些话要跟戈达勋爵说。”



阿妮乖乖地点头,跑向一脸神经质表情的管家。



戈达勋爵出神地望着跑走的少女记者。接过来的鸟笼,比想象中的还要重一些。



“您还好吗?”



蕾丝的另一侧传来声音。



“哦,嗯。不管怎么样,还是必须将真相公诸于世……”



“不,我不是说那个。快要日出了,您能待在外面吗?”



“啊,哦,是这件事呀。您说的是,我不快点回去可能就糟糕了。”



戈达勋爵眯着眼睛望向渐层明亮的天空。对于习惯黑夜的自己来说太过眩目的朝霞正在扩散。这是吸血鬼绝对碰触不到的世界。



“……太阳快出来了。”



“可是,夜晚也很快就会再度降临。”



鸦夜以爽朗的声音盖过戈达勋爵低声的话语。



“您无需忧愁,戈达勋爵。名誉扫地再重来就好,不管要多少次。不论如何,我们都是不会死的怪物呀。”



“……我和内人错了吗?”



“侦探的工作已经结束了,解开这个谜题不含在契约里。”



戈达勋爵看了鸟笼一眼。即使晨光中试着透光还是看不见蕾丝里面,不清楚鸦夜的表情。



听着开始出现的鸟鸣,两人暂时持续沉默。一旁,以拚命的表情奔跑的津轻,以及边挥舞行李箱边追着他的静句横越而过。



“对了,您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嗯,对。我一定会请教委托人这件事。请问您有没有对这样一个男人有印象?七十岁到七十四岁,个子瘦瘦的。没有胡子,双眼凹陷,驼背。右脚是义肢,走路的时候拖着脚。手拄着黑色拐杖,握把的部分刻了一个金色的‘M’。”



“装义肢的老人呀……”



尽管试着就所知的范围搜寻关于义肢男人的记忆,却找不到这样的人物。一回答“我没印象”,蕾丝罩子便些微摇曳,似乎是鸦夜在叹气。



“您在找那个男人吗?”



“就是把我脖子以下的全部,还有津轻半个身体拿走的白痴。”



“难道这就是两位到处旅行的理由?”



“是的。为了取回身体东奔西跑,不停制造笑料。连我自己都觉得是出大笑剧。”



这声音听来与其说是感觉讽刺,不如说是打从心底乐在其中。



“我知道那个人应该是以欧罗巴洲为根据地。因为他的拐杖材质是这个地方特有的欧洲楢树。但是,我只能推出这么点信息而已。不,应该是说对方隐藏信息的能力强到只能让我推出这一点而已——总而言之,是个难对付的对手。”



寻求失去的身体,沿着极少的线索,在异国徘徊的鸟笼中的头颅。



美丽的不死身怪物,以及非人的徒弟。



“轮堂小姐,两位……”



戈达勋爵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这时,计程马车的另一边响起“碰!”的吵杂声响。



结束采访的阿妮回头的时间,正是声音响起之际。接着计程马车的后方尘土充满力道地扬起。



不久,少了一个行李的静句现身,跟在后头走着的是脚步摇摇晃晃的津轻。交到他手里的行李箱一个角被压得变形,男性衬衫自缝隙挤出。



阿妮回到马车面前,看着津轻的脸。



“真打先生您没事吧?头在流血喔。”



“不用担心,我习惯了。”



“习惯了呀……”



“老爷,天也要亮了。要不要动身了?”



车夫对他们说道。



静句仿佛不曾有过方才的暴力行径,毕恭毕敬行了个日式礼,打开计程马车的门坐进去。戈达勋爵再度望向天空,然后将鸟笼还给津轻,说了句“那么,就此道别……”,朝玄关走去。



日出将近的影响,离别并不尽兴。



“师父,又是可怕的晃个没完的路程。您可以吗?”



“你这家伙,别让我想起不愉快的事。先筹出要给车夫先生精神赔偿金吧你。”



“小事一桩。”



彼此戏谑后,津轻将鸟笼交给马车里的静句,接着自己也打算上车。但——



“请留步。”



阿妮抓住他的胳臂。他回头一看,少女记者正打开记事本,舔了一下笔尖。



要整理成报导的,除了案子的详情,还有另一个不可或缺的东西。



“请总结这次戈达勋爵的案子,以侦探的身份发表简单的评语。”



“评语?这样呀。”



津轻大方地摸了一下下颚。



“听说戈达勋爵在漫长的生涯中,三次失去了家人。这次的案子他失去了妻子,以为第四次已经就此结束却还没完,就在不久之前他死了一个儿子。”



“真是悲剧。”



“没错。虽然师父以‘笑剧’一笑置之,但确实是悲剧。祸不单行。虽然日本有句俗话说‘发生两次的事就会发生第三次’,不过放在戈达勋爵的案子来看连那都超过了。也就是说——



“是什么?”



“发生四次的事情就是戈达。”4



用异国的词汇作结,真打津轻微笑着坐进马车,关上车门。



幸好阿妮•凯尔贝尔不谙日语,无法将这让人冷到结冻的评语翻译出来写成报导。



13



巴黎高级饭店的休息区。角落深处的一张桌子,一位老绅士正摊开报纸。



大报社的《新时代报》。并不是偏爱这报纸,只是无心地将放在大厅的东西拿来。一边喝着早餐后的咖啡,一边阅读头版的大标题。打开报纸,第二版和第三版也稍微浏览,全是围绕昨晚市内发生的大案子的报导,还有相关的采访。再回到头版,老绅士让人感到严格理智的坚毅嘴唇出现缝隙,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背对休息区内交错的声音或是来自外界的早晨喧嚣,他开始阅读报导。偶尔像是在思考什么,剃去胡子的下颚稍微动了动。右手放在杯子托盘的旁边,食指“咚、咚、咚”地敲着迟缓单调的节奏。



老绅士看完头版时,有名女子靠近他的座位。



闪闪发亮深褐色的长发,美丽的千金小姐。明明是在室内却不知为何拿着一支细长的阳伞,不是直接穿越休息区的中央,而是沿着形成阴影的墙边步行而来,仿佛是在隐藏她的美貌。



“时间快到了。”



一到老绅士的座位,她便凑到耳边这么说。老绅士没回应,将《新时代报》放在桌上。



“听说亚森•罗苹现身巴黎歌剧院。一如预告从天而降到舞台上,偷走固定在主演女演员衣服上的宝石,巧妙地逃走了。”



“罗苹就是最近热烈讨论的怪盗吧。”



“听说‘怪盗带着定居在巴黎歌剧院里的“怪人”,消失在夜晚的黑暗之中’。我本来对魅影有兴趣,这下子却被抢先一步了。”



“真是遗憾。”



“宝贵的人才被抢走了。”



“要怎么做?”



“当然是不管了。现在没空管怪盗小子。”



又喝了一口咖啡,老绅士吃力地站起。



“至少,是现在。”



他握住靠在椅子旁的黑色拐杖,一边拖着不自由的右脚,一边和女人离开休息区。



摊开的报纸角落有一则〈“专查怪物的侦探”解决裘尔吸血城案〉的小小报导,老绅士从一开始到最后都不曾关注丝毫。